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申洋之死(一)
“陶桃!你又干什么?不想学的话给我出去,别影响其他同学!”我的突然起立引得同学碎语,陆静听到动静立刻转过身来,见又是我扰乱课堂,怒骂到。
同学们都看着我,杨丹也回过头来靠在我的课桌上轻声问:“你咋了?”
唯独申洋没有反应,镇定自若地埋头在桌上继续写着东西。
我有些慌乱,一时不知该做什么,一分多钟,我能做什么?怎么突然就变成只有一分多钟了?!我站定不动,慌乱之余努力集中精神想要重新查看申洋的死因,看看我到底还能不能为之努力一下。
坠落……从空中坠落,重重地砸在水泥地面上,脑袋直接砸出个坑,凹陷进去,脑浆和鲜血四溅。
一分多钟,他只能是在这里坠楼。不可能是被人推下楼的吧,难道是自杀?我使劲晃了晃头,眨了眨眼睛,想要再往他坠楼前看看。
不行,时间不够了,我越是心急如焚就越无法集中精神,看不到申洋坠楼前的场景。
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管他是被人推还是自己跳的,只要我现在立刻控制住他不让他离开教室就行。
这么想着,我离开座位,从讲台绕到第一排申洋的座位前,双手摁住桌子,挡在他面前。
“陶桃!你干什么!!”陆静见我完全不理睬她,从教室后面快步走上前来,也打算绕过讲台过来收拾我。
即便我已经站在了申洋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遮挡住了光线,他仍不紧不慢地奋笔疾书着。我低头看到他在笔记本上写了好长一段文字,并不是在背单词,他在写什么?
遗书?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我刚冒出这个想法,便看到他在大段的文字下方画上了句号。他这时才抬起头来看我,把手中的签字笔丢到一旁,撕掉他刚才在笔记本上写的那两页文字,折叠好。
30,29,28……
申洋站起来,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黯淡无光,一片死寂。
“你要干什么?申洋,你哪里也不准去!”我伸手摁在他的肩膀上,不让他有下一步动作。
24,23,22……
申洋抬起手,抓住我的另一只手,黯然的双眼稍稍抖动了一下,他把刚才折叠好的那两页纸塞到我的手里。
我有些错愕不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糊涂中,他突然松开抓住我的手,张开怀抱抱住我,头倚在我肩上。
我感觉到他全身都在颤抖,包括声音。他轻轻地跟我咬耳朵:“陶桃,信麻烦你帮我交给韩彦军好吗?我知道你已经晓得我和他的关系了,我也知道你不会嘲笑鄙视我的。拜托了,谢谢。”
“你要干什么……”我想推开他,可他却死死箍着我,不让我动弹。既然这样的话,我索性也伸出紧紧抱住他,也不让他动弹,控制住他的行动。
班上同学看见我俩抱在一起,发出起哄的嘘声。
陆静已走到了讲台上,绕了过来,骂骂咧咧着:“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你俩赶紧给我松开!”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试图将我俩拉开。
“陆老师,你听我说,我们必须控制住申洋,不然的话他就会死的……”我被陆静拉扯着,焦急地回头跟她解释。
“大清早的胡说什么!我再警告你们一次,赶快松开手!!不然我让你俩都把家长请来!听到没!?”陆静气恼地叱喝着。
不管了,反正也就剩不到十五秒了吧?我就这么抱着申洋,先躲过这次死亡倒计时再说。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死亡倒计时提前了是怎么回事,躲过这次还会不会再次出现,但当下迫在眉睫的是先帮他避免十多秒后的死亡。不能让他离开……
嗯?!紧抱住我的申洋突然松开了双手,将双手伸进我俩紧贴着的身体之间,借着陆静掰扯我的力道,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我十指交叉的双手瞬间被强力扯开。申洋的推力,加上陆静的拉扯让我向后倒去,撞在陆静身上,和陆静一块跌坐在讲台上。头撞到讲桌,眼冒金星,大腿和臀部被讲台台阶的棱角磕得巨疼,我顿时眼前一片混沌。
陆静也疼得不轻,发出嗷嗷的叫唤,紧紧抓着我,骂声更大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把家长……”
啊——!
陆静还没说完,更加惨烈刺耳的尖叫声在教室里响了起来,我的头被鼓膜受到的刺激弄得嗡嗡作响。
我揉着撞到讲桌的地方,慢慢缓过来,眼前回复明亮,看见教室里一阵骚动,乱七八糟的。同学们一个个都面露恐慌,神情骇人,纷纷涌出了教室。
“死了吗?”
“他都不动了,应该死了吧……你看你看,血流出来了。”
“呜呜呜呜……好可怕,他死得好惨。”
“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跳下去?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同学们的议论声灌入我的耳朵里,我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晰过来,我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冲出教室,拨开挤在走廊护栏扶手处的人群,向下俯视。
申洋仰面朝天躺在冲刺楼几米远的水泥地面上,四肢扭曲,呈现出怪异的姿势,从他的后脑勺流出大滩鲜血,像一朵绽放的血红玫瑰,在他身边扩散开来。他的头顶已然没有了倒计时数字。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陆静也从教室里跑了出来,脸色惨白地趴在护栏扶手上往下看,浑身发抖地大叫着。她显然被此情此景吓坏了,这应该是她执教生涯里遇见过最五雷轰顶的事了吧,完全乱了阵脚,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相较于陆静来说,我要淡定许多。只有一丝丝的难过和遗憾,并没有更多其他的情绪。
从七楼往下跳,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他不害怕吗?为何可以如此决绝?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我哀叹着把伸出护栏的头缩回来,走回教室。教室外人声鼎沸,炸开了锅一般,不只是我们班,这栋楼所有班级的学生老师应该都跑出教室去查看发生什么了吧。
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到陆静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完全失去了成年人该有的镇定。她喊着叫救护车,但自己却没有掏出手机来拨打电话,好像还吓哭了。
隔壁十三班的班主任过来扶起了陆静,把她扶进教室坐下。然后指挥着他们班和我们班的班干部维持秩序,把走廊里的学生都一一叫回了教室,让大家安静下来,继续学习,不要再出教室。
陆静坐在讲台上掩面而泣。而班上同学哪还有心思继续学习,都在对申洋跳楼的事议论纷纷。
我闭上眼睛,沉淀了一下情绪。攥着纸页的手心湿漉漉地全是汗。申洋让我交给韩彦军的信……我忍不住想偷看一下他到底写了什么。
第二一六章 申洋之死(二)
【韩老师,彦军,老韩。不知道你喜欢我怎么叫你呢?
很幸运能认识你。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异类,除了学习我什么也不会,在学校也没有什么朋友,还经常被人欺负。我真觉得生活枯燥无聊没有意义,有时候都会有活够了的想法。是你解救了我,让我的生活获得了从未有过的美好色彩,即便那很短暂,但也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你还记得曾答应过我的吗?等我上大学以后,你就陪我一起到我上大学的城市去找工作,租房子住在一起,陪我上学,等我毕业,一直好下去,慢慢变老。
可为什么才过了那么短的时间,你就忘了你曾经的承诺,要和我分开呢?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只是迫于一些现实的压力不得不妥协,选择放弃我。我很舍不得,很不愿意跟你分开,所以才会威胁强迫你继续和我在一起。对不起!你不用担心,那段视频我已经删掉了。
如果没有同学发现,如果没有在学校里传开,如果你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阻碍了?是缘分在耍我们吗?可是,如果你不是我的老师,我就不会认识你了啊。
都要怪那些嘴贱的同学,他们看不惯我,歧视我,欺负我,拿这件事来威胁我,看我笑话。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你说得没错,要是从一开始就没和我在一起的话,你就不会遇到这么多麻烦事了。是的,所以你要和我分开,没有我,你应该会过的更轻松容易些吧。
你放心,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的,而且我也不会再让那些嘴贱的同学给你添麻烦,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最后,我只想说,希望你能记住我。我爱你。
申洋。绝笔。】
看完这封像遗书又像告白的信,我替申洋感到心疼和难过。人生一直处在低谷中,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到高处,看到了阳光和美好,接着又再把他推回深渊中,太过残忍。
这就是他决绝地轻生的原因?从这封信里我并没有找到他自杀的动机。
他写了他要保护韩彦军,所以是用自杀来保护吗?
申洋塞到我手里的折好的纸有两张,这张绝笔信已经落款结尾了,那另一张是什么?
我折好他的绝笔信,收进抽屉。好奇地打开第二张纸。
【我是b市实验中学高三(14)班的学生,我叫申洋,今年十八岁。在实验中学就读的两年半里,我很痛苦,很难过,每天身心饱受摧残,精神压抑,近乎崩溃。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同学们都讨厌我。每天整我,欺负我,甚至是拳脚相向地殴打我,还威胁我不允许我告诉家长和老师,不然下次会打我打得更厉害。
我害怕。不敢告诉家长,有时候老师觉出端倪询问我我也不敢说真话,总是忍气吞声。每天活在这种倍受折磨的环境里,我快疯掉了,我受不了了。为什么大家都要欺负我,我该怎么做才好?救救我。
我每天都失眠睡不着,每天早上到学校上学都提心吊胆的,我不想去学校,我害怕面对那些可怕的同学。
他们造谣我喜欢男生,对我百般侮辱。我的储物柜会被涂鸦各种不堪入目的画或文字,我的物品会被肆意破坏,走路会被人故意绊倒,上厕所会被人用拖把抵墙堵住门,凳子会被人涂强力胶,吃饭会被人故意泼有汤,会被勒索给他们买这买那,会被揍……
当然,并不是学校里所有的同学都是坏人,都在欺负我。也有少数同学同情我的遭遇,想要帮助我,希望我勇敢地反抗,告诉老师。我很感谢这些同学,但告诉老师就有用了吗?请家长写检查给我道歉,然后呢?谁能保证他们会改过从良,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再对我变本加厉地报复。
我看过一个社会新闻,几个高中学生殴打一个同学,拍下视频传到网上,结果被曝光以后,学校只是记过处分,批评教育,并让他们写检查道歉,家长赔付医疗费用,就完了。被殴打的学生经过验伤,并未到达轻伤二级,只是多处软组织挫伤,本就构不成伤害罪。我看到那个新闻时,我哭了。
那些肆意欺负我的人,只要没把我弄残弄死,事后就算被揭发,也只用赔礼道歉,接受批评教育,赔付医疗费用和精神损失费而已。
死……那如果我死了,会不会就不一样了?他们会不会为此付出代价呢?
我鼓起勇气这下他们的名字,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他们全都要对我的死负责,他们每一个都是杀人凶手。我希望他们受到严重的惩罚,受到自己良心的谴责,受到所有人的排斥和恐惧。
高二(3)班,任卓林,胡飞,董力勤。
高三(3)班,郭辉杰,杜毅,余飞。
高三(11)班,艾特军,王凯。
高三(14)班,段伟,朱欣然,王倩,黄琴……】
欺负申洋的人还有黄琴和王倩她们?!我惊讶地抬起头反脸望向黄琴的位置,她正和隔壁桌的同学有说有笑地讨论着什么,压根就没被申洋的死影响到情绪,毫不在意。
我转回头准备继续查看这封自白,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在同时欺负着申洋。
这时候,坐在讲台上抱头懊悔的陆静突然站了起来,压抑着惊慌的情绪,颤抖着声音指着我问:“陶桃,申洋为什么自杀?他为什么要自杀?!”
我被她有些狂躁的情绪弄懵了,抬头看着她。她为什么会问我,就因为申洋临自杀前和我抱在一起耳语了吗?
“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然后就跳楼了?他说了什么!?”陆静接下来的问话证实了我的猜想,果然是因为刚才申洋抱着我陆静才会认为我知道些什么。
我沉默不语,思绪转动,迅速思考了一下。申洋把这两封信在众目睽睽下交给我,一定有他的用意。
他跟我耳语说的是让我把信转交给韩彦军,也就是我查看的第一封信。而第二封信,应该是希望我能将其公开吧?以死明志,公开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的名字,让他们受到惩罚。
我又想到他的第一封信有写过要保护韩彦军……难不成这些被他公开的名字,是知道他和韩彦军关系,并以此威胁过他的人吗?
他的自杀或许会引来媒体记者到校采访,或许他是希望我直接向媒体公开他的第二封自白信?毕竟他在信中说了,报告老师也没用,报警也惩罚不了那些人。如果利用公共媒体把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公布出来,报复得效果会不会比其他方式更好呢?
我思忖着申洋的用意,进入冥想状态。
陆静见我不回答她,从讲台上走下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信。“你在看什么呢?这是申洋刚才给你的吗?”
我错愕地回过神,想反手去抢,可陆静摁住我的肩膀,不让我起来。
“看吧看吧,这就是申洋自杀的原因。”我索性摊开来明说。
我了解陆静急躁心慌的原因,她是害怕申洋的死会牵扯到她,让她负责任,她有口说不清。而这封自白信写得清清楚楚,申洋自杀的原因是什么,归根究底是被同学欺负了。而申洋也明确写了告诉老师和家长都没用,所以他选择隐忍沉默,这也可以帮她规避一些她作为班主任对学生疏于关心的责任。所以,届时她一定会把这封信公开,澄清自己,也能帮申洋控诉那些欺负过他的同学。
陆静表情凝重地看着申洋的自白信,教室外响起了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又是一片嘈杂。
过了一会儿,陆静看完了信,仰天深深叹息,收起了那封信。
差不多是同时,陆静刚刚收起那封信,就有老师带着警察来到了我们班教室门口,“陆老师,派出所的警察同志过来问话,麻烦你出来一下。”
“哦,好的。”陆静整理下情绪,深呼吸一口气,让我们继续自习,走出了教室。
第二一七章 申洋之死(三)
第一节课本来是语文课,可由于申洋跳楼自杀的事,学校里乱成了一团,临时改成了自习课。
没有老师守,加上大家本就没有心思学习,都挂念着申洋自杀一事,教室和外面一样,也是乱糟糟的。
“走了走了,申洋被盖上白布抬走了。”
有一个同学悄悄跑出教室查看楼下的现场,跑回来告诉我们当前状况。
“啊!看来是没得救,死了啊!”
“他怎么会有勇气跳下去啊。”
“对啊!七楼呢!我刚才往下看了一眼,都觉得害怕。”
同学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没有一个人在为申洋感到难过。大家都只是被跳楼自杀这件事吸引了而已,就和往常聊八卦一样,只不过这次的八卦比较重量级罢了。
陆静接受完警察的问话回到教室时,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正好响起。她交待第二节课仍是自习,然后喊了我一声:“陶桃,你出来一下。”
我诧异地愣了一下,然后起身。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我身上。
“跟我来。”陆静走出教室,我跟着她一块儿走了出去。
“陆老师,是要带我去见警察吗?”我以为是警察让最后一个和申洋接触的人去接受问话,所以这么问到。
陆静领着我走进电梯间,按了下行键,等待电梯上来,这时才开口说:“申洋的那封遗书,你全部看完了?”
“嗯?差不多了吧,看到他写的名字了,还差几个名字没看您就收走了。”我有些诧异地回答。
陆静听到我的回答面露难色。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我俩走进电梯,下行,电梯里只有我俩。她又说:“我现在带你去见警察,待会儿他们会问你些申洋自杀的相关问题,你只管说不知道就行……”
“您的意思是,不告诉警察申洋留下遗书的事?!”我惊讶地说,“学校要包庇那些欺负过申洋的人吗?申洋是被他们间接害死的啊!”
“你听我说,陶桃。申洋的遗书我已经交给学校了,学校也转交给警方了,并不是你猜的那样隐瞒事实。他遗书中提到的几个同学的家长我们都已经通知他们到学校来了,申洋的父母也过来了,之后的事交给大人处理,你就别掺和了,听到了吗?”
我疑惑地看着她,“那你带我过去问什么话?”
“没办法,这是警察办案的流程。全班都看到了申洋自杀前最后一个接触的人是你,我不能对警察撒谎。警方可能就想问问你申洋临自杀前跟你说了什么,你说没有或不知道就行。你别担心,我会全程陪着你接受问话。”
“哦。”我冷冷地应到,心想,我也不能对警察撒谎吧?
走出冲刺楼,申洋的尸体确实已经被抬走了。我看到他原先躺着的地方用粉笔画出了扭曲的人形,鲜血已被处理,但地面还留着腥红的印记。
申洋的魂已经抽离出他的尸体,呆呆地站在粉笔画人形的旁边,一脸困惑地抬头看着楼上。大概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吧,看样子他会在学校里徘徊许久的样子。
“看什么呢?快走啊!”陆静见我定住不走了,回头喊我。
反正他暂时不会消失,结束问话后我再回来找他吧。这么想着,我跟上了陆静的脚步,往办公楼走去。
走进陆静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两个警察,一男一女,其他老师都被清场支开了。
陆静把我介绍给那两个警察,如她说的那样,她没有离开,警察向我问话时她全程陪在我旁边。好像是警察在向学生问话做笔录时,必须有监护人在场陪同。可我已经年满十八岁了,其实也可以不需要监护人陪同了吧?
“你和申洋是好朋友吗?”男警察负责询问,女警察在一旁记录。
“不是。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那你知道他在班上或学校里有其他关系较好的朋友吗?”
“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听说他自杀前最后接触的人是你,他有对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并不是遵循陆静的指示,全程持否认态度和不知道的说辞,而是申洋给我说的话是和韩彦军相关的,我不想把他俩的关系曝光给警察,这样就辜负了申洋对我的信任。
“那你之前有没有听他说过学校里有人欺负他?”
我看了陆静一眼,陆静给我使了使眼色,摆摆手,是要我说不知道的意思。
我不明白陆静为什么要让我否认这些,但我还是摇摇头照做了。因为申洋确实也没跟我说过有谁欺负过他。
“他自杀前把这封遗书交到你手中了,是吗?”警察从桌上拿起申洋的自白信问我。
我定睛一看,确认是申洋写的那封信,然后点点头说是。陆静没骗我,学校确实把申洋的自白信交给警察了,我稍稍放下心,至少那些欺负过申洋的人的名字都列举在上头了,或多或少都会被警察调查然后处罚吧?
警察又问了一些学校里人际交往关系方面的问题,穿插着心理疏导,然后便让我离开了。
“你能自己回教室吗?”陆静把我送到办公楼门口,问我。
我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她:“陆老师,那些欺负申洋的人,警察会怎么处理?”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快回教室去吧。”
“怎么不关我事?如果那些人不受到惩罚的话,你能保证不会有第二个申洋的出现吗?我也有可能成为他们欺凌的对象。况且我知道他们中的某些人已经满十八岁了,完全可以为自己的违法行为承担法律责任。”
陆静没预料到我会这么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又暗沉下去,“陶桃,申洋是自杀。就算他留下遗书,指控了自己曾经被其他同学欺负过,但他也还是自杀。终究是家长和我们老师对他关心太少,没有及时察觉出他们的心理状况,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当然,那些欺负过他的同学也有一定的责任,我们已经通知他们的家长来学校了,之后会和申洋的家长一起讨论该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懂了吗?这件事在你这儿就到此为止,不要再乱想了。快回去学习吧!”
死人的事只能交由活人来探讨,说得没错。但我能见到死去之人的亡魂,知道活人探讨出来的解决方案,大多数都不是亡者所希望的。
但又有什么办法?解决亡者的事本就是给活人看的,谁会觉得亡者还能看到这一切呢?
既然陆静都说了申洋的父母也会到学校来处理这件事,我还能说什么?相信他们对于自己儿子在学校被人欺负这件事会比我更加愤慨,和校方以及其他家长交涉会比我更强势,一定会为申洋讨回公道,让这件事得到妥善处理的。
我只需把申洋的另一封信转交给韩彦军即可。
离开办公楼,走到冲刺楼外,申洋的魂已经不见了。
应该没那么快消失,兴许是他的魂醒来后发现学校里空无一人,不明状况地四处查看寻找人去了吧。
我耸耸肩,走进冲刺楼,想着之后遇见申洋的魂再说,先不管他了。
刚走进电梯间,电梯门就打开了,我看到李主任领着几个学生从电梯里走出来。
我认识其中几个人,有我们班的段伟,朱欣然,黄琴,王倩,三班的郭辉杰。其他的我就叫不出名字了,不过能猜得到他们就是申洋自白信上列出的名单人员。他们的家长都到学校了吗?应该是去办公室那边接受调查问话吧?
他们有的神色紧张,害怕恐慌,有的却依旧趾高气昂,不屑一顾。但相同的一点是,他们走出电梯看到了我,瞬间全都露出了恨恶的眼神,发着寒光令我战栗。
第二一八章 申洋之死(四)
回到教室,发现本应是自习课的教室多了一个老师,是地理老师,高二分文理科前教过我们班,他正挨个桌地检查着什么。
我喊了声报告进去,在座位上坐下。地理老师转过头来对我说:“陶桃,把你的手机拿出来,调出相册放桌上等着。”
我不明所以地掏出手机来,点开相册放在桌上。用脚踢了踢前排杨丹的凳子。
她轻轻往后靠在我的课桌上,小声说:“他是在查有没有人拍下申洋自杀的照片或视频吧,有的话就直接给删掉,谨防传播出去。”
“这种事瞒得住吗?就算不让照片视频流传出去,谁还没张嘴啊?”我说这话时,想到了十一班的大嘴巴黄欣玲。
我刚说完,地理老师查完了后排同学的手机,走到我身后,二话不说地拿起我的手机查看,点点划划了一番,又放回我桌上。
他走回讲台上,看着全班同学说:“同学们,今天早晨发生了件令人扼腕的事,想必大多数同学都看到了。目前警察已来学校了解情况,希望同学们不要胡乱说话,安分守己。校方担心有同学亲眼目睹此事会留下心理阴影,临时开设了心理疏导关怀咨询室,有需要的同学可以联系咨询一下。有问题,找老师……”
有同学举手提问:“老师,刚才李主任过来把咱们班几个同学带走是什么意思呢?他们和申洋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地理老师摇摇头,抬起手掌让他打住,“只是循例的问话,你不要胡乱猜测。你们继续。”说完,他离开了教室。
他刚走,教室里就立刻沸腾起来。坐我旁边的同学凑过来问我被陆静叫走问了什么问题,是不是有关申洋在学校被欺负的问题,我有没有把欺负申洋的人都告诉警察和学校。
我没有理他们,埋头看书。
他们围着我问了一小会儿,没得到回应,不爽地骂着“装什么”“拽个屁啊”之类的话,各回各位。
快下第二节课时,陆静走进教室,告知我们学校决定取消今明两天的元旦假期补课,让我们下了这节课就放学回家,后天再照常上课。
同学们听到今明两天都不用补课了,竟有人忘了申洋自杀这茬,欢呼起万岁来。
先叮嘱我们对申洋的死守口如瓶,然后放假让我们离开学校。估计还是担心会有媒体记者闻风而来进行采访,到时候万一哪个学生说错话就完了。
盲猜校方是想在今明两天之内解决申洋自杀这件事,搞定警方的调查以及摆平申洋家长的问责。然后再联系一家关系较好的媒体,发放独家,掌握信息曝光的主动权。
那那些申洋自白信上提到的名单人员会被怎么处置呢?他们会得到相应的惩罚吗?
我虽然想知道后续结果,但陆静说这件事在我这儿就到此为止了,不要再瞎掺和。也对,那些人会怎样和我也没啥关系,申洋的父母一定会为申洋讨回公道的。
我现在需要替申洋完成的,只是把他的信交给韩彦军就行了。
放学回家的路上,张思睿一直在问我申洋跳楼自杀的事。我粗略给他说了个大概,然后问他要了韩彦军的联系方式。他说他只有韩彦军的qq号,我当场就添加了,备注信息“十四班陶桃,申洋有东西让我交给你”,等待验证通过。
直到晚上八点左右,韩彦军才通过了我的验证申请,添加好友成功。
没有寒暄,韩彦军很直接地发来信息:【什么东西?】
我:【他的绝笔信。】
韩彦军那边沉默了许久,屏幕上方显示着“正在输入……”的字样。他在伤感吗?还是在疑虑犹豫?
韩彦军:【什么时候给我?】
我:【随时。看你什么时候需要。】
韩彦军:【明天你们不上课了对吧?明天中午十二点半如何?】
我:【可以。】
韩彦军:【去哪见?地点你定吧。】
我:【人民医院外面的便利店如何?】
最近几天晚上我都会去人民医院找胡铳练习魂体同步,索性把韩彦军约到那儿碰面得了。
韩彦军:【好的,那明天见。】
一月三日。
我十一点多就提前到了人民医院,找了个人比较少的地方练习魂体同步,一边练习一边等着韩彦军过来。
十二点半,韩彦军准时发来信息:【我到了。你在哪儿?】
我没回他。跟胡铳知会一声今天就练习到这儿,离开医院,往马路对面的便利店走去。
和韩彦军碰面以后,我俩买了点吃的和饮料,坐在便利店里边吃边说。
我把申洋的绝笔信交给他,他颤抖着手接过去。掩饰着内心激动澎湃的情绪,眼里含着泪把那封简短的信看完。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封信,捂着额头遮挡住眼睛,肘撑在桌上,小声啜泣着。
看得出他很难过,心想他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或许他对申洋是有真感情在的,并非玩玩而已。只不过迫于现实无奈……
我递给他纸巾,问:“你没事吧?”
“是我害死他的……”韩彦军擦拭着眼泪和鼻涕,抽搐着说。
或许是需要找人倾诉排解,我并没有问韩彦军他和申洋的事,他却边哭边跟我讲了一大堆,滔滔不绝,长篇大论。
关于他和申洋的关系我就不赘述了,我关心的重点是他被申洋威胁的事。
韩彦军告诉我,他平时和申洋的来往都很小心,尤其是在学校里,他俩几乎像陌生人一样,不会让其他人看出端倪。
申洋被郭辉杰在厕所里欺负那次,因为是在校外,所以他放松了警惕,在把郭辉杰他们赶走,救了申洋以后,就情不自禁地有了些亲密的接触动作,没想到竟然被在厕所外的任卓林偷拍下来了。
“当时学校里已经开始有人在传我和他的事了,加上被偷拍了视频这件事,我很害怕被学校知道,所以让他暂时先不要再来找我了,缓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说。他嘴上说好,但却从没有停止过联系我。我觉得他这样很烦,根本不考虑我,于是便慢慢开始疏远他,不接他电话,不回他信息,上下班都尽量避开他……”韩彦军回忆着那段时间的事,一脸的苦闷。
某天放学回家,韩彦军发现申洋已经在自己家门口等着了,正打算跟申洋解释最近忙,所以才疏于和他联系。没想到申洋却先拿出手机,播放他从任卓林处买回来的视频给韩彦军看,威胁说到:
“如果你再这样躲着我,我就把这视频传到学校论坛里去。”
第二一九章 申洋之死(五)
“我夺过他的手机,删掉视频,忍无可忍地朝他大吼,称我和他完了,让他别再来烦我。可他早有准备,跟我说他还有备份,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威胁我不要再对他那么冷淡了,否则他真的会把视频发到校园论坛里去。”韩彦军平静地讲述着自己被申洋用视频威胁的事。
“不光申洋把视频备份了,任卓林在把视频发给申洋之前,也已经备份了。”我告诉韩彦军事实,想要刺激他一下。
“哦?是吗?果然是这样啊,我就知道这些小屁孩没一个是省油的灯。”韩彦军并没有多大反应,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样,露出淡淡的苦笑。
被申洋威胁后,韩彦军又妥协了。申洋对他,活生生变成了一种骚扰。他原本的生活已经没有了,每天都得提心吊胆,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生怕出什么差错被别人发现他的取向,丢了工作,被万人嘲。
“可物极必反,担心焦虑到了一定的程度,最坏的情况我全部都想过了,突然我就通透了,豁然开朗。我还年轻,我才刚大学毕业,工作没了再找就是了,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讨好他,向他妥协?说到底,我只是害怕面对负面声音的指责而已。但人被逼急,破釜沉舟,就啥也不怕了。我越来越讨厌这样的自己,对自己的嫌恶感胜过了对失去工作的害怕和担忧,所以,在被他威胁后没多久,我还是决定跟他摊牌,结束这段关系。哪怕他会把视频发出去曝光也好,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大不了丢了工作呗,我还年轻,干啥不行!”
韩彦军下定决心,打算在十二月三十一日跨年夜那天晚上,跟申洋说清楚。如果能和平解决,好聚好散是再好不过的。如果不能,他也无所谓了,申洋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我想到跨年那天,申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模样,他怎么会知道他将要去赴的是个分手局,真是讽刺。
“那晚上的行程都是他安排的,说实话,我本想着跟他吃完晚饭就直接摊牌,然后不管他有什么反应就直接离开的。可看到他对跨年夜一脸期待的模样,我心软了,想着再陪他过完跨年夜,听完新年的钟声,看完人民广场的烟花秀,再画上句点。”
难怪韩彦军会答应陪申洋一块儿到人民广场看烟花秀,在人满为患的公共场合出双入对,原来他已经做好打算和申洋摊牌,在哪儿都行,即便是被认识的人看到也所谓。看烟花秀不过是遂了申洋的意,满足他的心愿,不想最后结束得太难看罢了。
可没想到他俩在人民广场看烟花秀时,真遇见了认识的人。
没错,就是三班的郭辉杰那伙人。
那时候韩彦军正搂着申洋看烟花秀,想着等烟花秀结束便摊牌跟申洋说清楚,心思都不在烟花秀上,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四周拥堵的人群,发现人群中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他认出这几个人是实验中学的学生,还他并不知道他们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韩彦军看到那几个人中有人拿着手机不是对着天空在拍摄,而是在对着自己和申洋在拍摄,立刻下意识地松开了搂着申洋的手。
申洋感觉到韩彦军的异常,抬头看他,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也发现了郭辉杰他们。
申洋比韩彦军更加紧张,拉着韩彦军赶紧离开,淹没于人群中,逃出郭辉杰等人的视线。
“我们换了个地方坚持把烟花秀看完,然后……我就按原定计划跟他摊牌了。他的反应很激烈,问我是不是担心刚才被郭辉杰看到了才这么说的,还让我放心,说他会去求郭辉杰他们守口如瓶,删除拍到的视频或照片。我说不是因为被郭辉杰他们看到的缘故,是我个人的问题,我受够了,我想结束了。
“他显然不接受我的这个说法,崩溃地哭着求我收回刚才说的话。而我毫不动摇,决绝地不为所动,反而求他放过我。他拉着我不肯放手,又再用公布视频来威胁我。我恼了,强硬地甩开他的手,告诉他想公布就公布吧,反正我和他的结果不会改变,如果他想报复我就去公布视频吧。他愣住了,或许是他的威胁对我不起作用令他错愕迷茫了吧,反正我没再管他,把他就在原地自己离开了。”
韩彦军离开了十来分钟,申洋的夺命连环call才打过来,可能是脑袋缓冲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吧。韩彦军挂断申洋的来电,把他的手机号加入黑名单。
电话不再响起,但紧接着接踵而至的是qq和微信的视频语音通话,短信息,空间留言,邮件轰炸……
韩彦军头皮发麻,将所有通讯社交软件上申洋的好友信息一一删除。他的世界终于恢复安静下来。
还好他从没带申洋回过家,不然依他对申洋的了解,申洋一定会冲到他家去大哭大闹的。
学校那边就难说了,申洋可能会直接去办公室找他闹,或者直接在学校里曝光他俩的关系。不过既然他能如此决绝不留余地地跟申洋摊牌了断,这些结果他都是考虑到了的。
“大不了不在实验中学干了,我当时真是这么想的。一点儿后悔也没有,相当洒脱。”他沉闷着表情,长叹一声。“没想到……他竟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
“那你后悔和申洋开始吗?”我问到。既然他认为申洋自杀是为了报复他,足以证明他对申洋的死是充满了自责和内疚的。
他露出暧昧的笑,意味深长地说:“说不后悔你会觉得我虚伪吧?而说后悔你是不是又会觉得我渣呢?你想听我回答你什么?”他摇了摇叠成方形的申洋的绝笔信,“但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我肯定是忘不了他的。”
虚伪或渣,他都已经替我给他自己做出评价了,我听着,不置可否。不过,申洋绝笔信里所希望的,除了保护韩彦军之外,就是希望韩彦军永远记得他。
他做到了。
第二二零章 辞职不干
一月四日。
休整了一天半,又重新回到学校。
学校门口零星还有那么几个网络自媒体的记者,逮着学生问这问那。高一高二的学生自然是一问三不知的,高三的学生被学校叮嘱过不许乱说话,基本上也都守口如瓶避而不答,让那些记者碰一鼻子灰。
实际上昨天晚上傍晚时,本地电视台的民生频道已经对申洋跳楼自杀一事有了报道。看来学校是把这个独家放给了民生频道。大致内容是申洋不堪忍受高考的压力,一时想不开选择了自杀。一句话带过,而后着重探讨的是学生心理健康关怀,以及应试教育相关问题,并没有再过度针对申洋的事进行深入报道。
冲刺楼前的血迹和粉笔人形印已经清理干净了。前天亲眼目睹过申洋坠楼的同学互相议论着这件事,当成八卦谈资。不过终究是与己无关的事,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聊完也就完了。
只有几个人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影响,那就是申洋自白信里提到的名单上的人。还有我。
我走在浩浩荡荡的学生流中,感觉四面八方弥漫过来阵阵寒意,令我浑身战栗。这感觉很熟悉,我前天走进冲刺楼电梯间时感受到过,一模一样的憎恶感,源头当然也一样,就是申洋自白信名单上的那些人。
我也就抬眼扫了一下,便发现了人群中带着恶意瞪着我的几双眼睛。我只认识郭辉杰和我们班的段伟朱欣然,其他人我只觉眼熟,并叫不出名字。黄琴和王倩不在其列。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因为申洋的死受到了牵连,那封自白信曝光了他们曾有欺负过申洋的行径,学校应该是把他们的家长都请到学校来处理此事了,他们也一定都受到了相应的惩罚,不然不会对我这般仇视的。
是我把申洋的自白信交给了陆静,又最先被陆静带去问话,紧接着他们就全都被叫去办公楼了。他们一定认为是我把他们供出来的,把这笔账都算到了我的头上。
“嘿!桃子!没睡醒吗?怎么在这儿发呆?”我正与那些对我充满敌意的人对视时,张思睿突然从身后伸手搭上我的肩膀。
“啊……”我回头应他,“昨晚是没睡好。”
“咋了?还在想申洋的事么?”
“没,学习学太晚了。”
“我去!那你是活该!”张思睿冲我翻白眼说到,揽着我的肩往冲刺楼走。
“喂喂喂!那边的男生和女生!勾肩搭背的那两个!干什么呢?!”人群中传来李主任严厉责问的吼声,很明显指的是我和张思睿。
听到李主任的声音,张思睿立刻像触电一样地从我身旁弹开。我俩冲李主任在的方向嘿嘿笑着,连忙迅速跑进了冲刺楼。
中午放学,我和杨丹在食堂吃午饭。
点好菜端着托盘找位子时,我被人用脚绊了一下,人没摔倒,但托盘里的食物全都掉在了地上。
“谁啊?!这么不小心……”我埋怨着回头看,我并不认识那个绊我的女生,但她和黄琴王倩她们坐在同一桌,她们正用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我,不用想也知道她刚才是故意绊我的。
“走吧,别理她们,你没摔着就行。”一旁的杨丹担心我与黄琴她们起冲突,好生劝着。
“你先去找位子坐下吧,我收拾一下再去打一份。”我知道杨丹不愿管我的事,我也不想让她介入其中,受到牵连,便应着她让她先离开。
我蹲下来,用手拾起地上的饭菜放进托盘里,准备拿到厨余垃圾处倒掉。端着托盘起身,经过黄琴那桌时,刚才那个女生又伸长了她的腿拦在我面前,不怀好意地蔑视着我。
我没有强行跨过或是踢开她的腿,而是直接把托盘放到她们桌上,冷笑地看着她问:“怎么?是要我和你们一块儿吃吗?”说完,我把托盘里脏了的饭菜倒到她的碗盘里。
“你……”那女生错愕且愤怒地打算站起身,气势汹汹地准备开骂。
我伸出刚才捡拾饭菜的手,摁住她的肩膀,使劲将她摁下去站不起来,然后在她衣服上搓着手指,擦拭油污。
“你找死啊!”那女生恼火地掀开我的手,从座位上出来猛推了我一下,把我推倒在地,坐到我身上。
那么容易就被我激怒动手了,正中下怀,我弯嘴一笑。
黄琴她们坐看好戏,也没有要来拉架的样子。很好,众目睽睽下,她最好是揍我,我一定要让她吃到处分。
等了半天那女生也没把拳头挥下来,歪头往她身后查看,才发现是韩彦军抓住了她的胳膊。
“韩……韩老师……”那女生惊惶地收起拳头,喊了韩彦军一声,从我身上起来,退回黄琴她们那一桌去。
“不好好吃饭,干什么呢刚才?”韩彦军瞪了那女生一眼,伸手把我拉起来。
“谢谢。”我对他说,对他的及时出现感到诧异。
“坐我那边一起吃吧,正好我有话要对你说。”韩彦军说着,又再瞪了黄琴她们几个一眼,指了指她们。然后绅士地护着我,往他的座位走去。
黄琴一伙人灰头土脸地愣在原地,气不打一出来,恨恨地看着我。
走到韩彦军的座位,才发现杨丹也在,正埋头吸着面条。见我来了,她抬起头擦着嘴巴,咽下口中的食物说:“来了啊,我照着你刚才点的菜又给你打了一份,快吃吧。”
这家伙……明明透露出来的是不愿掺和我的事,可却又暗中帮我,真是表里不一。相信韩彦军及时出现帮我解围,也是她的杰作。
“谢咯。多少钱?我给你。”我心里暖暖的,颇为感动,但也没表达太多,她不喜欢煽情,否则会嫌我矫情。
“十二。你不给也行,下次再请我吃大餐。”杨丹淡淡地说。
“你俩有什么想吃的,刷我饭卡去买就行。反正里面的钱也退不了,还有三百块钱吧。反正以后我也不会用了。”韩彦军掏出饭卡放在桌上,大方地说。
“嗯?怎么不用了呢?”韩彦军大方请客并不是重点,我听到了弦外之音,故问他。
韩彦军踢了踢放在餐桌下的收纳箱,耸耸肩说:“我辞职了。”
第二二一章 迅速解决
“是因为申洋的事,学校让你辞职的吗?”听到韩彦军说他辞职,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受到了申洋自杀事件的牵连。
他摇摇头,“不,学校没找我谈过他的事。是我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所以主动提出的辞职。”
“哦……”我叹了声气。既然学校都没找他谈过这件事,他仍一意孤行决定要辞职,可见申洋的死对他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原本还担惊受怕丢掉工作,做了多少心理斗争才毅然决然地跟申洋摊牌,直至有了心理准备直面失业的可能性。而现在学校方都还没有对他提出解聘离职的苗头,他就自行决定辞职不干了。
他这两天的心理状态肯定是天翻地覆地变了又变的,矛盾,困惑,迷茫,不安,乱七八糟的情绪杂糅到一起,最终才让他做了这个决定吧。
“别说我了。刚才,那几个女生和你怎么回事?”韩彦军觉得气氛有点低落,强转话题。
“啊……跟我起冲突那个我也不认识,她们同桌的有两个是我们班的,平时跟我就不怎么对付。加上她们貌似都是申洋事件的关系人,我前天有看到她们被李主任从冲刺楼带走去接受问话,应该或多或少受到了些惩罚吧。我猜她们都认为是我把她们供出来的,所以,形成了现在这种敌视我的局面。”
“这样啊……”韩彦军脸上露出替我焦虑的表情,“那你打算怎么办?”
“放心,我才不怕她们。我又不是申……”我差点没头没脑地吐槽起申洋的软弱无能来了,意识到时赶紧闭嘴。
“可是,你一个人,她们一群人……”韩彦军言语间仍是对我充满担忧,或许他想到了过去申洋曾经历过什么,同理转换投射到我身上,想帮我,但又自认为管不了,无法帮我,所以隐隐的不安。这种矛盾很明显透露出了他对自己当初没能帮申洋而后悔的心情。
“放心好了,她不是一个人,她有男朋友保护她呢!”杨丹不合时宜地插话进来打断我们,喝了口面汤,擦着嘴角问韩彦军:“对了,韩老师,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跟陶桃说吗?是什么啊?”
“嗯,”韩彦军眼神稍稍暗下去了一些,看着我说:“申洋跳楼自杀那件事,警方和学校的调查判和处理结果昨天已经出来了……”
警方判定申洋是自杀无疑,从目击者证词和他留下的信都能证实这一点。而关于他生前在学校是否遭受过欺凌和暴力对待,从尸体表面呈现的状况看,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那些申洋信中提到的人,在警方询问时没有一个承认自己曾经欺负过申洋,说自己顶多只是从言语上调侃过他的气质阴柔,娘炮之类的,但全年级很多人都这么说申洋,他们并不是个例。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申洋会把他们单拎出来,对他们进行控诉。
后来,他们都针对自己曾调侃取笑过申洋的行为进行了道歉。学校方面也在一旁帮忙解释,称学生间的调侃取笑是常有的事,只是有时候度的把控不好,也有时候是当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够强,这些都要怪他们老师没有及时发现并疏通引导。加上高三学习压力太大了,情绪并在一起导致崩溃,产生轻生寻死的念头,说到底,该承担责任的是学校。
“听起来,校方勇于承认错误,主动承担了责任。实际上,不过是让警方迅速了结对这件事的调查,完成死亡判定而已。”韩彦军一脸的失望。
确定了申洋是自杀,即便对自杀的成因有怀疑,但苦于难以取证,涉及到的又是学校内的学生,若真要较真就太麻烦了。况且即便较真也不一定能得到真相,硬凹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和精力罢了。此刻校方给了个台阶下,承诺会对学生加强思想教育,会让学生的监护人到校就此事进行协商处理,对警方来说再好不过了。这意味着校方会承担下处理自杀者家属与那些名单上学生家长之间的纠纷问题。
于是,警方给出申洋的死因判定为自杀,便结案了。后续的问题,他们便也不再过问。
“警察那边我大概能猜到是这个结果,昨晚电视上民生频道已经报道过了,说申洋是不堪学习压力重负,精神崩溃自杀的,完全没有提到他在学校曾遭受到欺负这件事。”我听韩彦军说到这,想到昨晚看到的电视新闻,感慨到。
“嗯,学校不会向媒体公布细节的,影响不好。但支撑他们能这样做的先决条件自然是申洋的家人不再追究,所以他们要做的便是做好调解工作,让对方息事宁人。”
“所以,按现在的状况来看,学校成功做到了……”我感到现实如此,胸口一阵闷,“自己的孩子没了,申洋的父母竟能那么容易妥协!?”
“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百八十万呢。”韩彦军叹了口气说。
“什么一百八十万?”我心里一抖。
“赔偿金。学校和那些涉事学生的家长愿意支付一百八十万的赔偿金给申洋的父母。对于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来说,这无疑是笔巨款。”
“为了钱,就罔顾自己孩子死亡的真相了吗?”我感到可悲可恨。
“真相是申洋确实是跳楼自杀而死,这是毋庸置疑的。单凭他死前留下的信是无法对那些人进行指控的,只要他们矢口否认,在拿不出其他证据的情况下,继续纠缠下去搞不好还会被反咬一口说是他栽赃陷害,想勒索敲诈……”
我的头嗡嗡直响,心脏砰砰直跳,浑身发烫,气得耳根都红了。太可悲了,现实就是这样吗?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这样吗?
韩彦军看我情绪颇有些激动,伸手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再说,申洋已经死了,说什么讨回公道的话,不过是给活人看的而已。只要他家人觉得这个结果可以接受,我们有什么资格说不行呢?”
“死人也能看到的……”我颤抖着肩膀轻轻地说。
“你说什么?”韩彦军没听清我说的话,问。
“她说,但愿那些人晚上能心安理得地入睡。”杨丹靠过来挽着我的胳膊,安抚着我的情绪,让我别太激动,然后问韩彦军:“韩老师,虽然是赔钱就解决了此事,但那几个同学肯定也都被他们家长狠狠收拾了一顿吧?无缘无故就被迫支付那么多钱,他们那几个也不都是大富大贵的家庭,家长肯定跟他们急眼。”
听到她这么问,我低落的情绪又亢奋起来,眼睛放光地期待着韩彦军的答案。
“那是自然的。学校领导和老师都还在场,有两个男同学的家长就忍不住猛揍了他们一顿,有一家还是父母齐上阵,混合双打呢!”
“是吗?听起来好刺激。然后呢?老师有没有拦阻啊?”
“有是有,但根本劝不住啊。好像是李主任还是哪个老师,上去劝架时还被某个家长肘击了一下误伤了呢!”
“哈哈,真是精彩,好想看现场啊!”
……
杨丹和韩彦军一来一往地说笑着,气氛渐渐松弛下来,我听着听着也觉得好过瘾,淡忘了刚才的忧伤。
第二二二章 众矢之的(一)
吃完午饭,韩彦军就抱着他的收纳箱离开了。跟他虽不熟,但却有种不舍,因为可能以后见到的机会不多了,离开这里,我们不再有交集。
回教室的路上,杨丹告诉我,刚才在食堂绊我的那个女生是十三班的,名字叫刘杨。以前没见过她跟着黄琴王倩,应该是这次因为申洋的事她们才混到一起的。
“唉!没了林琳,其他人本就不再忌惮你,而你偏偏又好死不死地摊上了申洋这事儿。呵呵,真是为你以后在学校的命途担忧啊。”杨丹说笑着。
“爱咋咋地吧,我才不怕他们。”
“知道你不怕,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不怕是一回事,防不防得住是另一回事啊。”杨丹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跟我挤眉弄眼,“要不我从今天起还是跟你保持些距离吧,省得被你拖下水。”
“刚才在食堂你不就做得挺好吗?”我揶揄她。
“切!”她撇撇嘴,“对了,申洋都死了两天了,他的魂还没出现吗?”
“我没看见啊,也没刻意去找。谁知道呢。”我不太在意地耸耸肩,和她一块儿走进教室。
下午放学。
今天我做值日,张思睿说他在篮球场打篮球等我,完事去找他,他送我回家。
我拖完地,到走廊厕所的水槽涮拖把,甩了甩水,准备回教室。
刚走出厕所就看到今天和我同是值日生的潘文婷背着书包从教室那边走了过来,神情慌张地不住回头望着,都没注意到我在她正前方,径直朝我走过来。
“诶诶诶,你这就走了?垃圾你倒了吗?”我提醒着喊了她一声。
她真没发现我的存在,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反脸过来,害怕得支支吾吾地回答:“呃……还没倒……”
“还没倒你走什么?不是说好你倒垃圾吗?!”我诧异地问,她那么公然地偷懒还得了。
“那个……其他人都走了……”
“都走了?搞什么鬼?”看着潘文婷紧张的模样,我感觉到了些微的不正常。自从李玮跟她传绯闻的事过后,我和她就没怎么说过话,我知道她挺害怕黄琴和林琳她们俩,但不应该怕我啊。我盯着她问:“你在紧张什么?”
“我……我只想好好念书学习,考上个好大学,不想再掺和乱七八糟的事了!”她突然说出令我费解的话,搞得我一头雾水。
“然后呢?”我歪着头问。
她咬咬牙,仿佛做了多大决定似的对我说:“黄琴王倩和隔壁班的几个女生现在在咱们班教室里,她们把其他值日生都赶走了,等着你回去呢!你别回去了,赶紧去找你男朋友吧。以后别和你男朋友分开行动,上学放学都让他陪着,她们就是瞅准了今天你做值日,刚好你男友没来找你才决定对你动手的。”
好家伙,原来黄琴她们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收拾我的心情了,还真是猴急啊。
“谢谢。”我没所谓地甩了甩拖把,跟她道谢,仍打算回教室去放拖把取书包,看着潘文婷惶恐的表情,我笑笑说:“我不怕她们。”
“随……随便你吧,但你千万不要透露出我给你说过这件事啊。”她没想警告提醒我了,我仍坚持回教室,转而开始担心她自己的处境,生怕我被黄琴她们收拾时会把她供出来。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不过,既然你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告诉我?”我眯着眼问。
“之前我在教室被黄琴她们打,你也试图想帮我。现在算扯平了吧……”说完,她匆匆往楼梯间跑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之前潘文婷在教室被黄琴王倩打,我想帮她,但她拒绝了。现在换成了我,她提前通风报信给我,想让我避开黄琴她们,可我也拒绝了。
讲真的,我现在真的一点儿也不怕黄琴她们,包括学校里其他对我有敌意的同学,我通通都不怕。对于已经见过多次死亡,经历过几次命案的我来说,学校里同学对我的排挤和欺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要么无视,要么反击。
是我胆子变大了,还是我越发淡泊冷漠了呢?
我拎着拖把回到教室,从后门进入,潘文婷没有骗我,值日生全走了,教室里只有黄琴王倩还有隔壁班的两个女生坐在我的课桌周围等我,中午在食堂里绊我的刘杨身在其中。
她们四人看着我,均露出坏笑,阴阳怪气地说:“哟,终于回来了啊。”
我没搭理她们,挂上拖把,走回座位去拿书包。
还没走到座位旁,刘杨就先我一步从抽屉里把我的书包扯了出来,向后扔到讲台上,痞痞地看着我。
我仍不理睬她们,想绕开她们去讲台上捡起书包。
刘杨伸长了腿,一脚蹬在隔壁课桌上,拦住我的去路。前倾身子向我,露出凶狠模样说:“你很拽嘛,告了状还想当什么都没发生吗?当我们透明想无视我们吗?”说完,用额头顶了顶我的头。
用头撞?真不像个女生会干的事!我心里嘲笑着她,然后把脑袋后仰了一下蓄力,像弹簧一样猛地向前冲撞,重重地磕在刘杨的脑门上,将她顶得人仰马翻,从桌上跌落摔倒在地上,碰倒了许多板凳。
我蔑视着刘杨,话不多说地跨过她的身子,往讲台走。
“妈的,你死定了!”刘杨怒火中烧地大叫一声,爬起身向我冲过来。
一旁的黄琴等人也带着坏笑一块儿朝讲台这边走来。她们把我围堵在讲台上,合力控制住我,抵靠着黑板。
啪——!
刘杨扇了我一巴掌,骂到:“让你告状!嘴真欠!”
我的脸随着被扇的力歪向一边,抬眼看了看讲台左上角的监控,她们早已用抹布遮盖住了镜头。不禁冷笑出声,“既然怕我告状,还敢来找我麻烦,真是不吸取教训啊,才刚刚请家长来学校不是吗?”
“你还好意思说?!被请家长全拜你所赐,我让你多管闲事!”刘杨说罢准备又一巴掌向我扇来。
我眼疾手快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顺势又给了她一头击,再度把她撞得晕头转向,踉跄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
“我靠!”刘杨捂着额头恨恨骂到,“你们几个把她抓住,别让她乱动啊!”
黄琴向后退了一步,以防我误伤到她。接着冲王倩点点头,示意王倩和十三班的另一个女人一块儿抓住我的胳膊,钳制住我,并用膝盖各自顶住我的大腿不让我动弹,然后她悠哉悠哉地对刘杨说:“刘杨,是你说要收拾陶桃的,我们只是帮你造势看好戏而已,顶多再帮你限制她的行动,别想着让我们替你动手哦!小心她又告老师,我可不想再被请家长了,我爸的气还没消呢!”
“怕什么,监控都遮住了。不用你们动手,你们帮我控制住她就行。我今天非扇烂她的脸不可!”刘杨气势汹汹地上前来啪啪连着扇了我好几巴掌。
双颊火辣辣的,我想反击,可我的双手双脚都被牢牢锁住了,动弹不得。我舔着腮帮,怒火积聚,瞪着刘杨。
“看什么看?你头很硬是不是?我倒要看看有多硬。”刘杨说着,拉开讲桌抽屉,从里面拿出黑板擦,凶悍地朝我的额头拍来。
当黑板擦重重拍到我的脑门时,一阵疼痛和眩晕从头顶传遍全身。她们四人好像在笑,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我耳朵短暂性的失聪了,只看到她们露出了笑的表情而已。我晕乎乎地抬起头看着前方,隐隐约约看到有人从后门走进了教室,视线在眩晕中有些模糊,一时看不清进来的是谁。
但可以肯定的是,进教室的人脚步一定很轻,刘杨黄琴她们都没有发现他。
瞬间,那个人像受到了吸引力般,快速地朝着我这边冲了过来。
第二二三章 众矢之的(二)
当那个模糊的人影迅速冲到我眼前,刘杨的身后时,我看清楚了他是谁。
是申洋?!
难怪黄琴她们都看不见他。
他怎么突然出现了?我明白了,一定是我在想着反抗回击时,潜意识无意释放出气,对周遭发出了召唤,把一直在校园里徘徊的他给召唤过来了……
正这么想时,申洋直直穿过刘杨的身体,进入我的身体,和我重叠在一起。
“啊——!”被申洋的魂附体的我狂叫一声,好像获得了他的力量叠加,想要使劲抬手踢腿甩开控制我的两人……嗯?我已经在使劲了,怎么还是甩不开她俩的控制?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我吼到,但我听到这不是我的声音,是附在我体内的申洋喊出的声音,不过她们听到的应该是我的声音吧。
我去!我才想到附体的是申洋,而不是胡铳,申洋哪有什么力量啊。真是尴尬,这样的魂体同步岂不是废了?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鬼吼鬼叫什么!吵死了!喂,刘杨,你还不快抽她?发什么愣!”一旁的黄琴一脸不耐烦地催促着刘杨,她仍看不见附在我身上的申洋,没有感觉到一丝异常。
控制住我的王倩和另一个女生也嚷嚷着让刘杨动手,称我挣扎得太厉害了,她俩抓着也挺费劲的。看来她俩也看不到申洋。
唯独刘杨。她之所以发愣没再对我动手,是因为她看到了重叠在我身体里的申洋,露出凶狠的模样,叫嚣着要杀了她们,她被吓傻了,恐惧立竿见影地堆在脸上,五官都在抽搐着。
“喂!刘杨!叫你呢!你在搞什么鬼?!”黄琴走到刘杨身旁,伸手拍了拍她。
“啊——!鬼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被黄琴碰到的刹那,刘杨惊声尖叫,转身就跑,惊慌之余把好几张桌子都撞歪了,她也不觉得疼,头也不回地从教室后门跑了出去。
“她什么情况?”黄琴她们三人面面相觑,被刘杨给整蒙了。
“我也不知道,那现在要怎么办?”王倩仍死死地抓着我,用下巴指了指我问黄琴。
“都已经这样了,换你俩抽她啊!不给点教训就放了她可不行!”黄琴不肯放过我,让王倩她俩继续。
看到刚才刘杨的反应,我觉得对付她们根本不用使用魂体同步状态,直接让他们看到申洋的魂就足够吓跑她们了,毕竟她们一个个曾经都欺负过申洋,做贼心虚,害怕申洋还魂是来找她们复仇的。
我打算解除申洋的魂附体的状态,驱使他穿越黄琴三人的身体,让申洋在她们面前现身。
刚解除魂体同步,申洋的魂弹出我的身体,坐在地上一阵懵圈。刚才被我强制召唤而来,意识并不清晰,估计现在他也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吧,挠着头环顾四周。看到我,他一脸的愕然和惊喜,爬起身来,“陶桃?!真的是你吗?太好了!到底怎么了?学校里一个人也没有,而且我也走不出学校门……”他边说边走向我,想要抓住我的胳膊,下一秒,他的手穿过了我的胳膊,他再度愣住了,“怎么回事?!我怎么碰不到你?陶桃?”
而我看到他,比他看到我还要惊讶,因为他的模样十分骇人可怕,完完全全是坠楼后死亡时的样子,头凹陷进去,血肉模糊,没了右眼,嘴角拉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不断滴落着血液和唾液。
我看得出身,确实足够吓人的。还没开口回答他的问题,王倩的巴掌就已经呼了下来,重重打在我的脸上。
我舔着牙龈,恨恨地啐了王倩一口。
正准备使唤申洋穿越她们现身,李玮突然从教室前门走了进来,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王倩的手腕,然后用力推开控制住我的另一个女生,凶凶地问:“你们干什么?那么多人欺负她一个!”
李玮的出现令黄琴始料未及,呆了几秒,然后露出更加不快和愤恨的表情,“李玮,和你没关系,你让开。”
李玮把我拉到她身边,冷冷地看着黄琴,“有没有关系我说了算,我劝你识相点,赶紧滚。”
“你不是从来不掺和女生之间的事,现在这么做是扇自己脸吗?”黄琴咬牙切齿地问李玮,但却瞪着我,眼神里有满满的嫉妒。
“我刚才说了,掺不掺和女生的事也是我自己说了算,你还不滚?要不你们仨一起上,我单手对你们!”李玮不羁地冷笑,一脸的不屑,威胁挑衅着。
黄琴怒目圆睁,气呼呼地望着我和李玮,败下阵来,转身离开,“我们走!”三人走到教室门口,黄琴回头骂到:“别忘了你男友是张思睿,破鞋!李玮,想不到你那么喜欢捡剩菜吃,也不嫌脏!”
败者的逞一时口舌之快,我和李玮都没理睬。我轻轻甩开李玮拉着我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谢谢啊。”
“哼!你男朋友呢?”李玮保持着冷酷,问我。
“我今天做值日,他在篮球场打篮球等我。”
“你被欺负他也没来保护你,太不靠谱了吧?你怎么会喜欢他?他比我好在哪?”他冷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真的相当煞风景,刚为他挺身而出替我解围冒出的好感瞬就消失不见了。
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不过是因为遭到我的拒绝而打击到他的自尊心了而已。他自认为魅力无限,无论谁都会被她拿下,没想到前有潘文婷,现在又有我,令他十分不爽。就拿他对林琳来看,他不过是个玩咖罢了,以为我们都是他的玩物,真是自负过了头。
“你别挑拨离间了,他又不知道我被欺负。”我皱着眉头回他,尽到我该有的礼貌说:“不过还是要感谢刚才替我解围,谢咯。”
“如果没有张思睿,你会答应我吗?”李玮突然出乎意料地问出这句话来,居然主动把自己排到了张思睿之后,不符合他桀骜不驯的人设啊。
即便很是诧异,但我也没有一秒的迟疑,摇摇头说:“不会。和我现在跟谁交往没关系,我本来就对你没啥感觉。”
我这话是彻底摧毁了他的自信,他露出失望与不甘看着我,悻悻地说:“你会后悔的。”
我耸耸肩,“是吗?我希望我不会。不过,好像你现在已经后悔刚才救我了吧?呵呵。”我笑着说完,回头指了指一直在旁边鬼吼鬼叫的申洋的魂,“你,跟我走吧。”留下迷惑不解的李玮,走出了教室。
“吓?!你果然能看到我,那刚才你装什么无视我啊!你还没回答我呢,现在是什么个情况?我刚才好像还看到刘杨了。诶,你刚才是在跟谁说话啊……”申洋知道我是在跟他说话,追上来欣喜若狂地问这问那,屁颠屁颠地跟着我跑出了教室。
第二二四章 众矢之的(三)
“我还真的是死了啊……一点儿印象也没有,痛不痛也不知道呢。”我简单扼要地跟申洋解释了下他现在的状态,没想到他很容易便接受了自己已死的事实,并没有多震惊和难受。
我俩乘电梯下楼,走出冲刺楼,走到人少的地方,我笑着问他:“你咋一点儿也不吃惊?你好像比活着的时候要松弛许多呢,没见过你这样的。”
“嗨!虽然我记不起死前的事,但我想死的念头已经存在很久了,所以,对我来说并不是很突然,只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哦!原来我真的死了。这样。”申洋轻松自若地跟我解释着。
“早就想死了?所以你不是因为韩彦军把你甩了才自杀的咯?”
申洋黯然,苦笑着回答:“算导火索吧,不过不完全是。我本来就觉得活着好累,每天在爸妈的强压下,拼了命的学习,好像除了学习,我什么也不会了。交不到朋友,我很孤独,我爸妈说高中交什么朋友,浪费时间。每次考试他们不看成绩,只看排名,排名一旦下降我免不了挨一顿骂。
“一直以来我的成绩都挺稳定,从没掉下来过,可这学期偏偏转来了复读生!那个胡艳艳,每次月考都压着我,数理化就算了,她连语文都能考满分,作文这么主观的东西……真是难以想象她怎么做到的。我严重怀疑她是不是知道阅卷老师的喜好,投其所好写的文章……”
申洋抱怨起生前的烦恼来,一发不可收拾,没完没了了。简单说就是他爸妈把他当学习机器,总以“为他将来考虑”为理由,各种逼迫他干不想干的是,剥夺了他的所有兴趣爱好,只让他学习。因为担心会影响学习,甚至不让他和其他同学来往,令他孤僻落单。
久而久之,他患上了社交恐惧。加上对自己取向的认知障碍,他越来越自卑,害怕被人注意。可他成绩挺好,不可能不被人注意,尤其是每次考完试出排名时。
有同学曾想要接近他,和他做朋友,或是让他辅导功课,但他都断然拒绝。他觉得他爸妈一定会反对,而且,他也不懂该怎么和同学相处,他害怕被同学知道自己的取向后会歧视笑话他。
后来,同学就开始疏远排挤他,甚至嘲笑欺负他。他都不在乎,他只要听他爸妈的话,好好学习,用成绩证明一切就行。催眠说服自己欺负他的同学不过是嫉妒自己成绩好罢了。
可实际上,他只是表面淡然不在乎,内心却很痛苦,每天都在压抑忍受着。
直到这学期他遇见了韩彦军,他变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也说不清咋回事,他对韩彦军没有社恐,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取向而感到自卑,怦然心动的感觉逾越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我觉得至少活着还是有意义的,这感觉真的很神奇!呵呵。”申洋回忆着,满脸的阳光灿烂,“可你知道那种到高点又极速坠落的感觉吗?就像自己摔成了一摊烂泥,再也无法拼凑完整了。韩彦军跟我说结束时,我就是这种感觉,天昏地暗,如同散沙,一切又都回到了初始,没有意义的人生……所以我才说他是导火索。”说到这里,他仍是嫣笑如花,一点难过也没有,仿佛他仍拥抱着美好。
“那……你恨他吗?”
“韩彦军?不,我怎么会恨他,虽然结局不好,但他至少给过我美好,我很感谢他。”
他这话让我颇有感触,使我会心一笑。这样的申洋才应该是他正确的打开方式,积极向上,自信乐观。
“那你恨那些人吗?”
“嗯?哪些人?”
“你遗书上写的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啊!”
“遗书?我还写了这玩意儿?”申洋歪着头努力回想着,完全不记得自己写过遗书这回事。
“呃,好吧,不记得就算了呗,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记得的事。”
“遗书我是不记得有写,不过你刚才提到的欺负过我的人……我怎么会忘记。任卓林,郭辉杰,刘杨,黄琴,王倩,段伟,朱欣然,还有……”他皱了皱眉头,“还有好几个,我一时记不清他们叫什么了,我恨死他们了。”
“记不清就别去想了,又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也是……哦,对了,刚才在教室我好像看到刘杨了。除了你之外,我也能看到其他人吗?”我还没有给他说明我的能力,所以他还带着疑惑。
“是我让你看到她的……”于是,我又言简意赅地迅速给他过了一遍我的能力。
“所以,你也可以让我看到韩彦军咯?”他听完我的讲述,兴高采烈地问我。
我点点头,他的第一反应在我预料之内。在他向我提出要和韩彦军见面的要求前,我掏出手机打开镜子功能给他看。我猜他这几天在学校里游荡徘徊,处在混沌中,不一定找到镜子看到过自己现在的模样。如果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仍想要与韩彦军见面,我再答应帮他不迟。
“啊!”申洋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吓得尖叫出声,“这……这是我吗?我……我怎么成这样了!”
“是啊。所以刚才你把刘杨给吓跑了。”我平平地应了一声。“你现在知道自己的样子了,还决定要去见韩彦军吗?”
“不要!我才不要这副模样去见他!靠!我死的真惨啊!”申洋连忙摆手拒绝说不要。
“嗯,我就知道……”
我话没说完,突然有人从身后踹了我一脚,我直接向前扑倒在地。
“你咋了?”申洋见我突然向前扑倒,诧异不解地问。
我惶然转身,看到两个有点熟悉的面孔,但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再往他们俩身后望去,我看到了任卓林怯生生躲在后面,回避着我的眼神。
我立马反应过来这两人是谁,应该是高二(3)班的人,上次在图书馆那边和任卓林一块儿欺负申洋的人里就有他们。
“我瞅瞅,没认错,就是高三(14)班告状的那八婆。”其中一人俯下身来抓着我的头发向后扯,使我仰起头来。
“没错就行,让开让开,我也来一脚。臭八婆!”另一个人说着,抬起脚也向我踹来。
第二二五章 众矢之的(四)
眼看着那男生的脚向我踹来,我眼疾手快地侧身一躲,避开了他的脚,并顺势抱住他的脚脖子,借他蹬腿的力向后一扯,将他单腿直直拉伸延长,劈了个叉。
吱啦一声,估计是韧带撕裂了的声音。紧接着我听到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抱着大腿躺在地上打滚。
“臭八婆,我饶不了你。胡飞,任卓林,帮我抽死她啊!呜呜呜呜,痛……痛……”他边痛苦地呻吟,边怒吼咆哮着。
这时我已经站起身来了,瞥了任卓林一眼,他害怕又无奈地冲我摇晃着头,表示无辜。他没有装,我对他的震慑依旧管用,谅他也不敢造次。
无视掉任卓林,我瞪视着剩下那个叫胡飞的男生,无所畏惧。
他一脸凶相,恶狠狠地骂到:“瞪你妹啊!”然后举起拳头过来要揍我。
我早有准备,被踹倒转身时就已凝神屏息对申洋发出了召唤指令,胡飞向我冲过来时,申洋再度像被强吸引力吸引了般,也不受控制地迅速朝我冲过来,速度比胡飞更快,穿透过胡飞和我的身体,来到我身后。
然后我轻轻地往左边一躲闪,让申洋出现在胡飞的视野里。
胡飞看到了申洋,原本要砸下来的拳头悬在了空中,凶恶的表情急转直下,立竿见影地变成惊惧。捏成一团的拳头伸出食指,颤抖地指着前方的申洋,“鬼……鬼啊……有鬼!!”
因被我强行操控而处在意识模糊状态的申洋,被胡飞咋呼的声音吵醒,摇头晃脑地问我:“咋回事了又?嗯?!……”突然他发现了眼前的胡飞,精神一抖擞,唯一的眼珠子差点弹落出来,指着胡飞,“你是……胡飞?”
“哇啊啊啊啊!鬼啊!快跑啊!”胡飞被申洋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
“胡飞!你跑什么?什么鬼啊!痛……痛……”韧带撕裂的男生见胡飞精神混乱地跑走了,莫名其妙地朝他跑去的方向大叫着,仍抱着大腿嗷嗷喊疼。
我蹲下来低头看着他,邪魅地一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鬼就是申洋的鬼啊,你想见见吗?”
“抽八婆,你少唬我!”他掀开我的手,爬起身内八夹腿站着,依旧叫嚣着:“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我真的好怕哦!”我翻着白眼蔑视着他,再度指挥着申洋依次穿越过我和他的身体。
“呀,这不是董力勤吗?”申洋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原来他叫董力勤,我依稀记得申洋自白信上的名单里有这个名字。
董力勤听到申洋的声音,并没有反应过来是谁,以为是有人来打扰他,想要救我。他暴躁地转身,刹那间,他呆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化和刚才胡飞的一样立竿见影,五官扭曲到了一起,充满了恐惧。
“申……申洋?!”
“是我~我死得好惨啊~董力勤!我回来找你了~!”申洋见董力勤十分害怕他,立马进入状态,装出厉鬼讨债的模样,变本加厉地吓唬他。浑然天成,根本不用装其实。
“鬼……鬼啊!别过来,你别过来!”董力勤惊叫连连,夹着双腿往后退。
“我以前求你别打我~你可从来没听过呢~现在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董力勤~下来和我一起玩吧~来啊~!”申洋效仿着影视剧里厉鬼的语气和模样,伸直了手,轻飘飘地向董力勤走着。
“对不起……别过来……你别过来啊,我求你了别过来!呜呜呜呜……痛……”董力勤边叫边后退想逃,但又迈不开大步,一不小心扯到大腿内侧,疼得他哇哇叫,踉踉跄跄地抽搐着逃离现场。
“别跑啊~快来陪我玩啊~”申洋阴阳怪气地嘤嘤喊着,慢步追着董力勤。
申洋可算逮着机会报复这些生前欺负过他的人了,能感觉到他的兴致高昂,乐在其中。
“陶桃姐……他俩刚才说什……什么鬼啊?”胡飞和董力勤被申洋吓跑后,一旁的任卓林这才走到我身边来,一脸歉意,怯生生地问。
我冷漠地蔑视着他,一直看,不说话。
“姐……别这么看着我啊,是他们两个想要报复你,我可没有。我还劝了他俩半天,说你惹不得惹不得……”任卓林被我看得直哆嗦,连忙解释。
任卓林若不是想看我收拾胡飞董力勤,便是故意想让他俩惹我,试探我能否应付得了。说白了他是在质疑我的能力,但又忌惮那晚在人民医院被我暴揍的事,不敢亲自确认。正好因为申洋的事过后,我成为了众矢之的,想找我麻烦的人多了去,正好他可借别人之手替他确认我的实力。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是吗?我怎么觉得你一副看戏的心态呢?你是不是想,如果我连他俩也对付不了,你就可以不必再忌惮我,就能加入他们欺负我的阵营了?”我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你真是误会我了,陶桃姐,我从来就没有这种想法。他们让我一起整你,我都断然拒绝了。一日为姐,终身为姐,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哼!识时务是好事。”我拍了拍刚才摔倒弄脏的衣服,轻蔑地看着他问:“你也被请家长了吗?”
“嗯。我们仨都被请了。他俩好像被爹妈揍得挺惨的,零花钱全部停掉,手机也被收掉了。所以他俩挺生气的,觉得申洋……”提到申洋,他看了看我,见我没啥反应,才接着说下去,“觉得申洋的死和他们并没有关系,凭什么要把责任算到他们头上。但家长和老师根本不听他们的解释,只想着赶紧解决这件事,让申洋的家人息事宁人。所以他们就把罪责算到你的头上了,认定你是告密者……”
“你也这么觉得吗?”我瞄了他一眼。
他一个趔趄,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从没这么想过,姐怎么会是告密者呢?姐不过是循例接受警察问话而已。”
我向前一步抵着他,与他四目相对,“我问的是,你觉得申洋的死和你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吗?”
“有……有吗?”任卓林慌慌张张地反问,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我们……那次以后,没有再找过他麻烦了啊……”
看来他仍未意识到他们曾对申洋做的事给申洋造成了多大伤害。虽然申洋的厌世轻生是日积月累形成的,但他们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在堆积量变,加上申洋父母给予的压力,韩彦军给他的过山车体验,最终完成了质变,才有了他自杀的结果。
我感到遗憾。学校和各位家长旨在快速解决此事,并没有让涉事的孩子们从中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省自身,改变自己的行为。反而充满了抱怨和不满。甚至觉得自己才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对申洋的死一丝愧疚也没有。
我后退一步,叹了口气。
突然,申洋凭空出现在我旁边,“咦?唉!又回来了啊!”他看到我,也叹了口气。“诶,陶桃,我走不出学校大门是怎么回事啊?追着董力勤跑出去,脚刚迈出一步瞬间就被弹回来了。我还想吓死他呢!”
我看了看申洋,又看了看任卓林,两人的气质完全对调了,真是奇特的画面。我对申洋诡秘一笑:“看来你很享受嘛!这儿还有一个呢,要不要让你们见见?”
第二二六章 众矢之的(五)
“谁?”
“见谁?”
虽然申洋和任卓林看不到彼此,但却异口同声地问我。
“见……”
“陶桃!你在这儿啊,张思睿被三班的人从篮球场带走了!”我正想回答任卓林和申洋,一个女生突然从楼拐角处跑出来,仿佛找了我很久似的嚷嚷着。
我莫名地看着这个女生,是个陌生面孔,我并不认识她。
“你哪位?”我第一反应是她的身份,确认了她是谁再决定要不要相信她所说的话。
“我是十一班的张梦婷。”
十一班,和张思睿一个班的。
张思睿被三班的人带走了?他明明在篮球场上打篮球,和他一起的还有他们班的其他同学,关系较好的任言凯也在,怎么会让他被三班的人带走呢?
“具体怎么回事?”我问张梦婷。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三班的人骂你,然后张思睿就跟他们起了冲突……”张梦婷支支吾吾地说。
“骂我?”三班的人我平时并没有什么交集,怎么会有人骂我?唯一能想到的人也就是郭辉杰了。那就还是因为申洋的事呗,真是够了,这些人,真的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变本加厉地在学校作恶使坏。“你们班的男生呢?他们都不帮张思睿,任凭三班的人带走他?!”
“呃……本来我们和他一块儿打球的同学是想帮他的,但李玮刚才突然赶到了篮球场,让我们班的男生别管张思睿……”
靠!李玮真是小肚鸡肠的家伙!
听到这儿,我觉得她表现得还挺自然且诚恳的,决定姑且先相信她。立马着急上火地问:
“他们把张思睿带到哪儿去了?”
“好像是出校门,到学校外面去了……”
我十分担心张思睿的处境,听到三班的人把他带出学校了,没等张梦婷往下说完,便扭头朝学校门口跑去。
跑了几步,琢磨着待会儿找到张思睿他们了我能做什么?还不知道三班到底有几个人,如果是按申洋遗书中曾提到过的人来看,至少有三个,郭辉杰,余飞,杜毅,不知道还会不会更多。不管有多少,总之我得想个法子让我和张思睿全身而退。
我停下脚步转身,转身指了指任卓林和申洋喊:“你们俩,跟我来!”
“哦……好……”任卓林不太情愿地答应一声,跟了上来。
申洋则没多问,听话地也跟了上来。
“啊?我吗?”张梦婷一脸莫名地指着自己问,她看不到申洋,以为我叫的是她。
我没搭理她,等着任卓林和申洋过来,然后领着他俩一块儿往校门口跑去。
“陶桃姐,你刚才不是也叫了张梦婷一块儿跟上来吗?咋不等她?”任卓林跟在我身旁,边跑边问。
“我没叫她。”我懒得跟他解释过多,吩咐着他:“待会儿找到张思睿后,听我安排见机行事哈。”
“哦……陶桃姐,你自己应付不了他们吗?”任卓林狐疑地问。
我瞪着他,露出凶光,“你又再质疑我?”
“没,没有!我听你的便是。不过,如果待会儿出问题了姐你可要保护我哦。”任卓林被我一瞪,立马收回质疑,变老实地答应到。
申洋只能听到我的声音,不解地在一旁叨叨问个不停。我也懒得给他解释,只小声地简单说了句:“待会儿你在校门前等我一下,我试试能不能带你出学校。”他听到后便停下了吵闹,开心且期待地跟在我身旁。
走到校门前,我冲申洋点点头,让他不要再继续跟上来,原地等着就好,谨防他迈出一步便会被折返回冲刺楼那边。
我的计划是找到张思睿他们后,出其不意地偷袭三班的人,趁乱救出张思睿,带着他打车逃走。如果偷袭失败,就启动b计划,言语挑衅激怒他们,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我身上,反正他们本就是对我不爽才迁怒到张思睿身上的,这很容易做到。然后我就逃跑,领着他们往学校逃跑,只要进了学校大门就可以让申洋帮忙对付他们了。
走出学校,放眼望去,看到人头攒动的学生,有不少人在朝着一个方向移动,伸直了脖子边张望边议论着。我瞬间就捕捉到了这八卦的氛围,不是打架斗殴就是除了意外事故,觉得张思睿他们应该就在学生们张望着的这个方向,立马带着任卓林拨开人群跑过去。
没跑多久就看到一个沿街关着的门面前,有三个男生正在围殴一个男生,一堆人围观,没有一个人干涉介入。我急忙冲进人群前端,确认被围殴的男生是张思睿无误,他正抱着头毫无还手之力。围殴张思睿的三个男生中,郭辉杰确实身在其中,我的怒火被点燃,咬着牙拉扯了一下仁卓林的衣服,对他说:“待会儿这仨货交给我对付,你带着张思睿先走。”
“蛤?走去哪儿?姐你不会是让我带着他去报告老师吧?我不干这事……”
“没让你告老师,你带着他去附近的医院检查下就行,我处理完他们仨就跟你联系。”
“好吧……我还想看看你怎么收拾他们仨呢……”任卓林嘟着嘴轻轻说到,答应我。
交代完毕,我已顾不得听他说什么了,也顾不上计划a或计划b,迅猛冲向张思睿他们那边,抬起脚从郭辉杰身后狠狠踹去。
郭辉杰向前扑倒,撞上另一个男生,另一个男生兜住他,他才没摔倒在地。
“妈的,谁踢我?!”郭辉杰气急败坏地转过身来怒问。
“我。”我抬头挺胸地向前一步,毫不躲闪地正面硬刚,“你们三个人欺负一个,要脸不?刚被请家长,立马又皮痒了吗?”
“擦!我tm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八婆,找死吗?”郭辉杰看到是我,骂骂咧咧地朝我走了过来,但他只是凶狠地叫嚣威胁着,并没有直接对我动手。或许是避讳现场还有众多人围观,他害怕对一个女生动手会被谴责吧。
“对啊,我找你!”我趁着他有所避讳,出其不意地又抬起脚向他两腿间踢去。
“啊——!”郭辉杰抱着重要部位,向后缩着身子发出痛苦的叫声。人群中也传来吁——的起哄声。郭辉杰勃然大怒,忍着疼痛吼道:“我tm……弄死你……”
“来啊!我等着的呢!”我得意洋洋地蔑视着他,不屑地伸出手指冲他勾了勾,然后又猝不及防地再次朝着他抱着重要部位的手补上一脚,扭头就跑。经过任卓林身边时,不忘拉了拉他的衣服提醒他赶紧过去把张思睿带走。
任卓林点点头,做好准备。
下一秒,我身后响起郭辉杰的怒号:“你妹的……你们俩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我把她抓回来!”
拨开人群奔跑的我回头看,郭辉杰和另外两个人都追着我跑了上来。
第二二七章 众矢之的(六)
由于围观看热闹的人很多,形成屏障堵住去路,我得一一拨开,导致我逃跑的速度大大减慢,还没跑到校门口就被郭辉杰等人抓住了。
“看你往哪儿跑,臭三八!”那两个男生逮住我,郭辉杰捂着重要部位一抽一抽地跑过来,凶巴巴地抓着我的衣服拎起我。
如不进学校的话,申洋就没办法帮我了。
失策了!ab计划都没用上,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此刻我深有体会。
我有些心急,但并没表现在脸上,面不改色地思忖。刚才在学校里已经能够很熟练地召唤控制申洋的魂了,就算现在不在他活动的限制区域范围内,或许也可以强制把他召唤出来。我生日那晚,胡铳就曾被我强制召唤离开限制区域范围过,所以这是能够做到的。
平日里只是在练习魂附体同步的状态,根本就还没开始练习解除魂的活动限制区域范围,现在突然要在实际操作用使用着能力,我有些不得要领,无从下手。只能尝试用原方法,释放出气对申洋进行召唤。
几秒过去了,没有任何反应。申洋并没有从学校里出来,失败了吗?看来平时没练习过,临时抱佛脚还是不行啊!
“八婆,别太瞧不起人了!老子今天非让你吃点苦头不可!”郭辉杰见我一脸木讷地在样子,一门心思在思考问题,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怒气冲天地夹着腿,抬起手。
“呀,他要打这女生吗?”
“啧啧啧,真是无语了,三个男的欺负一个女生。”
“就是啊,算什么男人。”
……
四周窸窸窣窣地响起议论声,同样就只是议论而已,并没有人上来干预。不过这样带有嘲讽的议论,也还是让郭辉杰他们三人犹豫要不要在此动手了,手悬在空中。
人群的冷漠自私我早已习惯,一点儿也不指望有人能出来救我,我只能靠自己。
对了!情绪变化!最开始在人民医院练习时,我挨了杨丹好多巴掌,就是为了通过疼痛刺激引发我的情绪变化,激活技能。
我现在虽然有些心急,但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所以也不知道是强制召唤申洋离开限制区域失败了,还是根本就没有激活此技能。不管怎样,还得再试试看。既然单纯地释放气默念召唤没有用,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尝试看看了。
疼痛刺激。
“郭辉杰!”我喊了一声,他愣了一下,“呸!”我往他脸上吐了泡口水,正中他右边眉毛上。
“恶……真tm恶心!”郭辉杰松开抓着我衣服的手,连忙用衣服袖子擦拭着眉毛,“那么粗鲁,这tm是女人吗?!”
我趁着郭辉杰在擦拭眉毛,另外两人被吸引去注意力放松时,抬起脚就又往郭辉杰档部踢去。
郭辉杰就像爆弹了般疼得眼角渗出了泪光,表情拧巴成一团说不出话来,一手继续抱着裆,一手发颤指着我,“今天不削死你,老子就不姓郭。你俩给我摁好她了,谁tm都别劝我!”
“来啊!你今天不打我,你就不是男人!”我硬气回他。
没错,我就是要让他打我,然后用疼痛刺激来尝试激活能力的使用,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我孤注一掷了。没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被他暴揍一顿,我才不怕,他能把我揍得多厉害?我又不是第一次被揍了,之前查度假村谋杀案时我还差点被杀呢。
郭辉杰擦干净眉毛上的口水,后退几步,然后快步冲向我,抬脚往我腹部狠狠地踹过来。
“噫——!”围观众人发出嘘声。
我被另外两个男生死死押着,所以硬生生挨下了郭辉杰的飞踹,没有后撤,也没有倒地。虽然心里不害怕,但疼是真疼啊。
我疼痛难耐地皱起眉头,心跳加快,浑身发热,汗毛立起来,感觉毛孔都打开了般通透,抬眼看到眼前的人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白雾从我身体来散发出来缭绕四周。
来了来了!就是这种感觉!最初在人民医院激活魂体同步的感觉。
我凝神屏息,开始尝试召唤申洋强制离开学校内的限制区域范围,白雾扩散开来,越来越浓厚,我的气应该遍布了四周每一个角落。
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人们的尖叫,接着是猫和狗的吠叫。围观的人群惊慌失措地散开,从人群散开的空隙里冲进来好几只猫和狗,看起来都挺脏,应该都是流浪猫犬。这些猫犬像是受到指引一样,呲牙咧嘴直奔过来,毫不犹豫地扑向郭辉杰他们三人。
“什么情况?!”三人都受到了惊吓,松开了控制着我的手,挥拳踢脚地防御驱赶着流浪猫犬。
我获得自己,揉抚着刚才被踹的腹部,看着眼前场景,不明觉厉。这些猫猫狗狗像是过来救我的一般,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分明只召唤了申洋啊。
嗷呜呜~喵嗷嗷~!
我正想着,看到那几只流浪猫犬被郭辉杰三人给踹倒在地,喵呜嗷嗷叫着在原地打滚。然后从它们身体里一一窜出猫犬的魂,散开离去。
原来那些流浪猫犬是被魂附体了啊。应该是我释放的气无意中也影响到附近的亡魂,恰巧附近也只有流浪动物的亡魂,所以在我对申洋的魂进行召唤时,顺便把它们也召唤过来救我了。
无奈这些猫犬亡魂附体的都是些体型小的流浪猫犬,虽然气势汹汹地冲出来时吓到了郭辉杰三人,但战力太过薄弱,根本不足以对抗他们仨。三两下功夫就被外力击打迫使亡魂离开了身体。
所以,召唤申洋离开限制区域是失败了吗?
“臭狗,让你咬我,让你咬我!”
流浪猫犬已停止了攻击,但郭辉杰他们仍在对晕头转向的流浪猫犬实施着暴力,一脚接一脚地踩踏踢踹着它们。
嗷呜~嗷呜~喵嗷~喵嗷~
流浪猫犬发出惨烈的叫声。
不管怎样,这些猫猫狗狗都是被我强制召唤的亡魂附体才来这里的,我可不能让它们被郭辉杰他们这些家伙殴打虐待!生命是平等的不是吗?我不能强制操控它们来救我了,利用完它们,就放任不管它们的死活了。
解救流浪猫犬迫在眉睫,郭辉杰他们对动物的殴打可不会像对我一样有所避讳,三人都十分凶残,对流浪猫犬往死里打。
我的一腔热血被激发,持续释放着气,不放弃地再度尝试召唤申洋从学校里出来,一边冲向郭辉杰三人。
抬脚飞踢,伸手推搡,身体冲撞。我的突然袭击迫使他们三人都止住了对流浪猫犬施暴的动作,把怒火的矛头又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m,男人要救,死狗死猫也要救,你tm当你自己是观音菩萨还是圣母玛利亚?”郭辉杰狂暴地向我走来。
情况不妙,眼瞅着他杀红了眼,接下来他要对我实施暴力的话,不知还能否控制住尺度和力道了。
申洋还是没有出现,终究还是失败了吗?我想着,打算转身往学校里跑,反正已经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到我身上,成功解救了那些流浪猫犬,我无需再在这里熬时间尝试召唤坐以待毙,进入学校内是最稳妥的,直接就能让申洋现身帮忙了。
“你去哪儿?刚把我叫出来你就往回跑什么?”突然,我耳边响起了申洋的声音,我惊喜地停下脚步。但我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你出来了?!你在哪儿?”我转着身子大声问到。
没等到他的回答,我便被郭辉杰三人抓住了。还是和刚才一样,另外两个人死死地押着我,郭辉杰公开处刑,对我施暴。
啪——!
响亮的一巴掌过后,我耳边再度响起申洋的声音,可这次的声音和上次的截然不同,带着极致的愤怒:“郭辉杰?!我要你的命!”
第二二八章 无法自控
原来我第二次尝试召唤申洋的魂强制他离开学校内的限制区域范围就已经成功了,他和那些流浪猫犬是一块儿被召唤出来的。当时场面太混乱,我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出来了,而在我持续不断的召唤中,他直接不受控制地穿透我的身体,附在了我的体内,且他又处在意识混沌中没有吱声说话,所以我一直都没发觉他的存在。
直到我再次被其他两个男生抓住,郭辉杰打了我一耳光之后,由于他们仨碰触到了与申洋魂体同步状态的我,申洋看到了站在我正面的郭辉杰。
“郭辉杰?!我要你的命!”我听到申洋发出带着极致愤怒的吼声,但实际上,这句话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
叫嚣得厉害,但却无力挣脱他们的压制,申洋太弱了,被附体的我只是不断扭动身体挣扎着。
周围的人一定觉得我疯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大叫着,转着头对擒住我的两个男生大吼大叫。那两个男生的脸进入我的视线时,我愣了一下,接着再度露出凶狠噬人的表情,“是你们俩?!杜毅!余飞!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三个!!”
我的这些行动和言语完全是不由自主,不受控制的,察觉到被申洋的魂附体后,我已无法左右自己的身体,仅仅是还保有意识而已。
突然,我感觉到擒着我的杜毅和余飞放松了力道,而面前的郭辉杰也没有再继续打我,我转着头环顾他们仨,看到他们仨均露出了害怕的表情,面色惨白。估计是被与我重叠在一起的申洋吓坏了吧,既然申洋能看到他们,他们理应也能看到申洋。
我体内的申洋貌似也感觉到被擒住的身体轻松了许多,突然让我加大力道,使出吃奶的劲,甩开挣脱抓住我的杜毅和余飞二人,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扑向前方的郭辉杰。
“鬼啊!”杜毅和余飞齐声大叫着,被饿鬼扑食的申洋和我吓得连滚带爬地冲撞着人群逃离了现场。
周围的人应该又觉得他俩疯了吧。
“你……你是……怎么会……和我没关系……不要过来……放了我……”郭辉杰同样被吓得语无伦次,倒地被我俯身压着,一点儿挣扎反抗也没有,应该是恐惧令他身体和四肢都变得瘫软无力了。
我目光呆滞地看着他,抬起手攥紧拳头往他脸上打下去。
“求求你……放了我……对不起……”郭辉杰挨了我一拳,带着哭腔求饶。
我歪着头,感觉给他的这一拳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伤害,连淤青都没有,更别说流血了。于是,我把背上的书包拿下来,拉开拉链,翻找出笔袋,掏出里面的圆规,扔掉笔袋,对准了郭辉杰的眼睛,高举起圆规。
周围人群一片哗然,骚动四起。
“天哪!谁快去阻止她!”
“快报警!”
“报警来不及吧,赶紧到学校把保安叫出来啊!”
我去!申洋才是杀红了眼,根本不计我的后果,若是把郭辉杰弄伤弄残弄死了,会被追究责任的可是我。
“快住手,申洋!”我的嘴发不出声音,只是在潜意识里冲他大喊着。
但他压根就不听我的劝阻,执意将圆规狠狠地挥下,朝着郭辉杰的眼睛刺去。
“不要!”我惊恐极了,闭上眼睛默念着将申洋从我体内弹出去,或是抢夺回我身体的自主控制权。
瞬间,我感受到我紧握圆规的手在下落过程中发生了位移,圆规的尖头直直插到郭辉杰耳朵边的沥青路面上,距离他的耳朵只有几厘米远。好险!
“不要干扰我!我要杀了他,不要妨碍我报仇!”申洋怒吼咆哮着,再度抓紧了圆规,抬起手来,想要再度夺回我身体的控制权。
“你要报仇也别用我的身体啊!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我也呐喊着与他角力,努力找回身体的控制权,紧握圆规的手停在空中,剧烈地颤动着。
申洋吼:“松开我!为什么阻止我!你不是应该帮我才对吗?”
我也吼道:“你活着不让我帮!现在死了倒理直气壮强迫我帮你!你有没有搞错!杀了他你没事,我要坐牢的好吧!”
申洋道:“我又碰不到他!只能借助你的身体!”
我道:“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动手!”
申洋怒吼:“可恶!啊——!”
我竭尽全力限制着他的行动,气血上涌,青筋爆裂,整个紧绷到了极致,原地晃动着。
可在旁人看来,申洋和我面红耳赤的争吵对话都是我一个人发出的,我就像个精神分裂的疯人,让所有人避而远之,不敢靠近。
“陶桃!快住手!”张思睿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传来。
咦?任卓林没带张思睿离开这儿去医院吗?我听到他的喊声,身体抽了一下。
听觉收到刺激,我精神为之一振,顿时找回了些自控力,卯足了劲与申洋抗衡,心里不听默念着解除魂体同步状态,将申洋弹出我体内。
他没有完全吞噬我的意识,而我也没有能力完全控制住他。在这种双方僵持不下的情况下,需要借助外力来结束我和申洋的魂体同步状态。
再坚持一会儿,张思睿就在一旁,他一定会……
“吃我一脚!”我还在想着,就听到杨丹的叫声,话音未落,她就一飞腿将我踹离郭辉杰,跌倒在地。倒地的同时,申洋的魂从我身体里弹了出去,也摔在一旁的地上。
吓——!
围观吃瓜群众又是一阵哗然。
“哼哼,我就猜到你被附体了。可没想到居然是申洋,更没想到你竟控制不了他!”杨丹叉着腰,像个女侠似的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蹲下扶起我,然后瞥了旁边的申洋的魂一眼,一点儿也不害怕,只是啧了一声,“模样确实挺吓人的,死得真惨,不过我可不让怕你。”
杨丹话音刚落,申洋便凭空消失了。不知是永久地消失了,还是又被折返跳转回学校里去了。
“你没事吧?陶桃?”张思睿被任卓林搀着走到我身旁,关心地问。
“我还好,就是有点累。”我倚着杨丹回答。
“刚才你是……”张思睿并没有碰到被申洋附体的我,所以他看不到申洋,对刚才所见的事还有迷糊。
“你们换个地方说吧,刚才好像有人报警,也有人去学校通知老师和保安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杨丹打断张思睿准备发问的势头,提议到。
“好……”
“鬼啊!厉鬼来报仇了!救命啊!”不等我们离去,一旁的郭辉杰找回被吓傻丢了的魂魄,连滚带爬地大叫着逃跑冲出了人群。
他刚才躺坐着的地方,地上湿了一大片。
第二二九章 避免接触
我们跑离学校,找了家餐馆要了个包间。
“姐,你刚才好威武!我带我姐夫去找你时,杜毅余飞那俩家伙已经被你给弄跑了,你怎么做到的?好家伙,直接把郭辉杰摁倒在地,拿着圆规往他身上刺,姐,你太生猛了!佩服啊!”在来这儿的路上,任卓林就滔滔不绝说个不停,进到包间坐下了他还在叨叨叨个没完。
对于刚才被申洋附体差点吞噬我的意识这件事,我还心有余悸,任卓林的絮叨让我觉得十分聒噪不爽,“你闭嘴行吗?这里没你啥事了,赶紧走!还想蹭饭吃吗?”
“哦……”任卓林感觉到我的不悦,立马顺从地收声闭嘴,起身走出包间离开了。看来刚才和郭辉杰他们的一战,让任卓林更加坚定不移地臣服于我可。
任卓林走后,张思睿先开口问道:“桃子,刚才听你们说什么申洋附体?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是知道陶桃最近在和人民医院的魂练习魂体同步吗?今天为了救你,就近就用申洋的魂进行同步附体了。对吧?陶桃?”杨丹抢答替我说到,看了看我。
我点点头。“你放学不是早走了吗?怎么刚才也在现场啊?”
“我晚上有补习班的课,打算在学校门口吃点儿东西作晚饭就直接去补习班了的。刚吃完从店里出来就看到一堆人在凑热闹围观着啥,就发现你咯。看你那失控的模样,准是被魂附体反噬了,一猜一个准。”
“桃子……”张思睿还想说什么,但杨丹直接把餐馆的菜单扔给他,让他不要打扰我和她的谈话,强势地交待:
“我吃过了,你点你俩的就行。”
张思睿识趣地不再插话,自己翻阅着菜单。
“说说吧,你怎么差点被申洋的魂吞噬了?之前在人民医院和胡铳练习时,从未出现这样的问题啊。”杨丹问。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像往常一样,对他进行了召唤而已。恰巧周围有一些猫狗的亡魂也被我的召唤影响了,附在学校附近的流浪猫狗的身上,前来攻击郭辉杰他们救了我,申洋就是这个时候附着到我身上的,我的注意力全都被动物吸引过去了,压根就没发觉已经被申洋附体了。直到郭辉杰他们再次抓住我,打了我一巴掌后,申洋看见了郭辉杰他们,他们也看见了申洋,我才意识到申洋已经在我体内了。然后,他就像发了狂一样,嚷嚷着要取郭辉杰他们的命,就开始用我的身体对他们进行攻击,我根本控制不住,也无法结束魂体同步状态将他弹出我体内。”
“但我赶到的时候看到你手持圆规高举着,久久没有刺下来,是不是你那时候已经找回些自我了,在和他对抗?”
“是的。不过最后解除魂体同步将他弹出还是因为你那一脚。终究还是借助外力干扰是最好的解除办法啊。”
杨丹摸着下巴思忖,猜测到:“会不会是申洋的魂戾气太重?他本就是带着厌世感自杀的,而成为魂后,除了你之外,他看到的全都是他生前憎恨的人,激发了他的复仇心,怨念暴增,所以导致你无法掌控住他。”
“也有你说的这个可能,怨念嘛……”
“用我们通俗的话说,他是只厉鬼咯?”张思睿听着我们的聊天内容,突然插进话来。
“厉鬼……”我回想着申洋的魂的模样,倒挺符合厉鬼的既视感,但他那么弱,又觉得和厉鬼的配置不太一样。
“不管他是什么鬼,总之以后你少跟他接触,也不要再帮他看见那些曾欺负过他的人了。他应该也会和其他魂一样,到了某个时间,某种程度便会自行消失殆尽了吧?”杨丹郑重地建议到。
一月五日,晨。
下了公交,刚走到学校门口,就看到林琳和张梦婷挽着胳膊走在一起。我在她俩身后远远地看着她俩亲密无间的样子,想到昨天下午张梦婷来通知我张思睿被郭辉杰他们带走了,兴许是林琳让她来的吧。她知道我会一股脑不计后果地去救张思睿,她定是希望我被郭辉杰他们一并修理。
林琳那么恨我,一定巴不得我被其他人修理。申洋自杀事件发生后,由于我是最后接触申洋的人,把申洋的遗书交给了老师,致使我成为了“告密者”,变成了学校里好些人看不惯的对象。林琳一定乐坏了,这种情况下,她都不用自己想法子捉弄我,收拾我了,只用稍稍煽动一下,推波助澜一下,自然有的是人来对付我。
而她还是那样的光芒闪耀,总能结交到新的朋友——事实上是跟班——听她安排,任她左右,为她办事。这样,她就又能继续撇干净关系置身事外,静观事态发展变化了。
真是低级恶趣味。
不过,我昨天毫发未伤地全身而退,应该会让她大跌眼镜吧?想着,我加快脚步朝她俩走去,故意拍了拍张梦婷的肩膀,跟她打招呼:“早上好!昨天谢谢你告诉我张思睿的事,我们都没事!”
我看着林琳和张梦婷的脸色变得难看,心里甚是舒爽。说完,不等张梦婷有什么回应,我欢快蹦哒着往冲刺楼走去。
走到冲刺楼前,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不断被人穿越而过的申洋,他残缺不全,血淋淋的样子十分突兀,即便没有被人穿越我也能在人群中发现他。
昨天我和杨丹讨论的结果是尽量少跟他接触,以防再次被反噬,引火烧身。所以我无视了他的存在,假装没看到他,打算从他背后绕开他进入冲刺楼。
“陶桃!你来了啊!”可是申洋发现了我,开心地喊着我跟了上来。
我想加快脚步,但又担心我在人群中穿梭,而申洋是在人群中直来直去,如果他穿越过了一堆人再穿过我身体的话,那么那些被他穿越的人就能看到他了,恐怕会引起骚乱。
我无奈地转身应他:“嘘!跟我去厕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