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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崛起的石头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0:虎牙军有毒

    徐宅后院成了禁地。

    秦越中暑晕厥,好不容易拍醒,却还是迷迷糊糊的,可吓坏了甲寅,当下顾不得军纪,抱起秦越便打马如飞,却是绕向东门,直奔徐宅。

    徐无道长急的三尸脑神跳,一边派人去喊老司马,一边又把自己花了不知多少心血淘来的冰晶白玉床给让出来,给宝贝徒儿清凉。

    在司马错的妙手施针之下,从肩颈处放出几管紫血,再喂几颗细如米粒的丹丸,老司马信誓旦旦的说睡一晚必好,中暑而已。

    然而,一夜过去了,救醒后的秦越,却仿佛就变了个人似的,双目无神,暗淡无光,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鬼东西,徐无道长与甲寅听了半天,一句也听不懂。

    徐无道长把老司马怒骂一通,老司马气的摔杯扬长而去。

    徐无道长束手无策,便命甲寅去把王朴请来。

    甲寅虽然不明白为何能请的动如此位高权重之人,试着去开封府衙,哪知王朴听他把事情经过一说完,竟然比他还心急,一大把年纪了还当街打马如飞。

    等王朴一到,却发现秦越大约已经恢复了正常,先对王朴拱手一礼,说声谢字,又对师父师娘道:“徒儿没事,只想静静。”

    徐无道长长嘘一口气,说:“没事就好,让你师娘弹首清心霄音咒你听,好好再睡一觉。”

    甲寅道:“九郎,我陪你?”

    秦越摇摇头,却是把角门一关,颇为失礼无情。

    徐无道长自然不以为意,王朴也不见怪,徐师娘说厅上喝茶,王朴跟着徐无道长去了,甲寅却懒得凑这热闹,搬条长凳在角门前坐下,喊一声:“九郎,有事就喊。”

    里面传来秦越不耐烦的应声。

    花厅中,徐无道长不待坐下,便问道:“怎么办?”

    “似是觉醒的前兆,眼神怪异,眼里有狂暴的戾气,好在他理智尚在。”

    徐无道长问道:“要不要把那三件宝贝……”

    王朴沉默半晌,接过徐夫人泡的茶,缓缓的喝了,才犹豫道:“要不试试,可惜扶摇子没来。”

    “他来不来也就那样,怕染因果,只会明哲保身。”

    当下二人计议定,把那三件“仙家宝贝”让甲寅送进去,换来的是秦越如狼长嚎。

    可惜一夜过去,秦越黑着眼眶出来,三件仙家宝贝就被他随意的拎着,先对也几乎一夜未睡的三位老人一礼,然后道:“哲人三思,尚未通透,若果真想通了,有些事必然相告。”

    徐无道长见秦越转身离去,背影孤寂,心里一痛,忙让甲寅跟上。

    花厅中三位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徐夫人问道:“什么是哲人三思?”

    “或许是仙家秘诀,此时却是不好相问,唉!”

    徐无道长问王朴:“可还有什么法子没有?”

    “再等等吧,一切顺其心意。”

    ……

    秦越将养了两天,却又恢复了嘻皮笑脸的惯常风格,把师父师娘麻将教会后,却又不和他俩玩了,每天只到甲寅府中厮混。

    秦越的宅子已经起好了,但徐无道长要图吉利,一定要等个好日子再搬家,而徐宅里因为有长辈在,受拘束,史成等人不喜欢来,却个个喜欢跑到甲寅那去。

    那若大的宅子,眼下还连女主人都没有,想跑马就跑马,想喝酒就喝酒,麻将摔的震天响都不用管的,加上花枪,马尼德,赵山豹都在他家里住着,所以甲寅那一天到晚的热闹。

    他那里从来不缺牌友,哪怕今儿个没一个客人上门,甲寅也只能坐在边上看着。

    一边享受着木风车送来的凉风,一边畅快喊着“东风北风”的除了秦越,还有花枪、马尼德和大马猴般咋咋呼呼的赵三豹。

    马尼德的桌前堆了厚厚的一堆筹码。

    经过半年多时间的厮混,这家伙与众人相处的都熟了,一口似是而非的圆舌头汉话也能见面饶两句,不过说的最标准的还是七索八万。

    这人仿佛天生的赌徒。

    半年来,硬生生的靠着当替手打麻将赢了小百两银子,搞的一般人都不要他来。

    祁三多从鲍伢妹的豆腐店回来,就兴冲冲的凑到赵三豹边上,相帮着做参谋。

    甲寅对这东西倒没有多大瘾头,有的打他开心,没他份也不生气,坐边上与赤山一起玩鹰。

    秦越身心大好,甲寅一颗心便落下来,开始满心憧憬起大婚的美事来。

    悠闲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

    与他们相比,皇宫中的郭荣就苦闷多了,每天都要面对堆积如山的奏折和各项临时加塞的事情。他刚刚从拟十五名今科进士的名单中勉强挑出五加一来,其它的一并退黜,心情大坏,却听内侍禀报曹彬觐见。

    “传。”

    不一会,曹彬大步流星进来,正要见礼,却被郭荣止住了,问道:“可想好了?”

    “臣……还是留在虎牙军中好。”

    “鄜州虽不是上州,但节度留后一职已然非小,为何还不愿意?”

    曹彬有些沮丧,闷声道:“圣上厚爱,彬自然知晓,可……他们都不愿意去。”

    “为何,平素你们不是兄弟相称的么?”郭荣自然清楚曹彬所说的他们是谁,却也不免讶然。

    “虎牙军有毒,都喜欢呆在军中不出来。”

    “怎么个毒法?”

    曹彬想了想道:“就是很舒服,很放松,是个人进去都会懒上三分。”

    “懒上三分?”

    郭荣更迷糊了,“朕看你们挺精神的,打仗也勇敢,怎么就懒堕了呢?”

    曹彬无耐的道:“臣也不明白,总之,臣现在回军营,比在家还放松,那些家在西郊的士卒,白天回家看妻儿老小,吃饱了饭又回军营睡,说睡的安心。”

    “你是都指挥使,你竟然不明白?”

    “是,军规军纪都是一样的,开始以为饷银比别的营高些的缘故,可这次征淮,收入与左右营相差无几,士卒们也并无怨言,而且新补进来的就能迅速同化,两个字——就是舒心。”

    “秦越的缘故?”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他基本不怎么管事,可仿佛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郭荣的思维忽然又跳开了,问道:“你们虎牙营迟迟未封赏,有什么反应?”

    曹彬郁闷道:“这正是臣想不明白的,本以为他们会来问臣,可个个一回京便没心没肺的,睡大觉、打麻将……臣却成了大俗人一个。”

    “秦越呢?”

    曹彬看了看圣上,欲言又止。

251:出息

    郭荣见不得曹彬吞吞吐吐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曹彬忙道:“秦越与甲元敬一样,巴不得从此不来军营,自回京后中了一场暑,就更懒散了,如今正扳着手指头在数大婚的日子呢,眼下军中也就陈仓最为尽职,隔三天休沐一天……臣回去便严加督促。”

    “哼,胸无大志,玩物丧志,你所谓的严加督促也就是句空话,你想继续呆在虎牙军中,就想着舒服颓废不成?”

    “不是。”

    曹彬咬咬牙,鼓起勇气道:“虽然臣出镇是高升,但对虎牙同僚而言,臣却像是个灰溜溜的失败者,所以……”

    郭荣失声笑道:“狗屁理由,不过你既然心有不甘,朕索性把你与秦越都动一动,放在相同的位置上,比上一比,赛上一赛,敢不敢?”

    曹彬两眼放光,喜道:“昔唐太宗有言,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臣愿意一试。”

    郭荣欣慰的道:“这才是曹家好儿郎,你退下吧,朕考虑一二。”

    “臣告退。”

    郭荣看着曹彬退下,对甘沛道:“让王朴下了值陪朕用膳。”

    “诺。”

    甘沛才出殿准备吩咐小宦官报信,却见王朴正以扇遮阳,大步而来。

    “王相来的正好,圣上正要传你一起用膳呢。”

    “啊哟,那某来的可是巧了。”

    王朴走到廊下阴凉处,用力的扇了扇,提提衣领,这才随着甘沛进殿。

    “臣朴见过圣上。”

    “在这书房里就别虚礼了,坐下说话,平日里没见你这般积极过,感情朕的酒还是香的。”

    王朴坐下笑道:“千万别再提酒,圣上九五至尊,却学军中派头大碗喝酒,臣真的吃不消,对了,臣是来禀报好消息的。”

    “哦!什么好消息?”

    王朴袖里掏出一份奏折,“河东伪命麟州刺史杨重训以城归顺,请圣上定夺。”

    郭荣一拍茶几,笑道:“这真是好消息,文伯有心了。”

    “臣却没什么功劳,若非圣上尽收淮南十四州,威震天下,臣就是写再多书信也是枉然。”

    郭荣把奏折仔细的看了一遍,欣然道:“今天喊你来喝酒是真对了,这杨家以武传家,麟州算的上是军民一体,不知该授何官何职为好?”

    “杨重训虽说归顺,可他大兄杨业还在晋阳,这杨家恰是如那墙头草一般,却是与折家不同,臣以为,不用太重视,授本州防御使就行。”

    郭荣手指在桌案上轻敲着,嗒嗒有声,略一思索道:“再加个校检太傅的名头吧,不然总归不好听。对了,朕自淮南回来,这心里便一直空落落的,却不知缘何,文伯替朕说道说道。”

    王朴笑道:“圣上是闲出来的,两年大战,心弦一直紧绷着,这一下子战事结束了,心弦一松,自然会有些不适应,过几天,适应了也就好了。”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朕就是个劳碌命,一刻不得闲,越忙越来劲。

    如今长江天险已不复江南独有,数年之内可保太平,你看是夺燕云还是收蜀中,又或者干脆把夏州这颗毒瘤给割了?”

    王朴轻咳了一声,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笑道:“圣上也太心急了些,经过淮南这一役,其实圣上心里也清楚,这兵还得淘汰,将还得练,若未脱胎换骨,不论北上还是西进,都难。

    观那淮南之胜,将士骁勇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庙算之差,臣意,不如趁此机会,再把这战力扭整扭整。”

    王朴说的委婉,但连着两个扭整一出口,郭荣便明白了,叹道:“是该调整一二,军中许多悍将都是老字辈了,如今壮字辈的,也就星明、义声等人撑着,青字辈的,抱一、韩令坤、王审琦、宋九重是可以挑大梁了,而少字辈,也就虎牙营哪批猴子。”

    “对于曹彬、秦越等人,朕有意栽培一二,文伯你看如何安排为好?”

    “臣少与他们打交道,与曹彬秦越等也就是眼熟而已,这些年青人的想法可能与我们略有不同,圣上不如先听听他们自个的意见?”

    “曹彬倒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其它几个却是开始醉生梦死了。”郭荣语带不满的把情况与王朴说了。

    王朴笑道:“胸无大志,只好嬉玩,以臣看来,却是好事,只需圣上勤加鞭策即可,既然都是痞老虎,臣若所料不差,圣上心中已有定夺了。不过……”

    “怎么,你说话也吞吐起来了?”

    王朴迟疑了一下道:“臣听说秦越颇有道骨,其师有意让其拜于陈抟门下,潜心修道。”

    “荒缪。”

    郭荣作色道:“其正是年轻有为之时,正该为国出力,学什么劳什子道法。”

    “……”

    王朴看看郭荣,是真的有些左右为难迟疑难言了,思忖良久,还是轻叹一口气,一切顺其自然吧。

    ……

    西山。

    甲寅光着膀子,正挥汗如雨的抡着大锤,大锤小锤叮当响,一声紧似一声。

    “叮……”

    铁罗汉在铁砧上敲了一记,宣告收锤。

    他挟着铁坯往火炉里一丢,把炭火拨拢好,这才欣慰的对甲寅笑道:“要不了明年,为师就赶不上你的速度了。”

    甲寅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汗水,笑道:“师父,我经不得夸呢。”

    “多大的人了,都要成亲了,也该有个大人的样子了,婚事怎么说?”

    懒和尚抛过一个酒坛,甲寅手一抄,稳稳的接过,仰脖倾倒一气,这才答道:“九郎讨厌俗礼,我也不喜欢,听严婆婆说起来就毛骨耸然,研究了好久,这才定了个法子。

    婚事就在徐宅办,大师父二师父与徐师父都一般的坐上座,老司马主婚,我们先拜天地,再给你们磕头,礼就算成了,新房就那东西厢房,徐师说本就是我俩专用的,等第二天新娘洗手作了羹汤,我们再各回新宅子去。”

    懒和尚道:“他那宅子屁大点地方,能摆几桌?”

    “就六桌,凑个六六大顺,只请军中同僚,别个都不请,然后西山军舍再摆三天流水席,大肉管够,酒水管饱,每户再发一串喜钱利事。”

    “扯蛋,人家办事都往里收利事,哪有你们这般往外发喜钱的。”

    “九郎说住那的,都是老弟兄了,也就只能借这表表心意。”

    铁罗汉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反正你俩现在有些家底,可就是仓促了些。”

    甲寅嘿嘿笑道:“不仓促,我都觉着等太长了,最好明天就成,要不是徐师想着给九郎冲喜,估计都能把三百六十天重新再排个遍。”

    铁罗汉宠溺的照他头上就是一巴掌,笑道:“出息。”

252:园中起飙风

    “人家节度都是就藩,为何兄长却只是遥领?”

    宋府,后院的萄葡架下,宋氏兄弟相对而坐,吃瓜闲聊。

    宋九重将瓜皮弃于桶里,用湿面巾抹了嘴脸,这才有些自嘲的笑道:“禁军操练,选拨,淘汰,林林总总的军务离不开某。”

    “可就连曹彬、秦越辈都出藩就镇了,窝在京中,何时是个出头?”

    宋炅一脸不满,他就一个供奉官的闲差,一无权,二无钱,结果娶的还是个败家娘们,百两银子买个马桶舍得,问她要些贴已好出去喝酒却是不肯,家中大钱母亲掌着,小钱妻子掌着,宋炅都推了好多次饭局了,虽说眼下还有一个服孝的借口,但再好的朋友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疏远呐。

    他指望着兄长淮南回来后能外放,那来钱啥的就有机会了,可没想到宋九重官是升了,许州忠武节度使,加检校太保,却依然老实的在禁军中当个殿前都指挥使。

    检校太保、太傅的,朝中军中一抓一大把,屁钱不值,殿前都指挥使随便拨拉一下手指都有近二十位之多,唯一让人心动的忠武军节度使却他嬢的是个遥领。

    宋炅为兄长感到亏的慌,淮南之役,以他看来,兄长之功居最,圣上虽云酬勋,却是光见雷声不下雨,赏典太轻了。

    “圣上如此待你,难道……那传言是真的?”

    “胡说八道!”

    宋九重勃然大怒,一拳将小方桌砸的稀巴烂,“物议诋毁之语,你也当真?年岁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某……某就觉着朝廷如此对你,不公允。”

    宋九重挽了挽衣袖,将地上的半个瓜重重一踢,“啪”的一声摔在园墙上,顿时在雪白的园墙上印出一道刺目的血红。

    “有什么公允不公允的?某觉着好的很,父亲不也一辈子呆在禁军中么?再说,有则平在那做判官,也就够了。”

    宋炅耷拉着头,闷了半天才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说起来如今我们家也算是勋贵了,可空有门脸,钱财却紧,无论如何,都要添些进项才好,否则,一些人情世故都不好走了。”

    宋九重默然,良久才道:“这些事,为兄分身无暇,你多操持,实在不行,就去趟许州,与则平商议一二。”

    宋炅就兴奋了起来,问道:“那赵普真如此可靠么?”

    “无根之萍,若再不忠心用事,哪来前程?此人有才学,擅谋略,为人八面玲珑,阅历也丰,不过你要记住,他既认父亲为世叔,那么我等也该以世兄相称,不可缺了礼数。”

    宋炅一蹦而起,笑道:“晓得了。”

    宋九重看着三弟快活的闪身出去,不由无耐的摇摇头。

    他不否认虎牙军前后两年的大功,但除了去年渡河一战,以及奔袭扬州外,其它打的都是顺风战,就连遇上林仁肇,损失也是有限。

    那些林林总总的功劳,其实总结起来就俩字:“取巧。”

    哪象自己,无论哪一战,都是硬碰硬的殊死拼杀,二战林仁肇,三打滁州城,四败皇甫晖,九登楚州梯……每一记战功,都是血与汗浇淋而成。

    虽说战后叙功,自己军功第一,圣上也封赏极厚,但与昨日听到的消息而言,自己倒宁可与秦越相换一换。

    一个是遥领的大镇节度,一个是实授的小镇留后,级衔差了一大截,可实权却反过来差了一大截。

    唉,果真是世事不如意处常**。

    宋九重起身,沉腰坐马,倏的一拳击出,拳罡如剑,势如闪电。

    搅动满园飙风。

    ………………

    宋九重在羡慕虎牙军的好运道。

    甲寅却在听到消息后耷头耷脑。

    他对朝廷的安排一点也不喜欢,嗯,他是附带的,主要封赏的对象是曹彬、秦越。

    缘由是郭荣真的起了试马赛才之意,曹彬改封阶州节度留后,秦越被封为凤州节度留后。

    硬生生的把虎牙营一拆为二。

    这一回,是真分家了,形势摆在面前,甲寅不乐意,秦越也只能痛苦的接受现实。

    兄弟们去留的问题摆在眼前,这样的军议不得不紧急召开。

    秦越在原则上寸步不让,虎牙老班底全留下,其它随意。

    为难的是一群参将们,这一分事涉前程,不好让他们当场表态,让回家与长辈商量了再说。

    结果第二天,只一个史成说要跟着甲寅玩槊,其它的都表情不一的站在曹彬身后。秦越见武继烈与白兴霸哭丧着脸,一脚踢去,笑道:“阶州,凤州相隔才多远,想虎子想铁战了随时可以过来喝酒,要不你们学蔚章,拜夫子学文去。”

    白兴霸怪叫一声:“这打死也不干。”

    众人哄然大笑,却是算把尴尬给破了,唯有韩徽把头搭在桌上,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这家伙虽然早早的有了表字,但其实都不算成人,鉴于他的身体,韩通不打算让其吃兵粮,有些军历就够了,一心要其读书上进,逼着他进国子监。

    好聚好散,四海高升楼曹彬作东,放下豪言说可劲的吃。

    白兴霸这操蛋的家伙就真的拍着桌子让小二把山珍海味只管上来,再要来十坛二十年的陈酒,结果换来曹彬的勒脖子报复。

    说起来曹彬与秦越也算是天大的面子,阶州与凤州本是防御使级,郭荣特意要让两人在火坑上烤一烤,却是硬被升了一级,让他俩当留后,摆明车马让俩人好好赛一赛。

    两州都是边陲重地,又都是民生才恢复过来的地方,基础条件看上去都差不多。

    阶州为中下州,有户二万六百七十四,口四万九千五百二十,下辖福津,将利二县,另有砦寨名平戎。

    凤州为下州,有三万七千余户,五万五千余口,辖县有三,分别是梁泉县,河池县与两当县。

    看上去凤州要好一些,其实却是阶州有边贸榷场,比凤州富裕多了。

    为这,曹彬屁股上没少受秦越的膝斧。

    在甲寅看来,这算是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受了老王景的好意,老老实实的当个成州团练使多好。

    白瞎折腾两年,还得再去受那西风苦。

253:大婚 一

    八月十八,黄道大吉,宜婚嫁,乔迁,百事顺遂。

    有徐无道长这个半假道士,又有王朴这位星算高人,挑个黄道吉日实在不要太简单。

    只不过婚礼比较奇葩,男女双方四人都无嫡亲长辈在身旁,周容假死脱身来的,苏子瑜也好不到哪去,远在江南与蜀中的两位兄长有送礼来,几位嫁出的姐姐也有送礼来,却就是人没来。

    甲寅感到奇怪,苏宅上下却都习以为常,这是家主二十年前就立下的规矩,说什么不见是为了见,总之有些隐情在,七娘不说,甲寅也就不问了,反正我娶的是她,又不是她家人。

    好在婚礼有徐夫人操持,一切都有模有样,风风光光。

    周容自进京后便一直住在苏宅,却是方便秦越与甲寅迎亲,两人抹的脸跟屁股似的,穿着大红吉服,骑着高头大马去迎亲,再有白兴霸史成一般兄弟充傧相的架势威风,一路不要太威风。

    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催妆上轿,苏宅门口早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此乃邻家女,看她豆蔻开。

    要想迎出去,留下买路财。

    曹彬过来人,对这东京风俗又懂,早有准备了,武继烈与铁战彪悍开路,花枪则举着箩筐一把把的铜钱漫天撒去,这一下子乱的,据说事后穿错鞋的也不知有多少人。

    ……

    皇宫,垂拱殿。

    郭荣正与几位宰执议事,王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扭头看一下殿外的天色。

    郭荣讶然问道:“文伯有事?”

    王朴笑道:“臣去年收了一位义女,今日大婚,却是要赶着去喝一杯喜酒。”

    郭荣奇道:“你昨日为何不说,这时估计新娘子都接出家门了。”

    “贱内昨夜就过去操持了,唉,这婚事办的有些不伦不类,某为义父,却还得赶去男方家喝顿喜酒,只缘那新郎甲寅与秦越同一天成婚,同一个门槛迎亲,同一个宅子拜堂,臣又与那无涯子又有些缘源,少不得要去喝一杯喜酒。”

    郭荣大笑道:“却原来是这两皮猴成婚,好事,也该有个女人来管管了,嗯,事也议的差不多了,要不我们都去喝上一杯?”

    范质笑道:“那这两小子的面子可大到天上去了,当今圣上,加上五位宰执齐贺新婚,如此殊荣,少不得美谈传百代。”

    “嗯,都是年青得力之人,家中都无长辈的,那甲寅对朕来说,更有私恩在,也欠他一个人情,都去热闹热闹,就当提携后进吧,甘沛,去内藏库挑两件合用的礼物来。”

    “诺。”

    ……

    新娘子还没接回,却先得到了圣上要来的快马飞报,徐夫人啊呀一声,急道:“这如何是好?”

    徐无道长抚着美须,得意的笑道:“后花园那一桌,你当为夫是排起来你我用的么,不用掐指,都知道今日有贵客来。”

    徐无夫人在其腰间软肉上一掐,嗔道:“也不早说,我去换身体面的衣裳。”

    “就这身很好,然后头发再乱一点,脸上最好点些灶灰……啊哟,夫人你随意,你随意……”

    徐无道长歪着身子,逃离了夫人的魔掌,却傲气的对老司马道:“你,收拾收拾,这主婚人没资格了。”

    懒和尚身着金光闪闪的豪华僧袍,整一个大肚罗汉降世,闻言拍着司马错的肩膀道:“莫听他的,虎子还得你来主婚,天王老子也不让他。”

    司马错三角眼一翻,道:“酒不少了就行。”

    铁罗汉却问道:“妖道,圣上亲临,虎贲都有不少,如何安排?”

    “简单,四海高升楼,老夫早订了百十个六品如意盒,一人一份,保证美美的。”

    懒和尚大拇指一竖,道:“算你牛逼。”

    木云拄着拐,看着他们吵闹,感受着温暖的感觉,心绪却飘回了江南。

    ……

    甲寅一整天都是懵懵懂懂的,自被按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时,他就有想逃走的冲动,再到套上大红吉服,肚子被勒的紧紧的,就真的开始懵圈了。

    只会机械的被人推着上马,下马,各式礼仪都不知道怎么做下来了,只知道相伴左右的白兴霸与史成的两只大嘴笑的就没合下来过。

    好不容易把苏子瑜迎到徐宅,一看满巷的金吾虎贲,还没见着郭荣便脑子一片发白,汗出如浆,把一身吉服浸的紫红。

    临时被推出当司仪的李谷看看正襟危坐的郭荣,道貌岸然的无涯子和白发美颜的徐夫人,看看金身罗汉般的懒和尚与铁罗汉,看看两对紧张万分的新人,也是哭笑不得,如此婚礼,实在没见过,各种祷词都用不上了,只好一切简化。

    “一拜天地。”

    “二拜圣上。”

    “三拜师尊。”

    “夫妻对拜。”

    甲寅心里一急,差点左右搞错,还是白兴霸手快,扳着肩让其转向,一时哄的满堂彩。

    礼成。

    新人被送进二进院左右布置好的新房,郭荣等人被迎进了后花园,郭荣见环境优雅,一花一木都甚有品位,点头赞道:“怪不得秦越小小年纪就惯会享受,却原来是你这师父教的。”

    徐无道长一脸郑重:“非也,乃是他师娘教的好。”

    郭荣差点一个趔趄踩空。

    正要前来亲自布席的徐夫人听了,满脸飞霞。

    王朴无耐的道:“上梁不正,希望下梁不歪。”

    待众人坐定,范质借着喜事由头笑道:“这男人呐,就得有家,什么是家,家有贤妻方是家,圣上,您也该大婚了。”

    郭荣笑道:“这事先放放,不急。”

    “可臣等皆急,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子年幼,更不可一日无母,臣请圣上早作安排。”

    郭荣叹气道:“朕也想呐,可没人能替的了,她走了,朕就真的感觉是孤家寡人了,实在不行,妃子中选拨一个吧。”

    “不可。”

    刘谷道:“如今后宫,不是高丽进献便是南唐佳丽,怎可母仪天下。”

    王溥也劝道:“圣上,逝者已矣,宣懿皇后也不希望圣上长久孤寂,都说姊妹相象,符家二娘眼下虽说活泼灵动,不似其姊端庄稳重,但却各有聪慧之处,臣厚脸,求一回婚使当当。”

    “齐物此言差矣,某正欲河东行……”

    “道济休争,你自去公干便是,岂能抢某之美事?”

    “圣上还未开口呢,怎就专属你的美事了,来来来,猜枚,大战三百回合。”

    郭荣见魏仁浦与王溥放下宰执之尊,却行市井游戏,知二人乃是化解自己心结,一股暖意从心底里流出,古来所谓君臣相得,也莫过如此吧。

    随行而来的还有刚当上殿前都点检的张永德,见郭荣一脸欢愉的样子,笑道:“圣上,要不我们也来一局?”

    郭荣大笑,果真撸起袖子道:“猜枚朕最在行,可惜自离开澶州后,也是多年未玩了,来来来,今日好生放纵一回。”

254:大婚 二

    良辰美景。

    想想都美。

    耐何兄弟们都醉了酒。

    甲寅看着躺了一地的兄弟们,无语的拍拍脑袋,不管了,还是陪新娘子要紧。

    婚宴上,因为有郭荣在,众兄弟没一个敢放肆,结果郭荣喝高了,一众兄弟却还只是勉强吃了个半饱。

    直到郭荣起驾回宫,众兄弟才嘿了起来,好一通的鸡飞狗跳,秦越走路都扶墙了,曹彬还要相劝,甲寅一看不对头,隔三差五就去洗个手,才勉强保持个走路不倒,硬生生的敌住了兄弟们的猛灌。

    唯一保持清醒的是花枪,对甲寅笑道:“你自去,这里有某。”

    甲寅晃晃脑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西厢新房而去,红彤彤的一片喜色下,早有双儿湘儿迎过来,小心的搀扶着。

    “恭喜郎子。”

    “贺喜郎子。”

    甲寅摆手推开两人,嘴里嘿嘿笑着,仰头望天,却呢喃出一句大刹风景的话来:“阿爷,三叔,我大婚了……”

    ……

    洞房新夜停红烛,未晓深浅几番入。

    当晨曦在窗台上折射出第一缕阳光时,甲寅就醒了,他微微侧头,看了看胸前那如墨的黑发,极想把依偎在怀里的七娘好生看上一番,却又怕吵了她,便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轻嗅着诱人的芬芳。

    只觉着生活美妙极了。

    正当他感受着如丝般柔软嫩滑,蠢蠢欲动之际,却听东厢房里传来秦越震天介的大叫声。

    “啊……”

    甲寅倏的一惊,不顾是否吵着七娘,忙腾的下地,三两下披上衣服就出了门。

    东西厢房本就面对面相隔着天井,他这门一开,秦越也从房门里窜出来,却是泪流满面亦颠亦狂。

    “怎么了九郎?”

    秦越一把抱住甲寅,却是勒的紧紧的,眼泪鼻涕都擦到甲寅的肩膀上了,一个劲的哭嚎道:“我醒了,我醒了……”

    甲寅莫名其妙,喂喂连喊几声,道:“我知道你醒了,怎么了?被嫂子欺负了?”

    秦越答非所问:“不一样,不一样,一模一样,一模一样……我真醒了……”

    甲寅真糊涂了,正不知怎么劝好,一抬头,却见周容也从屋内走了出来,满脸泪水。

    “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周容不答,只怔怔的看着秦越,无声流泪。

    秦越抱着甲寅哭了好久,把宅内老少都惊动了,徐无师父与师娘都从后宅出来了,这才松了手,却是转身一把扛起妻子就向屋内走去,哑着嗓子吼道:“谁也别来烦我。”

    甲寅看着那呯然关上的房门,心中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又不好说,一转头,见苏七娘正依着房门焦虑的看着他,忙回来笑道:“没事,他太高兴了。”

    苏七娘嫣然一笑,轻声道:“你不高兴么?”

    “嘿嘿,高兴,当然高兴。”

    甲寅也想学着秦越的样子一把抱起,苏七娘早推出手来,“快洗沐了换身衣服,我还要去灶下做羹汤呢。”

    甲寅忙手忙脚的冲了凉,换上新衣,先陪着苏七娘去了灶房,却又折返回来去东厢听壁角,这事,也就只有他敢干,不怕秦越生气。

    徐无道长与夫人坐在大堂,头脸都顾不得梳洗,耐着性子等甲寅听了有一刻多时辰,这才轻咳一声示意甲寅过来。

    “怎么样,听到什么了没有?”

    甲寅看看四周,众仆从妇人顿作鸟兽散。

    甲寅这才轻声开口:“他俩在吵架。”

    “吵架?”

    “对,说的话我却听不明白,总之互相嫌弃着。”

    “啊!?”

    房间内,秦越仰天八叉的躺在床上,周容一样没形象的仰躺着,一双玉足却光洁洁的搭在秦越的胸口,十二分的自然,两人一头朝西,一头朝东,都把眼望屋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你就是故意的,看我长的帅,倒追也不是这样的追法呀。”

    “滚远点,要不是看见老鼠,我会心慌?”

    “然后你就油门当刹车,把我撞飞还不够,自己也撞大石头?”

    “你当我愿意呀,好好的好日子不过,却来这里受苦,你赔我的车,你赔我的人。”

    周容把一双玉足死命的在秦越胸口踢打,秦越一把抱住,“人算是赔给你了,车就别想了,哪怕再穿回去,把房子卖了,估计也只能给你买两个车轮子……我说你这样的白富美,太平日子不享,玩啥穿越呐。”

    周容曲着身子弯过来,俯身把秦越搂住,眼里满是泪水,动作轻柔万分,说出的话却是恶声恶气:“我要你赔我,我就要你赔我……”

    ……

    甲寅第二次再去听壁角,却听了个满脸通红,连忙跑开,对徐无道长道:“没事了,他俩闹着玩呢,快吃早饭去,饿狠了。”

    早饭是苏七娘做的,其实她就把米下了锅,其它的自有陪嫁过来的湘儿双儿料理,徐无夫妇担满心思,食不知味,甲寅却是吃的惬意十分,把粥菜一股脑儿都吃了个精光。

    秦越要吃,让他自个想办法去。

    罗汉师父他们还在新家等着呢,甲寅吃饱饭,站在天井中,吐气开声:“九郎,快起来,中午这里不开火,别陈头和嫂子到了你还没来。”

    不一会,房门开了,这一回出来的秦越算是正常了,只是样子实在不正常,脸上,脖下都是红通通的樱桃印儿,一双眼睛也是桃红般的水汪汪,估计他自己还没意识到,懒洋洋的道:“还早着呢,鬼叫啥。”

    待听到屋内周容娇羞呼唤,秦越脸色一变,兔子般的溜了回去,房门再次关上。

    甲寅完全放下心来了,哈哈一笑,就向徐无夫妇辞行,先一步回家。

    两家说好的,早餐在这吃,午饭在甲寅新居吃,晚上在秦越新居吃,虽不合风俗,却也是方方面面都算照顾到了。

    至于忙碌,是没有这说法的,各宅都有厨娘,只需坐下张口吃就好,图的就是个意思。

    回到自己的新居,又是不一样的感觉,苏七娘更是如此,这里的一砖一木,一花一草,都是她的心血,建好后,却还是第一次来,待到牛伯带着合府仆役妇人上前参见,口称主母时,苏子瑜激动的差点落泪,一回到那若大的后花园,步上宽敞明亮的绣楼,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只觉着如梦里一般。

    “这才是家。”

    她轻声的呢喃。

255:鼠我最幸福

    这世上若说最知秦越的人是谁,莫过于甲寅了。

    他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出啥事,果然,中午就兴冲冲的来赴宴了,只是拉着周容的手,师徒俩却是一个德性,甲寅虽然也想如他一般的秀秀恩爱,却忍不住自己打了个寒颤,终是不敢。

    午饭时大伙喝喝小酒,聊聊闲话,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晚宴在秦越的新宅子里,喝完酒,懒和尚师徒便回西山去了,陈疤子明日要去军营,也抱着孩子先回去了,花枪赵山豹等在花厅打起了麻将,周容也一把拉住苏七娘说要打麻将,一起的自然是徐师夫妇。

    如猫抓心的徐无道长耐着性子陪着打,却发现第一次打麻将的周容打法与秦越略有差异,手法却又更熟练老道,心中暗自惊讶。

    书房里,终于真正平静下来的秦越与甲寅却再次喝起了酒。

    “我解释不清楚,总之我与周容都是两世为人,和你说,是知道你守的住秘密,以后,凡事听我的就是。”

    “好。”

    甲寅迟疑了一下道:“我瞒不住七娘。”

    “她不用瞒,要不然周容非憋疯了不可,有些东西,她会和她分享的。”

    秦越感慨的道:“缘份这东西,我因为她的失误,才来到这世上,却又在这里与她结为夫妻,真他嬢的怪事。”

    “就象你说的,缘份,如我和七娘,便是天作之合。”

    秦越没好气的擂了他一拳。

    果然,女人比男人更需要倾述对象,是夜,甲寅没能回家,因为周容拉住了苏子瑜,躲进闺房里,说了一晚的悄悄话。

    次日,甲寅见着妻子两个黑眼圈,心疼的道:“她都跟你说了些啥,非要一夜说完么。”

    苏子瑜虽然一眼未睡,却依然神采奕奕,“我们有大买卖做了,都是赚钱的大营生。”

    甲寅不想知道什么是大营生,回去与七娘好好睡一觉才是真的。

    有些乐趣,一通百通,甲寅食髓知味了。

    把小日子过甜蜜才是最重要的。

    甲寅懒下去了,苏子瑜却比以往更勤奋了,每天都起个大早,然后不是哔里叭啦的打算盘,便是写写画画,卯时三刻准时出门,去芳华园坐镇。

    她是真的净身出户了,苏宅现在不是她的了,苏家产业也与她无关,除贴身丫环双儿湘儿外,另只带出来厨娘等几个得用的粗使仆妇。

    至于压箱底的银票带出来多少,这就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了。

    产业上,眼下只有这芳华园算是她私房钱投的,自家夫君还有四成份子,不归公有,也算是她的嫁妆,所以她异常积极。

    更让她积极的是周容贡献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从首饰到女人贴身用的,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她准备一件件的都投产下去。

    铿锵玫瑰三人行。

    苏子瑜,周容,还加上一个符二娘。

    苏子瑜本以为符二娘有心结,与周容必玩不到一块去,结果,真疯玩呐,那种扭的似条蛇一般的舞蹈,她看着都脸红心跳,符二娘却学的不亦乐乎。

    然后,又来一位舞蹈大家。

    当苏子瑜看到满头银发的徐夫人在抻腿扭腰时,她决定,还是看好自己的帐本再说。

    秦越闭关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三天一步不出。

    人家穿越,都是到古代来享福的,缘何轮到自己却带着个满脑子女权主义的千金白富美来?不过也好在有了一场直抵灵魂的若死去般的欢畅,把两人脑子中的那层薄膜都给撕裂了,前尘往事于疲惫中疯涌而来。

    若不是如此,又如何能忆起自己苦逼的业务工作,又如何想的起周容前世白富美的身份来,啧啧,秦越想想又有些得意,带个豪门千金穿越,估计某点上也就独一份了。

    人生呐,原来穿越了也是如此狗屁倒灶。

    往事想想也就罢了,既然夫妻双双把越穿,那就先把小日子过好了再说。

    只是思路不梳理一番却是不行了。

    回忆自己穿越而来的生涯,以他有限的历史知识,发现去年以前,都与原历史进程一般无二,有差异的,只是征淮提前结束了,这似乎是自己穿越以来唯一的蝴蝶效应。

    那接下来自己该何去何从?

    好象征淮后就征辽了,然后上演黄袍加身的戏码以宋代周,可那著名的主角呢,怎不见有这样一个人?他在脑子里仔仔细细的搜索着,想到那独门兵刃,心中大致有了想法。

    只是,此人目前貌似是最忠诚的那批人之一,却不知后续是如何起的变化。

    至于郭荣,以自己所见,真算的上是一位有为明君了,除了抠门一些,脾气急燥一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王霸之气。

    起码,对自己是真的不错。

    不过他真的会壮年而逝么?

    若是真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秦越独坐窗前,也不知思考了多久,终于还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主意,既然今年的历史进程有了变化,后续的情况便不是先知所能决定的了。

    保平安,冷眼先看。

    这是秦越最终写在纸上的七个大字,然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主意定了,秦越这才起身,吩咐安排沐浴,他还要打点精神应付师父师娘与王朴这两位老年好奇宝宝。

    “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我就没喝孟婆汤而已,算半个生而知之。”

    “长生不老?那是不可能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日行千里啥的,太平常不过了。千里传音不算个事,万里相见也寻常,娱乐项目更是多如牛毛,我能画个样子给你们看,但这些东西却不是我能做出来了。”

    “这是什么?哦,很简单了,这是望远镜,晚会时看明星的胸用的,啊呸,讲错,就是看的远,这是保温杯,给师娘用,泡枸杞人参什么的最好不过,这手机么,既然打不开了师父你拿着玩吧。”

    徐无道长忍不住道:“都打不开了给为师有什么用,那杯子你给了师娘,这千里目送给为师吧。”

    “这东西不行,我有用。”

    徐无道长大怒,脱下鞋子就扔了过来,被秦越一脚踢远。

    师徒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哈哈大笑。

    王朴看着这俩活宝师徒,无耐的摇了摇头,胸中那颗揪着的心却是放了一半下来。

    “如何才能到你所说的那星球去看看?”

    秦越叹气道:“我也想回去,自从梦醒,我天天都想回去,虽然这里仆役成群,但哪有原先的世界精彩,尤其是她,以她家的财产,造个汴梁城都轻而易举……”

    师娘讶道:“她家做什么营生,如此阔富?”

    “卖水的。”

    “卖水?”

    秦越很没样子的用下巴搭在桌上,生无可恋的样子,答道:“你们要是知道水比油贵,就知道她家有多富了。”

    徐无道长一见秦越的样子,为人师表的样子又开始作了,大袖一拂,昂然道:“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前世定是个穷光蛋,你得把那老鼠给供起来,要没有这老鼠作伐,你与她隔着十万八千里远。”

    秦越鄙夷的白了师父一眼,嘲笑道:“小老鼠最是可爱吉祥了,十二生肖排第一,在我们那个美好时代,叫鼠来宝,不信,你们跟我大声说一遍?”

    “鼠我最有钱!”

    “鼠我最发达!”

    “鼠我最幸福!”

    大声读三遍,愿望皆成真!

    ※※※※※※※※※※※※※※※※※※※※※※※※※

    子时一到开新律,

    鼠年四季行好运。

    值此新年佳节,了伯祝所有书友们:

    事业顺利,家庭幸福!

    美梦成真,好事成双!

    红旗招展,彩旗飘扬!

    三春开盛纪,四时数钱忙!

256:挥毫绘龙图

    秦越画了一堆飞机轮船啥的,让师父与王朴去瞎研究,自己一晃三荡的回到房间,却见周容正用一块布在胸前比划着,光洁的玉背一览无遗,便没好气的道:“别把你那些小资情调把这世界的纯洁给破坏了。”

    周容媚眼一白,懒的理他。

    秦越讨个老大没趣,就想调戏一下彩墨,哪知彩墨一见他过来,便如惊吓了的小猫一样,缩到周容身后去了。

    秦越只好哀声叹气的转身出门,喊上庄生,准备找甲寅喝酒去。

    这一觉醒过来,骑马便觉着累了,想着是不是造个马车玩玩,但看看凹凸不平的地面,想想还是算了。

    到了甲府,甲寅正与花枪赤山几个跑马放鹰回来,满头大汗,彪悍威风。

    见了秦越大喜,忙相携入内。

    “九郎,要不你俩也搬过来住算了,七娘陪着嫂子的时间比陪我还多。”

    “你怎么不搬过去住?”

    “你家有师父师娘,拘束。”

    秦越踢了他一脚,道:“速去冲了凉到书房,喊灶下整两清淡小菜来,陪我喝酒。”

    秦越从来把这当自己的家,径直到了书房,见着甲寅练了一桌子拳头大的毛笔字,一把揪了,团成一团,扔进纸篓里,却执起笔来,凭着印象画了幅鸡公疆域图,然后又添上一块龟背。

    不一会甲寅浑身湿漉漉的进来,见了那图便问,这什么?

    秦越答非所问:“我准备上个折子,把凤州留后的差遣辞了。”

    “好呀,我正舍不得走,在京中多好。”

    见甲寅回答的毫不犹豫,秦越笑道:“你就不问为什么?”

    “还用问么,当然舍不得家了。”

    秦越就觉着与他没共同语言了,点点桌面,笑道:“这凤州是个好地方,圣上把我们与曹国华放在凤阶二州,摆明了是准备攻蜀了,这样的机会,估计满朝文武都眼红,曹国华有家世撑着可以不动如山,但我们不让一让,人家就有想法。

    当然,最好是真让出去,我想在这京中呆上两年,看看局势变化。”

    “不去最好,可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辞让?小心圣上大怒。”

    秦越搓搓脸道:“这不是开窍了么,想想或许留在京中更有价值一些。”

    “灶下有换了水养了三天的黄河大鲤鱼,你想怎么吃?”

    秦越捏了拳头就想挥过去,甲寅笑道:“其它的我都不关心,只问你,若让不出去,我们去了凤州,七娘与嫂子怎么办?”

    “她俩在京中,有符二娘罩着,有三位师长护着,还有你岳家那些神秘的护卫,满天下都找不出敢欺负她们的人,话说还是你家里的那位厉害,竟然能找到皇家这样的大靠山。”

    甲寅就笑了,说:“她们有好多大计划呢,把我的钱都收刮干净了,你呢?”

    秦越没好气的道:“你说呢,连我师父都卖压箱底的真宝贝了,好在都不是败家娘们,随她们玩去。”

    甲寅坐下来认真的想了想道:“折子你写归写,估计还是要先做好接印的打算,曹国华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嗯,他有家世背景,诸事上手快,我们若是真做事,比他会吃力的多。如人事上,我们就不如他,他有了吴奎,军资军械就不用操心了,他有了兴霸,那明摆着有事可就近找泾州要援,更不要说继烈张侗他们,个个都有家世,人人能挡一面。

    而我们,就只能全靠自己,好在有你、有陈头,安善,花枪在,你当衙内都指挥使,花枪为副,陈头为马步兵都指挥使,史成当都虞候,山豹、三多、刘强、李行、张通几个各自管带一营,军事上的人才足够了。

    但我们缺文官,尤其是长史、行军司马、节度判官、掌书记,这四职必须得力可靠之人,想想看,可有好的?”

    节度留后,其官属与节度使相同,有长史、司马、判官、掌书记、签判、推官、支使、录事、司户、司法、司土、司理、参军等曹司,又以前四最为重要。

    长史是主官第一左臂,为众幕僚之长。

    行军司马弼戎政,掌武事,非文武全才者难以胜任。

    节度判官分判仓、兵、骑、胄四曹事,为军中内管家,任职者必须精明强干,善计划,有筹谋。

    掌书记负责表奏书徽,乃是军中文胆,非才高八斗者不可胜任。

    甲寅想了想道:“你忘了曾梧?”

    秦越重重一拍桌子,笑道:“却是忘了他,可惜不知他现在去了哪,明天去吏部找找消息。”

    甲寅笑道:“或者我去问问蔚章,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学文。”

    “这就更好了,虽然他年纪小,但人聪明,关键有个便宜好老爹。”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却听楼下花枪欣喜的叫声,甲寅忙把身子探到窗外一看,然后就“哇呀”一声,人如大鸟般从二楼窜下,一把抱住来人,欢喜的叫道:“师兄!”

    来人正是三年未见的师兄程慎程士行,虽然满身风尘,却眼神明亮,说话依旧温和如玉。

    “师弟,某……某被你勒的……喘不过气来了。”

    甲寅喜不自禁,一面大呼小叫的让备酒席,要最丰盛的,一面又喊扫榻除尘,把最好的房间腾出来,一面又大喊九郎,快来见过我师兄……

    程慎温和的站着,看着甲寅手舞足蹈,心想,老师说的没错,师弟就是一颗赤诚之心,虽经风雨,却是丝毫不变。

    “师弟,哎……师弟,师兄还要先为你介绍一位高人。”

    甲寅这才注意到师兄身侧的那位黑瘦的中年人,忙自嘲笑道:“见着师兄,我太高兴了。”

    “这位是魏昌和魏师傅,世传制槊之法,到他这已有七代了。”

    “啊哇!”

    甲寅这回是更加的兴奋了,先不见礼,却是凌空翻了两个斤斗,这才落下地来,欢喜的笑道:“这下好了,我再也不用担心没槊杆可换了。”

    甲寅与魏成年见了礼,兴奋头一过,立马又向师兄问起自己关心的事来:“老师他老人家可好?”

    程慎笑道:“好,如今在张氏族学教书,每天都有五六十位学生聆听他的教诲,还有三个慕名跨海过来的学子呢。”

    “那怎么不把老师一起请过来,啊,都忘了说了,我成婚了。”

    程慎温和的笑道:“对老师来说,闻着家乡的空气,吃着家乡的饭菜,才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不过好在你之前有去信,知道你既然成婚,老师也很高兴,特意让某带了礼物来,可惜却是晚来一步。”

    甲寅听了,心里十二万分的快活,忙让侍女去芳华园报讯,要七娘快回来拜见师兄。

    这种闹腾腾的动静直到秦越从楼上下来,才把场面控制住,秦越先与两位远客见了礼,见甲寅还在蹦窜,无耐的道:“你好歹让你师兄喝口茶,再沐浴了风尘才好轻松说话嘛,都成婚的人了,还一蹦三跳的。”

    ※※※※※※※※※※※※※※※※※※※※※※※※※

    一纪开端,

    三春肇始。

    秦越与甲寅将开始新的事业征程,猪脚入凤州,挥毫绘龙图。

    让我们一起随着秦越的脚步,开始新的未来。

    祝大家:

    新春新气象,

    更上一层楼。

257:上阵师兄弟

    来了自己最敬重的师兄,甲寅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招待,不仅让赤山去请陈疤子来陪酒,又让祁三多去趟西山,把自己两位师父请了回来。

    待到程慎洗沐了,换上干净衣服,回厅中正要叙话,苏子瑜已急急忙忙赶回。

    甲寅大呼小叫的说快来见过师兄,程慎要站起迎接,却被甲寅按着肩膀,生受了苏子瑜一个整礼,这还不算完,又让其在上座坐着,说代替老师,自己却和苏子瑜跪下拜了三拜。

    程慎哭笑不得,只好任由师弟胡闹,心里却感到了阵阵暖意,见苏子瑜明眸皓齿,举止落落大方,虽不是人间绝色,又是商贾之女,但品貌却也不输大家闺秀,心中十分欣慰。

    他想起甲寅以前说的“一就是一”,心想还真被他愣横到了。

    当下从怀里取出老师相赠的礼物,却是一枚小巧的田黄石印章,刻有古朴大方的“元敬”二字,乃伊师亲自操刀篆刻。

    甲寅摸着玉脂圆润的赫黄色印章,宝贝的不得了,叮嘱苏子瑜定要保管好。

    苏子瑜笑道:“一两田黄三两金,当然要保管的妥妥当当的,更何况是恩师之赐。”

    甲寅这才知道价值,忙道:“啊呀,如此贵重,那该如何是好。”

    程慎笑道:“努力上进,便是对老师的最好回报。”

    接下来甲寅又陪着师兄说了半天的闲话,话题都围着老师打转,事无巨细的一一询问了,得知老师在闽南与两广间都十分有名气,走哪都受尊重,那跨海过来的三位学子,其中还有一位聪明伶俐的女弟子,心里十分欢喜。

    直到懒和尚与铁罗汉大袖飘飘的进来,聊天才告一段落,互相引见毕,就把话题引到魏昌和的制槊之道上了。

    因为甲寅书信委托留意制槊之人,伊夫子与程慎也不知操了多少心思,托了许多熟人相询,终在闽西大山中将其寻觅到了,好在魏昌和也有意把家传之技发扬光大,竟然不辞艰辛,敢赴万里之约。

    魏昌和说话快人快语,只听他道:

    “制槊之法其实并不玄妙,一在选材,二在耐心,唯胶难制,胶老则槊杆硬而不韧,胶嫩则槊篾散而发脆。

    老夫家历代制槊,几位先祖都是长安有名的一字铺供奉,独门秘法铁筋槊就是先祖朝云公创的……”

    “那你们怎么到了闽南?”

    魏昌和苦笑道:“还不是安禄山造了反,家祖见势不妙,举家南下逃难,本拟到江南,还没扎好根基,又乱了,只好再往南,隐于闽西之地的群山中。南国少马,又多山,长槊无用武之地……若不是先祖坚持,留有家规,这门无用的手艺恐怕就真成了绝响。”

    甲寅笑道:“这下不会了,有魏师傅在,我们就可以打造一支长槊骑兵,想想都无敌。”

    众人大笑,是夜大摆宴席,为两人接风洗尘,酒至半酣,这才知道程慎是为赶考而来。

    甲寅喜道:“以师兄的才华,怎么也得是个状元才是,听说朝廷连着两年都没贡举到好人才,圣上求才若渴,要不九郎你帮着去王枢相或者李相那问问,直接向圣上举荐算了。”

    程慎笑道:“千里奔波不为官,实乃老师几次相劝,说学文者不下一次科场,总归遗憾,其实我却更愿意跟着老师做学问。”

    甲寅还想再说什么,脚下却被秦越一拨,当下笑着说喝酒喝酒。次日又与花枪一起作陪,带两人游逛京城。

    秦越则炮制了一份奏折,挨了郭荣一顿破口大骂,这才老实的为西行做准备,先是托人打听到了曾梧的下落,却是在一家大户做西席。

    秦越上门拜访,见其身上衣服洗的发白,袖口毛边破损,小桌上用竹帘子罩着的菜盘里散着一股咸菜酸味,秦越二话不说,一把拉起就走。

    “有话好好说,如此粗鲁作堪?”

    秦越没好气的道:“你看看你的鬼样子,满腹经纶,一身正气,就用来教顽童混日子的么,走吧,老子当留后了,长史、行军司马、节度判官、掌书记挑一个吧。

    啊,先说好,不是帮我干呵,我只是代凤州百姓传个话,那里需要你,能为民生谋到多少福祉,就全靠你了。”

    “你……”

    曾梧还想说什么,却见秦越已蛮横的对闻讯赶来的东翁道:“朝廷征辟,休得呱噪。”

    那老者吓了个哆嗦,差点下跪。

    曾梧无耐,知道被秦越这一闹,自己想留下,东翁也不敢留了,只好与东翁辞行,把几本书籍一包,结束了自己教书混日子的无聊生涯。

    曾梧原有官身,征辟为官,朝廷没有二话,可问题是他对秦越抛出的四个职位都不满意,长史不自由,行军司马做不来,节度判官嫌太累,掌书记不愿干。

    秦越没好气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曾梧振振轻飘飘的两只空袖子,“把刺史让出来,某还你个吏治清明,路不拾遗。”

    “这两样我都不需要,有本事让老百姓富足安乐,我就向朝庭举荐。”

    曾梧一竖大拇指。

    这一老大难的问题一解决,秦越又把主意打到程慎身上了,以欢迎曾梧为名在家设宴,让甲寅带着程慎来作陪。

    甲寅见曾梧果被秦越请来了,也是十分高兴,席间对师兄大吹特吹曾梧在霍丘的事迹,引的程慎对这位胸怀百姓身有傲骨的心怀敬重,两人又都是饱读诗书的,有共同话题,一聊竟然十分投机。

    秦越见时机成熟了,拍拍手笑道:“虎子,没想到你师兄也是臭的。”

    甲寅讶然:“我师兄谦谦君子,怎么是臭的?”

    曾梧与程慎也停了话头,看向秦越。

    秦越笑道:“凤栖先生一身臭毛病,士行先生若不是臭的,怎么能与他聊到一起去?这不正应了那老话,臭味相投嘛。”

    曾梧拍桌大笑:“好一个臭味相投,士行贤弟,为这句臭味相投喝一杯。”

    程慎也笑着举杯对秦越道:“元敬有你这位兄长,真是好福气,来来来,大家一起。”

    四人把杯中酒干了,曾梧便收到了秦越的眼色,哪还不明白他打什么主意,便笑着对程慎道:“士行贤弟,某托个大,给你一个建议。”

    “凤栖兄但说无妨。”

    “眼下可不是应试的好时候,虽然以贤弟的才华下了科场必须独占魁首,但那又如何?不是翰林院埋首故纸堆就是天子身边当侍讲,某想,这不是你想要的吧?”

    “这……”

    曾梧见程慎犯了踌蹰,立马紧跟一句:“以某之见,当官就要干实事,与其在朝廷中虚耗岁月,不如趁年轻多干一些实事,一起去凤州吧。”

    程慎正要回答,甲寅已兴奋的拍桌大叫,“对,去风州好,我们师兄弟一起,做些成绩给老师看看。”

    秦越长笑起身,先对程慎郑重一礼,然后道:“若能得士行先生相助,那真是太好不过了,秦某不才,想请先生屈就掌书记一职。”

    程慎连忙起身,“掌书记一职何其重要,程某何德何能……”

    “师兄,你的本事,就是宰相也做得,就做掌书记,我们打虎亲兄弟,上阵……上阵师兄弟。”

    曾梧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程慎无耐摇头,对甲寅道:“老师说的没错,于读书上,你是要人督促的,幸好某带来了老师的讲义。”

    “啊……”

258:当朝卫阶

    陈疤子也搬进了新宅子,蔡喜儿一切本着实用至上的原则,把西山营舍那极简的结构照搬了过来,虽然与秦甲二府的奢华品位差远了,但四方周正,威武大气,后院还辟了个小园子,不种花草,却是见缝插针的种上许多果蔬。

    秦越参观完就对甲寅说:“瞧瞧,该带她俩来向嫂子学学,什么叫居家过日子。”

    陈疤子笑道:“得了,你俩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们晚上既然在某这吃饭,也只有你嫂子烧的土菜,莫嫌。”

    甲寅道:“就谗着嫂子的瓦罐煨肉了,嫂子,妞妞我来抱,菜多烧点,等下七娘她们也来。”

    蔡喜儿笑道:“怕我饿了你媳妇不成?”却把妞妞让给了甲寅,自去灶下忙活。

    妞妞一岁了,正是啊啊唔唔最好玩的时候,也不认生,只把甲寅的耳朵当玩具,用力抓扯。

    三人就在院中坐下喝茶,秦越道:“我不好带家属,你把嫂子带去吧,小弟反正进了学堂,可以让他住我家里去。”

    陈疤子笑笑:“不用了,她在家里,有母亲与小弟陪着,有伴,热闹。”

    “既如此,等下让容儿七娘她们与嫂子商量着办,她们雄心勃勃要做些事情呢。”

    陈疤子点点头,转问正事:“如今刺史你分出去了,掌书记也有了,行军司马和节度判官怎么办?”

    “我和虎子才从韩家出来,总算是把韩瞠眼的工作给做通了,蔚章跟我们走。”

    陈疤子大喜,拍手笑道:“他当节度判官却是最适合不过的了,心细如发,善于算计,比吴奎还适合,而且韩将军为人仗义豪爽,有事定会相帮。”

    秦越点头道:“如今就差个行军司马了,一时找不到也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这两年,我心里有莫名的隐忧,导致与张帅有些疏远,明天,我们仨一起去张帅府上辞行,帖子下午已送去。”

    陈疤子道:“这些弯弯道道,也就你能整明白,某与虎子都不懂的,只管拿主意便是。”

    正说着话,苏子瑜与周容已联袂而来,妆容朴素,衣着简洁,却都没带丫环,只有严婆婆跟在身后,甲寅忙献宝似的把妞妞递给苏子瑜,道:“快抱抱,妞妞可好玩了。”

    苏子瑜从没抱过小孩,犹豫了好一会,才僵着动作抱了起来,妞妞十分不适,扭着身子反抗,正不知所措间,好在严婆婆抱了过去,逗笑几句,又把妞妞给哄转了过来。

    周容大大方方的与陈疤子打了个招呼,便拉着苏子瑜进了后宅,今天,本是她俩唱重头戏。因有服饰作坊的设想,恰是正好把做事爽利的蔡喜儿给拉进来,一来有事做,二来也让陈疤子离京后安心。

    蔡喜儿听完规划心里却打起了鼓,眼前两人虽然一口一句的嫂子叫着,还顾着自己的感受特意丫环都不带的上门,但自己与她俩一比,真的是麻雀与凤凰的区别。

    陈疤子对两兄弟的心意照领不误,淡淡的道:“只管做去便是,做好做坏另说,她们有她们的优越,你也有你的优点,再说,她们也是真心对你敬重的……”

    蔡喜儿这才安了心。

    ……

    第二天,秦越三人去了张永德府第,进了花厅才发现曹彬也在,与他一起的还有位美男子。

    只见那人年纪不过三十来岁,衣着精致儒雅,五官棱角分明,剑眉朗目,唯有嘴唇略薄,却因留着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浓黑短髭而完美的掩盖了这唯一的缺点,阳刚中更显温柔。

    秦越自觉蛮帅的了,曹彬也算英俊,张永德也美仪容,但与这人一比,却是都差了一截。

    “少妇杀手。”

    秦越在心里暗赞一句,这才上前先与张永德见礼。

    张永德今天心情明显很好,不待礼全便把秦越拉起,笑道:“国华你们不要太熟了,某来介绍一下这位当朝卫阶。”

    “潘美,表字仲询,今后将与国华搭班子。”

    秦越“啊”了一声叫,嘴巴张大着能塞鸡蛋,两眼直愣愣的看着潘美。

    潘美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问道:“秦留后,你这是?”

    “啊,哦,惭愧惭愧,实在是闻名已久,今日见面才知潘兄竟然如此丰神俊朗,当朝卫阶之誉,名不虚传。”

    曹彬大笑道:“九郎你这可就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了,仲询最恨人家赞他美貌,抱一可以取笑他,你却不行。”

    秦越就有些尴尬了,笑道:“我其实更景仰的是潘兄的文韬武略……”

    曹彬一巴掌拍过来,怪笑道:“看看,仲询,你看看,你的魅力也太足了些,就连九郎都失态,还文韬武略呢。”

    潘美也有些失笑,当下与秦越陈疤子甲寅三人见了礼,众人分宾主坐下。

    席间,秦越这才知道潘美竟然是郭荣的侍从官出身,也曾参与过高平之战,因功迁为西上阁门副使,后出任陕州监军,却是与韩通也共过事的。

    这是真正的腹心呐,却不知是郭荣安排还是曹彬请来的,想想自己要与两大名将争高低,这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甲寅对这人的看法又不一样,他只觉着这叫潘美的,果然人如其名,货真价实美男子,尤其唇上那微微翘起的浓黑短髭,心想是不是回去与七娘商量一下,也蓄一把起来。

    从张永德府中出来,秦越与曹彬约好次日去枢密院聆听教诲。当值的恰正好是王朴,王朴也不玩虚的,直接给出二点重要意见:

    “对西蜀,圣上从来就没半点好感,起缘在于孟昶太自私,前几年蜀中大丰收,粮多谷贱,斗米三钱,而我中原却水患泛滥,战争频仍,百姓饥寒交迫,可西蜀宁可把粮食拿来喂猪,也坚持粒米不出关的封锁政策……

    所以,攻川之战,迟早要发生,你们阶凤二州可是前沿阵地,去了不仅要振兴经济,劝农兴桑,还要想办法扩军备战。”

    “谢大帅教诲!”

    王朴摆摆手,示意秦越和曹彬坐下,想了想,欲言又止,却是先喝了口茶再开口:“有一件事,你们要多留意一下。”

    “圣上当年整顿佛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近十万还俗僧尼中,大部分都安分守己,也有一小部分受不了农耕之苦,山野之累,趁着近年来政策有所松懈,有些蠢蠢欲动,此事,不可姑息。”

    “诺。”

    王朴嘱完正事,便大笑道:“来,以茶代酒,祝你们这一去,马到功成,旗开得胜,饮胜!”

    “谢王相!”

    ……

259:凤栖凤州

    “老牛,老牛,食量大如牛。”

    这是秦越取笑牛伯的顺口溜,据说还有一个冷笑话藏在里头。

    但老牛毫不在意,甚至认为是都虞侯对他的褒奖之词。

    能吃是福啊!

    与他一起吃兵粮的,骨头都朽光了,比他晚十年入伍的,还全手全脚的也没几个活着的了,想想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五十有六了,还能吃一大钵汤面,一天两顿小酒,前年娶个健硕利索暖脚的,白捡两带把的,去年还能再生个带把的,在这甲府里,每天都不用干活,合府人人敬称一声牛伯,就连主家娘子那天仙似的人儿,下了车,也要先糯糯的说上一声:“牛伯辛苦。”

    老牛觉着这一辈子,可活的满足了。

    所以当甲寅隆而重之的将府里库房钥匙交给他的时候,他忍不住“啪”的一声单膝跪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一个“诺”字如老狼怒吼。

    ……

    不眠之夜有许多种,如甲寅这般早上起来差点趔趄的也是一种,苏子瑜柔柔的为他抚平衣服的皱折,幽幽的道:“让双儿跟你去吧。”

    “你想哪去了,我去了凤州,就住军营里的。”

    苏子瑜看着夫君认真的样子,抿嘴轻笑,人比桃花艳。

    甲寅忍不住就看呆了。

    “快去用早饭了,师兄他们都等着呢,呆子。”

    甲寅这才嘿嘿笑着往外走,抬脚过槛时,差点又一个趔趄,这一回苏子瑜脸红的不敢见人了。

    秦越上折请辞被驳,之后枢密院又催促二次,曹彬更是逼着他,秦越还是拖着过了重阳佳节,这才懒洋洋的去兵部领了旌节,向圣上辞行,定于今日出发。

    同行的除了程慎、花枪、山豹三多等人外,还有一个木云。

    郭荣终于批了老司马回江南的请辞,老司马临行前把木云塞给甲寅,说可尽儿的使唤他,别让其脑子生锈了。

    甲寅这才想起自己的军事老师,向秦越推介说当个行军司马不要太轻松,木云坚决辞了,甲寅对付他有的是办法,不干也行,跟着去就是了,否则一把揪起往车厢里一扔了事。

    苏子瑜盛妆打扮,领着全府仆从于府门外为甲寅送行。

    待看到甲寅一身戎装,手提战刀,威风凛凛的在花枪山豹等人的扈从下出来,想好的祝词一瞬间忘了个精光,千言万语只化为四个轻柔柔的低音:“早点回来。”

    甲寅微微一笑,接过妻子递来的酒碗,一口喝干,旋即翻身上马,对着牛伯等家人团团一抱拳,喊一声“出发。”

    祁三多手一抖,火红牙旗迎风展开,当先开路。

    牛伯看着甲寅等人威风凛凛出发,鼻子一酸,忍不住扯开嗓子吼唱:

    “君不见,霍骠姚,漠北纵横六千里。

    亦曾闻,班定远,绝域轻骑敌披靡……”

    ……

    周容也为秦越担心,秦越捏着她的丰盈处,有些恨其不够柔软的样子,说亏你还是后世白富美,宽点心行不行?

    周容扭着身子,说我也想跟去。

    秦越说你当这是后世呐,乖乖的这在等我,谨守门风懂不懂。

    什么叫懂不懂?

    天雷勾地火。

    又是一通颠狂后,明明说腰塌了,懒的起来相送的她,在被秦越用家法啪啪惩罚了一通后,人却越发的鲜亮了起来,执意要送,秦越却受不住离别的感觉,将其用被子一裹,命其老老实实的睡觉。

    卯时二刻,甲寅一行先来汇合,还未进门,史成也在二位家将的护卫下到了,而韩徽的到来更拉风,整整二十位家将扈从外加四位文士一名书僮。

    有爹没爹,天差地别。

    秦越这才拜别师父师娘,带上庄生出来,与兄弟们嘻哈着互擂一拳,便向迎秋门驰去。

    曹彬一行早在门口等着了,好生抱怨了一通才出城。

    陈疤子率着虎牙军已在官道外候着,凤州阶州相邻,故一路同行,本已分家的虎牙军又暂合一起。

    这一次带出的都是精兵,淮南一战回,原从虎捷龙捷抽调补员的都已各自归建,再退了老兵伤兵,这一次出来的,只有千六百人,两州各分八百。

    曹彬的阶州军名曰“广捷”,但他没让树大纛,依旧只有虎牙军的大旗迎风飘扬。

    大军如龙前行。

    秦越打趣曹彬,怎不见你京中好友折柳送别什么的?

    曹彬说那是士子文人玩的酸牙把戏,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一碗酒摆不平的。

    然而,到了长亭,还是被人挡下了。

    “曹留后,秦留后,潘将军,陈将军,甲将军,各位将军,我家将军特于亭中略备薄酒,为众位将军践行。”

    秦越讶然,举目望去,才发现亭中之人虎背熊腰,渊停岳峙,正是殿前司都指挥使宋九重。

    秦越不知此人为何来相送,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秦越示意众人跟上,自己翻身下马,哈哈一笑道:“宋将军,如此厚意,我等如何敢当。”

    “正好休沐,听说你们走马上任,聊备水酒一杯,祝君马到成功,来,国华,九郎,仲询,元敬……大伙都把碗端起来。”

    “多谢宋将军。”

    秦越甲寅今天有些虚,三碗酒一喝,就有些头重脚轻,迷迷糊糊的向宋九重告辞,曹彬脚也有些发软,就不骑马了,很没样子的往备用的马车里一倒。秦越和甲寅见了,有样学样,也往车里钻去。

    没想到曹彬却问出个尴尬的话题:“几次?”

    ……

    曾梧与程慎两人坐在后一辆大车上,曹彬、秦越慵懒的样子看的分明,再看看军纪严明的甲士,眉头就皱了起来:“如此懒散,如何带兵。”

    程慎笑道:“正是血气方刚之际,又逢千里辞行之日,一夕贪欢也正常。旅途漫漫,不如手谈一局?”

    曾梧大笑道:“固所愿也。”

    他本是心高气傲之人,满腔热诚的从燕州南下,本拟建功立业,哪知却眼睁睁看着***祸害百姓而无力阻挡,一气之下辞官,却是又遭到了囊中羞涩受尽白眼之苦,心性折磨大半。本以为自此消沉,再无雄心了,哪知被秦越蛮横的一拉,有所为的野望竟如荒草般的在心田里滋长出来。

    等待程慎从行囊里掏棋的工夫,曾梧心想,吾名凤栖,此去凤州,莫非吾这凤凰,终将立于枝头乎?

    曾梧看了看入眼枯黄的旷野,心里滚烫般的热了起来。

260:秦越与曹彬的最大不同

    凤州,其东有山。

    有周之兴,努蜚尝鸣于岐,翱翔至南而集焉,是以西岐曰凤翔府,南岐曰凤州。

    州境东西四百八十里,南北三百七十六里。地处入川故道,背依秦岭主脊,历来是军事要冲,故有“秦蜀咽喉,汉北锁钥”之称。

    著名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典故就发生在这里。

    境内有水,源出代王山,名故道河,曲流蜿延西向,为嘉陵江正源。

    凤州州治所在的梁泉便座落在故道河冲积出的山谷阶地上。沿河西向,下游为两当县,再是河池县,河流在此折而南下入川。

    入蜀的正驿官道便是沿河而进,名曰“陈仓道”,又叫青泥道、散关道、凤州道,另一条褒斜道也是从凤州境内始。

    古语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凤州扼控西蜀之咽喉,太平岁月,商旅往来,买卖兴旺,十分繁华,然而自从周蜀交战后,西蜀闭关锁国,东出三路皆封,商路大部分取归州道南下,只小部分轻商偶尔还取道此地,故凤州经济一落千丈,再不复往昔繁华。

    梁泉县令丁禹洲三天前便得到了新上任秦留后准确的行程安排,与早五天就到了凤州的河池县令周希崇,两当县令狄保衡开始周密安排迎接部署。

    本来这种迎接顶头上司的大事,该由刺史来负责,可原防御使兼本州刺史的朱治患了心结,早几日便将一应交接事宜交给心腹家人,自己却是先一步离开了凤州。

    节度留后一职本为节度使出外后临时暂置的职位,随后渐演变为正式的官衔,但一直未有明确的礼仪典章,三人一计议,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精神,索性便按着迎接节度使的礼节来。

    黄土铺道,清水洒街,城外接官亭披红挂彩。

    这一日辰时三刻,三位县令携着官印,与一早赶来准备参见上司的三县厢兵指挥使,率着挑选出来的体面乡绅,早早的到了接官亭,等候新留后的到来。

    除开那些节度使自命的“留后”不说,举着旌节上任的二十岁的节度留后,自唐时开始起算也是没有之一,更别说还是从一介大头兵起家的。相比之下,二十六岁的阶州留后就比较正常了,起码还有个皇亲国威的名头罩着。

    这秦越又是何方神圣?

    巳时初刻,远处有马蹄声响起,不一会两骑哨高举角旗呼哨而至,至亭前稍一致意,却是继续向前。

    稍等片刻,又是两骑腾起如烟灰尘奔驰而至。

    如此一连过了十二队前哨骑兵。

    等这二十四骑于前后左右分列侍立毕,前方官道上这才闪出一面三旓大纛来。

    丁禹洲鼓足中气,喊道:“奏乐!”

    随着两声悠长的牛角长号响起,顿时鼓乐齐鸣。

    骑着高头大马,肩背宽厚牛带,搭举着大纛的祁三多威风凛凛的走在队伍正前面,他的身后,左右各有乐手击鼓吹号,与迎宾乐队遥相呼应。

    紧跟着的是刘强与李行各率四骑分成两列,随后又有四面虎牙军旗迎风招展。

    离开一丈远,三骑并行,中间手提长槊,鞍前停鹰的是虎牙军衙内亲兵都指挥使甲寅,左边史成,右边花枪,三人皆全副批挂,彪悍如虎。

    再后面,是曾梧、程慎、木云、韩徽,四人皆文士打扮,儒雅风流。

    又隔一丈远,方是着红袍骑白马腰悬长剑的主角,凤州留后秦越。

    庄生利索打扮,为其牵缰而行,铁战手提战斧,为其护后侍卫。

    一路同行的曹彬等人则落后一个马身,而陈疤子,则干脆的于后押阵,把风头全让给今日的主角。

    “治下梁泉县县令丁禹洲……”

    “两当县县令狄保衡……”

    “河池县县令周希崇……”

    “偕本境官佐,乡亲父老……”

    “恭迎留后大驾。”

    前导诸骑左右分开,让出大道,秦越策马上前,看着黑压压躬身行礼的官员百姓,深吸一口气,飞身下马。

    “诸位快快请起……啊呀,你老快快起来,小子何德何能,敢受长者拜。”

    ……

    前方如此热闹,白兴霸与武继烈耐不住了,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没心没肺的策马上前,在甲寅身边驻马,白兴霸啧啧赞道:“九郎官袍一穿,模样儿可周正了。”

    武继烈则把史成的马缰一扯,替上他的位置道:“你把脸再板着,也不够彪悍,这位置该某来,那才架势子。”

    史成懒的理他,他的注意力全在秦越身上,只见其被一众官吏乡绅围着,谈笑间,如春风拂面,不由的佩服万分,忽然间就明白了秦越与曹彬的最大不同来。

    秦越不论嬉笑怒骂,兄弟们都不会生气,似乎不管是谁,都能被其情绪所感染,这本事,该用什么词形容呢?史成脑子里转荡了几圈,却是蹦出四个字来:“焕然冰释”。

    对,就是焕然冰释。

    不论你心情再如何糟糕,与秦越说上几句,便能身心畅快起来,不管是什么场合,只要他出现,仿佛空气中就有了叫安心的因子,所有人都会松下心弦,变的懒散起来,放松开来。

    而曹彬,为人也谦和有礼,豪迈爽朗,比起秦越来,似乎更有担当,更有硬气,更有上进心,但其与人相处,仿佛总有一层似有似无的隔膜存在着,是身世的原因还是本性的使然,史成分辨不出来,但总归有那么一丝距离感。

    这大约便是自己苦思一夜后毅然决定跟着秦越的原因所在。

    虽然曹彬显然更具前途,但与秦越一起,却不会有丝毫压抑,过的舒畅。

    哪怕前进的缓一些又如何?

    他看了看满脸羡慕的兴霸与继烈,知道这两货要不是家里长辈的硬压,绝对转身就会懒在这凤州不走。

    想到这,他忍不住有些担忧的扭头看了看,却见曹彬正与潘美在轻声说话,一付云淡风清的样子。

    唉!

    史成莫名的就叹了一口气。

    凤州的迎宾安排十分妥当,既突出了今日的主题,又照顾了相偕而行的阶州军,三位县令联袂前来,恭迎曹彬下马,敬上三杯接风酒,方才热热闹闹的恭迎进城。

    军营也打扫的干干净净,知晓两军本为一体,主客皆安排在一起,肉山酒海,弥漫着醉人的浓香。

    秦越看了看修缮一新的留后府,轻呼一口气,抬脚登阶。

261:升堂排衙

    “呜……呜呜……”

    威武雄壮的牛角号声中,虎牙大纛在留后府高高升起,紧接着点将鼓一声紧似一声,声声震远。

    留后升堂,点卯排衙。

    这是留后上任后顶重要的日子,各级官佐吏员都起了大早,未等第一通鼓毕,有资格参见的人早已将衙前堵了个严严实实。

    “末将虎牙军兵马都指挥使陈仓,参见留后。”

    “末将虎牙军都虞候史成,参见留后。”

    “末将虎牙军衙内亲兵都指挥使甲寅,参见留后。”

    “治下梁泉县县令丁禹洲,参见留后。”

    “治下两当县县令狄保衡,参见留后。”

    “治下河池县县令周希崇,参见留后。”

    ……

    陈疤子第一个登堂参谒,本来秦越再三让其免参,但陈疤子持意要行下属参谒之礼,说礼不可废。秦越说你可是老领导呐,你来唱名参谒,让我情何以堪?

    陈疤子笑说除了最初的伍长外,其它都是挂个名儿,这虎牙军可是你一手打造的,你能力比我高太多,早就该把位置挪正了,如今行了参谒礼,却是正好名正言顺。

    秦越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陈疤子一带头,甲寅史成几个自然有样学样,这一参拜,上下秩序顿明,一股无形官威便从秦越身上悄然的散发了出来。

    陈疤子行礼如仪后,在左手第一把椅子上坐下,史成、甲寅依次而坐。

    陈疤子看看帅案后一身戎服,严肃端毅正坐的秦越,以及案前负责点名的程慎,再看看右边,第一位坐的是曾梧,第二位是被甲寅强按着坐下的一脸不愿的木云,第三位是穿着官袍却依然一脸稚嫩的韩徽……

    随着唱名参谒的下属越来越多,陈疤子心里就越发的感慨,这就是那个甫一进营,风度翩翩胜过贵介公子,闻到臭味就呕吐的少年郎呐,一转眼,就成了大周朝最年轻的留后,左武右文,济济一堂,掌一州三县军民财政,杀伐决断,威仪如山。

    “禀留后,各级官员吏使皆已到齐,请示下。”

    秦越点点头,示意程慎归位就坐,其为掌书记,却是单设桌案于右侧,以便秉笔书要。

    “诸位,本将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以本将的年龄来说,这时正是走马章台的最好时候,但是圣上只手一揪,便把某从温柔乡里揪出来了,这事有多么幸福,便有多么痛苦,幸福在皇恩浩荡,痛苦在家有河东狮吼……”

    秦越以让众人惊掉眼珠子的开场白开始他的就职演说,继续他吊儿郎当的感觉,众官吏心宽之余便又暗自庆幸起来,有这样一个好说话的上司,是所有人都期盼的。

    他说他啥事不懂,只能边干边学,这多好呀。

    他说他年轻阅历浅,就不要以上司相待了,直唤名字便好,这也好呀,起码面子给足了。

    他说他以赚钱为目的,要让百姓都手有余钱,这就更好了。只要喜欢钱,一切都好说。

    秦越一通洋洋洒洒的话说完,赢来了若干会心一笑,然后,倏的话题一转:

    “正因为本将年轻,所以今儿个趁大伙都在,宣布两件人事任命,凤栖先生,兹任命你为府中长史,权知凤州,一应民政由你负责。”

    “诺。”

    “南客先生?”

    “……木云听令。”木云见曾梧昂然然的应诺,只好不情不愿的起身。

    “兹任命你为行军司马,协理军政戎务。”

    “……诺。”

    秦越见木云当场应了,嘴角一丝笑意就浮了出来,指着韩徽道:“韩徽,韩蔚章,为节度判官,其年纪虽然最小,却是我等兄弟中最具才学者。”

    “最后再介绍一下,这位程慎程士行,为府衙的掌书记,诸君以后若有要事,可先找他们几位,本将只负责喝茶。

    至于诸君,请各司本职,用心做事,大伙一起为这凤州兴盛,黎民福祉努力……”

    这一上任便把大权分的干干净净,如此行事,看上去洒脱无比,却也实在有违常理,便是来镀金的勋贵,也没有如此当甩手掌柜的吧。

    散了衙,丁禹洲狄保衡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把一肚子的心思藏在怀里,各自回衙。

    待到这些官佐都散了,秦越这才嘻哈着起身,对陈疤子等人笑道:“我们先为国华他们送行,回头再来好好议事。”

    需继续西进的曹彬等人早已收拾好行装,见秦越依旧绯袍白马,便嘲笑道:“都说一朝印在手,便把令来行,你倒好,却是先把官威儿给摆了个十足,排个衙而已,需要这般久?”

    秦越格开曹彬抓来的魔爪,还嘴道:“有本事你到了阶州别排衙,官袍也别穿。”

    众人说笑一阵,这才上马出城。

    秦越与曹彬并辔而行。

    一路上尽嫌弃大纛上那“广捷”二字,啰里啰嗦的一大堆屁话,无非是我这军号虎牙,你最不济来个豹爪,熊腰,或是凤头也好,广捷广捷,不识字的人听了以为是“咣及咣及”呢。

    收获了曹彬好一通白眼。

    出城三里,曹彬驻马道:“别虚情假意了,某知道你现在恨不得立马回衙,就送到这吧,这一去,咱兄弟就真拉开架式了,可别被某落下太多,到时太难看了坐一起喝酒都尴尬。”

    秦越嗤笑一声:“到时别张手呵,否则自个剁。”

    曹彬不再废话,剑鞘一指,甲士便加快了脚步。

    一众兄弟于路旁拱手作别,武继烈与铁战两彪汉子竟然比娘们还娘们,抱一团还不够,临了还互换了战马,这才一手抓一把肉干嚼吃的快活。

    白兴霸有样学样,牵着乌骓马,眼巴巴的看着甲寅,被甲寅鄙视了,直到白兴霸要发狂了,才从鞍左解下一柄连鞘仪刀,轻巧巧的掷过去,这才算是把白兴霸的嘴给抹上了蜜,直呼虎子最好。

    史成与张侗在一旁细话,初进营时,两人形影相随,没想到一年过去,却是分开了,两人都有一肚子的感慨兴叹。

    吴奎与韩徽在聊的话题似乎与女郎有关,韩徽脸色通红,眼里却闪着兴奋的神情。

    秦越与各位兄弟一一拱手作别,最后郑重的对潘美道:“仲询兄,到了阶州,上街时请一定要罩上幕篱,否则阶州男子心难安矣……”

    潘美手指虚点,想说什么一时却开不了口,曹彬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大喝一声:“走起。”

    众兄弟跟着曹彬策马飞驰,唯白兴霸跑出半里远还扭头高吼着:“虎子,来阶州喝酒啊……”

    ……

262:万事开头难 一

    新官上任三把火。

    秦越却举着燎天棒发呆。

    在京时各种设想,与路上和曹彬多方探讨,真坐上节度留后这位置,秦越却有了茫然失措,无从下手的感觉。

    位高权重,享受威风八面的同时,就要承担沉甸甸的担子,如今的他,一举一动,都事关一州三县十五六万人的民生,由不得他不慎重。

    他看似随意的把民政丢给曾梧,把军务丢给木云,恰是他眼下最好的应对举措,也只能怪他两世为人,都无主政一方的经历。

    前世只是个满地走的业务经理,最大的官也只是个分公司经理,管着十来号人。这一世,虽说官衔高,但都是军职,要他管一军,或者一厢都没任何问题,一州主政,对他来说,确实有些赶鸭子上架了。

    好在履职顺利。

    曾梧拿走铜印便移步刺史府,开始接摊子,陈疤子则率着子弟兵三日间顺利完成戍务交接。给了秦越相对充足的时间调整,诸位兄弟们也都没有闲着,眼视耳闻,把各种情况都相继的报了上来。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山多地少,也没别的出产,只能从地里刨食填肚子,进山整些山货换俩钱。”

    “城垣破坏不少,某看了,后补的都是豆腐渣工程,样子货。”

    “说是有一军人马,但某拿着名单一一核对,加上两当与河池的两营,这里的五个营实际只有九百一十七人,一半老残。”

    “仓粮是满的,不过这是前任为了补窟窿临时强征的,百姓怨言极大。”

    ……

    夜已深,留后府,后衙依然灯火通明。

    通过初步的实地视察,一场重要的议事正在进行,与座的都是京里来的人马,曾、程、木、韩、陈、甲、史、花,铁、还有个最擅长斥侯哨探的唐东。

    仓里有粮,库里无钱。

    这便是秦越交接后的凤州现状。

    幸喜连着两年未曾打仗了,西蜀只是牢牢守着青泥岭,再不出关一步,倒也暂时太平。

    有粮,军心不慌。

    无钱,有兵难养。

    曾梧等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所见所闻汇报完毕后,这才递上一袋卷宗,秦越接过一看,却是一叠履历,便按下道:“凤栖兄,你捡重要的人事先说一下。”

    曾梧点头道:“也好,某将四位重要人物说一说。”

    “丁禹洲,四十二岁,卫州人,前汉乾佑三年进士,曾入苏逢吉幕府,国朝初立,苏贼畏罪自刎后,部属分散,太祖怜其才学,外放博兴县丞,有微功,一年前调任梁泉县令。”

    曾梧品着香茗,缓缓对其下论断:“此人有才学,长袖善舞,惜乎当年跟错了人,以至宦海浮沉,且来此一年,尚无多少根基,可用。”

    “狄保衡,五十三岁,两当县人,前晋时即为两当县尉,伪蜀入侵,升为县丞,复归周土,则为县令,为官十有三年。”

    秦越爆一句粗口,道:“土皇帝呐。”

    曾梧道:“人家有本事,财赋徭役均能按时完成,境内也少有刑事大案,留后若想安稳局势,这类人少不得。”

    秦越不说话,示意继续,曾梧继续介绍下一位:“周希崇,三十七岁,唐州人,出身商贾之家,经延州留后李彦頵举荐入仕,任河池县令两年有余,擅财计,劝农兴商有一套。”

    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臣子,郭荣早年经商,所以十分看重财计。

    张美贪财好色,但其财计本事却比李谷强上太多,郭荣一边重用,一边鄙视斥骂,权柄却是日益增重。

    李彦頵行止更是不端,看什么都是从钱孔后窥视的,任延州留后不过一年有余,就因重税逼反蕃部,兵围延州,但他实打实的为朝廷的钱仓做了贡献,民乱发生后,待事平歇,却是平调仓州当留后去了。

    没想到凤州治下还有位周希崇,可此人看上去倒也仪表堂堂,难不成是李彦頵的一路货色?

    秦越正在思考,曾梧又道:“第四位,乃梁泉县尉邬凤南,善短兵,绰号‘乌凤头’,据说过往商旅,县令可以不拜,但这位乌凤头却是要敬上一敬的。”

    “托塔天王?”

    秦越皱了皱眉,努心回忆那天排衙所见之人,结果毫无印象,脸上便露出了疑惑之色。

    曾梧笑道:“就一干瘦老头,但在凤州,果真是能跺跺脚地皮颤三颤的家伙。”

    秦越食中二指挟着一管未开笔的紫毫轻旋着,眼神于笔尖那一点黑上飘忽:“我有数了,陈头说一说军中人事吧。”

    “好。”

    陈疤子道:“本州乃边境要地,故军备高于一般州县,河池、两当各有一营编制驻守,还有九座烽燧。

    原防御使的亲信在交接后都已自递辞呈,现留下的还有三位营指挥使,河池县乃是张有度,两当县是郝延年,凤州留下的则是余则成,三人皆四十多岁,除张有度为原凤翔军因战功简拨,另两人均为朝中所派,武略一般,人浮于事。”

    “军中大半精锐皆已调走,留下的,能有五百得用的就很不错了。”

    甲寅没好气的道:“那蜀军也是傻呆的出奇,就这些防御,不够塞牙缝的,就不知道出兵么。”

    木云挪了挪屁股,表示嫌弃。

    甲寅奇道:“难道我说错了?”

    “没错。”

    秦越只好给他解释:“从战术上来说,趁虚而入是最好不过,可打下一州三县,又怎么办?先不说西蜀朝廷会不会给领军将领来一个妄起战端的罪名,只说秦州、凤翔两镇大军一出,蜀军怎么办?别以为王景王晏两人年纪都一大把了,可耳不聋、眼不瞎,正好可以再搏个战功。

    好吧,军民两政的大致情况便是如此了,大家说说,这事情从那开始着手为好?”

    甲寅吃了一瘪,立马道:“当然先把军事抓起来,练出一支精兵来。”

    “怎么抓?”

    “征兵、选兵、练兵。”

    “可库中没钱呐,这兵怎么征?今时不同以往,不管厢兵战兵,入伍就要先给安家例物,好一大笔开支。”

    “……”

    说到钱,甲寅便无语了,不止是他,满屋的人都缄了口。

    秦越手指轻敲桌面,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个个看过去,发现众人不是在思考就是在逃避,唯有木云神神在在的喝着茶,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便笑道:“南客兄,你有什么高见?”

    “某?”

    木云放下杯子,笑道:“某有什么高见。”

    甲寅收到了秦越的目光示意,把双手搭在木云那瘦骨的肩上,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搜骨**。”

    一物降一物,木云对着甲寅的赖皮蛮横无解,只好摆摆手道:“高见没有,低见要不要听?”

    甲寅立马眉开眼笑,双手瞬间秀了一把敲骨百八锤,从左肩一路敲到右,再一路回来,响起一叠串的嗒嗒声。

    “说。”

263:万事开头难 二

    甲寅与秦越其实已经从老司马嘴里知道了木云的底细,当初听到这瘦不拉几的家伙就是以三千弱旅破吴越五万大军的猛人时,着实惊掉了下巴。

    秦越是欢喜的直搓手,连喊捡到宝了。

    甲寅却是有些不以为然,这家伙三天两头要为木云松骨,身上每一寸地方都捏过了,无聊时也给他整出了好几招捉弄人的法子,所以木头怪是叫木云还是柴克宏,没什么区别,在他眼里,就是个可以任他拿捏的药人玩偶。

    或许是当初在江宁,两人同病相怜两两相望的缘故,又或者承了甲寅天天为其松骨舒筋的好处,再或者是兵法问对时结下的情谊,木云在很多时候都由着甲寅的性子,眼神里偶尔流露出的是兄长般的怜爱。

    在享受了甲寅卖弄式的敲打后,木云只好开口,却是先问陈疤子:“陈将军,戎事上,眼下紧着要做的事有哪些?”

    陈疤子道:“眼下急着要办的事有三,一是修缮城墙,二是征兵,三是排摸境情。”

    木云点点头,再问曾梧:“凤栖兄,民事上,却又准备从哪里着手?”

    “若是要修缮城墙的话,可以把城内的规划也修整一二,京中的公厕设施就很好,凤州虽无那通畅的下水道,也可改良了实施。”

    曾梧顿了顿道:“眼下又正好冬闲,索性广征役夫,把田间沟渠也修缮一二,然后借这机会清丈一下田亩,把朝廷新颁的均田令执行下去。”

    秦越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均田令也只是圣上下发各州的参考之物,凤州合用不?再说这执行难度……”

    “难度是有,但执行此政策,对朝廷,对民生都大有好处,你给某准备一百甲兵,十来张嘉奖令,这事就能办成。”

    “嘉奖令?”

    “问朝廷要,能来两个出身最好。”

    秦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示意木云继续。

    木云道:“既然如此,事务的突破口也就有了,治事先治人,有人在手,一切就好办。

    陈将军修城墙要人,凤栖兄修水利要人,不如一并征之,役夫归役夫,募工归募工,一概行军法管理,然后再挑选精壮者入伍,如此,可视情况进退自如,稳中有进。总之,如征兵之类的敏感之举,要让阶州先动起来,我们跟在他们的后头,征多征少皆有榜样参照。”

    秦越一竖大拇指,赞道:“好主意,河池、两当也该如此搞,先干一个月的活,再来挑兵,好的差的早分的清清爽爽的,还可以筛一筛谍子。”

    “那么,事务便如此着手,这州境整顿就由凤栖兄总为筹谋,城墙修缮由陈头负责,城内规划,蔚章协助,颁行均田令之事,我只能安排二百厢兵与你,再给你配两什亲卫,有没有问题?至于奏折该如何上,你与士行兄看着办,这方面,我的文笔与你们差太远。”

    曾梧点头道:“足矣。”

    秦越一拍巴掌继续道:“赵山豹,唐东。”

    “有。”赵山豹与唐东连忙站起。

    “斥侯队与山越营暂时合一,山豹为首,东子配合,本境多山,你们把这周边几百里,在年前都给摸熟了,摸透了。”

    “诺。”

    赵山豹磨拳擦掌,笑道:“这活好,正好带着兄弟们打猎。”

    “其它人等各就各位,南客兄、虎子,你二人与我一道巡视各地,咱先把情况摸熟了,再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甲寅一听要出门,就乐呵了,却又听韩徽道:“钱呢?没钱怎么做事?”

    秦越道:“我从京中带出来五千两,先应下急,后面的再慢慢想办法,放心,钱会有的。”

    曾梧喜道:“你有办法?”

    秦越转着笔管,悠悠的笑道:“少生孩子多养猪。”

    “?!”

    ……

    留守府很大,足有四进,是原蜀中武胜节度使府基础上修缮的,依着秦越的本意是大伙都住进来,但陈疤子却拒绝了,坚持进营,他这一坚持,武职人员都只能跟过去。

    甲寅与花枪却是属于衙内亲兵,可以住在这里,一同住这的还有程慎与韩徽,曾梧却自有刺史府衙。

    开完会,众人散去,见甲寅也准备起身去洗沐了,秦越道:“把马尼德揪来。”

    甲寅一怔,不明秦越用意,但还是奉命而去,不一会,两人进来,马尼德要行礼参见,秦越摆摆手道:“说吧,把你的来历,想法,一股脑儿的都倒出来,你与我们也有一年时间了,你这隐型人当的也差不多了。”

    马尼德见秦越把玩着一柄锋利的小刀,脸上神情却让人难以捉摸,脊背一紧,只好在胸前划了个十字道:“我是奴隶,主人是……”

    “身世。”秦越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好吧,如果秦将军愿意听故事的话。”

    马尼德坐了下来,眼神有些空洞,说的话也有些难懂,不过在秦越的认真聆听下,还是大约听明白了他所说的意思。

    原来他真是个奴隶,却是早被铁面王给买了的奴隶,来自遥远的一个叫罗姆的地方,是位拥有自己城堡的城主,兵败被俘,他与两位妹妹一起被发卖到了浮图城。妹妹进了铁面王的王宫,他却被告知想办法把自己卖给甲寅,尽一切可能的帮助新主人。

    秦越耐心的听完马尼德的话,听到他所述的靠着海边,有沙漠,有绿洲,心里大约有点数了,便点点头道:“这么说你是苏七娘的嫁妆?”

    “是的。”

    “铁面王对你提了什么要求没有?比如说……他就不怕你逃走?”

    马尼德沮丧的摇头道:“我的传家宝,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都在我妹妹身上,而我美丽动人的妹妹,却在那奢华的王宫中,我……无路可去。”

    “不过……铁面王承诺过,只要我能做成三件对主人有帮助的事,他会放我们一家回去,回到罗姆去。”

    秦越的眉头挑了一挑,道:“你说的主人是?”

    “就是甲将军。”

    秦越不说话了,摸着光洁的下巴,只把目光盯着马尼德仔细看,仿佛他的脸上长了花。

    马尼德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道:“秦将军?”

    秦越这才回过神来,笑道:“既然你只有在主人这完成贡献度,才能换回存在铁面王那的东西,那么……现在就为你这主人干件大事吧。”

    马尼德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是什么大事?”

    “我给你三十两金子,五十两银子,你回你家乡去,把你家乡所有能见到的果实种子都帮你主人买回来,能吃的,能用的,全都要,也可以把稀奇古怪的东西带来卖给我,我知道你也需要钱,这是很赚钱的营生,金子是借你的本钱,以后双倍还我,银子是给你的路费,够了没有?”

    “仁慈的上帝啊……够了,足够了,只要再给我来两匹快马,我发誓,我将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再赶回来。”

    “那行,你收拾收拾,明天一早领了金子银子就出发吧。”

    马尼德挥舞着双手,激动的满脸通红,如狼般低吼着跑了出去。

    甲寅一直默不作声的在边上看着,直到马尼德走远了,方问道:“九郎?你要他干嘛?什么种子这么值钱?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秦越摸摸鼻子,笑道:“我也说不好,试一下吧,真回不来也就算了,要是一年半载的他回来了,估计带回来的东西就有大用了。”

264:无题

    十月小阳春。

    此时的冬日暖洋洋的,若是喝了酒,更是熏熏然的让人昏昏欲睡。

    秦越看着仰天八叉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睡的正香的甲寅,摇摇昏沉沉的脑袋,心想做人就该如虎子般没心没肺的才活的快活。

    事议定了,但各项准备工作却是要筹备一段时间,曾梧、陈疤子等人忙的脚根不沾地,秦越也没闲着,带着木云甲寅在州城内外四处视察。

    药街、粮店、油坊、紙槽、张庄、李村、呵着酒气,一路匆忙。

    甲寅没好气的说你这哪是巡视,纯粹是变着理由找酒喝。

    秦越笑着解释说事情能不能做好,跟喝酒多寡成正比。

    这句酒场上的劝酒话,话糙理不糙,古今中外莫不如是。有人就有人际关系,而人际关系却是影响事态发展的最大力量,你再有本事,领导看你不顺眼,一切都是白搭,你再有品貌,美女不来电就是没招,你策略再好,下面的人不执行也是糟糕。

    说易行难。

    好在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

    和高雅的人沟通交流,要品茶,与大众建立人际关系,最好的媒介便是酒,虽然酒场上酒话连篇,清醒的人看酒徒似疯子,其实这类清醒者往往不知个中味。

    酒场上,说什么,聊什么,内容不重要,很多时候一场酒喝完,双方都忘了说什么,但情谊却建立起来了,再次见面就如亲兄弟般的热情。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情绪可以感染。

    老祖宗们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但可能说不出高明有哲理的话来,或者被曲解了,酒场上所交之友人也被冠上酒肉朋友的呼谓。却不知真能为你办事的,恰是酒肉朋友。

    知音少,为恐弹琴无人听,那是半点也不敢伤害的。

    铁兄弟,遇事时要先替对方想上三分,为难不为难?患得患失之下,有事总难张口。

    唯有酒肉朋友,你可以把酒场套话当回真,趁着他吹大话时拿住,可是直言不讳的把所求相告,也可以纯利益往来,该怎样就怎样,可谈利,可言情,可求助,可拿捏,恰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往往能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

    所以有宴要赴,有酒要喝。

    眼下能把帖子送到庄生手里的,都是凤州的头面人物,能让我们走一走看一看的,都是关系本地民生的乡绅大户,通过酒品看人品,最不济也能多知晓一些情况,对今后的决策会有所帮助。

    甲寅烦不胜烦,但秦越如此说了,他只好打起精神应对,好在他与秦越多年养成的默契也能很好的配合,一个眼神便知如何搭台或是打岔。

    只是他喝多了可以睡觉,秦越却不能,一堆的事务等着他呢。

    秦越接过庄生端来的木盆,把头深埋进清水里,感受着那侵骨的冰凉,良久才冒出来,甩的水花四溅,这才把毛巾罩在脸上,大口的呼着气,似乎如此便能把酒气给全吸走一般。

    “晚上还有一场呢,别睡了,起来醒醒神。”

    甲寅扭了扭身子,不满的巴叽一下嘴巴,双臂一振,方才起身,径走到桌前倒了两碗凉茶喝了,这才觉着爽气,一抹嘴道:“从没想过,喝酒也是个累人活。”

    “好歹长点心,帮我留意一二嘛,上桌就吃,撤席就睡,还不如带着三多呢。”

    “谁说我没长心的,我留意着呢,比如……比如……”甲寅想要为自己争辨一下,揉着太阳穴想了半天,最后缩缩脖子行法尿遁。

    晚上是酱园薛李联合坊门街几家商户设的酒宴,秦越喝足清茶,与甲寅一起走一趟掌法,化去酒气,换身衣裳便再次出门。

    人家既然热情相邀,总不好候到饭点再动身,虽然酱园味儿重,但也算是名声在外的凤州特产,走个过场是必须的。

    坊门街在北城,酱园则在城外的燕子坞。

    隔着三里远,便闻到的浓郁的酱香味儿,甲寅的座骑便兴奋了起来,摇头晃脑,秦越没好气的抽它一鞭子,说与主人一样是个只会吃的憨货,回头就用酱汤把你灌饱,咸死你。

    庄生骑着小花马,凑过来神秘兮兮的道:“秦叔,我听老百姓说薛家的酱之所以好吃,是因为燕子坞的燕子多,夏天晒酱时缸面上满满的都是燕子粪便……”

    甲寅立时觉着嘴酸了,呸了一口道:“那买的人还这么多。”

    秦越却神神道道的说:“有道理,生物发酵嘛,等下各式都尝一尝。”

    换来甲寅一脸的鄙视。

    酱坊主人薛李早领着下人在园门外候着了,老远迎上来,满脸笑容,十分真诚。据说当年还是佣工的他,真是凭着这一付咧嘴和尚般的笑脸,赢得老东家的好感,把掌上千金与家业一股脑儿的给了他,而他也不负东家的厚望,十几年的努力,做了最成功的赘婿。

    据说侍妾都有足足六人,一说起他,人人都要翘个大拇指,赞一声好本事。

    秦越翻身下马,打趣道:“薛掌柜你该再吃胖一点,然后就与弥勒佛差不多了。”

    薛李笑道:“某是打心眼里高兴,留后莅临,满园生辉,这是薛某的荣幸,请!”

    酱园其实没什么好看的,除了大缸还是大缸,暗褐色的、黄砣砣的、黑红色的,若用槽把子一搅,那形状与味儿,秦越虚掩鼻孔的手就没放下过。好在薛李也知道酱缸不受待见,只草草的走个过场,便迎着众人进了燃着熏香的花厅。

    花厅十分雅致,中堂供奉着一副画像,画上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佛像,万道金光映照,看供桌上的香炉,灰烬积厚,想来是时时上香礼敬的,秦越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便不知这是哪尊神佛,便问薛李。

    薛李先合什对着佛像拜了两拜,这才答道:“这是天冠弥勒尊佛。”

    “弥勒佛?”

    秦越怎么也无法将这宝相庄严的佛陀与袒胸露腹、笑容可掬的弥勒佛联系起来,仔细一想,方省起布袋和尚似乎是宁波人,估计形象还没传播到北方来。

    当下也不以为意,坐下喝茶,闲聊几句,问些经营上的情况,官话客套叙一叙,对其安全生产表示肯定,提出要以品牌建设为中心,把影响力做上去,以点带面,推动凤州经济大发展云云。

    薛李场面见多了,虽然对秦越张口就来的新理念表示新奇,立马拍胸脯保证,来三个牢记,然后谦卑的搓着手,请秦越留副墨宝,以光门楣。

    秦越讶然失笑,眼前这一位,若放在后世,也一定是个如鱼得水的商界高人,他这几天酒喝了不少,题字却是头一遭。

    题什么好呢?

    秦越起身走到书案前,执笔在手,一时却犯了踌蹰。

    待见了薛李那殷切的笑脸,心里一动,换一支大号白云羊毫,于笔洗中润饱了清水,半醮浓墨,再于笔洗中再化淡了,方下笔如走蛇,“唰唰唰……”于雪白的宣纸上留下几块浓淡相宜的大墨块。

    薛李胖脸直抽抽,感情眼前这位是绣花枕头呐,字也不会写。

    却见秦越又换了一支狼毫中锋,枯藤虬结般的在淡墨处勾勒几笔,一个人样子就出来了,薛李讶然的睁着圆眼,看着秦越一甩笔,一抖墨,再细细的描勾几处,不过盏茶时间,一个肩扛布袋、袒胸露腹、笑容可掬的赤脚和尚便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这是?”

    “这才是弥勒佛。”

    秦越对自己的画作很满意,假假的也被徐无师父逼着打小苦练笔墨,加上前世记忆,这幅画作算的上是空前之作了。他略审一审画作,开始题字: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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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八年,泰昌皇帝一病不起。楚、齐、浙各党在争斗中一败涂地,东林党人趁势崛起,众正盈朝。建州女真席卷辽东,中原腹地十室九空,流寇纷起,人心惶惶。皇长子朱由校御奉天门,即皇帝位,口中高呼: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普群:1057092116,进V群找管理拉人)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