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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崛起的石头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txt下载     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沈阳大捷

    天启元年,当时的沈阳守将贺世贤轻敌冒进,陷入后金兵重围,战死于郊外。

    在那以后,朝廷围绕放弃辽沈与修建宁锦防线的问题上,几经商讨,最后由朱由校钦定,采纳了辽东经略熊廷弼和辽东巡抚洪承畴的联奏。

    明朝不惜动用大量人力物资也要继续守住辽沈平原,再加上毛文龙在皮岛不断登岸偷袭,这导致努尔哈赤进退两难。

    沈阳城桓几经修缮、废弃,到如今,坚固早不比曾经。

    围绕着沈阳,后金与大明,已进行了一年多的鏖战,此处守将也先后更换几批。

    后金果如熊廷弼所料,于孟春之时再次兴兵,大举南下。

    努尔哈赤自皮岛回来后,即在赫图阿拉征募军队,亲率六万八旗,号称十五万大军,兴师动众,渡过浑河。

    此时的沈阳守将,为朱由校数次谕旨,强行调来的宁远兵备佥事袁崇焕。

    此刻,袁崇焕身披铠甲,立于城关之上,注视着扔下一片尸体惶然退去的奴兵,静静将染血的雁翅刀收回鞘内。

    “兵备,这是奴兵第三次退了。”

    “这回他们倒是没有派骑兵来顶着炮火收拢死奴尸身了。”袁崇焕动也没动,轻“哼”一声,道:

    “据你估算,沈阳还可再守几日?”

    因其父祖承训荫福,祖大寿今年得授世职,以游击将军职,为袁崇焕手下将领之一。

    说起来,他这个起步就比大部分军将高了一大截。

    祖大寿自忖临阵经验不足,也纳闷兵备为什么会问自己,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

    “禀兵备,奴兵攻城,无非是藏于盾车之后,搭云梯与我军登城刃战,而我所依仗,不过是凭城坚守,矢石放炮而已。”

    话音刚落,忽闻轰然一声巨响,沈阳城头梁栋震颤,嘈声四起,一员辽将急匆匆前来:

    “兵备,奴兵正以急兵攻东门!”

    袁崇焕来不及回话,心中一凛,握着雁翅刀,亲自与祖大寿赶往东门。

    待到了东门城楼,祖大寿极目四望,凝神道:

    “奴兵装了铁皮车!”

    所谓铁皮车,就是努尔哈赤在多年辽地攻城战斗中汲取经验自创的制胜法宝,以往盾车,经不住城上守军的大炮轰击,也只有掩护作用。

    这铁皮车,体型比普通盾车大了数倍,以百斤铁铠包裹,又另设了空当,可以内藏甲兵。

    以往攻城,铁皮车一到,几乎无往不利。

    “兵备,我军西洋炮只可瞄向远处奴兵,城上兵士射箭投石、发射火器,也无法伤及铁皮车内鞑兵,这该如何是好?”

    祖大寿看了半晌,即转头望向袁崇焕。

    不出所料,现在的袁崇焕也是捏紧拳头,毫无办法,他有些后悔,当初从宁远出来,为什么不做足准备。

    这时,一名辽将跑来,道:

    “禀兵备,奴兵乘铁皮车到了城下,已有数百人汇集城下,动工掘土,要挖出一条进城通路!”

    “孟春时节,土质稀松,只怕不出两日,就要被奴兵掘出一条通路,兵备——”祖大寿厉声道:

    “下令吧,与其坐等奴兵攻入城中,还不如收拾军民,冲出城去,我等誓与沈阳共存亡!”

    语落,众多辽将全都望向城头袁崇焕,却见后者举目望天,怅然叹道:

    “这难道是天助建虏,要亡我大明!?”

    眼下孟春时节,建奴大营中运抵铁皮车,可以运送甲兵到沈阳城下,动工掘土,以地道入城。

    重炮打不到城下,现有的矢石火器又无法伤及铁皮车,袁崇焕无计可施,只能下令多发矢石火炮,杀伤奴兵。

    待过了半日,弹丸已尽,城上的守军没了抵御奴兵的手段,听见奴兵在城下掘土声音愈发临近,各个面面相觑。

    城中百姓不知前方战况,更是人心惶惶。

    想到即将到来的建奴屠戮,自己及家人的命就要如蝼蚁一般被铁骑践踏,竟有些贪生的百姓与兵士,找出刀具剃头投降。

    想来在他们眼中,剃发易服沦为建虏的奴仆,也比城破之时全家被屠要幸运。

    第二日一早,袁崇焕知道自己不能再坐着等死,他召集祖大寿等辽将,立于东门城楼,厉声高呼,决意出城:

    “本兵备下令,出城与奴贼死战,城在人在,城毁人亡!”

    祖大寿没有想到,第一次作战就落得这样的局面,他也无怨无悔,随之高呼:

    “誓与兵备共存亡!”

    明军正士气如虹,却见无数百姓前来。

    一位老者颤颤巍巍,上前说道:

    “我等生民,不愿在家中静待等死,也不愿沦为建虏奴仆,为祖宗所唾弃。”

    “袁兵备守城御敌,倾力护卫满城百姓性命,老朽叩谢了!”

    袁崇焕神情动容,忙扶起老者,道:

    “老先生说的哪里话,贺世贤昔日虽然轻敌,却也力战而死,捍卫社稷。”

    “我袁崇焕投笔从戎,矢志抗虏,亦要死得其所。”

    “诸位且在家中拿好锄头、端起钉耙,待本兵备与阖城守军尽数战死,再与贼巷战,多杀一个,便赚一个。”

    “袁兵备——”

    在无数百姓的目送之下,袁崇焕好容易鼓足了为国战死的决心,率领辽军刚行几步,却见城头忽然响起欢呼声。

    “奴兵退了!”

    “奴兵退了!!”

    袁崇焕不敢相信,忙与祖大寿并全城军民登上城楼,果见一片哀怨声中,努尔哈赤不甘心地鸣梆收兵,率领铁骑浩荡绝尘而去。

    霎时间,城头响起激烈的欢呼声,大明的旗帜再度被人摇动在空中。

    袁崇焕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努尔哈赤眼见就将沈阳攻下,却为何突然收兵归去。

    边疆风雪,日日不同。

    因小冰河期临近,今年辽地的回暖,不过数日而已,努尔哈赤铁皮车刚运抵那日夜晚,便发现辽地在迅速转寒。

    白日时还清空万里,风和日丽,一到傍晚,便就滴水成冰,风雪凛冽。

    一夜之间,后金军惊讶地发现,他们掘出的地道,已被严严实实地冻住。

    想要再挖,只是存进,便难于登天。

    努尔哈赤此回之退,非是毛文龙袭后,亦非袁崇焕守城有加,无非是城墙土基被冻得过于坚硬,无法掘裂罢了。

    再加上阿敏此回攻打朝鲜是擅自出击,努尔哈赤盛怒之下,估算无法迅速攻下沈阳,便就当机立断,决意撤兵。

    至于袁崇焕,当然将此胜吹嘘成一场大捷,报往京师。

第一百八十二章:军机处

    “妖氛累贯深宫,灾殃立现?”

    “这个魏大中,好大的胆子,敢将朕比作纣王!”朱由校下了御阶,径直走到魏大中面前,气的浑身颤抖,言语颠倒:

    “你倒是说说,朕哪里像纣王了?”

    阁臣刘一燝紧紧蹙起双眉,一脸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个任性的少年皇帝,心中觉得实在可笑。

    论年纪,自己足以当眼前这位天启皇帝的父亲,每当暮年的他垂首叩拜年幼君主并且劝谏时,心中总有几分不协调的滑稽。

    听见皇帝与大臣又在怒语想象,暖阁外本打算进去的宫娥们,都识趣地停住了脚步。

    “唉,这些大臣,怎生的就与皇爷杠起来了。”

    “是呀,有事没事骂皇帝,他们这是个个都把自己比作了魏征!”

    宫娥们正在无奈地讨论,却见急匆匆又跑来一人,众人赶紧将他拦住,一人问:

    “干什么去?”

    “捷报,宁远兵备袁崇焕奉旨出援,在沈阳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皇爷听了,一定龙颜大悦!”

    说着,他就要进门。

    “别呀,你别现在去,皇爷正和内阁大臣发威呢?”

    宫娥们话刚说完,里边就传出阁臣“铁骨铮铮”的谏言。

    “非是魏大中将陛下比作商纣,他只是因成汤之时,主上国政不修,朝纲不理,朝欢暮乐,治乱所系的前辙,奉劝陛下日参省己,正心修德。”

    朱由校瞪了他一眼,甩出魏大中临去西南前上奏的题本,道:

    “阁老,他这本子里写的如此明白,所谓‘陛下御极后,阉人杂剧不离左右,射猎走马驰骋于南海子,无乃败礼之渐’,你这是当朕傻?”

    “臣等不敢…”刘一燝心中叹气。

    内阁五名大臣,原本全是东林,众正盈朝。

    光宗驾崩不及两年,现在可倒好,除了首辅韩爌,次辅自己以外,王在晋、顾秉谦还有魏广微,都是阉党邪派。

    魏大中再一去职,就连刘宗周都不怎么敢直言进谏了,这朝中上下,全被阉尘蒙蔽。

    此番魏大中直言,实是一舒心中愤懑,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替他阐明缘由,莫要让皇帝一怒之下,怪罪于他。

    “他不是要做杜太师吗,好、朕就听听这位大明朝太师的谏言!”言罢,朱由校再度落座,静待下文。

    刘一燝深吸口气,稽首拜道:

    “魏大中不避斧钺之诛,敢冒天威,非为沽名。”

    “今辽左重城频险,衣冠沦为辫发,华夷不分,百姓苦于赋税,边将苦于战役,祖宗三百年社稷,危在旦夕。”

    刘一燝说着,眼中泛起泪光。

    魏大中如此为朝纲劳苦,殷殷献言,他实在不想让这番心思付诸流水。

    然而,御座上的天启皇帝听他说着,脸上不屑愈发明显,这更让刘一燝这名老臣心生悲愤,话也就说的重了一些:

    “皇爷欲平辽东,必先除建虏。”

    “君子、阳也,故君子登庸中国之盛。而夷狄等属阴,辽东建虏兴起,乃朝廷任用阉人,流放重臣所致。”

    “陛下还不明白?”

    朱由校冷冷看着他,眼中兴起杀意。

    刘一燝身形一颤,仍不为所动,道:

    “光复辽东,重整河山,必要以阳克阴,扑杀阴气。”

    “臣还请陛下饶恕魏大中直言劝谏之罪,召重臣还京,则天下可平,辽东可复!”

    朱由校终是怒极反笑。

    然还不带回话,刘一燝便咄咄逼人,颤抖着胡须,质问:

    “事关社稷,陛下如何笑得出来?”

    “陛下不修阙德,莫非也不知道礼义廉耻?”

    “刘一燝——!”朱由校指着他,说道:

    “嘉靖朝,有海瑞抱棺批鳞,万历朝,有雒于仁上疏‘酒色财气’,将我皇祖骂了个体无完肤。”

    “如今,又有魏大中去西南前犯颜直谏,好、好得很啊!”

    “海瑞、雒于仁之辈,在朕看来,皆是冒死上言,想要流传史册而已。”

    “你们这些依靠直谏搏名的朝廷重臣,嘴上高唱圣明,四体顶礼神祗,心中却从未将身为汝之君父当人!”

    “朕、不过是那魏大中搏名之工具罢了。”

    “也好,既然他有意沽名,朕也不好拂了他的意,传谕,魏大中不必去西南了,即刻问斩!”

    朱由校知道这是东林党人的计谋,但心中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也便罢了,这昏君做就做了!

    “陛下…”刘一燝被这一番话呛的脸色惨白。

    他实在没想到,这皇帝会行如此出格之事,朝廷重臣只因直谏便遭诛杀,成何体统?

    “刘一燝。”朱由校回首,轻声道:

    “你是先帝顾命重臣,亦是朕的肱骨之臣,当初李氏据宫,也有你护朕登基。”

    “可今日之言,你也是包庇魏大中,犯颜上谏的罪臣!”

    “这内阁,不再需要那么多谏臣!”

    刘一燝一怔,未料到今日之事会闹到如此地步,他躬身走进一些,真切地见到皇帝眼中的冷寒之意。

    他心中隐隐作痛,实在不想多年仕途就此划上终点,但事已至此,皇帝龙兴震怒,绝无挽回的余地了。

    “臣只是罪臣,先帝在时无功,皇上在时有罪,还请陛下,好自为之!”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眼见刘一燝跪拜辞去,朱由校深呼口气,平复心境,道:

    “听诸臣谏言,朕亦知天下战事日久,决意在靠近西暖阁的偏殿,设立军机处。”

    “此偏殿,自今日起更名军机房。”

    “兵部尚书崔呈秀、礼部尚书顾秉谦、东阁大学士魏广微、内阁大学士王在晋、英国公张维贤,日日都到军机房值班,助朕商讨军机重事。”

    酝酿了一年多,朱由校终于还是将西暖阁,进一步升级成了军机处。

    早先在西暖阁增派值臣,就是朱由校设立军机处的第一步。

    西暖阁值臣王在晋,顾秉谦,在西暖阁值班一年有余,日日都在皇帝身边,威望早就与原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再挑选朝堂重臣设立军机处,借助西南大捷之余威,当可一举而定。

    当然,这军机处刚设立,朱由校的借口还是商讨战事。

    等过上一段时间,军机大臣们打成一片,在朝堂中形成自己的体系,再与内阁争夺权力,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处死魏大中后,次辅刘一燝上疏请辞。

    朱由校没有多做挽留,毅然准辞,至此,内阁也就只剩下一个韩爌,还在苦苦支撑。

    泰昌皇帝在位时组建起来的东林内阁,已被朱由校一步一步裁撤、淘汰。

    倒是英国公张维贤,懒散惯了,一听自己要每天去西暖阁的军机房值班,那是一百个不愿意。

第一百八十三章:张维贤有肾病

    “军机处?”

    英国公府,张维贤先是草草应付过圣旨,然后放下酒杯,先前醉醺醺的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深沉:

    今年刚十七岁的张维贤走入正堂,疑惑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要父亲每天都去乾清宫。”

    “陛下的意思,应该是要夺权了…”说着,张维贤被自己满上杯酒,一饮而尽,脸上依旧清醒,道:

    “当初陛下刚继位,就让我从京营、宿卫中招募新军,编练勇卫营,后来又说在西暖阁增补值臣,我就觉得蹊跷。”

    “现在看来,这是陛下早就计划好的。”

    见自己父亲神色凝重,张维贤有些害怕,道:

    “那…父亲去和陛下说说,找个由头,还是别去了吧!”

    “不去?”张维贤转头看他一眼,冷笑,然后嗟叹一声:

    “我越是不想掺合政事,陛下越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你当我是袁崇焕,找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理由,陛下的圣谕说不听就不听。”

    “何况,什么由头能避得了一世!”

    说完,张维贤摇头,似乎对张世泽有些失望,不悦道:

    “你啊,做事到底还是欠了心思,咱们英国公一系,为人处事,有些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后者心中慌乱,忙道:

    “父亲教诲,孩儿谨记!”

    话音落地,正厅中陷入短暂的宁静。

    张维贤能预料得到,天启皇帝设立军机处这一步是手大棋,他谨小慎微大半辈子,就是为了不想让英国公一系,在政治斗争上栽跟头。

    毕竟,他不是很相信张世泽。

    自己被逼进军机处还好,可百年之后,张世泽袭任爵位,这小子可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只怕要被带到沟里。

    过了半晌,张维贤终于有了反应。

    他垂头望着自己的腿,若有所思,须臾,却是突然起身,拿起墙上挂着的佩刀,直接出了府邸。

    ......

    “你说什么。”西暖阁军机房,朱由校闻言一愣,蹙眉再度确认道:

    “这是真的?”

    “爷,千真万确呀!”王朝辅似乎明白什么,颤着身子道:

    “英国公昨夜骑马巡营,突遇大风,坐骑被惊的尥了蹶子,摔下马来。”

    “摔断了?”

    “据说是断了…”

    面对天启皇帝的咄咄逼问,连王朝辅都不敢将话说的太满,一时间犯了怂,态度也模棱两可起来。

    “那就是还没确定到底断、还是没断。”

    朱由校喃喃自语,沉思片刻,负手起身,顺着透入窗檐的晨光望向窗外,道:

    “前阵子朕不是叫魏忠贤和许显纯把太医院的太医换一批吗,去告诉魏忠贤,让他选一个太医,去英国公府上看看。”

    王朝辅擦擦汗,转身离开西暖阁。

    不消一个时辰,魏忠贤就带着太医亲自到了英国公张维贤的府上。

    看着太医正为张维贤望闻问切,魏忠贤的长驴脸一动,笑道:

    “伤的不轻啊…”

    张世泽站在一旁,也不敢说太多,生怕出了纰漏,讪笑:“是啊、是啊…”

    听这话,魏忠贤望了他一眼,又是充满心机的一笑,却没有多说。

    “怎么样?郑太医。”

    “回厂臣,英国公这次——”

    郑太医说到这,低眉顺眼地看了一眼魏忠贤,发现他面色如常,心中暗暗思忖,才道:

    “伤的真是不轻。”

    “且让本督看看…”

    魏忠贤说着,也便上前细细观察,就在此时,躺在榻上的张维贤呜呼呻吟了一声,听声音,该是极度痛苦。

    张维贤呻吟着,一只手扯着夹被,看样子是想给自己盖上,却因为力气不支,夹被脱手,反掉在地上。

    魏忠贤连退几步,哎呀一声,惊道:

    “血!这哪来的血,这谁的血啊?!”

    张世贤与郑太医闻言看去,果然发现张维贤的身边,湿了一片,也猩红一片。

    他心中也好奇,莫非自己父亲这么大岁数,还故意演了一出尿床不成。

    郑太医顺势上去,将手掌放在榻上,眨巴着眼睛,接了魏忠贤的授意,这才猛然抽出手,惊叫一声,跪在地上:

    “英国公还不只是摔断了腿,也有肾病,断不能再多做走动,需得静心调养才是…”

    “既然如此,本督就回宫禀明圣上了。”

    魏忠贤在‘圣上’二字,着重加强了音调,最后看一眼躺在榻上一声声呻吟,好像下一刻就要直接死掉的张维贤。

    冷笑一声,出了英国公府邸。

    ......

    “身体这么差,摔一下就不行了?”

    朱由校看过太医开的方子,满脸狐疑,心中也实在是不相信。

    就上回叫张维贤招募新军时他的表现来看,这小子不像是有这么深城府的人。

    西暖阁死一般的寂静,天启皇帝躲在下午阳光在阁内的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沥沥冷汗已然渗透了郑太医的衣襟,进入他的眼睛,涩得他连连眨眼,却又不敢伸手去擦。

    唯唯诺诺解释道:

    “《黄帝内经》有述,肾病者,腹大胫肿,咳喘身重。”

    “水道上侵脾胃而为胀,外侵肌肉而为肿,泛及中焦则为呕,再及上焦则为喘,数日不通则本破难堪,必致为殆。”

    “臣今日为英国公诊脉,肾病若不及早——”

    “行了,你这些话留着对别人说吧。”

    天启皇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听见此言,郑太医骤然一脸惨白,差点直接向后跌倒。

    魏忠贤站在一旁,一个字也没提。

    “既然英国公病情如此之重,朕再要他入班军机房,倒是难为他了,不过军机重地,总要有个掌兵的勋臣来坐镇。”

    朱由校转回身去,一步步走回御座,道:

    “这样吧,朕心中有个人选,张维贤之子张世泽,年少有为,就叫他代父值班。”

    说到这,朱由校望向魏忠贤,促狭一笑:

    “厂臣觉得如何?”

    “呃…”

    听了这话,魏忠贤登时觉得,自己有点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脖子上被天启皇帝套了个绳儿,可以随时被一点、一点的收紧。

    松快与紧,就在自己天启皇帝的意愿。

    魏忠贤面容惨淡,瞻前顾后半晌,方才下定决心,道:

    “爷说的是,英国公重病缠身,这也是有太医诊断,不可再入军机房列班。”

    “既是如此,张维贤在勋臣诸子中威望也足,叫他来代父值班,于理尚可。”

    “既然厂臣都这样说了,那就叫司礼监拟旨吧?”

    司礼监拟旨,这就说明圣旨还是要过内阁,消息传出,官员们全都松了口气。

    看来,这军机处还真就是处理重大军务用的?

    倒是英国公张维贤,一脸懵逼的在家里,他老是觉得让天启皇帝玩了一手欲擒故纵。

    叫那小子代自己值班,他还不得被坑个底儿掉?!

    忽然,张维贤转念又一想,其实这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张世泽先在军机处和那几位老司机学学,没准能学习到几分精髓,整天在皇帝身边,呼来喝去的,也有助于英国公一系的声望。

    就算真捅出什么篓子,趁自己这个当爹的还没死,也还能给他兜着。

第一百八十四章:卢象升赴京

    天启二年的壬戌科殿试,就要开始了。

    最近几日,各地的贡生们都赶到京师各处下榻,提前商讨此番殿试的策问题目。

    国家之政、帝王之心,还有古今礼仪,这些高频考点,都是贡生们争论的焦点。

    自然,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也是影响题目的一个原因。

    东林党宣扬权阉魏忠贤蒙蔽圣听,起门下党羽阉党,在朝中拉帮结派,排挤清流人士。

    前有杨涟、高攀龙,后有叶向高、魏大中,如今的朝政,可谓是黑暗到了极点。

    相比之下,帝王之心的考题,基本不太可能。

    这个时候去问帝王之心,难道不心虚吗?

    帝王之心,就是阉党之心!

    贡生中有许多自诩清正者,却也不乏如顾秉谦那样,为了往上爬或展露才能而不择手段的。

    提早到来的各地贡生们,准备充分,正在京师各处下榻处争论不休。

    常州府宜兴县张渚镇,也传出激烈的争吵。

    一名老者手中拿着《大学》,望向院中背着行囊,欲要离家出走的青年,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

    “你…就那么想走?”

    “追随阉党做事,就能让你一展才学、报复了?”

    “爹——”

    青年向前的脚步一顿,随即眼中升起一抹决绝。

    他名为卢象升,字建斗,今年刚满二十二岁,正是血气方刚,浑身散发着想要报国的铮铮热血。

    最近几日,这样的争论,他与其父亲进行了不下十余次,每回换来的,都是父子冷战。

    直至今日,算好时间的卢象升发觉,若是再不赶快赶路,就要赶不上时间,这才赶了一个大早,想要避开思想陈旧的老父,悄悄出门赴京参加殿试。

    知子莫若父,卢象升没有想到,他的父亲早就等在院中了。

    “世人常说阉党蒙蔽圣听,此番主考更是魏广微这等阉党,录用此批进士,就相当于为阉党做事,向权阉低头。”

    “孩儿看不然!”

    “万里江山都是陛下的,我去哪里,脚上踏着的,都是大明的国土,这是殿试,是陛下亲自选贤任能!”

    “孩儿若录入进士,这才叫光宗耀祖,就是权阉,也是为当今陛下做事,岂有为权阉爪牙之说?”

    “父亲,您多虑了。”

    “这些话,不过是朝廷党争失利者编排的幌子罢了,阉党是否真如这般黑暗,孩儿还要去亲眼看看!”

    老者闻言,悠悠叹了口气,一时语塞。

    夏日炎炎,院中槐树上的老鸦正兴奋地叫着春,老者靠在树上,却引得老鸦惊叫飞走,震落几片树叶。

    卢象升上前去扶,这一回,却被老者愤然甩开,狠狠地向他瞪过来。

    卢象升的手停在半空,眼中瞳孔骤然放大,觉得自己胸口猛然一恸,仿佛被三尺寒冰铸成的利刃,穿刺而过。

    自幼以来,深得其父谆谆教导,再加上卢象升勤学有为,虽然没有神童之资,却也能时常展露出非比常人的见解。

    他料得此番入京参加殿试,会引老父反对,却没成想会是今日这般父子决裂的后果。

    一时之间,卢象升长久以来坚定的报国之心,猛然撼动一颤。

    “建斗…”老者两字出口,胸口一疼,道:

    “主考官魏广微,可是害死清流名臣魏大中的主要指使啊,你真要去?”

    卢象升一怔,思量片刻,仍握拳道:

    “要去。”

    老者闻言,眼中几乎含泪,无助地坐在槐树下,喃喃道:

    “建斗,当年你小时候,总说以后要做大事,这些话都不作数了吗?”

    “你变了…”

    卢象升蹙眉,站到门口,静静打量着自己父亲,道:

    “爹,孩儿从没变过,是您变了。”

    “我说的话,一直以来都是作数的,此番入京,我深信以我之才能,定可进士及第,光耀门楣,一展才学、抱负!”

    老者无措地捂住脸,他开始语无伦次,满目含泪,怒其不争,近乎哀求地道:

    “建斗,你不要这样…爹知道,你这是和爹置气…算爹求求你…不要去了…”

    卢象升满腔热血化作热泪,眼中更多出几分决绝,向后深深一拜,道:

    “孩儿从没有与您置过气。”

    话音落地,老者却一反常态,怒目而视:

    “陛下贵为天子,难道不知自己的身份吗?还会被权阉蒙蔽,那是昏!”

    “因直谏而滥杀重臣,那是暴!”

    “为这等昏聩桀纣之君,你将我卢家的列祖列宗置于何地?”

    “这天子累日善恶不分,他荒唐昏聩也就罢了,为父一直是如何教你的,到今日,难道你连尊严都不要了?”

    “——父亲!”

    卢象升拂袖转身,二话没再说,就要离去,却被老者踉踉跄跄追上前来,焦急询问:

    “建斗,你干什么去?”

    “赴京,殿试!”

    卢象升因一时气急,以致脚步虚浮,没有看路,险些被石块绊倒,待他稳住身形,却见老者已从家门追了出来。

    “卢建斗!”

    “你再向前走一步,你我父子…”老者咬着牙,直呼其名,胸中只觉万箭穿心,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此生…都莫要相见了。”

    “我卢家,丢不起那个人!”

    卢象升顿住脚步,凝神不前,紧紧攥住双拳,直至滴出血来。

    就在老者紧张呼吸之间,下一刻,却见青年忽然加快脚步,愤而向前,留下一句话:

    “不见便不见,建斗此生,托付大明朝矣!”

    老者堪堪听这最后一声,伴着老鸦归回的叫声传入耳边,忽然想起卢象升小时的往事。

    他愣愣望着卢象升的背影从眼眶中消失,咒骂一句,进而神情彻底崩溃。

    “小兔崽子,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

    明初,曾闹过一个南北榜案。

    发生此事的原因,是因为那次会试录取的全都是南方人,偌大个大明朝,竟无一名北方人上榜。

    起初,朱元璋雷霆震怒,还以为是取仕不公。

    后来查清,倒并非是取仕不公,就是因为自李唐以来,南方人在科举上的表现,明显优于北方人。

    朝廷取仕公道,反倒让事情更加复杂,因为这种借口,北方士子明显不会服气。

    后来朱元璋为了笼络南、北士子,定制今后科举,皆分南北取仕,增补北方举人入仕,这才完美解决了南北榜案。

    行至今日,殿试策问题目一经放出,随即引起士子们的激烈讨论。

    原因无它,因为这次的策问题目,“西南治夷之问”,那简直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第一百八十五章:分省录取制

    西南治夷之问?

    换成大白话,问朝廷治夷怎么样,再直白一点,皇帝治夷的政策怎么样。

    能说不好吗,敢说不好吗!

    那不就是变着法让殿试的贡士们吹皇帝治夷有多英明,有多伟大吗?

    很快,听见消息的贡生们,都觉得这次殿试实在太简单。

    在他们看来,自己需要做的,就是绞尽脑汁去想,这回朝廷治夷的政策上,到底哪做的好,就行了。

    当然,这也让前来参加殿试的贡生们,自然而然分成了两派。

    有一些人认为,朝廷出这样的策问题目,定然权阉魏忠贤的主意,让铁杆阉党魏广微担任主考官,定也是他从中作祟。

    这群人,以文徵明之子,东林大才子文震孟为首。

    他们都出生于书香门第,自幼便是同龄人中的所谓神童,词、书、画俱佳,名满天下之辈。

    另外一些人则是从政治角度出发,认真在思考这回朝廷在西南政策上的得与失。

    论名气、出身,他们比不上那些书香门第的才子们,但却个个都有独到见解,也愿意为国效力,抛头颅、洒热血。

    甚至,这些人很多都做着随时投笔从戎,为国征战的打算,他们以卢象升为首,眼中少有文贵武贱的隔阂,国家利益大于天。

    除了这两帮人以外,还存在不少于夹缝中生存的所谓“小人”,他们听见策问题目,个个都是兴奋不已。

    这样的考题,正是他们所最需要的。

    这样的人,听见策问题目后,第一个想的不是朝廷为什么会出,而是会想,到底如何能把朝廷治理西南的政策夸得尽善尽美。

    换句话来说,如何拍好当今皇帝的龙屁股…

    对于朱由校来说,每一类人,都是朝廷中必不可少的,他们现在的争论,就是日后朝廷中党争的雏形。

    做皇帝的,最看重的便是均衡。

    距天期二年的壬戌科殿试只剩下几天,各地贡生们的讨论天马行空,很快就汇聚到了从前各地科考熟“阔”的问题上。

    有明一代至今,从进士人数来看,江西、浙江、江苏分列全国总榜前三,而第四,则是低调追赶的福建。

    到了万历末年,福建的进士人数甚至超过了江苏,位列第三。

    对于江西一省在科考上无可动摇的头名位置,有一种有趣的说法是,可能是受到了王阳明的鼓舞与“知行合一”理论的刺激。

    而江苏呢,恰恰可能也和王阳明有关,因为这里曾是王阳明仕途闪光的发源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家祖上没阔过?

    北方人虽然不服气,但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唐代以后,在科举之路上,最阔的永远是南方省份。

    在科举上,宋代的江西也不弱,排名仅次于福建和浙江,稳居前三。

    朱元璋建立大明后的前一百年,江西迅速超越闽浙两省,成为全国最能考的省份,并且长期稳坐第一的宝座。

    尤其是赣江中流的吉安府,在前一百年间,居然产生了四百二十六名进士,还有三十三位巍科人,你敢信?

    这还不算什么,更让人震惊的是,建文二年和永乐二年连续两次科举殿试中,一甲进士六名,吉安人就包办了五名。

    现在大明朝的贡生们说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全国科举看江西,江西科举看吉安。

    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江西吉安人在科举上,一直是比较有造诣的。

    然而在大明朝,你想要当个举人容易吗?

    就这回策问来说,西南治夷之问,你光是给皇帝猛拍龙屁就行了?

    首先,你拍的要漂亮,还不能太露骨。

    如果试卷里夸的太恶心,很可能会引起反效果,到时候取仕取不成,小命可能也要没了。

    这还是其一,另外主要的,你还得有真才实学。

    就比如,先猛夸一通,朝廷在西南开办社学,并颁行有功名者到西南讲学两年优先补缺的政策,如何如何有先见之明。

    然后话锋一转,说这政策有个小瑕疵,提几句有建设性的意见,说说自己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看法。

    试卷上要是能做到这些,取个金榜进士出身就没跑了。

    可这也就能让你上金榜,要是被钦点为状元、榜眼、探花这种前三甲,首先个人能力要真的强,起码纸上谈兵的功夫,不能比赵括弱。

    其次,还得会来事儿,会说话。

    ......

    贡生们在争论,朝里也没闲着。

    朱由校只知道这是自己登基后第一回殿试,甭管是不是懒,也甭管想不想去,为了显示出对殿试的重视,也要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当然,最开始朱由校是没想到会这么麻烦的。

    再一听考殿试那天,皇帝要端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朱由校顿生后悔,当时就有点不想去。

    后来满怀希冀的一问,殿试至少要特么三个时辰,朱由校就变成苦瓜脸了!

    三个时辰,就是后世的六个小时,整整半天啊!

    这时间朕就上边坐着当个吉祥物,一动也不能动,这怎么熬过去?

    看着阶下商量火热的群臣们,朱由校一咬牙、一跺脚,不就是当一回监考老师么,皇帝说过的话能后悔?

    再无聊也得干了!

    因为赵南星去职后,吏部尚书一时有所空缺,这回作陪的,就成了主考官魏广微等几人。

    这次朝议的主题,是朱由校想搞个大事。

    上次说到,洪武朝发生了南北榜案,自那以后,朱元璋将科举考试定制成了南卷、北卷。

    后来,又增加了中卷,把全国划分为南、北、中三个区域,分别录取进士。

    这录取数量也不一样,相对实力比较强的南方各省,录取人数就要多一些。

    北方大多都在边陲,需要稳定边疆,所以占据了剩下那些的一大部分,余下那一丁点,就分给了实力不怎么强,也闹不出什么浪花的“中间人”。

    朱由校这回想搞的,就是将南北中卷制,进一步发展成分省录取制。

    “朕御极不到二载,偶有感触,发觉这南北中卷,虽可以调和南北中三处的人才组成,但无法对各省的人才进行有效录取。”

    “简单来说,每次殿试,总会有一大批真有才学的考生,或因道路偏远,或因名额不足,年复一年,屡考不中。”

    “朕想着,这次壬戌科殿试,就按省份出卷,各省均有不同,众卿以为呢?”

    语落,朱由校侧首,静静望向殿内一脸懵逼的群臣。

第一百八十六章:改革红利

    分省录取制。

    朱由校也并不都是夏日打猎、冬日溜冰,在后宫的时候,也经常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玩意第一次还是康熙搞的,首先时间跨度并不大,后世也一直在用,算是一个显著的考试模式进步。

    江浙地区对其它地方,所谓的科举进士数量,占有压倒性优势,朱由校自然也明白这个情况。

    最近各地贡生之间的争执,也是因此而起。

    相比江浙地区,北直隶顺天府倒是没什么,咱是从龙之地,还怕名额少?

    可边陲甚至一些偏远地区,想出一名举人那可太难了。

    换句话说,这个政策能有效减少江浙等科举一直很强的地区的举人数量,给偏远地区的士子们提供方便。

    再加上《京报》的大力宣传,到时候无论东林党怎么嘴炮,大家还不都是该考考?

    谁还能为了两句嘴炮真不去参加科举…

    只怕这道政策下去,就连一些东林士子都要喊上一句:天启皇帝圣明,我们都跟着皇帝干了。

    嗯,真香!

    “启奏陛下,臣以为,壬戌科殿试,朝廷如要分省录取,还不如复汉之制,举孝廉!”

    大臣们议论半晌,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刘宗周站了出来,道:

    “五十万以上人口之大县、大州,可举五名进士,五十万以下的小县、小镇,则每年举两名,甚至每两年举一名。”

    听着下阶群臣们嗡嗡再度议论起来,朱由校的脸黑了下去。

    恢复东汉举孝廉制度,这刘老头怎么想的,那不是越活越回去了么?

    朕的大明,那肯定要与时俱进,莫说科技树,就是各种制度,也要踏上进步的道路!

    皇帝做无声的抗辩,很快,魏广微蹑足踏出,道:

    “臣以为不妥!”

    “历朝历代,皆有适宜时势之制,举孝廉毕竟距今一千多年,举孝廉制不合当下科考境况。”

    “臣以为,陛下所说分省录取制,可以在壬戌科殿试先行一试。”

    “臣是主考官,又是河南籍大臣,可以领衔几位翰林臣子,拟出一套河南卷。”

    “至于其余各省,也选一位重臣领衔出卷,如此,方可平息争议!”

    兵部尚书崔呈秀也道:“陛下,臣以为此议可行。”

    “万历三十七年会试,朝廷为鼓励辽东考生应试,在试卷上盖‘夹’字,诸位同僚不妨回想,当年辽东多出了几个举人名额?”

    见众人纷纷摇头,崔呈秀满意一笑,心道还是准备充足的鸟儿有虫吃,他伸出一个手掌,道:

    “五个!”

    “万历三十七年,朝廷仅在辽东考生的考卷上,加盖了一字,辽东考生的举人熟料,就多出了五名!”

    语落,殿上议论声音更加明显。

    很快,便有人急不可耐地站出来,道:

    “臣不敢苟同!”

    却是尚宝司少卿黄世斌,他道:

    “江浙地区自古便是科考大省,朝廷取仕有限,增加偏远地区考生名额,就要削减江浙、顺天等处的名额。”

    “这样一来,势必要有学艺不精,鱼目混珠之人,真正有学识之士,却因名额问题,与功名失之交臂。”

    “如此,不仅会让朝廷蒙受损失,也是对寒窗苦读多年的学子的不尊重!”

    “还请陛下,切莫随想随做,要从时势考量啊!”

    朱由校闻言,睁开眼睛,瞥向下头,不悦道:

    “爱卿这意思,是说朕想一出是一出,没有看江浙地区考生的情况了?”

    “臣不敢!”

    “不敢——”这样的话,朱由校真是听得多了,冷哼一声,也懒得再多说什么,转头问:

    “今日就做个决议出来,再拖,殿试可就要来不及了。”

    语落,群臣再度开始嗡嗡议论。

    魏广微和刘宗周、黄世斌等人,代表的是两个阶级,也是两种四路。

    从道理上,这两种思路都对,究竟听谁的,就不仅仅是道理的问题了。

    首先,魏广微代表的不仅是偏远地区考生,却也是魏党,是皇党,是按照皇帝的意愿,提出自己的看点。

    而刘宗周等人,就趋于保守,甚至提议恢复东汉制度,以保证江浙、顺天府的科考地位。

    暗中,这其实也是维护江南士子和财阀集团的利益。

    这个争论,其实在宋朝时候就有,从砸缸时代开始,司马光就证明了自己不仅仅是一个动嘴皮子的辩论家。

    在实操层面的政争中,司马光也取得了南北之争的胜利。

    作为继欧阳修之后在大宋中枢的另一个江西人,王安石在新政中也曾有为南方考生代言的改革措施。

    但反变法的司马光当政之后,尽除王安石新法,最终为“西北士人”争取到了科举制中的名额保障。

    尽管未全面实现“分生录取”的政治理想,但宋朝在科举制度上,先期实现了齐、鲁、河朔诸路与东南诸路的分别考试。

    要是这回大明的科考制度,提前迈入分生录取这条路,可以断定的是,江南会遭受重大打击。

    自宋以来,一直秉承的“国家取士,唯才是择”这一原则,将被彻底打破。

    当然,作为皇帝,朱由校最看重的还是分生录取制所带来的诸多政治“红利”。

    从后世就看得出来,康熙实行“分省录取”后,对落省份有多大帮助?

    改革之后,曾经打零蛋的甘肃一省,在有清一代竟出了二百五十五名进士。

    不出意外,江南在改革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但由于江浙等处整体基本面过于强大,在清代的前一百年,还是保住了第一的位置,尽管已经相当勉强。

    总体上看,康熙在实行分省录取后,在整个清代,北方省份的进步是非常明显的。

    原本江浙等省在科考上的垄断被打破,河北、山东居然冲到了三四名,河南、山东也排在六七名。

    从总面上来看,江浙虽然排在第一,但一旦引入了人均数据,就会发现,实际上,江浙才堪堪排在第十。

    每百万人口中,江浙的进士还不到一百人。

    这也就是说,实行了分省录取后,曾经的科考垄断大省,在鞑清一代,一万人都轮不上一个名额。

    有意思的是,江浙的这一数据还在逐年下滑,到了晚晴时候,甚至还要低于贵州…

    朱由校觉得,分省录取是科举制度必须要有的改革,而且从时期来看,几十年后的康熙时期,就已经很成功。

    放到自己的天启一朝,朱由校当然有信心将分省录取制,发展成朝廷笼络士子的一张王牌。

    当然,这也是从根本上打破如今东林士子满天下的手段!

第一百八十七章:孙之獬好开心

    最后廷议的结果,就是依照皇帝的意思,在天启二年的壬戌科殿试中,试推行分省录取制。

    当然,推行新制度,朝堂上商量完了,就要尽快形成一整套的体制班子,这可不是你来我往嘴炮几句就行的。

    这次是朱由校穿越以来,第一回尝试做出一系列比较进步的改革。

    这个时候,得力官员的重要性往往就显现出来。

    如刘宗周这等东林余孽,虽然散朝后,各个嘴上都有所不服,可一回到官署,他们却也是尽心尽力。

    还有“阉党”官员如魏广微、顾秉谦,个人能力也都不错。

    回去以后,内阁联合吏部,在西暖阁军机房进行了一场通宵达旦的小会议。

    等他们全都到军机房的时候,却发现往日都很晚才走的天启皇帝早就故意离开,找皇后讨论人生哲学去了。

    既然皇帝不在,那事情就要简单的多了,毕竟,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不用顾忌太多。

    这些朝堂重臣们互相寒暄几句,也就尽快进入主题了。

    这次内阁联合吏部会议,主要是针对有明近三百年来,科考录取上出现的问题,并商讨如何有效解决。

    把考生所在地区与出身结合起来,统筹分配录取名额,分省区、分阶层录取,细划录取工作,这些都是他们需要做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檐,照射进坤宁宫,龙床上的天启皇帝不知何时就已经醒来,正静静靠着,喃喃道: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也该回去了…”

    轻声细语的呢喃,还是搅扰了怀中皇后的清梦,两人相顾一笑,却是朱由校屏退了已来到宫外的都人,淡淡道:

    “朕和皇后还要再睡半日,你们宫外候着。”

    都人们的应承声传出紫禁城,化作一缕暖风,拂过刚刚一脚踏出西暖阁的刘宗周的耳边。

    他轻叹一声,心力交瘁。

    他实在不明白,这等分省录取制,显然会拖慢江浙地区的发展,也会令江南地区的士子对朝廷不满,生出背离之心。

    相对而言,因此所获的偏远地区士子那些所谓忠心,实在是不值一提。

    不过也罢,既然廷议、部议皆已结束,分省录取制在天启二年的大明出现,也就是尘埃落定之事了。

    “或许…崔呈秀说的不错,真是我刘宗周过于迂腐、守旧了?”

    官员们迎着朝阳各自打道回府,经过彻夜的激烈商讨,每一道背影,都和紫禁城里的皇帝一样,显得落寞、瘦削。

    有的唉声叹息,说祖宗定下的近千年科举制度就要被打破,大明科举即将陷入黑暗的。

    也有兴奋不已,说天启皇帝这一手,实在是富有远见卓识的高明之举的。

    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众说纷纭,对于这点,朱由校早有准备。

    可以预料的是,这次施行了分生录取制后,江浙、南北直隶地区的贡生竞争力会被减弱,西北地区的考生,会有更好表现。

    自然,在壬戌科的殿试上,朱由校也对官二代,商二代做出了一些限制,以增加寒门士子的登场率。

    到底有没有卵用,朱由校根本不在乎,作为一个后世穿越者,寒门难出贵子,这种基本常识还是明白的。

    这一手主要的目的,其实还在争取更多士子对朝廷的效忠,从而削弱东林在民间影响力。

    相信在《京报》和科举改制的影响下,东林在朝堂之下“遥执朝政”的时日,也不多了!

    ......

    天启二年二月二十六日,壬戌科殿试的前四天。

    在这几天,基本不会再有士子去“复习”考点了。

    有能耐的知道自己肯定能得进士及第,没能耐的,也不会多做努力,想着混个同进士出身,也就不错了,想那么多干啥!

    人生,要知足常乐!

    同进士出身,也比大部分人要强了,这就算半只脚踏入仕途,就算回老家,也非同日而语。

    可朝廷消息一出,所有人都傻了。

    内阁、吏部共同在京师发了一篇通告,《京报》也同期刊行,具体内容,涉及一桩牵动千年科举制度的大改革。

    这超出了很多人的认知范畴!

    不少人都没想到,在自己有生之年,居然会见识到朝廷分省录取,根据省份出殿试卷子。

    这要是在从前,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当时朱元璋分南北卷,嘉靖增设中卷,这已经克服了许多阻力,朱由校做的更绝,直接一步到位,每个省一套。

    这皇帝也确实是太小了,今年也就才十七,做事情想一出是一出,根本没想过这种牵动科考的改革,影响会有多深远!

    当然,除了嘴炮,各地贡生也是各自态度不同。

    像是如贵州、西南等地远道而来的,基本都是憋住不笑,看江浙贡生的笑话,因为朝廷几乎相当于直接增加了他们这些偏远省份的名额。

    相同的,自古以来便是科举大省的江浙地区贡生,个个就是义愤填膺了。

    这种改革,虽然对头三名影响不大,但是对他们这些半吊子,却是最考验真功夫的。

    本打算要混的,怕是要被偏远地区考生给强行挤掉一部分。

    最慌的就是这群人,虽说是自身实力不强,但毕竟个人面子摆在台面上。

    你一个江南贡生,没考过云贵的,回老家还不被同社的学子们给笑掉大牙?

    面子还要不要了,仕途还进不进了?

    无论怎样,朝廷的这次改革,既然已经颁行下来,那肯定就绝无反悔之意。

    还有四天,赶紧该备考的备考,该夹带的夹带,反正啊,咱们不能给江浙地区丢了面子!

    在临考的前一天,偏远地区的贡生们,集中在京师有名的荟萃阁大摆宴席。

    一人举杯,大笑道:

    “各位,值此壬戌科殿试,朝廷做出此番惊天地、泣鬼神之改革,是为我等偏远士子考虑!”

    “皇上如此心诚,我们也不能丢了他老人家的面子,到这天启二年,江浙社学在科举上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龙拂兄说的好!”

    孙之獬话音落地,众贡生也都纷纷举杯。

    赶上这么一个好时候,终于可以一展才学,得到更好的功名,也让那帮狗眼看人低的江浙贡生看看,我们山东、云贵的贡生,不比你们差!

    孙之獬听众人个个开怀,自也是满饮一杯,喝的小脸通红,有些微醺。

    呆坐片刻,他再度起身,道:

    “诸位,满饮此杯!”

    “当今皇上做出这等改革,可谓自古少有之圣君,我等要齐心任事,为皇上效力!”

    众人纷纷举杯,齐声道:

    “一定、一定!”

第一百八十八章:这是个人才!

    头一回殿试,各地来京师的贡生们紧张,朱由校这个做皇帝的,却也不是很轻松。

    亥时,都人们换了暗灯,悄悄退了下去。

    为这天启朝廷的第一次殿试,朱由校也是煞费苦心,提前做了许多准备,见一见这个时代的“各省状元”们。

    躺在张嫣身旁,朱由校喝净了淡茶,放下杯子,转头道:“皇后,朕想着,今后私下里都叫你珠珠,怎样?”

    张嫣正想近日后宫的事,闻言一怔,被皇帝近日的体贴、柔情所触动,眼圈里竟陡然落下了泪。

    朱由校看见也是一愣,将她搂在怀里,道:

    “哎?怎么哭了…”

    张嫣连忙抹去了泪,靠在皇帝有力的胸膛上,道:“妾没事,谢谢陛下。”

    朱由校哈哈一乐,道:

    “珠珠,今后私下里,朕叫你的小名。你也不用端着礼节这么陛下、陛下的叫着。”

    说着,朱由校顿了顿,直到张嫣凑过来,才低声道:

    “这样、咱们哪还像如胶似漆的夫妻呀!”

    张嫣闪烁着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却是认真思量起来,歪着头问:“不叫陛下,那能叫什么呢?”

    朱由校想了想:“民间夫妻之间是如何称呼的?”

    张嫣下意识道:“夫君?”

    “哎——”朱由校拉长音调,促狭地看着怀里的人儿。

    旋即,张嫣意识到自己又被无良皇帝调戏,却也没有最初那样恼怒,只是羞的红霞满面,佯嗔着埋下身子。

    朱由校只好去哄,哄了半晌,又轻唤道:

    “珠珠…”

    “啊?”

    “太医说,你腹中的龙子,随时都可能出生,等这回殿试完了,朕哪儿也不去,夜夜来坤宁宫陪着你。”

    “倒是起个什么名儿好呢?”

    闻言,张嫣身子一震,乖巧道:

    “妾听陛下的。”

    “还叫陛下?”朱由校望了一眼,佯怒道。

    “夫君…”

    “哎!”

    随即,两人又嬉笑到一起。

    不多时,晚香淡淡,又值深夜,大明朝的皇帝与皇后,各自紧紧握着手,沉沉睡去。

    ......

    第二日,大明天启二年的壬戌科殿试,在紫禁城悠长的钟声中,正式开始了。

    各地贡生们怀着忐忑的心情,自玉石龙道登上石阶,深呼口气,迈进武英殿的大门。

    本来,殿试是要在三大殿之一的皇极殿举行。

    三大殿在嘉靖及万历年两次烧毁,朝廷不久前才动工修缮,没个三五年,根本修不完。

    没什么办法,这次殿试的地点,只好定在了同样气势恢弘的武英殿。

    当朱由校坐在龙椅上的时候,主考官魏广微,监考官刘宗周、左光斗等人,也早就到场,静候多时。

    “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众人山呼完毕后,朱由校放下激动的心情,静静挥手,尽量用平复地语气道:

    “开始吧。”

    “遵旨!”魏广微答应一声,上前两步,抬声道:

    “天启二年壬戌科殿试,即刻开始!”

    话音落地,大殿内即有各宫各院的管事牌子们,还有机警的宫人们,领着贡生们前往各自位置。

    相比皇极殿,武英殿就要小得多。

    除了今日考试的三百余名各地贡生外,还有二十几名监考官,各宫各院的太监、宫娥。

    想要装下这么多人,自然要提前做好位置规划。

    桌子之间的距离,被适当缩小,围绕武英殿龙椅阶下,呈一个“口”字形分布。

    作为主考官魏广微站在最中间,刘宗周、左光斗等二十几名监考官也是分工明确,他们有时站定不动,有时则要来往仔细查看。

    其实,也是站的久了,活动一下筋骨。

    反正在这个大殿上夹带作弊什么的,除了超高的胆量,也要有出众的手段。

    大明对夹带作弊的考生,处罚不可谓不轻,更何况还是皇帝亲临的天启朝廷第一次殿试。

    这个时候作弊,和找死没什么两样。

    然而,还真就有人打算搏一搏…

    朱由校坐在上边,不一会儿就倦了,只是揉了下鼻子,就有贴心的宫娥来给让盖上锦被。

    这就和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看下边考试学生的感觉一样。

    朱由校所在的位置,比起将台来说,还更要居高临下一些,基本不用仔细看,打眼一扫,下边动静就尽在眼里。

    一想到还有三个时辰要熬,朱由校就欲哭无泪,这特么的,六个小时啊,就干坐着?

    皇帝上边正无聊呢,下头一个鬼鬼祟祟的江浙贡生,便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名江浙贡生的位置挺好,位于“口”字形右下那一角,可是夹带这么大的动作,上头皇帝也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见。

    他这边一动,朱由校便是眉头一蹙,嘴角也翘了起来。

    这丫的,有点意思,太岁头上动土,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打小抄?

    考快一个时辰了,截至目前,全场就他独一份。

    朱由校倒没急着戳穿这名贡生,却是瞥了一眼各监考官的神色,果不其然,这帮老爷一个个的,全都戏精附体了!

    首先就是号称刚正不阿的左光斗,这位爷就在作弊的江浙考生身后负手站着,前后距离不到一步半。

    那副铁面无私的神情,不知道的,好像还以为他是真没看见。

    还有刘宗周,路过那名考生的时候,还偷偷帮他收了小条塞到宽袍大袖里,看得朱由校是冷笑连连。

    就这帮东林党的监考法,江浙贡生上甲榜进士及第的能不多么?

    倒是魏广微,发现这名江浙考生作弊后,第一时间向上瞧了一眼,就像是在等一道命令。

    这个时候,只要朱由校一个颜色,这名正抄得欢的江浙贡生,一辈子基本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过朱由校还是没动静。

    看见皇帝这样,魏广微稍加思量,瞬间就明白英明神武的天启皇帝,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

    他也就“咳咳”两声,从一脸心虚的左光斗身前路过。

    除了这名自以为作弊没有被发现的仁兄以外,其他人居然都在认认真真的答题。

    只是这题目,实在让他们有些无从下笔。

    魏广微着重看的,是的偏远地区贡生,这帮人在这次的改革上是获利放,不出意外全都要纳入“阉党”麾下,为皇帝效力。

    像是山东籍贡生孙之獬、贵州籍贡生郭慎独、北直隶保定籍贡生王锡衮,都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取仕最好,取仕的越多,越有利于形成听命于皇帝的统治集团。

    至于刘宗周、左光斗这些东林大贤,想的自然和魏广微截然相反。

    壬戌科殿试,对东林党来说,是一个咸鱼翻身的好机会,增补新晋官吏入朝,培养基层力量,一向是他们的长处。

    南直隶长洲籍贡生文震孟、南直隶长洲籍贡生陈仁锡、江西籍贡生傅冠,江浙籍贡生张天麟,都是地方上的青年才俊。

    如果这些人入朝为官,刚好填补魏忠贤一顿操作杀掠掉的东林党官员,以再次形成把控朝政,众正盈朝之势!

    ......

    “朝廷西南之政,学生以为可行。

    然当地夷人,长期居于深山恶水之地,不与外人通,学生又以为,可仿朝廷于贵州例:使村村兴社学,处处有书声。

    朝廷不仅要有社学,更要设义学…”

    魏广微本来是随便瞟了一眼,却是直接被吸引住,定定站在这名考生身后,看了很长时间。

    这卢象升,貌似是个人才啊!

    卷中思路清晰,脉络明确,先是开头一句,淡淡夸了皇帝西南之政的正确,而后又用大量笔墨,写出自己看法。

    这些话,没有一句是废话!

    魏广微只看了一会,就从卷上看见卢象升提出的几点绝好意见,比如兴办“义学”,让西南各省儿童均可免费入学。

    再比如,卢象升建议朝廷在西南施行鼓励垦荒政策,将土司霸占的汉民土地予以收回,按照清单发给原土地主人认领。

    对于荒芜无主的土地,朝廷可以迁徙中原流民前往耕种,许诺有所收成后,将土地分发给他们永世耕种。

    并且,减免西南地区新开垦土地的六年赋税。

    这些意见,每一个都让魏广微觉得惊异。

    这唤做卢象升的,到底是谁,怎么以前从没听说过?

    只可惜他是南直隶苏州籍的贡生,这样的人才,若不能为朝廷所用,似乎是一大损失…

    在这方面,魏广微既已成了阉党,也就和原本的东林思路完全不同。

    在他看来,无论籍贯出身,只要能为朝廷出力的人才,那就是可以用的。

    在国家层面上,个人得失、计较,都得往后稍稍!

第一百八十九章:倒数第一孙之獬

    总算捱过了殿试,朱由校晃了晃脖子,跳下龙椅,在一众贡生和监试官错愕的目光中,做了甩手掌柜。

    随着晚风拂入,武英殿的贡生们全都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也传来一道轻飘飘,但不容置喙的口气:

    “收了卷子,就交到西暖阁吧,朕与诸卿同阅。”

    一听这话,下边正做最后检查的贡生们懵了,不是说天启皇帝不识字么,不识字还要亲自阅卷,莫非是别人读他听着不成。

    带着这些奇怪的想法,贡生们一一交了卷,走出武英殿的那一刻,感觉世界是那样的美好。

    直到这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才有心情去观赏眼前这壮观的紫禁城,下回再来,那可就指不定是啥时候了。

    回到西暖阁熟悉的靠椅上,朱由校舒心的喘了口气,有一说一,能坐在那六个小时,连他自己都不敢想。

    “陛下…”

    不多时,浅睡过去的朱由校被乾清宫的管事牌子王朝辅唤醒,不悦道:

    “什么事?”

    王朝辅听出天启皇帝声音中的疲倦和不耐烦,只得硬着头皮回道:

    “大臣们收拢了此回殿试的试卷,在暖阁外头等了有一会儿了。”

    “赶紧叫他们进来!”

    朱由校这才忽悠一下子记起来,自己还有事儿要干。

    等魏广微、刘宗周、左光斗三人各抱着一摞卷子进来时,却发现天启皇帝正躺在卧榻上,手里拿本书翻着。

    三人一一将卷放在皇帝眼前,随即揖身行礼:

    “臣参见陛下——”

    “嗯,贡生们都回去了?”朱由校抵制困倦,强打精神问道。

    “回陛下,都回去了,武英殿也清扫完毕,焕然一新。”魏广微说着,抢上前道:

    “臣为陛下读阅。”

    “不必了,朕识字。”朱由校看他一眼,使得前者浑身一凛,这才是淡淡道:

    “这卷子,是你们看过后排的位序?”

    如果是,自己手上拿着的这份,应该就是部院各考官内定的第一,也就是天启二年壬戌科殿试的状元。

    三人对视一眼,刘宗周上前道:

    “回陛下,我等…”

    “你只需说是、或不是。”朱由校连头也没抬,话中渐渐失了耐性。

    “是。”

    话音刚落,朱由校变将手中这份卷子掷在脚下,从左手边一摞中抽出一份,看了小半会,道:

    “这个王永吉不错,是哪里人士?”

    刘宗周回道:

    “禀陛下,王永吉是江南高邮籍贡生,在兵事上,略有小解,此番他卷中将西南土司分而化之的策略,臣以为可行。”

    “高邮人…”

    朱由校复述一语,却话锋一转,道:

    “录第三甲最末。”

    闻言,阁内两名东林重臣都是一愣,这样的人才,皇帝居然只录三甲同进士?

    这还不算什么,还特意把他排在第三甲最后一名,这不就是殿试倒数第一吗,就因为王永吉是江南籍贡生?

    “陛下,这、是否有失偏颇了…”

    刘宗周尚未来得及说话,性急的左光斗却先开了腔,当即,他就觉得事情要坏。

    果不其然,天启皇帝放下卷子,冷冷问:

    “你在教朕怎么取仕?”

    “臣不敢——”

    左光斗惶然跪地,只是听他这语气,怎么都该是怀着满心的不服不忿。

    朱由校自然不在意他服不服,冷哼一声,道:

    “那就少在朕面前聒噪!”

    随即,又抽出一份。

    看着这份考卷,朱由校剑眉一挑,神色明显不对劲,三名大臣全都一脸茫然,不知这卷子上写了什么,惹得皇帝如此龙兴。

    其实,这不是卷子上写了什么的问题,而是这卷子是谁写的问题,孙之獬,这个名字,朱由校是如雷贯耳!

    这混账,就是鞑清剃发令的罪魁祸首。

    入关之后,就连多尔衮都没想到要立即推行剃发令,孙之獬想到了,为了给新主子献媚,他也直接提了。

    他这一提,直接导致数千万人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当然,他现在肯定是一门心思想要向自己这个大明皇帝献媚,还没有降清的想法。

    可朱由校却不在乎这些,这个人,必须得弄死。

    “你们都看看。”

    令人奇怪的是,天启皇帝一说出话来,反倒显得神情温和,语气淡然,就好像刚才完全是他们三人做了白日梦。

    而皇帝,压根没什么龙兴的意思。

    魏广微一脸狐疑,接了卷子,一看是谁写的,当即笃定自己就是看错了。

    这孙之獬,可是个能耐人呀!

    要说评西南治夷,最妙的点子是卢象升提的,那拍马屁阿谀奉承这一块,他是当之无愧的状元!

    这卷子里,没有正面夸赞天启皇帝一句,但却通篇都是逢迎拍马之语,其文笔之佳,令人拍案叫绝。

    看见这样的卷子,皇帝岂能会生气?

    按魏广微所想,天启皇帝不仅不会生气,还会重用这个孙之獬,没准用不上多久,他就要和自己同殿为臣了。

    “陛下,此卷点题甚秒,是为上佳呀!”

    魏广微嘿嘿一笑,张口就来。

    他这一副丑恶的嘴脸,自然让其余自诩为正人君子的二位嗤之以鼻,远远避开。

    “朕也觉得不错。”

    朱由校顺着他的意思,扭头问:“两位爱卿觉得呢?”

    刘宗周和左光斗对视一眼,在一瞬间下了决定,他们从这篇卷子里,看见了下一个魏广微。

    要是把这货放进来了,肯定是要疯狂打压东林同僚,以谄媚魏忠贤。

    看这卷子,好像文采还不错,这样的小人要是进了朝廷,哪还有他们这些清流之士的活路?

    “臣以为,此人尽兴行谄媚之语,通篇考卷,毫无半点西南治夷之训,已是严重答不对题!”

    “臣也以为如此,应该取消孙之獬的金榜资格!”

    魏广微本以为板上钉钉了,却没成想杀出两个程咬金,他神色一动,忙就要为孙之獬开脱。

    按着他的意思,皇帝也是想要孙之獬这样的人入朝为自己所用的。

    实际上,这样的二五仔朱由校的确想用,但还要看人,这是谁,这特么是孙之獬好吗,历史上有名的大汉奸!

    这货害死这么多人,凭这个,就不能给他机会。

    魏广微正美滋滋的想着,自己先来一手反唇相讥,然后皇帝再居高临下的一配合,孙之獬顺理成章的位列二甲,简直不要太完美。

    然而,朱由校的下一句话,却是让他当场傻了。

    “朕觉得两位爱卿说的不错,孙之獬答非所问,还通篇逢迎拍马,朕看着都恶心。”

    “不过朕觉得,也该给他一点点机会重新做人,就让他列在王永吉后边,等着补缺吧!”

第一百九十章:帝国皇长子

    听见消息,孙之獬都傻了。

    他心中暗暗思忖,莫非是自己会错了意,这次殿试策问,不是要拍皇帝的马屁?

    “我、我居然是二甲第十六!”

    正想着,孙之獬忽然听见,两步外一名贡生兴奋地跳了起来,他冷哼一声,自语道:

    “小人得志。”

    “龙拂兄!”王锡衮走过来,脚步都带着风,他微一拱手,施施然道:

    “怎么未见龙拂兄榜上有名?”

    孙之獬此前于会馆中吹了无数牛皮,本以为这一波马屁上去,不得个二甲前五,前十也是手拿把攥。

    倒数第一这个成绩,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象到的。

    孙之獬心下不仅不服,也是又羞又愤。

    现在的他,观榜前的好心情一概都消散不见,只是恨不能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当然,他是不会放弃的。

    望见来者,他装出一副高兴的神情,拱手道:“老兄二甲十六,恭喜恭喜啊!”

    “此回返乡,光宗耀祖当是不在话下?”

    “哪里哪里,都是考官抬爱,当今陛下圣明!”

    “返乡之前,按例还要参加礼部大宴,龙拂兄一起来否?”

    话都是客套话,可殿试上取得了如此出乎意料的好成绩,王锡衮脸上那副飘飘欲仙的神情,却是怎么样都挡不住的。

    倒数第一,哪还有什么心思与他再多客套。

    “在下染了风寒,礼部大宴,怕是去不成了!”言罢,孙之獬拂袖而走。

    王锡衮愣住片刻,因沉浸在喜悦中,倒也没有注意太多,只是远远嘱咐孙之獬要注意身体。

    孙之獬拿了倒数第一,原本被朱由校内定了倒数第一的王永吉,一不小心前进一名,不过此刻的他并没有什么祝贺之情。

    倒数第二,这并不比倒数第一强到哪里去…

    王永吉也是嗟叹一声,灰溜溜离开。

    除了这些考场失意的贡生们,还有一些人观榜后狂喜不止,兴奋的到处询问。

    听见比自己排名高的,就暗暗讥讽,溜须拍马,遇见比自己排名靠后的,则是言语宽慰,心中嗤笑他学问不精。

    卢象升是三百七十多名贡生中,来观榜最晚的,他还没到,就遇见了许多贡生前来道贺。

    他不明所以,只是一一礼貌回敬。

    待他站在金榜前,也是呆呆站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经过反复确认,这才面色激动。

    “天启二年壬戌科殿试金榜:

    第一甲赐进士及第,三人。

    殿试第一,文震孟。(状元)

    殿试第二,卢象升。(榜眼)

    殿试第三,黄道周。(探花)

    第二甲赐进士出身,六十七人。

    二甲第一,傅冠。

    二甲第二,汪乔年。

    二甲第三,阎应元。

    二甲其余名次:

    王铎、方逢年、黄道周、倪元璐、蒋德璟、冯厚敦、陈明遇、方岳贡、张国维、陈献策…

    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三百一十四人。

    三甲第一,陈仁锡。

    三甲第二,张天麟。

    三甲第三,罗元宾。

    三甲其余名次:

    毛舜岳、臧尔令、李师沆、程宇龙、毛羽健、戈允礼、张国经、曹可明、李长春…

    王永吉,孙之獬。”

    天启二年壬戌科殿试,终究在一片唏嘘、喝彩声中落下帷幕,随着北风,吹入民间。

    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却还有件事。

    这是从宫中传出来的风声,据说就在今夜,朱由校的皇长子,也就是天启王朝的第一位龙子,即将降世了。

    ......

    天启二年三月初一,坤宁宫。

    这天夜晚,紫禁城的上空,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时值深夜,百姓们却家家户户都亮着灯。

    似乎整个帝国,都在为皇帝、皇后所祈祝。

    “咔嚓——”

    猛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坤宁宫上空,云中仿若龙吟咆哮,照亮了每一名宫娥、侍卫苍白的脸。

    微颤的肩上,预示着他们的内心并不平静。

    朱由校冒着大雨,与忠心耿耿恶东厂提督魏忠贤快步走进坤宁宫。

    产婆赶来阻拦,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魏忠贤一巴掌扫落在地,下一刻,这老太监扯着嗓子喊道:

    “来呀,拖下去活活打死!”

    “中宫娘娘就在受苦,皇上能不去陪着?”朱由校没有停留,魏忠贤站在门口,颐气指使道:

    “都仔细着点儿,再有犯错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把命留在这儿!”

    话中,魏忠贤冷厉的杀意不似作假,联想到方才天启皇帝急匆匆的脚步,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

    不知是被头上的电闪雷鸣,还是坤宁宫附近渗入骨子里的寒意所惊。

    “皇爷,中宫娘娘要不行了,速做决断,留大还是留小…”

    朱由校的脑海中回荡着方才小太监的话,他怎么都没想到,昔日电视剧里的情节,会在自己身上上演。

    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选?!

    想也没想,朱由校一把推开内室的门,果然见到张嫣正虚弱的躺在凤榻上。

    “皇后——!”

    朱由校叫了一声,坐在张嫣身边,将她轻轻放在自己怀里,两人的手,紧紧握住。

    随即,皇帝微微侧首,杀意顿显:

    “朕告诉你们,皇后和龙子若有一人出了三长两短,今日坤宁宫内所有产婆、宫人,夷平三族!!”

    “皇上息怒!”

    众人惶然跪地,瑟瑟抖成一片。

    朱由校不是圣人,他贵为皇帝,但也是人,七情六欲,他也有,身为皇帝,连自己的妻女都保护不住。

    要这个所谓的江山万里,还有什么用!

    语落,朱由校垂眸下去,从张嫣的脸颊旁捕捉到了一行清泪。

    随即,他伸出手擦净泪痕,轻声道:

    “珠珠、莫哭,朕一直都在。”

    现在的张嫣,虽然是皇后之尊,却也避免不了寻常女子临产时的害怕、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幸好,有个男人一直在背后默默保护着她。

    在张嫣心中,或许此时此刻的她,才真正与这位大明皇帝成了永世的夫妻。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百姓有过,在予一人,肩扛日月星辰者,唯有她的皇帝一人而已。

    对,这是她的皇帝。

    ......

    屏风之后坤宁宫,透着骨子里的凉意,不知过了多久,倾盆大雨似乎在顷刻间就云开雾散。

    随即,天边起了一抹红霞。

    屏风后的产婆松了口气,踌躇地走向皇帝,看着宫外的天气变化,更是心中震惊。

    望着尘埃在空气中飞扬、飘零,归处无定,心绪不宁的产婆,这才算是回过神来,即颤抖着双唇禀告:

    “皇上,天佑大明,母子平安…”

    张嫣怔怔与朱由校对视,固执拘紧在眼眶中许久的泪,终似琼珠般接连坠落。

    朱由校紧紧握着她的手,屏退宫人,自语道:

    “朕的皇长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贱命

    西暖阁的案上,依旧摆满了奏疏,常日应该在此处理奏疏的天启皇帝,却是早早回了坤宁宫。

    这几日,朱由校连西暖阁也没去,都在坤宁宫陪着张嫣。

    毕竟,这时候的女人生孩子是真的不容易,何况她今年还不到二十岁更需要呵护…

    宫人们都传开了,这一对“老夫老妻”,好像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一样,如胶似漆。

    傍晚时候,坤宁宫两名宫娥应付了差事,关上大门。

    她们听着皇帝与皇后在宫中的烛火下坐着闲聊,坐在石阶上偷闲,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你听说没有,娘娘产子那天,爷都放了狠话。”

    “中宫嫡子,本是百年一遇的喜庆大事,却差点成了产婆们的丧事…”另一宫娥叹道。

    “眼下是丧事变成了喜事,皇长子降世,咱们娘娘的中宫地位呀,更稳固了。”

    见另一人点头,她又歪着脑袋道:

    “不说这些了,最近宫外头,都有些什么消息没,咱们久居深宫的,也只能靠这些市井消息,解解耳痒了。”

    另一人想了想,道:

    “外面说,袁崇焕奉驰援,在沈阳击退了奴酋。”

    “真的呀!”这宫娥又惊又喜,双手合十,祈愿道:“这可真是天佑大明,那奴酋不是号称不败吗?”

    另一人嘘声道:“啥不败呀,他这不就在沈阳城被破了金身吗!不过捷报到京几日,陛下却并没有什么圣谕。”

    “其它的消息呢?”

    这俩人聊的天南海北,一会一个地方,

    “就是山东了,据说白莲教又在闹造反,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亲到督办司,下去后,抓了不少人。”

    “白莲教?”

    “这大明朝,到底是闹了什么灾呀,天怒人怨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伴着两名宫娥的声音,一缕宫风,透过紫禁城的朱红大墙,悠悠吹到山东这个不毛之地。

    正带人气势汹汹抓人的许显纯,打了个喷嚏。

    ……

    “阿嚏——”

    许显纯没当回事儿,擦擦鼻子,挥手道:

    “飞信上说,那个徐鸿儒就在郑家庄谋图造反,都打起精神来,拿了他,回去本使请大伙去醉香楼吃酒!”

    “好!”

    众人一阵哄闹,却有一人上前来,道:

    “指挥使大人,今夜吹的北风,您可要当心身子啊,咱锦衣卫,可就靠您了。”

    “哈哈,我这身子,再抓十个徐鸿儒,也还硬得很!”

    这一通马匹,给许显纯拍的是心神俱爽,哈哈大笑几声,带人来到郑家庄一户大院门前,不由分说一脚踹开木门,喝道:

    “拿人!”

    突如其来的锦衣卫,打乱了白莲教的部署,他们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被锦衣卫找上门。

    慌乱之间,白莲教徒们有惊溃四散的,也有壮着胆子上前阻拦,口中高呼圣师快走的。

    经过短暂的搏斗,锦衣卫成功将这一批“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许显纯布置得当,在庄外还安排了人手,在郑家庄的这一批白莲教徒,没有一个逃走,全部落网。

    不过,许显纯看着被人死死押在脚下的几名头目,却高兴不起来来,蹙眉问:

    “你们、谁是徐鸿儒?”

    “我是!”

    一个小年轻站了出来,满脸都是想要求死时的豪迈。

    “我也是!”

    “我们都是!!”

    白莲教徒们纷纷起身,个个视死如归。

    “指挥使,怎么办?”

    这个场景,几名锦衣卫千户拿捏不准主意,或许,这里真有徐鸿儒或什么大鱼呢?

    许显纯和白莲教打过不少交道,徐鸿儒在不在这里,谁是老大,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是障眼法,对你们好使,对我、还差点!”许显纯走到第一个跳出来的白莲教徒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道:

    “无生老母呢,弥勒降世呢?”

    “他们怎么不来救你?”

    “弥勒降世,哦,对,这几天皇长子倒是降世了,莫非就是你们口中的弥勒佛?”

    看着这白莲教徒满脸愤怒,许显纯冷笑一声,直接将绣春刀刺了进去,抖抖血迹,转身面无表情道:

    “徐鸿儒不在这,把他们砍了,回去再查!”

    他心中想着,看来这徐鸿儒是提前得到消息,溜了,这泥鳅滑溜得很,还真不太好抓!

    “七百多人,全砍了?”一名百户有些懵。

    闻言,已经走了几步的许显纯回过头来,瞪了这百户一眼,冷冷道:

    “不全砍了,留着过年?”

    待许显纯离去,一名锦衣卫千户上前,不由分说就扇了这百户一巴掌,恶狠狠道:

    “你怎么能问出这种话来,以后别人问起,别说在本千户手下做事,我丢不起这个人!”

    言罢,千户追了上去。

    这名锦衣卫百户也是一万个后悔,只一句话,可能自己后半生就要毁了…

    回了督办司,许显纯脸色难看的要命。

    扑了个空,这对他是奇耻大辱,更让他暗自警醒,莫非是督办司中出了什么叛徒。

    别说,这事还真有可能!

    许显纯年轻的时候见识过这些邪教的宣传、洗脑能力。

    镇抚司诏狱,一个前途无限,意志力绝非寻常人可比的锦衣卫他们都能忽悠走,还有什么不可能。

    想着,许显纯望向眼前这几个千户。

    “都有什么消息吗?”

    “河北景州,有几个百姓向当地督办司揭发,说是有个叫王好贤的白莲教徒正打算造反。”

    许显纯问:“这个王好贤是什么来路?”

    “他是徐鸿儒的关门大弟子,据说是约定了要过几月同时起事,只是这消息,尚还不知真假。-”

    “人呢,抓到了?”

    千户禀道:“回指挥使,河南的督办司是田尔耕都督在管,他办事很麻利,王好贤已经抓到了。”

    许显纯点了点头,沉声道:

    “把他押送京师!”

    甭管是不是罪魁祸首,抓到王好贤,也是彻底打掉白莲教的第一步,不枉皇上寄予厚望,算是一功了。

    “联系各地督办司,加大查缉力度,徐鸿儒就不用管了,其它地方,都要提前打掉!”

    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徐鸿儒不玩洗脑,要改行造反,许显纯也要审时度势,及时改变策略。

    “不管徐鸿儒了?”千户愕然。

    “呵呵,咱们吃肉,总要让人喝汤。”许显纯冷笑,道:

    “要是徐鸿儒被咱们完全打掉了,这造反闹不起来,地方上的文武能愿意?”

    “再者说了,白莲教这么多年,根基已经很深,仅靠各地督办司,起不到什么用,把这次造反控制在山东就行。”

    “只要徐鸿儒闹起来,地方上的文武就有出兵争功的由头,到时候,这就不是咱们锦衣卫该管的了。”

    “有些事儿,你们还要多学!”

    “那…徐鸿儒闹起来,山东百姓怎么办,多少总要有伤亡啊!”一名千户犹犹豫豫,还是问了出来。

    许显纯看他一眼,满脸阴鸷,道:

    “这些人的贱命,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说

    问的太多了,所以统一回复一下。

    先是这本书会不会太监的问题,很肯定的告诉大家,木匠皇帝会更完,不会太监。

    再是更新问题,也说过不止一次了,石头有工作、有女朋友,还没结婚,但最近几年也快了,各种事都要安排,现在每天是一个连轴转的状态。

    压根没想着靠写作吃饭,当初动笔,就是个兼职的考量和想法。

    一没想过封神,二没奢望过写火,一直是平平淡淡,写好自己的故事。

    说句不好听的,当初《大明1629》6均订我都能写一百万字,这本首订2000,就是现在,皇长子那章的单章订阅,也在1800。

    这个成绩,基本上努努力就可以精品,我更没理由切。

    但是,一切的根源都在工作上,好巧不巧的,石头最近受人之邀,跳槽了。

    石头没必要和大家卖惨,就有一说一,主业很稳定,工资也对大家实话实说,月万是我两年前的水准。

    在写作上,基本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个人兴趣爱好在这方面,所以才坚持这么多年。

    副作用也有,得了很多毛病,写作四年,身体大不如前,肩膀也时不时会疼,我觉得是落根了。

    本来就没想着靠写小说发家致富,要不是兴趣在,我下了班回家干点什么不行?

    再说句不好听的,这点稿费说实话还不够我几天的工资,靠这个赚钱早饿死了。

    所以,当工作需要的时候,小说必须是放在第二位的。

    我对写作兴趣再强,也不会放弃稳定高收入的工作去转行,石头本身没什么大的野心,不会选择放弃工作,专心把这本书写火。

    那么问题来了:

    我如何保证这本不会太监?

    首先,小说写这么多年了,不会说放弃就放弃,我也觉得可惜。

    其次,木匠皇帝成绩这么好,切了不仅对不起大家的等待和支持,更对不起责编徐徐的网站推荐资源。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那句话。

    以后基本上周末是会保持住每天两更,周一到周五的工作日内,就要看有没有加班了。

    跟大家交个底,现在石头每天下班到家,最早也要十点半,基本是不剩什么精力的。

    但是空闲出来,还是会选择码字。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

第一百九十二章:倒霉的李若星

    山东郓城外数里,正矗立着一座官军大营,旌旗蔽日,遥遥望去,更是人喊马嘶,不断有骑兵疾驰而出。

    杨肇基令三百名亲兵,各持刀枪,监督操训,下属兵士们来往跑动,正是金戈热汗与铜炮呐喊同在,使人振奋莫名。

    自从到了郓城,杨肇基肩上的担子一直就很重。

    灾后重建,帮助支离破碎的地方官府维持秩序,时不时还要出动兵马,协助督办司查缉白莲教乱党。

    反正啊,这齐鲁大地上,到处都有他杨大帅的身影。

    杨肇基骑在马上,斜睨眼前一众将校,兵士们不堪重负的表情,使他心中略有不满。

    “尔等打起精神,操练起来,莫要偷懒耍滑,被本帅逮到,重责军杖,逐出官军!”

    “必胜!必胜!”

    话音落地,众兵士振臂高呼,手持刀枪来往跑动,校场之内,霎时又是烟尘四起,马蹄滚滚,声炮如雷。

    这时,一名红衣锦衣校尉自营门飞奔而来,把守兵士似早就司空见惯,并未阻拦。

    这校尉高高奉上一份信笺给副将,即马不停蹄的转身离开。

    毕竟,这军营重地,他这锦衣卫来了,被人看见总是不好。

    杨肇基自副将手中接过信,边看,含笑说道:“这许显纯为人处世真不知比他上任高明了多少。”

    杨御藩视军刚刚回来,闻言便问:

    “父帅,这回许显纯找您,又是为了何事?”

    “你自去看。”

    杨御藩点头,即接来信,仔细去看。

    信中,许显纯说了锦衣卫各地督办司查到白莲教正密谋造反,在景州、蓟镇,郓城各处发动暴乱之事。

    因处置得当,布置周密。

    景州王好贤,蓟州于宏志两名白莲教头子,都被锦衣卫都督田尔耕、徐应元提前抓捕,送往京师。

    唯有这山东郓城徐鸿儒,许显纯没有轻举妄动。

    信中之意,便是许显纯自称他已率锦衣卫将白莲教造反控制在山东一带,其余各地虽有余党,但大体威胁不大。

    杨肇基就在郓城,一旦徐鸿儒造反,朝廷势必就近原则,委任他平乱剿贼。

    获取大功,不在话下!

    杨肇基这样的人,其实不缺军功,但他的儿子杨御藩才刚入军,这份军功,有如雪中送炭。

    当然,山东刚历大震,又要逢白莲妖乱,百姓会更加苦不堪言,但是在杨家将门的兴荣上,这些,都可以往后放放。

    这个年代,最不值钱的,就是普通小民的性命。

    就算是杨肇基这样的大帅,这种事上,基本也会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这对朝廷,对各地的文官、武将来说,都是件好事。

    “传令,撤离郓城三十里练兵。”杨肇基轻轻吐息,目光扫过杨御藩,看向别处,下令后悠悠说道:

    “吾儿,切记,为将者,不可妇人之仁!”

    杨御藩收了眼中不忍,道:

    “儿子谨记!”

    ......

    许显纯在山东办白莲教,搞得风生水起,对于这个对手,魏忠贤自然格外关心。

    但眼下的他,却是在全身心处理另一件大事——汪文言案!

    这个拖延至今的大案,是时候收尾了!

    天启二年三月十六日,汪文言终于被东厂番骑从老家押解到京,魏忠贤摩拳擦掌,将其“拿送东厂,好生打问”。

    时任东厂大档头的傅应星,对这位爷也没什么客气,上来就是一顿鞭子,先来了个下马威。

    然后在大狱,傅应星对汪文言又是三拷六问,打算把各种刑罚全都使上一遍。

    像是杨涟、高攀龙这样的,虽然可恨,但也可敬。

    就是在东厂,番子们都不能将他们屈打成招,提起这两位的硬气,番子们各顶个也都是大写的服!

    可眼下这个汪文言,哪值得那么用劲?

    看见血淋淋的刑具被端上来,联想到这东西夹在自己身上,汪文言吃不过了,当即就供出来个人给自己挡枪。

    这是东林党人地方上的得力大将——河西巡抚李若星。

    李若星为谋求这个巡抚的高位,曾花费五千两银子,到处托关系,这还是其一。

    魏忠贤的关注点和常人不一样。

    五千两银子,李若链不吃不喝攒上几年也攒不出来,这么大一笔银子从哪来的,是不是得好好查查?

    第二天,朱由校看着眼前笑眯眯的魏忠贤,又看看御案上的题本,就知道老魏要搞个大事情出来。

    拿起题本一看,果不其然。

    内阁大臣魏广微,接了魏忠贤的授意,上疏弹劾河南巡抚李若星受贿、行贿两条大罪,加之东厂拿到了汪文言的供词,就摆在旁边。

    李若星的事,这就直接给魏忠贤轻描淡写的拍板定案了。

    朱由校若有所思,也没什么好说,事已至此,供词也在,似乎自己就只有同意了?

    想到这里,朱由校看了魏忠贤一眼,这老太监倒也滑头,觉察到皇帝目光袭来,直接垂眸望地装傻。

    既然魏忠贤要有动作,朱由校倒也乐得让他搅和搅和,随即提笔御批:

    “河西巡抚李若星削籍为民,着东厂查办,一切脏私钱财,如数究问,划入内帑。”

    白得这么多银子,还少个嘴碎的,何乐而不为。

    这茬过后,魏忠贤也去跟傅应星打了招呼,叫他不要满足于揪出一个李若星,务必从汪文言嘴里钓出大鱼。

    对于整个汪文言案的原委,傅应星很清楚,也知道自己这个做东厂提督的舅舅,想要的最终结果是什么。

    傅应星做的下一步,就是继续严刑拷问,逼迫汪文言嫁祸给刘宗周、左光斗等东林重臣。

    然而,招出李若星十分痛快的汪文言,这会儿反倒成了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无论傅应星怎么去威逼、利诱,汪文言都是紧闭双唇,无可奉告。

    一时间,让傅应星有些无处下手。

    魏忠贤听了,也觉得意外。

    但他早有准备,当即决定,只以移宫案的证据,惩治刘宗周、左光斗二人。

    按魏忠贤的意思,就是实在不行,就不用汪文言的供词,单判刘宗周、左光斗内外串通,把持移宫之罪。

    当然,因为没有铁证,想真正拿下他们两个,还要花费一番功夫,这案子,只怕就不会轻易结束,这不是皇帝想要的结果。

    可如今的阉党,也是能人辈出。

    内阁大臣魏广微听见汪文言咬死不招的消息,第二天就去登门摆放,给魏忠贤提了个建议。

    他放下茶杯,脸上露出狠色,道:

    “罪以移宫诸事,一来日陈久远,无证可言,二来强词夺理,脏以不法。”

    “若厂公罪以刘宗周、左光斗以构陷熊廷弼,则封疆事重,杀之即可名正言顺。”

    魏忠贤摸了摸下巴,眼前一亮,觉得可行。

    当初他们不是弹劾熊廷弼弹劾得厉害吗,这回本督就给他们来一手反弹劾。

    随即,魏忠贤口述书信一封,命人飞速发往沈阳,去询问辽东径路熊廷弼的意见。

    如果这熊蛮子愿意,左光斗和刘宗周,必死无疑!

第一百九十三章:熊廷弼的选择

    自今年正月,阿敏苦围皮岛不成,反损兵折将,遂撤出皮岛,突袭朝鲜。

    现在的朝鲜王国,屁大点个小地方,党争比大明还激烈,兵备比大明的卫所还废弛,一个月不到,就被打的丢城弃地,连国王都跑到义州来了。

    眼见,这就是个要被打亡国的节奏。

    朝鲜亡国或是投了阿敏,这对大明来说,是绝对不容接受的,毛文龙自有一番忧愁,也是无可奈何。

    相对于阿敏,他的东江军势单力孤,守守岛还行,出去野战增援朝鲜,那可是兵家大忌了。

    阿敏一部后金军,先后攻克义州、定州,后又兵围铁山,导致两部分的东江军被切断了联系。

    铁山沦陷,家人死难,毛文龙没了后顾之忧,也就放开撒丫子打了。

    赶巧不巧的,天启皇帝也不愿放弃朝鲜,圣谕在今年二月到了登莱,命令袁可立支援东江军。

    拿下了铁山以后,本就狂妄的阿敏,更加目中无人。

    在他看来,毛文龙的东江军不过是一只随时都能碾死的臭虫,根本不足为虑。

    毛文龙得了登莱的物资,士气大振。

    在阿敏撤走后,赶到铁山废墟之下,收拾一番,毛文龙遂率残兵败将,奉旨援助朝鲜。

    这个时候,朝鲜好像也缓过神儿来了,从八道调集各路兵马,就地招安农民和土匪,一股脑的全压上来。

    眼看着要亡国了,朝鲜人民也就众志成城起来抗金。

    很快,毛文龙发现,朝鲜军队真就是一盘散沙,聚拢起来五万人,让阿敏三千奴骑野战一击而溃。

    正面战场靠不住他们,但是侧面和背后,也能靠着地利、人和,把阿敏搅扰的焦头烂额。

    毛文龙能指望朝鲜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天启元年二月,朝廷正忙着殿试和皇长子降世,东江军与朝鲜军一东一西,击溃阿敏主力于义州,收复了义州全境。

    现在,正是他们大举反攻的时候。

    辽阳城外纷纷扬扬飘洒着小雪,冰冻的城墙,使得这里俨然成了一座冰窖。

    好在洪承畴自任辽东巡抚后,与辽东经略熊廷弼虽不能做到事事意见相同,大事的决断上,却也能互相扶助。

    在这二人坚持的守城战策下,建奴不得寸进,加之登莱袁可立隔海相望,流民回归,人心尚暖。

    熊廷弼刚刚巡城回来,穿戴着甲胄,正坐在炉边烤火,一众将校均是沉默寡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内尽管温暖,但辽东这里烧炭的炉子,总是令人觉得胸口憋闷,熊廷弼性子上来,也便不顾众人劝阻,再次踏入飞扬的雪花中。

    呼吸到微凉的新鲜空气,熊廷弼畅快的松了口气。

    常人都说边疆苦寒之地,不是一个好去处,可他却将这里视若宝地,御辽二载,甲不离身,也是毫无怨言。

    负手走在路上,熊廷弼极目四望,见到辽阳城内街道上,只稀松的走着几名行人,这样的天气,大部分人都不会出门,

    远处河水深处,浩洁一片,天降银屑,鸟声虫鸣俱绝。

    若非战时,辽东景色往往使人心旷神怡,有所感慨,只是现在的熊廷弼,却毫无观赏景色的心思。

    上一回接到塘报,说奴酋努尔哈赤兵围铁山,杀了毛文龙全家,他很是为孤悬海外的东江军,捏了把汗。

    那时的辽阳,也是风声鹤唳,加之年底,酷寒更甚,冰河坚固,奴骑往来奔驰,毫无可挡。

    就算派兵去救,也是于事无补。

    他兀自出神时,曹文昭风风火火奔来,大声呼道:“台台,东厂提督魏忠贤的密信到了!”

    熊廷弼眼皮一跳。

    曹文昭心中紧张,他知道,这位台台,向来都是有话就说,此时这个反应,只怕魏忠贤目的不纯。

    熊廷弼稳住心态,想了一阵,还是放下心中对阉党的恶寒,接到手上看了起来。

    少倾,曹文昭问:

    “可是好事?”

    熊廷弼将信放在火炬上烧毁,笑道:

    “你说好事也可,说成坏事也行。”

    曹文昭静静望着他,回首身后巡逻过来的一队辽军兵士,将到嘴边的问话咽了下去。

    “末将没看这封信,是好事还是坏事,全凭台台决断!”

    熊廷弼轻笑一声,语气满是嘲讽。

    “魏忠贤要我作证,杀了刘宗周和左光斗…”

    闻言,曹文昭有些震惊,一时失了分寸,忙问:“那台台是如何想的?”

    “这两位朝堂重臣,一年前可是弹劾我的急先锋!”熊廷弼冷笑,却忽然话锋一转,问:

    “捷报可拟好了么?”

    曹文昭从甲带上取出捷报,道:“禀台台,拟好了。”

    旋即,他念起来。

    “奴兵围辽阳一月有余,大小数战自退。我军捷功奴夷首级二百九十六颗,掳女奴三名,降活奴十七名…”

    “嗯,不错,封验成功,报往兵部吧!”

    熊廷弼说完,转头问:“有话直说,莫要吞吞吐吐。”

    曹文昭说出了他一直以来的疑虑。

    “此番报捷,袁崇焕奉旨来援,报捷也是最快,我们的捷报还未拟好,他的就已发至京师。”

    “而且袁崇焕在捷报中称,城头红夷将军炮击中努尔哈赤大营,击伤奴酋,捷功首级三千余颗,掳活奴二百余人。”

    “这…”

    “你是想说袁崇焕这份捷报夸大其词吧!”熊廷弼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道:

    “袁崇焕这个人,能力虽有,但却目中无人,自大狂妄!”

    “他说将军炮击中奴酋大营,逼退奴兵,可这辽东之地,稍有常识的军将,哪一个不知道,那是日寒成冻,奴兵掘地不成!”

    “就让他夸大其词的去报吧,这份功,我们不去争!”

    熊廷弼一席话,曹文昭有如茅塞顿开,抱拳道:

    “台台所言,末将铭记在心,只是魏忠贤之事,要如何回复?”

    这茬,是绕不过去的。

    熊廷弼闻言,走向城墙,将手抚在厚重的砖石上,望向远处的白皑皑一片,心中纠结。

    于私,他恨不得将刘宗周、左光斗这些伪君子大卸八块!

    可是于公,眼下阉党势大,朝中需要留下一部分东林党人去制衡,这才是皇帝想要的结果。

    熊廷弼是急性子,可这不代表在朝政党争上,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

    “这个熊廷弼,也忒不识好歹了!”

    接到回信,魏忠贤可是气了个好歹。

    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没成想却在熊廷弼这个环节出了纰漏,这小子去年差点让东林党弹劾死。

    眼下不去报仇,反倒圣母起来了。

    “熊廷弼这个时候拒绝舅舅的意思,莫非是想投靠东林党,与我们为敌?”

    傅应星开始在一旁煽风点火。

    魏忠贤阴沉着脸,并不为之所动,冷静道:“要不是皇爷还需要他守辽东,本督真想活撕了他!”

    听出魏忠贤不太想和熊廷弼撕破脸,傅应星也及时打住,询问道:

    “那…舅舅,现在怎么办?”

    “现在没什么办法,李若星先办了,汪文言收监,留着他,总是对付东林党的一张大牌。”

    “汪文言案,还要继续拖下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我们就是鸡犬!

    熊廷弼的突然圣母,打乱了魏忠贤想进一步肃清东林党人的计划,不得已,东厂只好先拿河西巡抚李若星出气。

    本该死的汪文言,倒因为此事,在东厂大牢里继续苟延残喘着,这也让朱由校松了口气。

    虽然东林党这个玩意不该存在,但是阉党势大,对自己这个皇帝一样没有好处。

    眼下他们两者刚好互相制衡,再让阉党做大下去,只怕历史上的“九千岁”就要提前来了。

    朱由校可不想被迫,一刀砍了魏忠贤。

    毕竟,现在留着他还有大用,重修三大殿、关税加增,还有矿税在京畿一带重新铺开,这些事,都需要一个得力的人去看管。

    王体乾太嫩,而且依旧不太敢和魏忠贤公开叫板,除了魏忠贤,还真没有谁去办事,能让朱由校放心。

    不过魏忠贤却一直都没消停,刚把目光从老对头东林党身上移走,他就盯上了下一个目标。

    即在许显纯带领下的锦衣卫!

    天启二年初,朱由校想到历史上该年在山东发生的所谓“徐鸿儒起义”,派许显纯亲自下到山东督办司彻查。

    为的,就是消灭其于萌芽之中。

    可凡是都有后果,许显纯下去了,几个月的功夫,原本该在历史上“起义”的白莲教领袖们,一个个全都提前伏了法。

    只剩下一个徐鸿儒,被锦衣卫特意留在山东还没办。

    这些事下来,督办司在地方上的实权也就愈发加大,与两年前刚刚加增沿河关税时,又不可同日而语。

    锦衣卫的壮大,不可避免的受到东厂番子的注意。

    魏忠贤很快就注意到了许显纯,这位与先前刘侨作风截然不同的锦衣卫指挥使。

    刘侨性格懦弱,行事谨慎、小心,不敢越雷池一步,就算有重大事务,除非朱由校明旨严令,他才敢率队出马拿人。

    对这个人,魏忠贤是一点儿担心也没有的。

    许显纯不同,此人心狠手辣,善于揣度圣意

    许显纯执掌锦衣卫方才一载,锦衣卫的各地督办司,几乎就要与东厂的各处分署,分庭抗礼。

    而天启皇帝,居然把肃清山东白莲教这种大事,交付给了督办司,这让魏忠贤心生疑影。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许显纯为什么留着徐鸿儒迟迟不去清剿,别人可能不知道,魏忠贤一听,就冷笑起来。

    “本督还不明白他那点小九九。”

    “这许显纯哪,是想用这个,讨好山东一带的文官、武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那…我们如何应对?”傅应星也察觉到危机,沉声道:“总不能看着从前的孙子们,一步步骑在自己头上吧?”

    “呵——”魏忠贤不屑地轻笑一声,冷哼:“放心,有本督在,许显纯永远只能是下边的那个!”

    “你先到山东去一趟,和他碰碰头,免得这姓许的太飘!”

    “舅舅既如此说,侄子也就放心了,我这就找几个得力的档头,亲自到山东走一趟。”

    傅应星说完,转身即走。

    待他离去,魏忠贤将身子藏在黑暗的角落中,伴随着灯光骤灭,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声。

    ......

    清明节,宫人们从各宫、各局汇至内监衙门,领取备用的衣物,还有清明节朝廷下发的米面等福利补贴。

    坤宁宫的女官徐氏,捧着自己的东西,正高高兴兴的往回走。

    由于各宫的宫娥、太监们都来了,沿途路上,便也听到近来的很多风言风语。

    一名坤宁宫掌灯侍女从后拉扯着她,说道:

    “姐姐可知道,外面都说我们什么?”

    “都说什么——”徐氏比量着新发的漂亮衣物,连头也没回,脚下依旧在小步小步走着。

    那掌灯侍女还没来得及说话,正从身旁走过一排宫人,瞧来的方向,该是西六宫的。

    带她们稍走远些,掌灯侍女便压低声音道:

    “她们一直就说皇爷向来偏袒中宫,中宫嫡子,又说我们是鸡犬升天!”

    徐氏一怔,随即笑道:

    “此言不虚,你我可不就是鸡犬嘛?”

    掌灯侍女有些不服,眼珠在眼眶中一转,即又问道:

    “我们是鸡犬,娘娘是什么,陛下又是什么?”

    徐氏自然听出她这话中引战的意思,便转过头,不悦道:

    “你快少说几句吧,少张扬,皇子刚刚降世,这节骨眼上,可别为娘娘招惹祸事。”

    ......

    掌灯侍女所言,涉及内宫、廷外两件大事。

    天启元年时,天启皇帝亲征西南,到洛阳时颁下圣旨,推行宗室限禄法,严格限制宗室子弟以“造人”为借口,向朝廷索要俸禄。

    当时,因为皇帝是带着兵去的。

    颁行新法的时候,没有任何宗室多说了一个不字,等西南大捷带来的轰动逐渐消散,宗室们开始闹了。

    一年过去,宗室子弟们的不满愈发高涨,就在半个月以前,以福王朱常洵为首,在洛阳闹了一出强抢府库银为俸禄的戏码。

    这个事参与的宗室还不少,不是一股脑全给砍了或者强行镇压下去就行的,近来,朱由校正为此烦心。

    正巧,袁崇焕在沈阳打了个大胜仗,据说还一炮击伤了努尔哈赤。

    本来吧,沈阳被建奴来来回回打了几次,贺世贤等几员大将战死,已经成了明、金双方拉锯的焦点。

    每次,后金都是等你眼看着要修好,然后大举进攻来破坏一番,抢掠而走。

    而为了保证辽阳的安全,进一步守住广柔的辽沈平原,熊廷弼也不能放弃沈阳。

    这样一来,原本是军事重镇的沈阳,就变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谁也不想去。

    朱由校把袁崇焕扔过去,也是打着守住稳赚,守不住也不赔的心思。

    没想到,这小子脸皮居然这么厚。

    先不说击伤努尔哈赤是不是真的,袁崇焕以此为功,在奏疏上索要宁远军赏银,却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顺带着,他又把去年朝廷驳回的“宁锦防线”又给提了出来。

    朱由校是真的服,不每年坑自己几百上千万两的银子,袁崇焕就不死心?

    可是眼下,除了袁崇焕死在沈阳朱由校不觉得心疼以外,其余派谁去要是战死了,对朝廷都是一个损失。

    对袁崇焕,朱由校虽然烦,暂时还真就得受着。

    至于福王朱常洵,那更不是轻易能动的。

    朱常洵相当于万历皇爷爷给自己养的和珅,得慢慢宰,缺钱了就宰一波。

    直接拎出来杀了吃肉,可能肉吃不到,却激起到全天的猪来造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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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八年,泰昌皇帝一病不起。楚、齐、浙各党在争斗中一败涂地,东林党人趁势崛起,众正盈朝。建州女真席卷辽东,中原腹地十室九空,流寇纷起,人心惶惶。皇长子朱由校御奉天门,即皇帝位,口中高呼: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普群:1057092116,进V群找管理拉人)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真不是木匠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真不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