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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崛起的石头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83:百万人,百万心

    青年士子交流大会在秦越讲完话后就乱了,士子们三五成群的交流着,情绪都很激动。

    但关注点却各有不同,有的被秦越所描绘的远景震到了,兴奋于表,有的被秦越的态度中伤到了,义愤填膺。

    “无咎,这就是你所赞誉的大帅?哈麻皮的,老子要去抽他两大耳呱子。”

    “就是,大老远的让吾等来,就为了听他的狂妄之言,呸!”

    书院教授左元吉被几个同乡围着,见有更多的士子围过来,只好晃晃手中的书稿,苦笑道:“各位,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子,某也不知哪里出了变故,你们看,这是某的讲义,本来某也有一刻钟的演讲,原来大会的方略就是百家争鸣,各抒己见,求同存异,创新发展……”

    “各抒己见,求同存异倒也有几分道理,可你看看,是那回事么。”

    “就是,简直混帐透顶,拿着梦境说事,贬三皇,斥五帝,某看干脆把十一经都烧了得了。”

    “各位,各位,先消消气,待某去问个究竟……噢,士行在那边,吾等去问他去。”

    程慎也被一众士子围着,秦越是话讲完了拍拍手就走了,不止统筹会议的吕端焦头烂额,他也被士子们围的脱不了身,见左元吉也来凑热闹,只好苦笑道:“诸位,大帅所言,是他的理想,他也确实要往这方向去努力,但是他的那些话,一半是对吾等大家所言,一半却不是讲给吾等听的,请大家稍安勿燥,保持安静,安静……”

    “什么叫一半对吾等所言,士行兄还请明说。”

    秦越是扔下烂摊子去静室休息了,李谷却也对这乱遭遭的场面无动于衷,时不时的顾左右说笑两句,王著倒是有些担心,对李谷道:“怎可以这样,眉毛胡子揪一起,好好的一锅汤,全被他破坏了。”

    “会狂妄,会发脾气,这才是年青人嘛,炯之公,你说呢。”

    “是这理,走吧,虽然隔着远,但老夫可不想被后生晚辈们揪着讨教,不如麻将?”

    “也好,成象,你帮着易直士行一二,老夫先走了。”

    带着顾明楼来看戏的甲寅有位置不坐,双双掠到寺内的古柏上,居高临下的看风景,饶是他粗疏性子,也看出了不对劲,所以秦越一回静室,他也一把跃下,紧跟着进了房间。

    却见秦越正在吃瓜,把整个头都埋进去了,如猪拱食,吃的唏哩哗啦。

    “怎么回事?”

    “嗯,吃瓜,那还有个冰镇过的,你小俩口一人一半正好。”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事。”

    “什么事。”

    “你今天有些不对。”

    “怎么,讲的不好?”

    “也不是不好,反正,我听着便有些别扭。”

    “别扭就对了。”

    秦越把瓜皮一扔,接过庄生递过来的毛布,覆在脸上一通好搓,然后自嘲道:“这时该有支香烟才对。”

    甲寅见状,却不追问了,托起一只大西瓜,从腿肚子摸出一柄匕首,“嚓嚓嚓”一通眼花瞭乱的剖砍,举瓜的手往桌面上一顺,切的大小均称的西瓜便在桌上码成了一溜。

    “虎子叔好刀法。”

    甲寅白了多嘴的庄生一眼,递给顾明楼一块,自己却用匕首叉着往嘴里塞,一连吃下大半个,秦越这才开了口。

    “我说的那些话,是我们要努力的方向,但我说的那些话,却不是说给台下的士子们听的。”

    “啥意思?”

    “你没发现今天少了两位该出席的人么。”

    “谁?”

    甲寅讶然的挑了挑眉,想了想补充道:“曾凤栖?”

    秦越徐徐的吐出一口浊气,道:“还有一位张仲子。”

    “他俩怎么了?”

    秦越便有些不满了,点着桌子道:“别一回来就抱着宝玉不放,政事也帮着关心一二呐。”

    “有你在,我动啥脑子,快说,他俩怎么了?”

    “这次公务员考试,嗯,科举录取的名单上,蜀籍的六十三人,外籍的三十七人,看上去还是公允的,可是闽籍的占了九,至于其它地方的,我都不知怎么就冒出来赶上了。”

    甲寅眉头便锁了起来,有怒色浮上脸:“曾凤栖营私舞弊?”

    “不算是,从考试成绩来说,都不差,但私心终于是起来了。”

    “那张仲子呢?”

    “他俩一起,连同近二十个新进士们结了一个社。”

    “操。”

    甲寅站起来,一撸袖子,骂道:“我这就去收拾他俩。”

    秦越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别听风就是雨,结社又不犯法。”

    “那你生啥气。”

    “因为不犯法,所以才郁闷。”

    “……”

    “凤栖为人你最清楚不过,最是刚正气直,仲子你也很清楚,最是爽利大方,他们不会做对不起你我的事,但不代表他们会有些小动作,这才是我郁闷到无处发泄的原因。”

    甲寅很直接的说:“听不懂。”

    秦越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匕首,信手在瓜皮上乱切着。

    “眼下,我们这益州城,大约可以分成四派,李相与炯之公他们走的最近,算是一派,代表老牌士卿。

    我们算军方,自成一派,曾凤栖与张仲子本来也算我们这一派,但他们多心了,以为没军功,自认是文臣,又是外来人,所以迅速的结成帮子,互为帮衬,是为一派。

    反而王成象是个孤臣,他是自成一派,吕易直马马虎虎算是他的小弟,房进谨小慎微的与其类似。

    这就是政治,利益所驱,迅速的形成党系,假以时日,便是党争,这些东西,我打心眼里厌恶,但现实就是这样操蛋,要不是他们要拉拢邹衍,我都还蒙在鼓里。”

    “难道他们也有什么非份之想不成?”

    秦越将剁碎的瓜皮用刀子划拨着分成数堆,“这倒不会,进一步扩大自己手中的权利,争取自己最大的利益,人之常情罢了,可,不该是这样子的,曾凤栖我一直敬他如兄,张仲子也视他为你的师兄,这些,都该是贴心自己人才对。”

    甲寅就懂了,说:“原来你今天这态度摆着,原来是臭脸给他们看的。”

    “说对一半,当初议事时我一个没忍住,刺了凤栖兄一句,这才有了今天的会议,本想敲着边鼓,在不损及大家的面子上,把事情圆了,把事态扼制住了,然后一如即往的。”

    “可为何……”

    秦越将匕首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掷,身子往后一靠,沮丧着脸道:“昨天,快马急递,送来一封曹国华的告别信……”

    这一回,甲寅张着的嘴巴便合不上去了,好半天才嘣出一句粗口,“这事怎不早跟我说。”

    秦越搓着脸,眼眶有些发红,“我……我真的想不通,难道高高兴兴的迎着宋旗往城头上插才是对的?又或者不管三七二十一,打生打死硬把那位对皇宫已经恐惧的小皇帝按回龙椅才是对的?”

    甲寅一脚将桌子踹飞,重重的砸到柱子上,砸下满屋的积灰,怒道:“要我说,就你多想,明天便坐到那龙椅上去,老子左刀右槊,看哪个亡八蛋敢说三道四,他嬢的。”

084:人的成长,需要契机

    半夜子时了,夜深人静,但从会场回来的程慎还是连家都没回,便去敲了张仲子的家门。

    门房见了,都没通禀便引着他往里进。

    到了会客的书房,却见自己的好友身上依然是汗溲溲的常服,显然并未上床休息,程慎一见到他便不满的责备起来:“当初就劝你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看吧,这一回,真把大帅给惹火了。”

    “这结社立会,在我们闽地遍地都有,值当如此大惊小怪,不爽意就说嘛,干嘛跑到大会上装逼抽筋,某算是看透了,心眼何其小。”

    程慎摇头苦笑:“这个,倒是另有其因,某来,就一件事,明天是经济大会,你务必打起精神来,大帅的脾气,某可能比你更清楚一些,他气消了便消了,后天,某来做个东,大家一起聚一聚,如何?”

    张仲子搓搓乱糟糟的胡子,沮丧的道:“当初就该学你,安心做学问的。”

    “你搞经济是大才,埋首故纸堆里哪显的出你的本事,不过,这次你们算是稍微有些出阁了。”

    “晓得了,来,先喝一杯再走。”

    “算了,某是困的不得了,告辞。”

    与此同时,曾府内书房,曾梧在喝闷酒。

    这场会议的起因,他最清楚不过,当时自己在常务会议上对秦越设立五百万奖励经济创新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姿态稍微强硬了点,这才引出的问题点,然后以为是秦越为了自个逞强,为了在士子心目中多建立光辉形象,这才搞出的会议,哪知道一多半在发泄和胡闹,以他对秦越的了解,知道这家伙是真生气了。

    可……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呀,说得上一心为公。

    至于酒后兴起,结个社互相帮个衬,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

    如此大会,硬生生撇开自己,算什么事!

    指桑骂槐,又算什么本事。

    老子不干了行不行。

    这位当年在霍丘便有过挂印而去的经历的,所以在次日的经济大会召开过后,真的递上了辞呈。

    这次的经济大会就与昨日的风格完全两样了,一来是王著主持,二来秦越发过飙后就正常了,三来总理衙门推出了三百万新铜元的奖励政策,以真金白银来鼓励作坊、农户的创新发展,并设立了五十个试验点,从丝绸行到养鱼虾,先易后难的进行试点。

    所以,会议是成功的。

    但曾梧正而八经的递上辞呈,这让秦越有些头大。

    他也知道自己在前一晚的表现,若单从曾梧张仲子他们的角度考虑,是有点过了。

    而自己的表现,也说不上理智。

    他思考良久,索性把张仲子也请来,就三人,小酎。

    “事情的发展,出现了偏差,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一时还有些跟不上,所以,难免有些反常,畏缩、烦燥、冲动,负能量的东西接二连三的来,这些,我心知肚明,也在努力的刻服,前夜之事,是我的举措不妥,还请两位兄长原谅。”

    “不过,两位之前的做法,也有些欠妥当,不是结社设会就怎么样了,而是我们现在都身居高位,容易起坏头,最近书院就有了好几拨结社的举动,想来你们也清楚。

    再一个,我之所以会几近偏激的阐述观点,然后有点一意孤行的推动产业创新,是因为这是一条真正的强国富民之路,而不应该用旧思维去约束,这一点,请你们相信我。

    这盒火柴,售价一文钱,但我家里的那位,硬砸进去不少于三千贯的真金白银,作坊都烧掉两座,要是想着赚钱,不知多少年后才会回本,但它的成功,却比赚十万贯还重要,虽然,它的前身是法烛,南北朝时就有发明了,但改火石为磷片,就是一大进步。

    其实,百姓不缺智慧,但缺乏鼓励和引导,那些试点,虽然看上去我们出了钱,商家得了利,但只要有一项突破,都是收获,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不论是种田,纺织,还是在交通上都会有创新,有发展,在这点上,我们一定要坚持鼓励,不要怕失败……”

    秦越举杯示意,一口喝干杯中酒,继续道:“环境不同了,很多东西我们可能会忘却,也有许多东西会深植在脑海里,尤记得凤栖兄当年在霍丘时的谋略,让我记起了人民子弟兵的光荣传统,对我帮助很大,打开了尘封的许多记忆。”

    “而能把我设想的经济开发区做的有声有色的,也只有你张仲子,在这点上,你的胸襟如大海般辽阔。”

    “可如今,摊子大了,做的事不同了,你,我,我们大家可能都会走到岔道上,我们该有个君子协定,或是私董会之类的设定,要随时互揪互查……

    今天,把话说开,今后,我会努力做好我自己,也请两位兄长能一如即往的支持和帮助。”

    见秦越说的如此坦诚,曾梧与张仲子互相看了看,只好摇头苦笑:“早该如此,可你也不值当把一场大会当闹剧呐。”

    秦越得到了所期盼的反应,心情大好,笑道:“那可不是闹剧,有些东西,蛮生野长也有可能有用的,某人说的有理,有争议的话题,才具备良好的传播基因。”

    ……

    人的成长,需要契机。

    对秦越来说,形势与环境逼迫他与嘻哈告别,转而向严肃的态度,沉稳的作风上调整,整个夏天,他都在适应与改变,最直观的变化是:他听从了李谷的建议,蓄起了胡子,于唇上留了两道短髭,顿时威严了许多。

    甲寅羡慕他的美髭,试着留了留,结果他的两颊皮薄,长着厚实硬直的髯须,唇上却不见浓厚,气的又全刮了。

    而对远在汴梁的宋炅来说,孝服一除,压力顿时来了。

    这压力来自于皇兄眼里那冷不丁闪出寒芒,也来自于自己的新封赏。

    皇兄万金一诺,一除服便加封自己为同平章事、开封府尹,为自己成为皇室储君铺开了第一步。

    真坐上这万众瞩目的位置,那种压力山大的感觉终于来了,也意识到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怎么办?

    优秀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能在压力前顶住,这位在父兄的庇护下,母亲的怜爱下一直无忧无虑生活的富贵闲人仿佛一夜间长大。

    他为自己划了两条线,兄长以武立国,这武将便是红线,碰也不能碰,但自己是开封府尹,治事安民乃是本职,那便……在文事上多用功吧。

    宋九重不仅封三弟为开封府尹,四弟也封了一个兴元府尹,虽是遥领,但品阶有了,而自己的儿子德昭,却依然是贵州防御使,至于赵普,则高升了一大步,从枢密承旨跃上了枢密副使的宝座,成为了真正的枢相。

    七月十五,以皇太后殡之故,不受朝。

    宋九重难得的与儿子德昭一起用了午膳,考校了他的功课,又亲授武技,末了父子二人一人一副弹弓,在皇宫中打雀儿,直到日暮。

    看着已经出阁的儿子兴奋着蹦跳着出宫的背影,宋九重伫立良久,终是长叹一口气,弃了弹弓往后宫走。

    一众内侍远远的跟着,却衬的那具虎背熊腰的身影有些孤寂。

085:最美是初恋

    说儒家,批儒家,但其实儒家对于社会的稳定发展是有贡献的,被现代人所不齿的三纲五常,其实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有它的积极一面。

    这是一个完整的政治伦理道德体系。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这个“纲”字,最初乃是表率之意,担当之责,有它的积极一面。

    虽然它渊源于孔子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孟子的五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才是基脚。

    只不过我中华汉字博大精深,导至后来的发展使“君臣义,父子亲,夫妻顺”的含义渐次变味,但还是相互的,君对臣以礼,臣才对君有忠。

    所以,宋以前,每议大事,大臣是坐而论道的,皇帝必须给宰执敬茶。

    而唐时的女性,傲骄的很,说和离就和离。

    直到宋朝,朱熹的“理一分殊”论出来后,这个三纲,才成为了现代人所厌恶的东西,披着忠孝节义的外衣,奴化万民,尤其女性之苦,一座座石牌坊还在无声的倾述。

    至于五常“仁义礼智信”,则可以再往后延用三千年。

    嗯,现在不叫儒学,叫中华传统美德。

    所以,哪怕五代乱世,武夫用刀说话的时代,道义的约束依然存在。

    “祸不及家小”。

    不仅是江湖规矩,也是枭雄要遵守的道义。

    那些丧心病狂的例子除外,因为犯了失心疯的都不得好死。

    至于悄悄用阴暗手段的,之所以偷偷摸摸,也是因为有道义在头上顶着。

    如隔壁般别人只起了谋其财产之心,都未行动呢,一身伟光大的主角便派人杀其心爱的儿子、女儿、孙子,用这些头颅当寿礼,还赢来叫好声一片。

    只能说了不起!

    无耻无下限者,就是牛逼!

    郭威一辈子谨小慎微,这样的人并没有多少王霸之气,但为何起兵如此顺利,几乎一路绿灯直闯汴京城,原因就在于汉隐帝把事情做的太绝了,杀他满门,老妻幼子一个不剩。

    三军将士、文武百官、万姓士庶的同情心,在他的登基道路上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所以他登基后,除了刘氏亲属外,各州县皆能传檄而定。

    曹彬之所以敢放心京城中的家小,跟着秦越举旗,就是肯定宋九重不会对自己的妻儿下手,老父也不会受牵连。

    而且,义之所在,在京的父亲还能活的昂首挺胸。

    但是,夔州议和后,性质就变味了,曹彬觉着自己受到了羞辱,有污自己的人格,也不知拍案咒骂了多少次。

    但促使他挂印而去的催发剂,却是京中来的两封信,一封是父亲的,一封是吴延祚写给吴奎的信,尤其是吴延祚的信更是触动了他。

    吴延祚总揽河政,手执天子剑,沿河诸州县军民一体听用,在这份信任的催发下,这位枢密使加同中书门下二品的两朝大佬终于被宋九重感动了,来信说宋九重虽然得位不正,但胸襟气魄不下先帝,乃当世雄主,值得用心辅佐。

    吴奎跑来与曹彬商量,商量来商量去,各自动了回京的心思。

    回京的也只有他两人,白兴霸虽在秦州,但是摇了头,武继烈远在汉中,没得商量,张侗在凤州,则不用商量。

    令曹彬最为诧异的,是自己最信任的幕僚沈伦却也不愿回京。

    擅财计的人,都喜欢用数据来说话,在这点上,对沈伦来说,益州比汴京更有前途,但他开口却很委婉:

    “老夫有些怀念蜀中的青山绿水,还请国华见谅。”

    最后曹彬与吴奎只率着一千精锐回京,在这方面,王廷睿与李儋珪都没有卡拿,因为身为武将,亲卫是命根子,一人一营不算多。

    却是曹彬自己带不了,因为他的部下,大多是阶州、利州籍,想带多也带不去,然后多带了安置起来也是个大麻烦,只好便宜了秦越。

    王廷睿与李儋珪倒是有苦苦相劝,让他好歹等秦越的回信到了再说,但曹彬去意已决,怕益州来人来信了自己心肠又软了,给秦越写了信后立即起程出发,秦越想追都没机会。

    回京后,宋九重亲自出城十里相迎,大殿设宴以贺。

    至于官职,曹彬官拜天平军节度使,加侍中。吴奎官拜宿州防御使,兼本州刺史。另赐宅第、鞍马、甲胄、宝刀、雕弓,更有珠宝、金银无数,以及宫女两名,荣耀一时。

    只是没想到秦越的使者也快马加鞭赶到了京师,向两人奉上了程仪五千两,曹彬特殊些,除了飞钱银票外,还有一个薄薄的铁制小匣子。

    启开一看,绵絮裹着的却是一个薄薄的黑玉般的物什,以及一封信函。

    曹彬一手抓着那方黑玉,一手拆开书信,是秦越亲笔手书,语气一如既往的随性:

    “曹国华,你这没良心的,老子要和你决斗。这手机是我最宝贵最珍惜的命根子,暂寄你处,你要保管好了,等哪天见面了,老子把你打趴下后,再给老子乖乖的还回来。”

    曹彬抚着那所谓的手机,感知着那温凉如玉的感觉,回忆着往昔并肩作战的岁月,良久无语,最后进屋取出自己的那柄螭吻战刀,交托给使者。

    ……

    ……

    战马飞驰,披风飞扬。

    青山绿水间,一骑奔腾如龙。

    望着熟悉的景色,闻着家乡的味道,赵磊的心儿都要醉了。

    人生,还有什么比衣锦还乡还让人自豪的。

    “娘!”

    村落在望,熟悉的人影渐次映入眼帘,当那一身瘦弱的青衣从柴门里探出时,赵磊忍不住红了眼眶,勒马都来不急,人便从马背上如大鸟般的飞扑而下。

    “娘……”

    “……磊子?!”

    赵磊一把抱住母亲,见母亲一脸的不可置信,便拍拍特意换上的崭新的甲胄,骄傲的笑道:“某当将军了,虎牙锐士营指挥使。”

    母子相见,说不完的喜悦,但四处聚拢过来的左邻右舍总要寒暄,赵磊一一招呼着,从备马上解下马包,将一包包的益州糕点往人们怀里塞,然而,左右顾盼,却不见那一道总在梦中相见的倩影。

    “娘……梅……梅子呢?”

    回到家中,只剩下母子俩时,赵磊忍不住的问了。

    母亲一边收拾儿子带回的礼品,一边笑道:“还能挂念着她,说明你还有良心,不过,不值当挂念了,她嫁人了。”

    “啊?!”

    “你往家里寄第三次银两时,她父亲便作了主,将她嫁到邻村去了。”

    赵磊大急,起身瞪眼:“娘,你怎么就不劝着。”

    “劝啥,都是明白人,梅子不再是你的良配了,她父亲为着她的婚事特意登的门,娘想着,这样也好,便把你寄回的那十个银锞子给了她当嫁妆,出嫁那天,又随了一百新铜元的礼金,听说他母亲全塞进了她的箱笼里,现在生活的很和美,你可莫去打扰她。”

    “……”

    最美是初恋。

    虽然赵磊在城里也见多了皮肤白嫩的女郎,但他更思念浑身洋溢着健康气息的邻家女郎,然而,一切物是人非了。

    赵磊抬头看了看西边火红的晚霞,满心失落。

086:不归路

    金秋九月,是收获的季节,颗粒归仓。

    青山脚下,绿水怀抱,那一望无际的田野里空旷旷的,只余下一茬茬整齐的稻茬,如三军列队,时有雀鸟落下,飞起,欢欣的脆鸣直透云霄。

    有牧童骑牛吹笛,有老农挥锄修沟。

    秋日暖阳的照耀下,田园洋溢着安宁与祥和。

    一彪人马倏忽而至,突兀的出现在官道上,奔腾的蹄声惊落牛背上的牧童,惊呆荷锄的老农,惊起鸟雀扑楞楞的乱飞……

    为首一将虬须如扇,豹眼环目,他的身后,亲卫高举的将旗上,大红的“李”字迎风招展。

    目送这队人马嚣张远去,有老农抚抚胸口,轻声道:“这是第几拨了?”

    边上有人应道:“这两天总有六七波过去了。”

    “这是出啥子事了么,各路将军都往益州赶?”

    “前几日许家的三娃子不是说了么,是总督府要开大会呢,不仅将军们赶去,州县的明府明公也都要去。”

    “这总督府开啥子大会呐,不会又打仗了吧。”

    “听说那年青的总督要登基了,唉,谁知道呢,只要不派丁不征粮不加税就好。”

    ……

    夔州协定,三年不动刀兵。

    这纸契约不论是秦越还是宋九重,擦屁股都嫌脏硬,只不过是个暂时息兵的台阶而已,双方在忙着巩固各自的阵地的同时,也都没忘记给对方上药,为将来作伏笔。

    除开两场会议外,一整个夏天,益州都比较安静,军务有陈仓、木云操持着,政务有总理衙门主持着,一切井然有序。

    秦越大半时间都用在自省与思索上,甚至都少出总督衙门,最常做的事是与李谷、王著进行茶话会议,偶尔与甲寅王彦超喝一顿酒。

    过了中元节,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才有了变化,召开了正而八经的常务会议,拟定九月初九,召开大朝议,为未来作三到五年的全面规划,各州县,各军区,都要带着提案来,要围绕民生经济做文章。

    秦越的意思是直接借鉴后世的大会模式,但被常委会多票否决了。

    李谷的意思很明确,朝政大事,哪能容得了他人指手划脚,这口子一开,非乱套不可,万不可养成底层官员妄议国事的恶习,各州县的提案可以互相讨论,朝廷的政令,下面只有坚决执行的份,哪怕有异议,也要通过上疏的方式进行。

    然后,把该办的仪式办了,别虚伪,别矫情,是男人就要有担当,成大事还怕别人说闲话?

    这一回,秦越没有再推脱。

    在这个君天下的时代,总督府运作一年,已算是奇迹了,但有得必有失,除了一些老虎牙人外,很难被外人认同,许多政令都是在惯性下完成的,短时间内可以,长久以往,只会越来越糟糕。

    虽然,自己一直恐惧那种孤寡的滋味,周容与蕊儿也都不愿意搬去皇宫,但形势却逼着自己往那一步迈。

    欧阳炯眉飞色舞自荐担任大礼官,说要恢复大唐盛世的大礼仪。

    这一点,却被秦越婉拒了,说登基可以,流程一定要简化,祭天啥的就别安排了,但要加上升国旗的仪式。

    欧阳炯满口答应,说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至于到了那天怎么做,哼哼,一切还得按着老夫的意思来。

    紧接着又有问题出来,国号呢?

    周?

    蜀?

    还是别的?

    秦越道:“周,我辈当继续世宗遗志,十年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至太平,超唐越汉,再创盛世江山。”

    欧阳炯愣了愣,转头看了李谷一眼,李谷没有说话,王著却皱起了眉头:“不妥,从情感上来说,某希望大周旗号永远飘扬,但实际上,万不可再用周字,后患要不得,我们如今据蜀地而兴,不如叫蜀,李相?”

    李谷见问,摇头笑笑:“国号者,名以彰德,当慎重,蜀地偏安,不妥。”

    王彦超笑道:“干脆以姓为号,就叫秦吧。”

    “秦字暴戾……”

    这样的讨论渐次激烈起来,范围也广了起来,书院里还自发的召开了专题讨论会,秦越没有约束,顺便把国旗、国徽、国歌悬赏征集的任务发布下去。

    周容神彩奕奕,秦越却没有让她多插手,只让她与蕊儿帮自己设计一套礼服,要简洁,要精神,要有改变,不能再是那种满身游龙耀着金光的。

    九月初二,便有州县各地的正印官陆续到了,先来的,先召开小组提案研讨会,献瑞的,劝进的之类全没收了,有个倒霉鬼还被罚俸一月,算是为后来者树立了榜样。

    九月初五,祁三多快马驰进益州城门,他是第一个到的军方代表,嚣张的当街飞马,然后嚣张的在总督府大门前打开了亲卫背着的大匣子,露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夔塘峡万年神龟吐的珠子!”

    然后这家伙征袍未及换下,便受领到了二十军棍,他大模大样的当街脱下裤子受刑,笑咧开的嘴就没合上过。

    有这样的混帐带着头,秦越想严肃也无用,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一堆的祥瑞。

    九月初九,被粉刷一新的皇宫宫门大开,大红地毯从宫门一直铺到会同殿内,中低阶文武百官左右肃立,恭迎秦越登基。

    辰时初刻,秦越在李谷、王著、陈仓、王彦超等文武重臣的陪同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只见他头戴蝉翼紫金冠,身穿米黄色的紧袖长袍,这长袍,与传统中的皇帝御袍不同,与武士箭袍也大有区别,脖子处是一圈洁白的立领,看质地颇为硬挺,合口处呈圆弧状,用两颗洁白的珍珠扣着。前胸是一圈团龙花纹,腰腹处是一圈三指宽的玉带收着,袍脚则隐有江海波涛纹随着脚步起伏。

    至于脚上,却是黝黑的皮靴,也不知何皮所制,光洁到可照人影。

    这一身修身的袍服,配上秦越英俊的五官,秀锐的短髭,端得是仪表非凡,果然是人中龙凤。

    欧阳炯最后还是没有拗过秦越,登基仪式简化到走一趟红地毯,然后升旗,最后登基三步曲。

    甲寅没有随驾扈从,全城安保总指挥是木云,副总指挥便是他,本来这是陈仓的事,但这家伙怎么也要让陈头风光一下,一把抢过这苦差事。

    他的岗位在五门上,坐镇这里得贤楼的三楼上,不仅可以观察半个益州城,也可以远眺皇宫。

    可惜,两位老人的到来,却是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望远镜。

    “我说徐师,师娘,您俩今天本该与九郎一起走上那红毯的。”

    “休得胡说,老夫行事还用你教么,把那什么步步高给老夫搬来,老夫得再站高些。”

    “别,您身手好,师娘可禁不起那摇晃。”

    徐无道长不再理他,只把一副望远镜不住的移来移去,一会儿罩住自己的眼睛,一会儿又往夫人脸上凑。

    不一会,有鼓乐响起,虽离的远,但大约也能听的到一二,徐无道长没好气的道:“什么破国歌,换个喜气点的都不会。”

    甲寅僵着手,扶着师娘,闻言苦笑道:“那是锦江书院里大才们选的呢,九郎都说好,看,国旗升起来了,那可是您老的杰作。”

    “杰个屁,还不是改的面目全非。”

    国旗是徐无道长有些不讲理的记号,说秦越假假的也算半个道门弟子,要把太极符给绘上去。

    这可不行,坚决不行。

    但老人家犯了拗劲,最后秦越作了妥协,说那就改抽象点。欧阳炯亲自出马,把已在家养老的前蜀御器监的一位老匠师寻来,果真是术业有专攻,这位匠师不仅玉玺会刻,画图案也一流,阳鱼被他变形成一条昂首奋发的蛟龙,阴鱼被改的更具艺术,也小了一号,粗看是鱼,细看是浪花,再看是丹凤。

    阴阳和谐,万世永昌。

    而国歌非常的古老,老到周容十二分的不满,说早知如此,我自作两首,但秦越说大家的意见更重要,不过曲子可以谱昂扬点。

    这首国歌,叫“岂曰无衣”,出自诗经,秦风。

    而国号,也因此而少数服从多数,定国号为秦。

087:醉,醉,醉

    “国号秦?呵,水克火么,不愧道门出身,来人,设宴西宫,朕当以贺。”

    秦越建国登基的消息被快马送到汴京后,宋九重扬了扬眉,却是有笑容在脸上浮起。

    这是他想要的答案。

    西秦的建立,代表着他的位置不再不正。

    他可以爽心爽意的喝酒了。

    符太后一如既往的远避着他,虽然避无可避,但缩身在角落里这样紧张的动作却让他更加愉悦。

    他与几案前坐下,自执酒壶,开始喝酒。

    “秦越登基了,国号秦,呵,这就是你的希望。”

    “朕早说过,你请他勤王,只会勤出另一只白眼狼,怎么样,朕所言非虚吧,夔州和谈,你那信,只是一个台阶,一个面子,人家顺坡下驴,一点推脱的意思也没有,连对你的问候也没一句……”

    “别说了。”

    符太后斯斯底的吼了起来,脸色发青,两眼发红,却干涩着没有一滴眼泪,只是揪着帕子的手,却有一抹血痕如蚯蚓般的窜出。

    宋九重左手壶,右手杯,喝个不停,动作越来越快,笑声也越来越欢畅,“这是事实,朕,明天便派使者往贺,呵,恭喜他成为孤家寡人。”

    一壶酒很快被他喝光,他顿了顿桌子:“换大碗。”

    “朕,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何皇帝是孤家寡人,自从坐上这个位置,方才明白,什么叫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是夫妻不像夫妻,兄弟不像兄弟,父子不像父子,更别说朋友了,朕,自从坐上这个位置后,连吃顿象样的家常饭机会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对朕畏惧,所有人又都想着法子来讨朕的欢心,是讨朕的欢心么,哼,朕在他们眼里,不过老母猪一只,人人都想来挤点奶。”

    “以前,朕对世宗动不动就发怒,大发雷霆的作派颇不以为然,觉着气量何其窄也。”

    “现在,却是羡慕他了,发火是需要本钱的,朕却时时要把闷气塞在心里……呃……”

    宋九重喝着酒,打着酒嗝,掏着心窝话,五壶酒下肚,都没挟一筷子菜,话却说了一箩筐,不知怎的又绕回秦越身上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记恨他,朕很清楚,他未必就愿意当那皇帝,都是聪明人,他那总督当着不爽么,可上可下,可左可右,可进可退,该卖乖时卖乖,该装傻时装傻,总兵督政,不行就挥师而上,会比皇帝差?呵……比皇帝还皇帝呐……呃……”

    “被逼上位,天下有谁会信,呵,他秦轻云便是朕最好的注脚,呵,朕,当为西秦皇帝贺……”

    重达两百斤的大汉醉了是什么概念,纠纠武夫醉了又是怎样的恐怖?

    符二娘很快就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地龙翻身了?”

    远远站着的内侍见问,讶然的静听了一会,回话道:“官家,没听到动静。”

    “可这地怎么在晃,呃……”

    “……”

    内侍壮着胆子凑前两步,轻声道:“官家,您……醉了……”

    宋九重两眼一翻,倏的出手,一把揪住内侍的脖子,怒道:“好你个奴才,卵子都没有,也敢欺朕,滚。”

    话音落,人飞出,重重的砸在立柱上,砰的一声响,惨叫却没有,只震下满室灰尘,扬扬洒洒。

    “哈,朕就说地龙在翻身,尔等也敢骗朕,哈……朕乃人中之龙,何惧地龙,呀啊……”

    咆啸声中,几案翻飞,毡毯乱舞,酒水飞溅,宋九重叠步出拳,虎吼声中,拳影所及之处,钢镜毁,巾架碎,立柱颤,板壁破……乒乓声大作。

    闻讯赶来的侍卫见官家在灰尘中拳打脚踢,状若疯虎,顿时傻了眼,个个呆若木鸡。

    “官家醉了,快请皇后,太医。”

    侍卫队长想了想,又轻声吩咐属下:“退后,护好家伙。”

    官家的武技侍卫们最是清楚不过,这要是被夺了兵刃,也不知会是怎样。

    皇宫大,这事又不能示警,皇后太医得有一会才能来,好在宋九重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打通了一面墙壁后,被扑面而来的秋风一吹,脑子便有了些清醒,他晃了晃脑袋,手脚停了下来,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抬脚,却被断壁绊了一下,沉重的身躯如山塌下,重重的砸在地上……

    “官家……官家……”

    侍卫隔着三步距轻声喊了几句,见宋九重额间有了血迹,心中大惧,却不敢探手去扶,百般无计时,眼角瞥到了缩在角落里的符太后,不由大喜,不管如何,这也是太后,忙道:“太后,官家醉了……”

    符太后迟疑了半晌,终是起身,缩着步子走到宋九重身前,见其整个人若死猪般的趴着,头歪在一边,满头满脸皆是灰尘,额头上有斑斑血迹,嘴角却挂着口水,随着呼噜声一伸一缩。

    照理说,见着这般惨状,她该快意才对,但她的心却莫名的被那紧锁的眉头给揪了起来。

    “扶……扶他起来……”

    ……

    ……

    新皇登基,没有大赦天下,也没有入住皇宫。

    秦越只在这会同殿里举办了一个仪式,仅此而已,庆典大宴都设在宫外西楼。

    至于周容她们,更是大门都没出一步,不过是请了重臣夫人娘子来家欢聚,嘻嘻哈哈没半点皇后架子。

    “朕会当好皇帝的,但朕觉着,不是高高在上了就是好皇帝,我认为,啊这称朕还有些不习惯,朕认为,接地气的皇帝比飘在云端的皇帝会更好一些,不管怎么说,以前我是怎样的,以后也差不离哪去,诸位,让我们一起干杯,祝明天会更好。”

    “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习惯方能成自然,眼下听着刺耳突兀的万岁声,或许,会在某一个清晨,开始习惯,又或者在某个黄昏,开始迷恋。

    秦越清楚这种感觉,所以当上皇帝了,也没有立即大权独揽,大肆封赏,而是悄然的把后世的一些优秀东西植入了一些进来。

    喝完庆典喜酒,次日便召开大朝会,由原总理王著主持,当日的朝会,审议了新王朝的中央官制,并颁布实施。

    总理衙门撤消了,改成政事堂,设中书门下二省,同秉国事政要,曾梧为中书侍郎,掌制令决策,王著为门下侍郎,掌封驳审议。

    这是唐制的延用,李谷王著一直推崇,秦越也觉着不错,本想索性就封两人为中书令,侍中的,在这点上,两人却都谦让了,甘居侍郎职,实在是侍中、中书令等在当下已变成虚名,专作加官用。

    程慎从书院被揪了回来,封集贤殿直学士,任中书舍人,知制诰。

    尚书省却暂时没有启用,一来秦越认为政务该精减实效,二来常委会保留了下来,名字也复了古,就叫紫光阁,盖因李谷喜欢这座阁楼清幽,以阁名名之,五常曰咨政,五协曰侍郎,他是咨政咨出滋味了,有心想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欧阳炯只好笑哈哈的坐于他的身后。

    这五常,分别是:李谷、欧阳炯、王著、木云、王彦超,五协是曾梧、韩通、全师雄、陈仓、甲寅,加上秦越自己,紫光阁成员共计十一人,这才是国家大事的真正最高决策层,坐班者则只有李谷一人,其它皆各有要职。

    吕端坐上了益州府尹的位置,一夜间窜高了在宋朝为官的兄长两个台阶。

    六部也成立了。

    礼部尚书,欧阳炯。

    吏部侍郎,丁禹洲,这位凤州刺史押对了宝,一来益州便获得的高升,实权在握。

    户部尚书,沈伦,侍郎韩徽,度支员外郎为邹衍,不过他有些不高兴,因为新娶进家门的夫人,实权比他大,虽不在封赏名单内,但却是实打实的百姓银行的真正一把手。

    刑部侍郎为房进。

    工部尚书是韩通,秦越直言不讳的说韩帅你以后别再上战场,发挥土木专长吧,要知道你来了益州,蔚章才有了真正的笑容,没事了再帮着抱抱孙子,就是对他最好的支持。

    工部屯田郎中则是原农业副部长卜安。

    六部没有兵部,却在秦越的强烈要求下,新增了个商部,张晏张仲子任侍郎。

    至于军权,则是大周体制的延继与改良,天下兵马归口枢密院管理,木云为枢密使,王彦超、全师雄副之。

    陈仓负责京师总戎,甲寅依旧为虎牙卫士都指挥使,不过编制将要扩大到一万人。

    人员定岗定编了,封赏也同步进行,这一块,以军功者为多,如铁战、祁三多等都封了开国侯,王山、张通辈则一体的开国伯。

    总之,一人登基,全体荣升。

    人们,要的便是这结果。

088:阴招从来损

    李儋珪第一次体会到不同的腰痛法,以前的腰痛,都是外伤,这一回,却是内伤,虽不如外伤痛,但空落落的却是抽空了全身的精气神儿。

    这没门脸的地方,就不该踏进来。

    女人他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不知凡几,包括蕃部女郎。

    但能把男人榨出水来的,也就这益州女郎了。

    朝廷赏赐下来的喜钱,一夜被他挥霍了近半。

    现在想想,颇为后悔,那钱拿到草原上,可以买来十匹好马了。

    他软着脚,差点上不了鞍,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往枢密院而去,见几位亲兵也无精打彩的,气不打一处来,每人都抽了两鞭子。

    出了巷,拐了个弯,便遇上了同样顶着黑眼圈的搭挡王廷睿,两人互相扭着头看着,然后都无声的笑了起来。

    今日军议,一议军队人事与防务调整,二议战略发展规划。

    各大军区能来的人都来了,十五六号人围着会议桌团坐,上首位枢密使木云居中而坐,五军都督陈仓居左,枢密副使全师雄居右。

    说起五军都督,乃秦越为老大哥特设的加衔,有三军总司令的意思,缘由是陈仓推了国公的封赏,只愿意与其它人一样当个开国侯,秦越说你是虎牙军的军魂,怎能与别人一样,然后就加了这个头衔。

    会议由新任枢密副使全师雄主持。

    “伪宋萎了,但这是暂时的,要严防敌军的渗透与突袭,汴梁派出了使者团,走水路南下,一路绕行,出使大理,正使伊审征,副使孟玄哲、吕雨亭。

    因走的隐蔽,我们在汴梁的谍探毫不知情,还是上月回黔西处理家事的铜矿监安文龙阴差阳错的撞到了,否则,我们还蒙在鼓里,如今,这支队伍已经踏上了大理的地界。”

    “远交进攻?”

    “大约便是这个意思。”

    “呯”的一声,却是史成重重的一擂桌子,怒道:“明日便出兵,打他个落花流水。”

    甲寅与他相邻而坐,忙桌子底下拉拉他的衣服,示意安静。

    却见木云肃容道:“远交近攻不稀奇,但派出的这使者人选份量颇为不一般,伊审征,前孟蜀枢密使,孟玄哲,前孟蜀皇太子,只有那吕雨亭非蜀人。

    这个信号很危险,其实,在这之前,不少羁縻州便没按惯例进贡,但一来贡例本就不高,二来全境一致对外,故未引起足够的重视,但两者结合起来分析,这问题很大,而这一次大帅登基,黔州节度使未遣使贺,雅、黎诸州浅蛮也没有反应,就更说明问题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步棋敌人早已在下,而我们还蒙在鼓里。现在,我们展开讨论,这样的局面,怎么打破?啊,政事堂那边也在议同样的内容,文武别议,各自形成意见后再进一步的碰撞。”

    议事的方向很明确,武将只有用武力说话,所以讨论的重点是兵力如何布署、进出川的道路如何卡拿,羁縻州又该如何进行武力威慑,又或者干脆武力征服。

    木云没有作出引导的举动,反而踱到窗外,欣赏院外风景。

    尚在夔州时,秦越便说过要攻打大理,当时,以为是年青人脸皮嫩,找的和谈借口,自己还凑了趣,以为缓解尴尬,没想到人家就是比他的政治觉悟高一层。

    嗯,也有可能是在其位谋其政的缘故,自己只关心军事与戎务,不需要像他考虑的那么全面。

    把断剑门烧栈阁,蜀中别是一乾坤。

    却不知蜀中虽然富庶,但隐患也是重重,而最大的隐患便是统称蛮部的黎羌等部族,这些部族,大部依山而居,野蛮强悍,又自有传承,历朝历代都没有什么好的统治方法,只能行羁縻之事。

    盛极一时的南诏国,便是大唐羁縻扶持起来的,当时云南有六大诏,前身为蒙舍诏的南诏是云南唯一向唐的一诏,其它五诏皆向吐蕃伏首称臣,为了制衡,大唐花费了相当的财力与物力,帮助南诏壮大。

    南诏成长为一只吊晴白额猛虎,灭了其它五诏,从此六诏合一,南诏王成了云南王。

    但成为大唐劲敌,致二十多万军民葬身十万大山的,却只是两件私人恶行。

    一是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的使者与南诏王皮逻阁言语不相得,从此心生怨气。二是云南太守张虔陀色迷南诏王阁逻凤同行的美人,勒索不可得,反诬,阁逻凤怒而起兵,一举攻破云南城。

    随后新一任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兵八万出戎、巂州,往击南诏,阁逻凤求和,鲜于仲通不答应,结果战死六万多人。

    三年后,剑南留后李宓率大军七万往攻,全军覆没。

    再然后,南诏吐蕃联兵入侵蜀中,拨城烧寨,四处劫掠,这一回遇到了名将李晟,只用了四千神策军,五千范阳军,千里往救,节节胜利,最后联合各州州兵,大破十万联军。

    但剑南西道也基本打烂了。

    再往后,南诏时战时降,时不时的入侵蜀地,最猛的一次,攻破益州城,大掠而去。

    直到名将高骈横空出世,百战百胜,杀的南诏国血流飘杵,这一任南诏王骠信终于怕了,遣子为质,自此国运日暮西山,很快就走到了历史的尽头,内乱起,大理段氏捡到了最后的便宜。

    虽说大理与南诏有很大的区别,目前也安分守己,但若在有心人的挑拨下呢,因为生活习惯以及地理环境等因素的客观存在,大理国的一举一动,很容易影响到雅、黎等州的部族。

    不纳贡还好说,一旦起了别的坏心,在绵廷数千里的大山掩护下,刀兵一起,祸害非常。

    与之相比,与涪州隔江相望的黔州想搞什么名堂,反而好处理一些。

    黔州是目前境内最大的羁縻州,境内辖施、业、辰、智、充、应、庄等五十州,前唐盛时有设都督府、经略使、观察使等衙门。

    王建镇蜀,设节度使,将士朝廷委派,成效极差,不得不收兵回朝,改任土人为使,结果成了惯例,杨氏霸住这节度使之位近五十年。

    但一直以来,不管是前蜀,后蜀,还是大周,杨氏的态度都很恭顺,一年两次,该纳的赋税一文不少,只今年出了例外,都深秋了,夏税还不见踪影,秦越登基这样的大事,也不见使者。

    想到这,木云便有些替秦越不值,认为其妇人之仁了,这些羁縻州讲别的都是借口,从来只认拳头的,不打痛,哪能听话。

    只要拳头硬,哪怕你是土匪,人家也认,其它的,都是浮云。

    军议整整进行了一个上午,中午时分才形成决议:

    东出的大小道路,进一步加强哨卡,而西南面,涪、戎、嘉三州增设兵力,一州五千人马,一为威慑,二为征南做准备,其它的则是一些细则。

    全师雄将众将的意见一一汇总,最后笑道:“今天中午,虎子请客,大家去把他家的好酒喝空,某先把意见递呈上去,看看政事堂那边是怎么定的方略,晚一步到。”

    众将轰然而起,个个磨拳擦掌,按揉着甲寅的肩膀,脑袋,说非的好生喝一顿不可。

    甲寅的本事,其实不是他的刀,也不是他的槊,而是他那种给人憨憨的感觉,论人缘之好,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不仅武将关系好,文官们也都和他相处的十分默契,在这点上,就连秦越也远不如。

    在他家喝酒,不仅史成等老熟人放的开,就连第一次登门的李儋珪、王廷睿都能完全放开了喝,见着苏子瑜,一口一个弟妹的喊的分外亲切。

089:谍探的重要性

    “停贡,这是关系族人生死存亡的大事,非深思熟虑不可,所以,某认为,这步棋最少下了有半年时间了,有可能和宋九重一起出的京,甚至比他还早,攻我夔州,也有可能是声东击西计的开端。”

    王著面露欣赏之色,用鼓励的眼神示意这位名叫沈秉礼的年青人继续,他是唯一进了秦越幕府的闽南士子,但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但他态度端正,端正到进幕府不是来贡献能力的,而是来学习的,除了帮着起草行文,两年来几无建树。

    但秦越很看好,说此人有才,属于肚子里会酿酒的角色,至于发酵多久,要看情况,所以新朝建立后,安排了政事堂行走事,让其参政学政。

    沈秉言得到了首相的肯定,心头大定,朗声道:“停贡,多集中在雅黎二州,以及黔州,一东一西,则可以得出最少有两拨人马在行动,而戎州以南,更密集的羁縻之地反而一切如常,非不能,实乃彼方力所难及也。”

    “盖因事关重大,非一般的说客能做到,充当说客者,必有常人所不及之本事,或者,最少要让蛮部信任,方能奏效,而这样的人才,非是熟悉本地情况者不可,可让京中谍探收集蜀籍官员名单,逐一排查,不管丁忧、还是办差,凡出京者,都是怀疑对象,甚至长期告病者,也有可能……”

    “呯然”一声脆响,却是秦越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陛下,怎么了?”

    秦越甩甩手,苦笑道:“一言提醒梦中人,二月初,宋九重未出兵前,其实有消息传来,包括王昭远在内的七位蜀籍降官一体裁撤,秦王府进驻三百甲士以卫,飞鸟不透,当时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孟昶的苦日子终于来临了,没想到,没想到人家是瞒天过海。”

    王著皱了皱眉,语气有一丝不满:“军国无大事,今后不得再随意处置,该立章程。”

    “不错,是我的错,看起来我们很重视谍探工作,早两年便在京中搭建谍探网,但今天秋言的一番话提醒了我这梦中人,有没有能力探听到消息是一方面,有没有能力鉴别消息的重要与否则是更一层次,这块工作要加强,要成立单独的机构,这块会后另议,继续,秋言有什么想法全抛出来。”

    “是,陛下。”

    虽然秦越没有皇帝的觉悟,非大场合都不称朕,也没有居高临下的距离,开会也是在一张大会议桌上召开,但做臣子的,要有自己的本份。沈秉礼对秦越略一拱手,方才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

    “假设是王昭远领衔此事,那么事情就需要进一步深究,就不是劝蛮部倒向大理这么简单,而是……借兵。”

    吕端一愣:“图谋复国?”

    “应该是,否则,宋廷这一次又怎么会以伊审征、孟玄哲为使,基本可以断定,他们也不只是递交国书这么简单,要是大理借到兵,再合我境内的浅蛮大部,搞不好便有五六万大军出现在我腹心。”

    李谷一挥拐杖,怒道:“速查,孟昶在哪,哪怕挺尸了也掘地三尺看一眼。”

    ……

    文臣议事很快告一段落,改为紫光阁议事,沈秉礼因为出彩表现,列席会议。

    会议由王著主持。

    “首先,我们分析一下,宋廷有没有可能放孟昶出京,支持其复国,大家都各抒己见。”

    韩通两眼一瞪,扯开大嗓门道:“养着还废钱粮呢,放他出来,还能给我们添乱,这事,宋九重肯定会干。”

    曾梧道:“就不怕他真的成了放虎归山?”

    木云笑笑:“亡国之君而已,哪怕有钱粮支持,兵马协助,还能真成事不成,但给我们添乱的本事是有的,我西川要是一乱,宋廷再兵临东川,危机顿现。”

    甲寅怒而擂桌:“我还当宋九重怎么就这么爽气呢,和约一签三年,真以为他心里装着百姓呢,啊呸!”

    木云道:“这是他因为母亲病重,不得已而行之的下策,现在看来,他原先亲征夔州之举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夔州能下,则黔州必然会出兵响应,若不下,他大军围夔州、北路再犯我凤州,把我们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打个小半年,就足够这些羁縻州完成阴私准备,只不知他舍下了多大的本钱……”

    甲寅的心就被揪着了,“现在呢?”

    “现在是反过来,在羁縻州的阴私行动进一步加强,等到他们准备妥当时,又或者被我们发现时,内战一起,宋军必然再次西进。”

    “好险。”

    “是好险。”

    李谷道:“还好我们歪打正着早了一步,如此看来,学院前段时间的鼓燥未必事出无因,要严查。”

    王著道:“攘外必先安内,某赞同李相的意见,炯之公,对这些情况你最熟悉不过,还请多操个心。”

    欧阳炯一顿茶碗,忿声道:“君臣有义,老夫本该避嫌,但事涉我蜀中千万百姓之安危,老夫少不得要担起这责任来,给老夫派个下手,读书人里有几个害群之马,老夫清楚的很,公回他们年青,别脏了手,老夫来。不过西南万不可乱,若有乱事,我蜀中不稳也。”

    秦越点点头,接话道:“安民之事,请炯之公、几位相公多操心,御敌之事,我有方略。”

    “却不知计将何出。”

    “防东,攻西,夺南。”

    秦越起身,执起桌上的指挥棒,点着舆图解说道:“防务上,昨天的军议布置的很到位,一体实施,东线多增堡寨,而涪、戎、嘉三州各增两军兵力,戎、嘉备攻,涪州却只需起到敲山震虎意即可,因为黔州,有办法拿下。”

    甲寅兴奋的问道:“怎么拿?”

    秦越笑道:“安文龙的舌头,比你的刀槊还利三分,又是黔西人,风土人情他不要太熟悉,有他出马,事半功倍。”

    李谷问:“那攻西呢,怎么攻?”

    “今天来不急安排了,明天一早,我请大家去西郊,听一声惊雷,这攻西便有底了。”

    秦越顿了顿,看了眼沈秉礼,肃容道:“秋言,我看你是找到自己的人生定位了,有没有信心把谍探一事抓起来?”

    沈秉礼一怔,一时不好回答,他在幕府这么长时间,很清楚谍探的情况,目前算是三路齐出,唐东的斥候营,别号夜不收,专行潜伏敌境,打探敌情,甚至有擅丹青者进行山川描绘。

    曹沐的隐杀军算一路,这一路杂的很,时而在内,时而在外,刺探消息也做,没名堂的手段也干,部下更是五化八门,有绿林好汉,也有社鼠狐群。

    再一路,便是在汴梁隐居的邬凤南所率,半黑半白,以及虎牙军属中发展起来的谍子,但层次都不高。

    这要是自己来主持谍探……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李谷帮他一锤定了音:“老夫看行,今日会议分析颇为到位,没干过不怕,边干边学嘛。”

    秦越笑道:“李相都赞益了,这担子,你就挑起来吧,新设一司,专行刺探、察听事,隶属……虎卫。”

    甲寅啊了一声,“我哪能管?”

090:黑心李谷,吹牛文龙

    晴天霹雳。

    地动山摇,十里远的百姓都感觉到那震颤,看着房梁上震出的如烟灰尘,个个惊叫:“地龙来了……”

    然后,只是虚惊一场,一早来警戒的卫士们个个挺着背,站的不动如山。

    远处,一处矮丘包围着的葫芦谷内,除秦越外,所有参与本次观摹行动的人,个个惊呆了下巴。

    “我道门五雷天罡正法威力如何?”

    对于师父一有机会就显摆的性子,秦越已经免疫了,不过让你负责这机密事而已,还冠上了道门,有点脸面好不好。

    但面子上还是要维护的,当下笑着解释:“我师父就这样,这是道门负责研发的,但与五雷道法没什么相干。”

    “什么叫没什么相干……”

    徐无道长两眼一瞪,大袖一拂,就要发飙,好在李谷接话了:“依某看,这比五雷还五雷,分明是天雷神罚,此物,必须妥善保管。”

    木云道:“有这等利器在手,天下谁人能挡其锋,要早几月研发出来,宋九重只能在夔州长眠。”

    王彦超勾起不住发颤的小指,抿紧了嘴唇。

    唯有甲寅,兴冲冲的跑去那坑洞,扬着手示意,这洞炸的比他的身高还深。

    秦越摸摸鼻子,无奈的想,这只是最低级的炸药包好不好,放在抗战时期都不是合格物,这炸药包的威力弱不说,引线也不牢靠,还只能在轒辒车的配合下才能出效果,与理想中的差了最少十万八千里。

    他不是万能的数据帝,只能与周容努力回想着,大约着给个配方,给个方向,然后组织善练丹的道士们研发,能有现在这成果,其实也是蛮不错的了,起码用在没多少见识的蛮人头上,杀鸡儆猴的效果大约是好的。

    “让祝仲敏等蕃情熟悉的人出使,分赴各州,晓谕政策,继续称臣纳贡者,一切如故,腊月前未如数交纳贡税者,每拖一月,多加五成。”

    王著吓了一跳,忙道:“李相,这条件,苛刻了,你这是要逼反他们呐。”

    “哼,有此等利器在手,再猛的地头蛇,也得盘着低下头来,老虎不能随便发威,但要发威,一次便发个够,五成都少了,索性翻倍,啊,这玩意,老夫看别的军都不得装备,就虎子你管着吧。”

    “为什么又是我……”

    回城后,甲寅跟着就进了秦越的书房,也是第一次见过如此大爆炸的他终于忍不住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九郎,这东西你早知道是不是,为何不早点搞出来,否则我们可能都打到汴梁了。”

    “这东西威力大不。”

    “大。”

    “别人学去了又如何?”

    甲寅想像一下要是那炸药包在自己脚边炸起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行,这东西必须严格保密,我这去西郊,吃住都看着。”

    秦越笑着把他按住,“我师父,还有申叔都在,你就放心吧,短时间内还泄密不了,不过只要用了此物,别人迟早都会仿制出来,而且,在这之前,我们都还是立足未稳,冒然推出,搞不好反过来害了自己,这是我之所以迟迟不敢推出的原因之一。

    你也别推责任,李相说的对,眼下这火药,也就你与陈头管着我才放心,所以,还不能普及使用,只能在最关键时惊人胆,杀伤力其实很有限,要普及的话,要等到我们把大炮研发出来才行。”

    “还有大炮,什么样的?”

    “以后,你会看到的,陪我一起见见安文龙?”

    甲寅赶紧摇头,说那家伙属牛皮弹的,我尿不到一个壶里,你自个聊吧,我得回家陪宝玉去。

    ……

    登基大典,远在大雪山的安国言也来了,却没想到秦越竟然要他卸下了铜矿监的担子,另有任用,这家伙两颗眼珠转了转,便与秦越讲起了条件:

    “封某当节度使呀,再给某五千人马,黔州城保证姓安,啊呸,是姓秦了,姓秦。”

    “节度使没得当,从今而后都不再有节度使,你要当黔州长官,可以,可以特设一个经略使,至于你能干多久,是不是世袭,看你的本事,另外,驻军必须朝廷来安排。”

    “那多没意思,不干。”

    “那算了,最多等俩月,黔州杨氏要是不听话便刀兵相见,到时再随便找个土著当头,比你听话多了。”

    “哎,别,别,你现在是陛下了,兄弟某总该跟着风光一二吧,经略使就经略使吧,来一个军当扈从可以吧。”

    “最多一营,人数不超五百,你需要军力,届时让涪州军马配合你便是了。”

    “三营。”

    “一营。”

    “两营,行的话,某就抱着铜元去砸门,把黔州给你当正旦改元之贺礼。”

    “……”

    安国言的聪明,是他与随便什么人都能讨价还价,一张利口,能让最早捕住他的赵山豹乖乖听话,能让清泥岭俩守将解刀卸甲,能狠狠的守住铜矿监的一成份子,把钱赚在明白处,你还对他生气不起来。

    秦越摸着鼻子算是认了,要是他用自个的份子钱,公关各寨各部,把有了不臣之心的黔州拿下,也是他的本事。

    那知安国言下一句就把秦越给气跳了,忍不住一脚踹去。

    “那矿监的份子还保留吧,还有,某要行动了,经费总要给吧,不用多,马马虎虎有十万新元就够了……啊哟,某是为朝廷做事呐,皇帝不差饿兵。”

    “行,我让虎子来与你谈。”

    安国言立马就怂了,一物降一物,在甲寅面前,任你天花乱坠,那也是油盐不进,搞烦了一横肘,勒住你的脖子,话都没得说。

    “行,你是陛下,你最大,话说皇帝该自称朕呐,朕,朕,朕的,多威风,啊哟……”

    虽然安国言满嘴油腔滑调,但却颇对秦越的脾性,特意为他践行。

    亲自下厨。

    曹国华走了,能陪着他吃清汤本味的,也就这一个安国言了。

    安国言怔怔的看着秦越在砧板上运刀如飞,呆立半晌,忽然自嘲一笑:“能让皇帝下厨治食,某这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放心,黔州某家乡,一定帮你安安稳稳的拿下,回头某再来当矿监去。”

    “大话少说,具体有什么方略,跟我说一说,也好放心些。”

    “多简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杨崇信要独掌大权,必然损着其它洞寨的利益,找到缺口,扇扇风,点点火,再招安两部草头王,先闹个鸡飞狗跳的再说,别说某心恨呵,火不乱,取不了粟。”

    ……

091:大理,南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

    而国家和朝代也有它的性格。

    不论汉唐,还是魏晋,这种性格都存在。

    大理,是个神奇的国度。

    历史上,它偏安一隅,享受了整整三百多年的国祚,与中原宋朝几乎是井水不犯河水。

    宋是畏惧,怕再蹈前唐覆辙,在十万大山中陷进无尽的战争泥塘拨不出来,毕竟南诏是加速大唐灭亡的重要因素之一,所以早早的玉斧画疆,我不打你,也不要你称臣。

    而大理也听话,真的没有迈过大渡河。

    原因是大理因“仁”立国,开国皇帝段思平出身于簪缨世家,南诏清平官段忠国六世孙,布燮段保隆之子,其自己也曾官至横海节度使。

    南诏末年,武夫当国,先后建立大长和国、大天兴国和大义宁国,各镇纷争不休,段思平与大义宁国杨氏不睦,恐为害,遂起事。

    他的成功,来自于两句口号:“减尔税粮半,宽尔徭役三载。”以及对滇东三十七部“赦徭役”的承诺,给了饱受苛政的百姓以希望,这才一股作气夺取了羊苴咩城,建立了大理王朝。

    登基后,他也遵守了这一承诺,更易制度,损除苛令,释放了大量的奴隶,所以,开国的基因决定了大理的统制政策,一直都保持在温和的状态上。

    传位六世后,更是以释儒治国。

    正是仁心治世的传承,受到了百姓的真心爱戴,哪怕到了段正明时代,被权臣高升泰夺位两年,最后也不得不还政于段氏,继位者就是大家都很熟悉的段正淳。

    这位段正淳可不是金老先生UU小说四处留精的花心大萝卜,而是妻管严,因为他的妻子姓高,名升洁,国相之女,他这位皇帝在皇后面前,可没有半点脾气。

    妻管严到什么程度呢,有段正淳的传世诗为证:“国有巾帼,家有娇妻。夫不如妻,亦大好事。妻叫东走莫朝西,朝东甜言蜜语,朝西比武赛诗。丈夫天生不才,难与红妆娇妻比高低。”

    为什么这么怕妻子,因为大理的政治特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皇位相位同步相传。

    段思平立国,从龙四大功臣,其中军师董迦罗,郡守高方出力最大。

    这董迦罗乃南诏军师董迦罗尤的后世子孙,董迦罗尤是神话般的人物,一生下来便当和尚,师门赐姓,后出山,娶南诏王妃之妹为妻,出将入相,两次大败唐军,是十三万唐军性命的幕后收割者,晚年又出家,其家族,也成了释门相当尊崇的国师密宗世家。

    家学源缘,董家子孙多智慧,世代皆为清平官,董迦罗更是不输先祖,智近乎妖,是大理立国第一功臣,因功封布燮。

    可惜遇到了不输司马的高氏。

    段思平建国后,当了七年皇帝,传位儿子段思英。

    一年后,皇位易主,自认于大功有国的段思平之弟段思良不服气侄子掌国柄,联合布燮董迦罗逼迫段思英出家为僧,自己登上了皇位。

    六年后,段思良去世,传位于儿子思聪,段思聪为了破解董氏一家独大的权臣局面,扶起了高氏与董氏相斗,此时,董迦罗已故,而高方虽已年过花甲,却不昏愦,这一斗,董氏虽未完全衰没,但高氏是彻底兴起了,还从皇室地盘挖了一块肥肉出来,从此柄国相大权三百年。

    皇帝成了高家的囊中物,废立一句话,实际掌权者,皆在高氏。

    后世大理皇帝动不动避位出家,不是他们喜欢当和尚,而是宁愿出家当和尚,也不愿意做一位政令出不了宫门的假皇帝。

    以上,是历史的原轨迹,现在,因为秦越的缘故,历史的发展出现了新的拐点。

    当时此,段思聪已在皇位上安安稳稳的坐了十年,年号都换了三个了,从明德、广德,到现在的顺德。

    而高方也已风烛残年,摇摇欲坠。

    “因前王蜀、孟蜀皆视大理为洪水猛兽,军事上严防死守,政策上不相交往,故关于大理的相关资讯较少,反而是民间商旅往来兴旺,这个兴旺还是单方面的,蜀商外贸多,现根据这两天收集上来的情报,向诸君汇报。”

    沈秉礼履新三天,便担当起自己的职责,出席了枢密院的军议,为国防计划提供庙算参谋。

    他才把大理建国传承至今的历史介绍完,就被甲寅的疑问所打断,“等等,你是不是搞错了,段思平、段思英、段思良、段思聪,我听着怎么像兄弟,还有清平官是什么官,布燮又是什么东西?”

    沈秉礼笑道:“不会错的,大理国的特色之一,便是父子连名,至于清平官,用我们的话说,就是国相,而布燮约等于尚书令,或者中书令,为了解说方便,我们都称为国相好了。”

    “但他们的国相,权柄却又比我中国的相权大。因为大理国还是分封体制,朝中高官都有自己的部族与军队,现如今,布燮高方因为大胜董氏,夺到不少地盘,又受了皇室的赏赐,实际地盘与实力,已与皇室相差无几……”

    甲寅再次发问:“那皇帝会允许?”

    “根据商旅反映的情况来看,当初段思聪打的是坐山观虎斗的主意,希望两大权臣斗的两败俱伤,他好从容收拾,但高家一直隐瞒着实力,一开始便节节示弱,步步后退,输的一旁观战的段思聪发急了,偷拨兵马,急输钱粮,以壮高家实力。”

    “高方阴得皇室之助,又趁董氏志得意满之际,倏的发动反击,一战便动了董氏的根本,不得不窜回海东故地,从此雌伏不出。”

    甲寅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能,大军出动,再隐蔽也有动静,那董氏既然能权倾朝野,怎么会是瞎子。”

    沈秉礼大赞道:“甲将军高见,这一问问到点子上了,因为谁也想不到,滇东三十六部会是高氏的铁杆盟军,高方一声令下,三十六部全军出动,四面合围。”

    甲寅笑道:“看来这皇帝也是个傻子。”

    “傻倒不会,只是皇室也好,董氏也好,谁也没料到高氏隐藏的这么深,这一战后,高家崛起,再无人能敌,看看大理年号便知道皇室有多无可耐何了,先明德,再广德,如今是顺德,皇帝服了软……回枢相,大理情况大致便是如此。”

    木云示意沈秉礼坐下,赞道:“很好,虽不详细,但我们对这位邻居有了大致的了解,很有用,有些是我们可以利用的。

    一是文经帝段思英被废出家,他还年青,不过三十来岁,会不会还有雄心?

    二是高氏秉政,枝强干弱,段思聪会不会还在日夜苦思破局之策?

    三是董氏大败,有没有野心东山再起?

    四是刚才秋言所述,那前大义宁国杨氏,兵虽败,但血脉未绝,部落尚存,有没有文章可做?

    还有,宋使能否成功说动大理?这些,我们可能都要再详议一番,啊,某暂时就想到这些,你们再补充……”

    木云话声未落,门外一声长报响起,不一会,有亲卫进来,传达秦越旨令。

    “禀枢相,请五常紫光阁议事。”

    “何事陛下可曾说?”

    “南唐来使报丧,李景崩。”

092:千里之外,同心,异梦

    在秦越看来,南唐之奇葩,世所少有。

    显德二年以前,还在攻城掠地,自大周南征后,就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翻江龙变成了软脚虾。

    真的是一败便是永远。

    去年大好时机,李重进多次相约出兵伐宋,去信都如泥牛入海,秦越索性也就懒的理会。

    今年宋九重沿长江西进,要是南唐奋而出兵,不管兵马多少,宋九重都要仓皇而退,但南唐仿若睁眼瞎。

    自己登基,不信南唐不知消息,但没有一位使者。

    现在好了,李景驾崩了,却来使了。

    要依着脾气,直接乱棍打出了事。

    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在心头打了个转,最后还得心平气和的召开会议,议一议。

    “多个朋友多条路,遣使往祭,不费多少工夫。”这是李谷的态度。

    “趁机修订国书,有益大局。”这是王著的想法。

    南唐旧人木云的想法却不一样:“往祭可以,国书没有必要,但要想办法给南唐君臣添添堵,欺软怕硬是南唐朝廷的惯有风气。”

    欧阳炯就来劲了,笑道:“我蜀中文华璀灿,直接从书院拉一帮士子去,来个江东舌战群儒。”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儒生相争,优劣难辨,赢输都有办法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若武将。”

    “武将?”

    “不错。”

    木云笑道:“南唐大将,某只看好两人,一是铁槊林仁肇,二是双刀郑彦华,可巧,两位都是闽将,虽有一身军略,眼下也得重用,但南唐总是防着他俩一手……”

    “你是想……”

    “遇不着就算了,能遇着就想办法给南唐新国主上点眼药。”

    秦越把手一拍,展颜笑道:“好主意,郑彦华虽未遇上过,但能与无双将林仁肇齐名,想来也不差,加深一下感情是颇为不错的,只不知谁人出使为好?”

    “虎子。”

    “……”

    木云笑道:“他去,身份够,诚意足,都不用特意交待,一切按他本性来便是。”

    这个建议,秦越觉着可行,散会后与甲寅一说,可甲寅却不乐意了。

    不干,眼看着就打仗了,谁有空拜祭那死老头子,不去,坚决不去,我得看好那炸药呢。

    “出使也是打仗的方法之一,不去也得去,你把手头事交给陈头,明天就出发。”

    秦越一严肃,甲寅就没招,只好翻着白眼去准备。

    苏子瑜听说他去南唐,扶着游廊抄手沉吟半晌,最后从寝房里取出一把黄杨木梳,“夫君去了金陵,把这梳子送到黄氏当铺,当九十九贯七钱,是九十九贯七钱,别当错了。”

    “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想见见我二兄么。”

    “啊……可我这趟去的是南昌呢,南唐朝廷不在金陵了。”

    “那应该也能见着,带着试试吧,不行再带回来。”

    “好,这是你惯用的,就不会换一把?”

    苏子瑜嫣然一笑,没再搭理他,推着他往外走:“你是出使,应该可以带侍妾,双儿显怀了,带不得,把你那明楼带走吧。”

    “……”

    收拾行囊有家人,交接工作与陈头不过一句话的事,甲寅想了想又拐到枢密院,直接找木云。

    “我知道,开会你都装着,现在我要去南唐了,说说,真要有战事,怎么打,否则我心里不踏实。”

    “放心走你的,近期没有可能打大战。”

    “为什么?”

    “一来宋使真的说动大理,出兵也要等开了春。二来,境内浅蛮要有动作,最方便,最有收益的地方,你想想,会是哪里?”

    “大雪山,铜矿监。”

    木云笑着点点头:“能想到这里,说明你有心,其实这点九郎也早想到了,调离安国言,也是一带两便,这人就一张嘴巴厉害,其实贪生怕死的很。

    赵山豹部山越军已经在行动的路上了,过几天,敌情明了后,要是有动兵的需要,或是某,或是全将军,会再率部出征,届时带上火药营,炸到征服为止。”

    “至于东线,更加放心,我西南内乱不起,宋兵不会有动作,但有动作,必有大行动,是大动作,行动就不会快,那时候,你早回了,我们也准备完毕了。”

    甲寅这才放下心来。

    ……

    汴梁,皇宫。

    南唐使者却没有出使西秦来的顺利,因为他的到来,朝堂上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原因是尚未即位的皇太子从嘉仁心孝顺,遣使报丧的同时,还上表请追尊父皇帝号。

    为示诚意,使者乃七弟李从善。

    宋廷一班文臣顿时有机会卖弄口舌了,有说既去国号,哪来资格再尊帝号。有说迫南唐去帝号的乃是前周帝,我皇仁德,念其新皇一片赤心,当从之……

    吵吵闹闹了近半个时辰,李从善伏地痛哭后,宋九重才仿佛醒过神来一般,从容纳谏,答应了南唐使者的请求,谥李璟为“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庙号元宗。

    因李从善身份不一般,朝议后,宋九重于后宫亲自设宴款待,并亲自当起向导,带李从善参观宫院。

    只是聊的兴起,离开昭勋阁时,不小心把旁边的偏殿大门推开了,见李从善看着里面的画像面露狐疑之色,宋九重只好拍拍脑袋,笑道:

    “惭愧,郑王既然看到了,朕也就不再相瞒,此乃林虎子亲自送来的画像,朕与他曾大战百十回合,座骑皆亡,各有创伤,这才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其来信求朕画像一幅,说可以睹像思人,以砥砺武技,朕答应了,可一直未曾绘好,你来了,正好顺道帮朕带一幅于他。”

    李从善唯唯而应,心底里却是一百个不信。

    “听说南唐百官,上至宰执,下至言官,都大赞郑王仁德,多有上表改立皇太子之事,缘何却是你六兄登了基?”

    “……皇兄英明睿智,某远不及也。”

    “郑王何其谦也,不过,不是皇室中人,不知宫内之苦,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如你,千里出使,都没时间在你父王灵柩前尽孝,而你六兄,却在山呼万岁中登基,呵,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命运捉弄罢了。”

    “……”

    宫宴出来,李从善满肚子郁闷,眼见天色尚早,遂不回馆驿,信马由缰,逛街解闷,行至一处大宅,却见那府第结构与左右房屋大异,马面高耸,飞檐夸张,倒是有几分闽地风格,便起了好奇心,问正在施工的匠人。

    匠人道:“这宅子不好造,想学都没地方学,那些读书人描述的又不得法,还是一位海商指点着,才造了个大差不差的样子。”

    “哦,你问是谁的宅子呐,这个某也不知,好象用来迎接一位投诚的大将军的,哼,投诚了还能享这大宅的福,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李从善再没心思逛下去了,恨不得立马便胁生双翅,飞回江南去。

    却不知令他恐惧的林仁肇,已经成了南都留守,南昌尹。

    因为三请三让后于灵柩前即位的李从嘉,换上冕服后,不仅更名为煜,更下了一道令百官欣喜非常,令百姓指天骂娘的令旨:

    迁都。

    借着扶柩回江宁的机会,把朝廷也搬回去。

    这狭小的皇宫,仄迫的城池,李煜是一天也多呆不下去。

    所以头七刚过,浩浩荡荡的迁都大军便起程了,陆路到九江,然后大船顺流而下,李煜独立龙舟,感受着扑面江风,豪情万丈。

    ……

    与此同时,宋廷出使大理的使团终于抵达了羊苴咩城,一看到在城外十里相迎的那道熟悉身影,正使伊审征,副使孟玄哲纷纷滚鞍下马,泪洒衣襟。

    “秦王!”

    “父亲!”

    一身肥肉早已不见的孟昶,疾抢出来,一把扶住两人,也是禁不住眼眶发红,“好,好,好,你我万里之遥顺利相聚,此乃大事可期之兆……”

    ……

093:万里之遥,三诺,五年

    “……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

    抄经,是段思聪每日必做的功课,诸经都抄,但抄写最多的,还是金刚经,七岁提笔,坚持习惯已有三十二年,每一个字,每一个段落都熟透于心。

    然而,今日却是鬼使神差一般,心字写完,再要起笔时,却在心头破了一笔,成了“必”字。

    段思聪心里一突,顿时有烦燥意起,一推笔墨,长身而立。

    “传郑简。”

    因南诏兵祸起,屏隔中原百十年,如今大理境内虽通行汉文,但读音已大为不同,揉合了白族的口语发音,形成了别具特色的读法,又因地制宜的创造了一些名词,于是,字同音不同,音同义不同的情况就出现了。

    眼下还算好,再过百年,就到了句句重译的地步了。

    这郑简姓郑没错,名却不叫简,这“简”字,与中原朝廷的卿字同义,而皇帝自称也不是朕字,而是“元”,百姓称呼皇帝也不叫皇帝,叫骠信,将军则叫弓久。

    内侍匆匆下去,不一会,领着一位白须飘飘的老者进殿,“郑廉见过骠信。”

    “免礼,赐座。”

    “谢骠信。”

    郑廉坐下,内侍上了香茗退下,段思聪才取过书案上那写坏的经文,递给郑廉,“元自小抄习,从未出错,今日这心头多了一笔,仿若利刃,不知主何凶吉,请郑简为元解惑。”

    “主不祥,刀临心头为祸,当逐宋使出境,再遣使与秦朝修好,方为良策。”

    “你这酸儒,不好好教书,又在膘信这胡说八道什么。”

    人未至,声先到,话音落了,一条彪悍的身影才从殿门外闪进来,其人年约五旬,虬须如扎,虎目含电,顾盼自雄,正是布燮高方长子,高方辅。

    “膘信当面,尔敢无礼……”

    “哎哎哎……两位简家有话好好说,来,弓久坐下说话,你来的正好,正好帮元解一解惑。”

    段思聪亲自迎着高方辅坐下,又把经书取过,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高方辅大笑道:“酸儒误国,心头加一撇,为必字,是说我大军此番出兵,必能斩获大功。”

    郑廉大怒:“为何不是必败。”

    “老匹夫,尔敢咒某……”

    段思聪一脸无奈,只好又劝:“弓久呐,那孟昶坐拥四十六州,战兵近二十万,尚且半年而亡国,如今却腆着老脸来我大理借兵,元日思夜想,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再说……”

    “膘信想差了,再给三倍金银,这兵也是一个也不借,我们要的是这名,正好出兵,把那肥沃的蜀地打下来,为我大理开疆辟土。”

    “可……”

    高方辅却起身告退了,雄纠纠的来,气昂昂的走。

    不怕武人坏脾气,就怕武人有心计。

    高方辅便是这样的人,外表粗鲁,却是真正能绣花的男人,该无礼时无礼,该装愣时装愣,该发飙时发飙,该陪笑时陪笑,该服软时立马滚成一个球,心机与他家里那位瘦骨如柴的老家伙一脉相承。

    骗过了所有人,骗成了第一大权臣。

    孟昶来了其实有三个多月了,段思聪对他很礼遇,常促膝长谈,请教治国方略,除开军事版块不说,孟昶在治国理政上还是很有一套的,段思聪常有所悟。

    高方辅也时不时的设宴款待,谈东说西却只字不提出兵之事,直到把孟昶的底都摸出来了,后续的使者带着珠宝金银来了,他才大手一拍,说无论如何也要说服膘信出兵,为孟昶报仇。

    不过他打的主意,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出兵,当然王室与各部一起出,领兵者却除了他高方辅外,无人敢请命,打赢打输,他高家都得利。

    但也有跟着鼓燥的部族,打的主意却是抱紧高家大腿,好跟着喝汤。

    只是对于皇室来讲,搞不好就吃大亏。

    段思聪的犹豫,主要便是在这个点上。

    皇宫不远处的客舍,孟昶在练剑,身形矫健,剑影纷飞。

    很多东西,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孟昶父子历经亡国之痛后,曾经好长一段时间活在颓废状态中,正旦大朝,他这亡国之君不得不硬着头皮参与大朝会,然而,没想到人生的大机遇在等着他。

    搏不搏?

    简直是废话,他虽然长期囚在秦王府中,但经过板荡后,曾经的百官,哪个可用,哪个不可用,还是能信手拈来。

    宋九重给他画的饼他不信,但联合蛮部,夺下数城后,他便有这个信心,再也不用回到京中的那个囚笼中去。

    哪怕,多自由三五年也好呐。

    孟玄哲也一夜间成长起来,不仅行为上告别过去,这一路上的风餐露宿,也令他的脸庞变的刚毅明朗,有了真正的男子气概。

    见父亲一通剑舞毕,浑身白气蒸腾,忙把早备好的毛布在热水里绞了,递过去。

    “父亲。”

    孟昶欣慰的接过毛巾,一边擦脸,一边笑道:“不用心急,你俩没事城里城外多走走,好不容易来了,洱海风光总要好生领略一番才行。”

    “果真能成?”

    “当然,多则五万,少则三万,明春必集于这城外,昨夜便与你俩详细分析了,怎么,还不信你父亲么。”

    伊审征道:“主公如此说,那某真去买醉去了。”

    “去吧,大郎也去,该放松还是要放松。”

    “父亲……孩儿就不去了,这就温兵书去。”

    看着大郎急步匆匆的进屋,孟昶开怀大笑。

    能有什么还比儿子成长起来了更令人喜悦的。

    ……

    远在益州的秦越则是满脸惊喜,听到亲卫报呈的消息后,他怔了怔,然后就发足狂奔,出了大门一把夺过亲卫的座骑,便向北城疾驰而去。

    城外,一长溜的驼队正在初冬的暖阳中缓缓而行,领头的是一位骑着黑色骏马的虬须大汉,高鼻深眼,眼瞳似乎被天空的蔚蓝给染了,发出璀灿的光芒。

    他身着异域服装,灰扑扑,厚沉沉,幅边凌乱,弓囊里插着的,却是一柄中原雕弓,箭匣里的雕羽箭矢,则分明是西域式样,除此外,剑是十字大剑,靴是尖头薄靴,坐骑异常神俊,毛皮如缎,黝黑发亮。

    从城门中冲出的快马,感染了他,这位顶着西域脸的汉子扬鞭催马,老远便用生涩的口音喊道:“都虞侯……”

    “马尼德!”

    “君子三诺,我来兑现了……”

    两马交错,两只大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秦越看了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驼队,开心的笑道:“你能回来,比那满载的物资,更让我喜悦,走,我为你开路,进城。”

    ……

    很多年以后,倍受世人所尊敬的马尼德先生在他的回忆录里写道:“我这一生,最大的荣耀不是加冕为王,而是受到了中国皇帝最隆重的欢迎,他亲自策马开路,把我及我的驼队迎进了他的临时都城,万千百姓夹道欢呼……”

094:秀才遇着兵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当踏上下船的栈桥,夹道欢迎的“百姓”雄纠纠气昂昂的唱起国歌时,当赤山傲骄的展开国旗时,甲寅终于明白,这让自己激起鸡皮疙瘩的摆谱,有多拉风了。

    “我金陵何时有了这么多西秦百姓了,还夹道欢迎?”

    码头上,负责迎宾的南唐鸿胪寺卿李授脸上挂不住了,黑着脸问。

    “寺卿有所不知,京中无赖子成千上百,一人十文钱,随便雇。”

    李授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见栈桥上先过来一队金甲卫士,整齐一致的步伐,丈八长槊抵在腰间,槊锋斜刺上空,在阳光上耀出耀眼的光芒,这队甲士护着一面鲜红如血的大纛,旗面上不着一字,只有一条乘风破浪的金龙。

    这队卫士个个目不斜视,下了栈桥便左右一分,人脸朝外,摆开警戒,只留扛纛大将一人立于正中。

    李授的脸色更是不愉,彼其娘之,西秦蛮子,也敢到我大唐京师摆谱,哼!

    金甲卫士站好了岗位,一身团花战袍的甲寅方才踏上了栈桥,边走边挥手,赢来码头上的人群阵阵欢呼,一位腰间悬着两柄弯刀的青衣女郎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正主儿出现了,李授也不好再端架子,施施然的迎上前去:“鸿胪寺卿李授,代国主欢迎使者。”

    “啊,噢,麻烦让一让,小心畜牲……啊哟……”

    话音刚落,一道火红从大舰上奔腾而出,甲寅见李授呆住了,忙老鹰捉小鸡般的将其拎起。

    一连十几天没机会撒蹄的焰火兽脚踏实地了,兴奋的扬蹄奋鬃,昂首长嘶,腾起阵阵灰尘,溅的李授满头满脸。

    此情此景,让甲寅想起当年护送老师下江南的一幕来,城还是这座城,可仿佛却老旧了许多,也矮了许多似的,难道,城池也如人一般会老去的么,不知远在泉州的老师身体可好?

    他怔住了,却忘了手里还提着一个人,李授却气住了,怒吼道:“放某下来。”

    “啊,哦,对不住,走神了,敢问上差怎么称呼?”

    李授只觉两眼一黑,一股热血气就涌上了脑门,“老夫,姓李,名授……”

    话说完了,没等来对方的回应,一声响亮的吼叫声却在耳边炸起。

    “列队——”

    原来是又一队甲士从栈桥上走下,这一队,却尽是黑甲卫士,人人挎刀,足有百人,一样迈着整齐的队伍,一样的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走过去,走到金甲卫士的前头,脚步顿了两顿,这才止了步子,却站出了一道笔直的队伍,仿若利剑,好比直尺。

    李授索性就不说话了,你爱显摆,就显摆够。

    事实证明,这一决定是对的,因为这一舰的人算是走完了,后面一舰又靠到码头,这一回,汹涌而出的,是一匹匹的高头大马。

    好嚣张的西秦,来使护卫不仅有金甲卫士,还有骑兵。

    虽然人数不过百骑,但这气势,却压住了整个码头。

    欢迎的国歌声早停了,锣鼓声却依旧在卖力的敲打着,与马匹的响鼻声、刨蹄声、嘶鸣声交奏起了雄浑的铁血肃杀气,一如战场。

    这个出场,是木云设计的,说南唐文人秉政,最是狗眼看人低,要想不受白眼,就气势上压住,现在看来,效果好的很。

    甲寅满意的点点头,对隐在人群中的某张熟脸微一点头,鼓声顿歇。

    “啊,李上差是吧,有劳了,请。”

    “甲将军请。”

    甲寅翻翻白眼,以为你不认识我呢,前面还叫着使者,转变何其快也。

    却原来此情此景,令李授想起了迎接契丹使者的那一幕幕难堪来,心中暗想,眼前这位,一看就是纠纠武夫,算了,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看来,馆舍与饮食都得再精细一些才好。

    他的所谓精细,倒不是针对正使,正使自有朝廷迎宾的章程,但随从待遇天差地别,这些卫士的酒肉饮食,好坏却是他这寺卿一句话的事。

    “甲将军,您是正使,不知副使是哪位?”

    甲寅重重的一拍他的肩膀,差点把对方的肩骨卸下半只来,哈哈大笑道:“一个糟老头子,晕船,某见着烦,打发他中途下船了,所以,这使者就某一人,啊,烦请头前带路,某先给国主敬注香。”

    “……”

    哪个使者不是文采风流的名士,哪知竟然是个连礼节都不通的武夫,李授一个头两个大,若是文士当面,他长袖善舞的本事就有了用武之地,可看这甲元敬,说话做事十三不搭的,李授就后悔了,该请国主下旨,安排一个武夫来配合的。

    当下却是推无可推,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入乡随俗是礼节,可甲寅此行的目的,便是给这浑浑愕愕还目中无人的南唐上上眼药,蛮着来才是对的。

    来码头迎接使者,其实南唐准备的也充分,只是安排的都是轿子,哪知道西秦来人,个个骑马,就连女的也是飞身一纵,身手比男的还爽利,李授更无语了,只好自己坐进了轿子。

    甲寅不耐烦跟在他的轿子后面,问了馆驿方向,说某晓得了,江宁某熟,呼啸一声,焰火兽扬起前蹄,便准备飙腾,脑壳上却吃了一记暴粟,只好不满的晃晃脑袋。

    扛纛大将三骑当先。

    一面国旗,金龙昂首。

    一面军旗,虎牙如刃。

    一面认旗,甲字威武。

    在初冬的寒风中吹的猎猎作响。

    合不合礼另讲,霸气摆出来先。

    金甲卫士列队于后,然后是一红一黑翩翩两骑并行,再是黑甲卫士步伐橐橐,百骑蹄声隆隆最后押阵。

    码头上,官道上,街道上,随着这支队伍的行进,人群都仿若麦浪般的破伏开来,少不得发生鸡飞狗跳声。

    总共百五十人,却行出了滔天杀气,无尽威压。

    也有窃窃私语声偷偷响起:“当年契丹狗来使,好象也没这般横呐。”

    四方馆在北外城,进了城门不过三里,便看到了那气派恢宏的建筑。

    与中原稍有不同的是,中原的四方馆主分南北,这里是东西昭穆。至于益州,没有四方馆,只因益州私家馆阁园林多,有贵宾来直接住进某苑某林,秦越喜欢西楼,算是朝廷官办的。

    甲寅趾高气昂的于馆驿前下了马,歪着脖子盯着牌匾看了看,嘻哈着跳上台阶,竟是不等李授引领便蛮横的进去了。

    进到内苑,东看,西逛。

    等到李授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他已大致将驿馆内的情况看了一个遍,见李授一脸惶急,笑道:“都说江南好风光,这馆驿楼台都建的好,了不起。”

    李授擦擦脑门的汗水,陪笑道:“甲将军这边请,贵使一行都安排在这边。”

    “……”

    “甲将军?”

    “某觉着这边好,早上起来日头便晒的到。”

    “这边……有安排了,还请甲将军体谅一二。”

    “啊,哦,是谁呀,这么有排面。”

    “是……是……总之是朝廷的安排,某也不知安排的是谁。”

    “这就奇怪了,某看你这是欺生,有好的故意不给某住是不是,某便要在这东馆落脚。”

    李授大急,脑筋急转,陪笑道:“甲将军,您从西方来,又是武将,西方白虎位,才是最适合……”

    “某没披甲呀,陛下有旨,要某弃武行文,否则某哪会来出使,别说有的没的,就这好,某懒的移步了。”

    “这……”

    甲寅笑道:“这就奇怪了,哪个馆舍不是住人的?某喜欢这,说明你这差事办的好,怎么就小命不保了呢?”

    李授苦笑着道出实情:“可……可这本安排宋使住的。”

    “哦,原来是宋使住的,嗯,某这秦使住不得是吧,早说呀,懂了,这就走,来人……”

    李授喜出望外,正要致谢,卫士一声“有”字响若惊雷。

    甲寅道:“去,哨令集队,回舰。”

    “诺。”

    李授一听,身子骨就软下来了:“别……别……甲将军,万万使不得呀……”

    “使不得?好呀,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宋使住得,某这秦使就住不得?”

    “因为,因为……甲将军,我们再商量商量……”

095:秦使与宋使

    南唐皇宫,李授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殿的。

    “禀国主,西秦欺人太堪,竟然安排丘八为使,还蛮不讲理,把我方本欲留给宋使的东馆给强占了。”

    李煜愕然,不敢置信的问:“甲元敬为使朕早已知之,他是秦帝最为亲信之人,听说最为憨直不过,怎会如此无礼,再说蜀中文华璀灿,怎么也会安排一二位懂礼的名士为副贰吧。”

    “听说有副使,被他中途赶下船了。”

    “……那你这脸怎么回事?”

    “唉,某以为甲元敬身边的女郎乃是侍女,见其毫无礼貌的对先帝所题的牌匾指指点点,便呵斥了一句……”

    “然后呢?”

    李授抚着半边微肿的脸,哭丧着脸道:“哪知他是甲元敬最喜爱的如夫人,不会绣花,只会耍刀。”

    “……”

    “国主,还请国主作主,请羽林威哧一二,否则,馆驿内无法无天了。”

    “东馆既然占了,总不好赶他们出来,能不能把宋使安排在西馆?”

    “宋使定然不满。”

    “宋使晚来,应该不会,真要不悦,只管把实情道出,但这责任必须你自个扛下,不可损失朝廷脸面。”

    “……”

    “嗯?”

    “是……臣知道怎么做了,臣,告退。”

    李授出了宫,摸摸脸腮处的肿痛,却是去太医院讨一副消肿化淤的膏药都没时间,又硬着头皮去找客省使翟如璧。

    他这鸿胪寺卿乃权置兼官,事毕则省,他的本职是协律郎,词曲唱和,诗文应酬才是他的长处,是朝廷考虑到蜀中多文士,特意选出来权兼礼宾,真正负责使者往来事务的,乃是客省使。

    翟如璧老奸巨滑,一听说来使乃是武夫,码头迎接都没现身,只让李授领着人马去挑大梁,美言曰:“你办事某放心。”

    听罢李授的禀报,翟如璧拈须微笑:“国主自然英明正确不过,那西秦既然霸着东馆,就让他们霸,你自个却要受点委屈,等宋使来了,只管哭述,让宋使与秦越对着干吧,只要不闹出人命,我大唐最后都会有所进益。”

    “卑职愚钝,这损脸面的大事,不知进益从何来?”

    “宋秦本是生死大敌,不管怎么斗,最后还不是要我这东道主出面斡旋,只不过老夫却是要晚些时候出面,只能委屈你了。”

    李授精神大振,展颜笑道:“卑职明白了。”

    ……

    甲寅霸住了本该是宋使住的馆舍,心情大好,爽心爽意的泡了澡,再出来,亲卫正好把宋使的名单呈上,一看就咧开嘴笑了。

    “没吃盐呐,笑这么开心。”

    顾明楼对夫君拿她当枪耍有点不开心,洗浴都懒的伺候他。

    “这下好玩了,猜猜伪宋使者是谁?”

    “谁?”

    “赙祭正使刘载不知是谁,副使汪端也不认识,但这担纲护卫事的军校,却是我同学。”

    “你同学?”

    “慕容德业,现伪宋殿前司都点检慕容廷钊家的大郎,一起上过兵书课,一起游过学,呵呵,等他到了喊他来打麻将。”

    “……”

    “怎么,不信?”

    “信……,我只好奇,这样的勋贵世家子弟,怎会充护卫事。”

    甲寅笑道:“我们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出使他国,乃军国大事,无过就有功,多少人求之而不得呢,慕容延钊和我一样,都是纠纠武夫,想不到这事,不用说是宋九重特意点的将,走……啊,你换身衣服,我带你去锦楼吃大餐。”

    “这里不安排酒饭?”

    “不耐烦陪客,燕客……”

    张燕客乃此次扈从领队,听到甲寅叫喊,忙跑进来军礼相见,甲寅略略与他交待一番,便携着顾明楼出了门,赤山如影子般的在后跟着。

    “春茵家何时去?”

    “过几天。”

    “司徒府呢?”

    “也过几天,眼下正事要紧。”

    “闲逛也是正事?”

    “那当然,我是你夫君呀,当然得好生陪着你,这比天大的事还大。”

    “油嘴滑舌。”

    顾明楼嘴上假嗔着,却与夫君挨的更近了。

    甲寅能把出使当密月来度,可对于慕容德业来说,恨不得立马胁生双翅回京城。

    只缘正副二使皆是酸儒,架子大,谱子足,走个路都一步三摇的,这对习惯纵马狂奔的他来说,简直是遭罪。

    好不容易过了江,本可以直接进城的,偏说误了吉时,要在城外馆驿住一晚,次日一早再进城,来到馆驿一看,这下好了,晚来一步,东苑正馆被西秦来使给占了。

    看着正使刘载与副使汪端铁青的脸色,幕容德业莫名的有一阵快意从心头涌起。

    装呐,叫你装,西秦先到了。

    都说武夫脾性大,其实书生折拗起来,比武夫也犟七分。

    刘载二话不说,挥挥衣袖,示意回程。

    屈居西秦之下,不仅士不可辱,命也不能丢呐。

    李授早有准备,一把抱住他,双膝顺势就跪了下来,高声嚎道:“大使见谅,大使见谅,实在,实在……”

    嚎声大,实际有用的话却一句也没说,眼看刘载都第二次拂袖了,仿若仙籁般的声音才在东苑内响起。

    “谁呐,大白天的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盼着的正主,终于懒洋洋的出场了,一边走还一边用刀鞘挑着石径边的枯草。

    “啊哟,日厚兄,是你么,啊呵,麻将搭子来了,早说嘛,走走走,先喝三碗酒。”

    幕容德业有些无奈,抱拳一礼,“元敬,好久不见,本该叙旧,但今日当公事在先,私谊在后,恕某不能陪同。”

    甲寅揣着明白装糊涂,讶道:“噫,你们这么快就出使完了么,这就走?”

    刘载用眼角睨视了一眼传说中的西秦虎将,却见不过是位二十来岁的年青人,鼻子里便冷哼了一声。

    甲寅本就要挑事,见刘载的样子,便扬着眉问道:“这人是谁?好大的味道,某最讨厌大蒜吃多的人,呸,好臭。”

    刘载大怒,正要怒喝,却见李授如肉球般的滚到甲寅脚前,哭嚎道:“甲将军,求求你,换个馆吧,某给您磕头了。”

    “哎哎哎,别,别折某的寿呵,想换馆,好呀,问某兄弟,它答应了,某便答应。”

    李授见甲寅扬起了刀,心里一乐,脸上却更痛苦了,委屈的若小媳妇。

    汪端身为副使,遇事带有三分旁观意,反而比刘载看的更清楚,轻声凑到其耳边道:“别上当。”

    刘载倏的醒悟,要是与西秦闹出事来,怎么都不好收场,况且秀才遇着兵,有理也说不清,当下当甲寅是空气,视而不见,大袖一拂,转身便走。

    甲寅终究是经验不足,见闹不起来,只觉着老大没趣,眼睁睁的看着宋使一干人等走了,却又好奇南唐是怎么安排的,差人打听,小半个时辰后,自己人未回,一位太监内侍却带来了国主的旨意,说馆驿清冷,请秦使进宫安歇。

    “宋使呢?”

    “一样也安排在宫中。”

    “……”

    甲寅爆一句粗口,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胡闹要有结果才爽意嘛,现在却自己有点小难堪了。

    等内侍走了,顾明楼没好气的道:“叫你别胡闹,看吧,把自己搞灰脸了。”

    “这只不过是南唐的小手段,宋使有点脑子也不敢接这招,宫中是这么好住的么,但四方馆他们也不会回来了,定然是南唐帮着包下锦楼之类的上等客栈,哎……”

    “干嘛,你是使者,可别乱来。”

    甲寅摸着下巴,眼神闪烁着,却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096:论胡子的重要性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

    很多人误以为古人蓄须留长发是因为孝经的制约,其实不是这样的,孝经本义也不是不能修发理须,而是要人们对身体爱惜,不得损毁伤残,损伤与修理是完全两个概念。比如犯事了,脸上刺字了,这才叫损伤。

    用现在的话说,尊重生命,洁身自好,才是孝顺的开始。

    再说发须,一个人若是一辈子不剪发,不剃须,哪还有形象,与野人无异,而古人对于形象的重视,其实不亚于现代,涂朱敷粉大有人在。

    据学者考证,西汉时就有理发师这一行当了,头发长到一定程度,无论士庶,都会修理一番,而小孩子的发形更能说明问题。

    那么,古代为何蓄须留发呢。

    核心问题是审美观在作怪。

    而胡子,对于男人来说,也就变的重要起来。

    古代的男子,比现代的男子更有奋强之心,因为只要他们一成年,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所以成熟稳重是每个男子必须具备的美德,因此,蓄须的重要性就出现了。

    而很多男子,又确实需要胡须来饰美,哪怕是现代,很多明星蓄须前后完全两个样。

    胡子,是真的能增美感的,是真的能让女性兴奋尖叫的。

    它是性感的重要组成部分。

    明白了这个问题,再看历史上法国路易七世因剃了美髯而导至皇后与他离婚,也就可以理解了,不过因胡子而引发长达三百年的英法战争,这代价实在有点……

    苏子瑜不喜欢甲寅蓄须,是希望自己的夫君把珍贵的赤子之心多保持几年,做一个年青态健康品的好男人。秦越不喜欢蓄须,却不得不在唇上留上两撇短髭,是因为非如此,不稳重,与百姓心目中威严稳重的皇帝形象不符。

    正因为胡子的重要性如此之大,甲寅的恶作剧才成了金陵城中的特大新闻,两位宋使一夜间成了新闻人物。

    出使南唐,甲寅的任务一是要让这江南的懒虫醒醒,二是要想办法破坏宋唐之间的邦交关系,三是有机会就结结善缘。

    所以甲寅对宋使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留心。

    听说宋使团果真住进了金陵城中最好的锦楼,还有歌女助兴,这家伙两颗眼珠子巴啦巴啦的一通乱转,就有了主意。

    锦楼他熟呐,于是夜半时分喊起顾明楼,带上赤山,三人蒙头盖脸悄然潜到锦楼,让两人在外为他把风,他自个独自潜了进去。

    虽然有守卫,但很顺利,因为要为尊者讳嘛,风姿迷人的女郎进房为贵宾吹拉弹唱,靠太近了终是不妥当,只是没想到便宜了甲寅,不过一览春光不是他的目的,想办法让宋使出出丑是真的。

    他是随兴而起的意,潜进来了才思考怎么让宋使出丑,一思两想的,便把主意打在刘载那一口漂亮的三络清须上。

    两掌击晕床上人,腿肚子上拨出匕首,把刘载的眉毛胡须都剃了个干干净净,又怕他着凉,将女郎的红肚兜给他套上了,退远,好生欣赏了一番杰作,这才满意的笑了。

    如法炮制,又潜进副使汪端的屋里,这一回,更有经验了,剃一半,留一半,再把男女的头发挽一起,打个死结……

    却不知他的这番恶作剧,成了两位宋使永生的噩梦。

    次日天明,当锦楼里发出肥猪濒死般的惨叫后,八卦新闻如长了翅膀般的向每一条巷道漫延,如兴奋剂般的钻进百姓的耳朵。

    越传越离谱。

    新闻也好,谣言也罢,从古至今都是一个理,专捡听众自个喜欢的听,所以,小半日功夫,影响最大的版本就成了宋使有变态的癖好,歌伎受不了折磨,这才起了报复之心,否则,门窗都好好的,胡子眉毛怎么就剃光了。

    然后,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兴奋的谈论变成了愤怒的声讨。

    国丧时期,赙祭的使团还度**,他嬢的,走,讨公道去。

    那秦使虽然嚣张,但起码的道德还在,哪象这宋使一肚子男盗妇娼。

    却不知人家秦使是带着如夫人来的,客省使想安排都不好安排。

    好吧,本来是夜幕下见不得光的行为暴出来后,金陵城中的百姓空前团结了起来。

    当南唐客省使翟如璧率着一千甲士包围四方馆,要秦使给出一个交待时,无数的士子百姓也围住了锦楼,要宋使团立即放了受迫害的歌伎。

    被一千甲士包围,甲寅眼皮子都没跳一下,还在悠悠然的挑吃着早餐,顾明楼在细心的为他挑分咸鸭蛋,甲寅的习惯,好东西要留到最后一口,所以先吃蛋白,最后吃蛋黄。

    他还没到弃蛋白而不食的地步。

    翟如璧阴着脸走进来,见着这一幕,冷笑道:“秦使起的早呐,辰末了才用早饭。”

    甲寅笑道:“某读过一句诗,觉着那诗人写的狗屁不通,说什么春眠不觉晓,却不知道这冬天的暖被窝才是最舒服的么,要不要吃一点?”

    “谢了,甲将军,明人不说暗话,昨夜的事,给个交待吧。”

    甲寅愣了一下,装糊涂:“昨夜?什么事,不就是你们的床制作的太精细了,床板断了一块么,这也值当大惊小怪的,某家赔就是了,你,哎,你们南唐也太小气了吧。”

    翟如璧见那青衣女郎脸红了一红便迅速退下了,忍不住两眼一翻白,老夫管你的鸟事干嘛,“甲将军,把害人凶手交出来吧,只要把人交出来,这事,老夫保证处理的妥妥当当。”

    “害人,害什么人,燕客……”

    “有。”

    张燕客全副戎装,手提战刀,应声而入。

    “昨夜老子睡觉时,你们干什么去了?”

    “禀将军,除十六位轮班戍值的兄弟们,所有人都在客房休息,未曾出馆驿一步。”

    “那你们是聚赌了,还是召女郎了,唵,军纪不要了?”

    “禀将军,都没有。”

    甲寅重重的一摔筷子,怒道:“那你们做了什么好事,害老子被人点着鼻子骂,找死呐。”

    张燕客单膝跪地,辨道:“没做任何违法之事,兄弟们皆谨守规矩,可如今唐军团围,兄弟们正摆开防御阵势,以备不测,此乃末将本职,请将军谅解。”

    甲寅这才摊摊手,对翟如璧道:“你看到了,某部下皆安分守己,对了,是出什么事了,值当你们如此兴师动众?”

    翟如璧冷哼一声:“宋使团正副大使,昨夜被人剃了眉毛胡子,如此阴私恶劣事,除了你们西秦,还会有谁干的出来。”

    甲寅先是讶然,继而大笑,笑的拍天拍地,最后眼泪都笑出来了:“好,好,好,剃的好,剃的呱呱叫,要是某,一刀抹脖才爽意,却不知是哪位英雄好汉做的,某当敬他三碗酒……”

    “……”

097:李煜君臣

    捉奸捉双,拿贼拿赃。

    虽说宋使被人捉弄了,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西秦人干的,但人家做的干净,一点手尾都没留下,怎么办,只能凉拌。

    翟如璧准备再回宫去问国主要章程,哪知甲寅却不依了,给个说法再走,打搅某家用早就算了,上千甲士围着,什么意思,当老子好欺负不是,来人,备甲。

    翟如璧一愣,见甲寅果然大张着手,有亲卫迅速的为他套甲,西秦好用纸甲,穿着方便,翟如璧脑子里还没想好措词呢,甲已披好。

    甲寅自己收着腕口的系索,冷笑道:“要给说法就快,某急性子,百数内若没有说法,那就让某的兄弟说话,张燕客——”

    “有。”

    “锋矢阵。”

    “诺。”

    翟如璧大惊,这才省起眼前这位就是个二楞子,忙拱手道:“甲将军且先消气,这城内军民百姓数十万,妄动刀戈总是不好,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

    “商量个屁,是你们先派兵包围的,军民百姓数十万,吓某?兄弟们,告诉他,我们虎牙军口号是什么。”

    “向前,向前,向前!”

    甲寅接刀长笑:“老子不喜欢读书,但最喜欢书中的那句话:虽千万人吾往也,这才有英雄气概嘛,你说是不是。”

    翟如璧额间冷汗就下来了:“甲将军且先消气,某这便撤军,只是事半两国邦交大事,请甲将军稍安勿燥。”

    角落里的顾明楼见夫君演的差不多了,也适时出口道:“夫君,出行前陛下怎么说的。”

    甲寅将手中战刀往桌子上重重一拍,怒道:“就你啰嗦,滚。”

    顾明楼晃了晃手中一块铜牌,甲寅便不言语了,一屁股坐下生闷气。

    所以滚的是翟如璧,他一边急步往外走,一边心想,怪不得要带着如夫人出使,原来是专门管他的,不行,这关于西秦的方略,是不是要调整一下了。

    西秦的快速崛起,南唐君臣大部分人都不当一回事,主要原因是中间隔着江陵,以及北宋去年一战而定扬州的战绩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所以,对南唐来说,兵强马壮的北宋,才是最具威胁的敌人,也是最需要巴结的对象。

    至于西秦、吴越,不过是普通的邦交往来罢了,互相敬个礼节,面子上你好我好也就是了,不值当下太多功夫。

    所以,吴越的使者,来的快,也走的快,却是没有与宋秦使者有交集。

    而南唐之所以没有让宋秦两国使者赙祭了便走,是因为再过两天便是十一月初一了,南唐国主除服,召开登基后的第一次大朝会,如此盛事,当然要参加。

    只是,这事情有些不妙。

    李煜把眉头皱成了倒八字,急火上燎使的牙龈肿痛,时不时的要吸一口冷气。

    紧急议事。

    自李景洗刷了权臣后,冯氏兄弟却依旧荣华富贵,冯延巳于去年冬病逝,谥号“忠肃”,冯延鲁则被北朝放归后立马拜户部尚书,又因与李煜诗词相得,再成当朝红人。

    “国主勿需太过焦虑,观西秦行事,不过是与北宋交恶过甚,这才有不智之举,事虽发生在我大唐,但我大唐最多是治安不严而已,说起来颜面略有损失,但损失更大的是北宋,有事要找,也是找西秦正主,眼下,只能好言劝慰,多赐金银,实在不行,杀了那两歌伎,再不行,锦楼的伙计掌柜也下狱一拨,如此,可略消宋使心头之恨。”

    兵部尚书陈继善的话音刚落,冯廷鲁便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道:“那就任由西秦使者逍遥法外?”

    “无凭无据,能耐他何?”

    翟如璧则苦笑道:“若如此,也就只能好言劝慰,在金银珠宝上下功夫了,歌伎杀不得,否则锦楼外围,数千百姓的愤怒更是大麻烦。”

    李煜点点头,对冯廷鲁道:“安慰宋使的事,便由冯卿多费心,等下去内库府,多挑些奇珍。”

    “臣遵旨。”

    “至于西秦……韩夫子有何高见?”

    韩熙载这两年也开始得到重用,官至吏部侍郎,兼监修国史。他雅量高致,时人皆谓其为神仙中人,敬称“韩夫子”,就连李煜一时也改不了口。

    见李煜见问,韩熙载略一沉吟:“过去的,只能想办法弥补,但今后,却不能再有类似之事发生,甲元敬那厮,好武成痴,据说当年还曾与宋皇讨教过武技,臣意,让其在馆驿内闲着,搞不好再惹事端,不如多选军中武技高强者,陪其演武论剑,顺便监视管控。”

    “妙,正该如此,以研讨武技为名,他也没有话说,只不知军中哪几位将军可担此任?”

    冯廷鲁接话道:“人多未必妥当,臣举荐一将,只他一人便可稳住大局。”

    “哦?”

    “国主可是忘了神武统军郑彦华乎。”

    李煜一拍脑门,大笑道:“果真是忘了,来人……”

    ……

    瞎搞,也能搞出名堂。

    这是顾明楼眼眸里的星星,觉着夫君太有本事了,然后听说门外候着的将军是双刀好手,眼神更亮了。

    “这一回你就别掺和了,得留个底牌,把刀收起来吧,你只有泡茶的份。”

    甲寅对腰间软肉被掐住毫不在意,轻轻一指弹在她那光洁的脑门上,嘻哈一声笑,便出门会客。

    据说这郑彦华的武技只差林仁肇一线,可要好生会一会。

    然而见面了却大失所望。

    对方不仅黑瘦、还矮小,仿若一只野猴。

    脸上没有三两肉,高颧骨,小塌鼻,一双眼睛深凹进去,眉骨却张扬的戗着,一张嘴巴倒是广阔,如被弹弓撑着一般,左右嘴角被抿撑起两道深深的法令纹。

    肤若黑缎,不见一根胡须,就连眉毛也十分的稀疏,这般面相,实在大异常人,据说只有三十四岁,但看起来,说五十都有人信。

    不过人虽黑瘦,往那一站,却是刚稳非凡,宛如崖岩。

    “大唐神武统军郑彦华,见过甲将军。”

    “原来是郑将军当面,闻名久也,啊,这不是客套,四年前就把将军名字牢记在心了。”

    甲寅对这位第一眼看上去令人失望,第二眼看上去让人炸毛的家伙展现了他特别的热情,屁股未落座,想问的话便问了出来:“看将军走路,膝盖微有前倾,似直非直,似曲非曲,不是马步,也不是弓步,是何道理?”

    郑彦华笑道:“甲将军好眼力,这是走船步,末将出生在海船上,十岁前,基本都是在船上度过的。”

    “噫,不是说将军乃宁化人么,不靠海吧?”

    郑彦华毫不讳言,自嘲道:“家贫,父母皆受雇于海商,跑船为生,稍有积蓄,这才回到宁化务农。”

    甲寅重重一拍桌子,欢喜笑道:“郑将军光明磊落,真性情人,某就喜欢这样的脾气,来人,摆酒设宴,去把三番酿搬几坛进来,某要与郑将军一醉方休。”

    “诺。”

    “啊郑将军,听说你入伍前曾打死过大老虎,这才扬名乡里,说说,是怎样的精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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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是木匠皇帝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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