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意外之喜
“以后再发生今天中午这样的事，可就没人救你了。你别后悔！”
表白被潘文婷拒绝后，李玮颜面尽失，恼羞成怒地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李玮和潘文婷的绯闻就此画上句号，黄琴也因这件事被李玮嫌恶，林琳的排除计划圆满成功。
结果我们没有一块儿吃午饭，李玮不爽地直接回了学校，任言凯自然跟着他一起走了。而我和林琳走出胡同时，烤肉店已经没有位子了，她说订了位子什么的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潘文婷被留在胡同里，我们都没有再搭理她，不知她何时离开的。
我和林琳随便在附近找了家面馆吃饭，吃完已经一点了，我俩往学校赶回去。
回学校的路上，林琳的开心高兴的劲儿溢于言表。包括刚才吃面时她都是欢腾雀跃的，我真怕她一口面给呛到。
我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旁，看着像个孩子般开心得手舞足蹈的林琳，真心无法与阴险狡诈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可回想刚才的一切，她算计一周实施的计划，顺其自然地发生，和她一点儿牵连也没有，润物细无声，十足的阴险狡诈啊！
下午，李玮表白潘文婷被拒绝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校的朋友圈。
【原来是李玮在追潘文婷，求而不得啊，我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呢。】
【之前亲脸的照片肯定是李玮找人故意放出来的吧！逼迫人家潘文婷就范，真是恶心。】
【看不出校草为了把妹如此不择手段，恶意炒作，让人家女生的脸往哪儿搁啊。】
【你们就不懂了。人家是校草，没有把不到的妹，哈哈。】
【总算真相大白了，这个李玮真恶心，我一直就不怎么喜欢他，成天被女生簇拥，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
一时间，朋友圈里黑李玮的声音不绝于耳地扩散开来。
当然，也有一些李玮的死忠粉仍旧维护着他，在朋友圈替他洗白。反过来攻击潘文婷的不是，说她不检点，勾引李玮想显示自己有魅力，等李玮喜欢上她了就翻脸不认人，狠狠地拒绝了李玮，就是个心机表。
……
朋友圈展开骂战，李玮可算是丢尽了颜面。原本对他有意见的同学，借此机会更是不遗余力地黑他，令他的风评急转直下。
下午放学，我下楼时看见李玮在他们班走廊说话，李玮有些焦躁上头，失了往日的淡定和冷酷。而林琳沉着冷静，像是在安慰李玮的情绪。
我没有打扰他俩的交谈，站在一旁等着。林琳看到我，冲我招手喊了一声，然后拍拍李玮的手臂跟他说拜拜，跑了过来。
“咋了？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还真少见呢！”我问。
“他问我，中午他被潘文婷拒绝的事，只有咱们几人知道，到底是谁传出去的。他要找那个人算账呢！呵呵。”林琳昂着头，神采奕奕地说。
“那你乐什么？你的男神现在人气大减，有不少人落井下石呢！”
“有什么关系，只要对我和他的关系没影响就行。他现在啊，越发信任我了呢，还让我帮他查是谁把中午的事传出去的。”
“啥意思？终于不就咱四个加上潘文婷。怎么着？他让你查我们？”真是可笑，我们谁有功夫传他这八卦。
“嗯，哈哈。他怀疑是你们传的呢。”林琳撩撩头发一阵乐呵。
“瞎得瑟啥？那你要怎么给他查？”
“我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林琳诡秘一笑，眉宇间诠释着狡猾。
我诧异地看着她。难道这也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
“别这么看我，这并不是我算计的。是黄欣玲……”林琳看着我一脸困惑，解释道。
林琳打听到，最先传出这个八卦的是十班的qq群，而黄欣玲就在十班。她并不是凭此判断出是黄欣玲传出这个八卦的，她只是怀疑而已。毕竟终于在胡同里的那群女生里，黄欣玲的人设最符合。
林琳在十班还有其他认识的人，便打听到在十班qq群没散播这个八卦的账号是谁。她认识的人告诉她，从那个账号的活跃度看，应该是个小号。十班没有人认识那个账号是谁，也可以说，是没有人愿意承认那个账号是自己。
于是，林琳让她认识的人把十班qq群里的聊天记录，和那个无人知晓的qq账号信息截图发给了她。
“确实是个小号，用户等级才一个月亮两颗星星而已，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这个qq号的空间和相册并没有上锁，我查看了一下，相册里最新上传的图片和黄欣玲手机相册里的图片是差不多的，我有印象。”林琳信心十足地说。
原来如此，中午林琳让那些女生删掉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时，她刚好检查了黄欣玲的手机相册，所以才发现了这个信息。
那照林琳这么说，貌似这次八卦的传播真的与她无关，完全是黄欣玲个人的行为。看她精神振奋的模样，真是意外之喜，又再给她增添了和李玮走得更近的机会。
“所以怎样？”我歪着头问，“你早就猜到是她了，刚才干嘛没告诉李玮？”我又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又想利用黄欣玲盘算些什么。
“黄欣玲真是个宝藏啊，我才不要把她供出来。”林琳耸耸肩，意味深长地笑笑。“你知道吗？要帮李玮，当务之急并不是要把黄欣玲交给他，让他报复，而是要让学校里的风言风语消停。”
终结流言蜚语？我感到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琳，她连这个都能做到？
如果说八卦传播者都是女生，我还能理解，林琳用她在学生圈儿里的威慑力，就能让学校的女生们闭嘴。可这次涉及八卦的人，并不只是女生，也有很多对李玮不满的男生参与其中，林琳要怎么办？
可事实上，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短短几天内，学校里有关李玮和潘文婷的非议便消失殆尽了。
取而代之的是李玮和林琳的流言蜚语。
不，确切地说，不是流言蜚语，李玮真的和林琳在一起了。
第一五六章 新的八卦
人们对某件事的关注度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化消失。但想要在短时间内消除一个信息给人群带来的关注度，那么就要制造另一个爆点信息来取而代之，博取人群的眼球，忘却之前的“小事”。
人啊，是个忘性大的生物，只关心眼前事。只要关注点放在当下，任何往事都会变得微不足道。
林琳深知这一点，便趁此机会跟李玮表白了。当然，她并不是像偶像剧女主角那样递情书，红着脸害羞地告白，而是直接问李玮，要不要暂时先公布和她在一起的消息，或许这样可以堵住悠悠众口，把焦点集中在他们俩的交往上。如果有人继续攻击李玮渣，林琳便以女友的身份出来为他解释，与校园舆论为敌，女友力护体。
“跟他讲明利害关系，他就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咯！我们家李玮也是蛮单纯可爱的嘛！”林琳和李玮公布交往的第二天放学，我和林琳在篮球场边上看男生打篮球时，她对我说到。
“你这样还不是一样把八卦的战火引到自己身上了吗？能保证李玮不受牵连？他就是最讨厌自己被负面八卦非议，如果讨论你俩交往的声音仍旧都是不好的，岂不是本末倒置？”
“讨论的声音？呵呵，水军可以花钱购买的啊。而且，谁会发出质疑和诋毁的声音我大概也心里有数，让她们闭嘴，不就从源头掐断了负面声音了嘛！”林琳毫不在意我的担心，胸有成竹地解答我的问题。
“做到这个程度……有必要吗？就为了李玮？你也说了，他是为了消除负面八卦才选择跟你交往的。雨过天晴以后，你能保证他还要继续跟你交往的关系吗？”
“没所谓啊，到时候谁先甩谁还不一定呢！没准我先腻了也说不定，呵呵。只要我是第一个公开把校草搞到手的就行了啊，谁还能在高中谈个恋爱就天长地久了，你想多了，我的小陶桃。”林琳洒脱不羁地说着。
我听着她的回答，难以理解地看着她，这是什么神奇的观念。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们太年轻，所以不懂爱情，囫囵吞枣，自己为中心，仅凭视觉感官来决定自己心之所属。可林琳完全颠覆了我对中二的理解，她也是妥妥的以自己为中心，但又让我觉得那么的与众不同，没见过在这个年纪这么理解恋爱关系的。
“你就不怕被李玮知道你是抱着这种想法去帮他的吗？”我随口一问。
“只要你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呢？”林琳轻轻扭过头，声音冰冷刺骨地看着我反问。
我一阵毛骨悚然，感觉到她的威胁之意，表情僵住。
她见我被她震慑住了，表情立刻转为嫣笑，“瞧你那严肃的样儿，他不会知道的啦，放心好了，嘿嘿！”
这句“放心”是对谁说的呢？
一切都如林琳所说的那样，她和李玮交往的消息一传出，有关潘文婷和李玮关系的讨论就迅速被淹没了。
消息放出的前几天，确实有人针对李玮男女关系混乱，朝三暮四，备胎众多等方面进行攻击性的讨论。而在两三天之后，这些声音又都消失殆尽了。
据我了解，这些不和谐的讨论质疑声的消失，是林琳追根溯源，直捣黄龙地掐断源头所致。
她和李玮开始交往的消息，她首先选择放给了黄欣玲，她坚信黄欣玲的嘴的传播速度。然后在朋友圈内紧盯着负面的消息评论，抓典型地揪出攻势最猛，挑头开黑的人，私底下找人威胁警告对方闭嘴。再就是找人带节奏，在同学朋友圈中祝福她和李玮相恋，抹杀一切负面消息。最后掐断八卦传播的源头，她又再抛给黄欣玲新的八卦，校园里传播的八卦便更改方向了，不再停留在她和李玮的关系上。
至于她又放了什么八卦消息给黄欣玲，她也没具体给我说。不过就这几天学校里传的风言风语来看，貌似是有关新来的体育老师韩彦军的，八卦传闻说他在上体育课时常趁机揩油，骚扰学生。但八卦传出来后，至今也没有学生站出来说自己曾被韩彦军骚扰过……
一切又都回到了正轨。没错，高三的正轨，除了学习，再无其他。之前发生的风波都是小插曲，在高三高强度的学习压力下所占比重只有了了，几天而已。
而属于高三学生的日子，则是在高强度的学习中悄无声息地迅速划过。眨眼功夫，就已经到了十二月。
林琳仍在和李玮交往，但学校里已经没人八卦他俩了，对成天在校园里出双入对的他俩早就习以为常。
黄琴似乎没再对潘文婷出手，即便是李玮已不再保护潘文婷了，她也没有再欺负潘文婷。不知是失去了兴趣，还是忌讳林琳。
我觉得可能是潘文婷真的一心只专注在学习上，低调不张扬，且每次考试成绩也不名列前茅，无法引得其他学生们的关注。单凭美貌，学生之间说一阵子，过了热度便完了。她无法再勾起黄琴的嫉妒，也不再会惹得黄琴不爽，所以黄琴才没有再继续对她动手。
就像我刚才说的，被黄琴欺负的那段风波过了以后，潘文婷一门心思只放在学习上。听说她拒绝李玮表白以后，还有不少的男同学跟她表白过，她全都以没有心思谈恋爱，只想考大学的理由拒绝了。久而久之，便没有男生再尝试跟她表白碰钉子。没有外界干扰，潘文婷卯足了劲学习，在十一月的月考中冲到了全班第三，把杨丹挤到了第四。
第一名仍是胡艳艳，她不仅是全班第一，也是全年级第一。全班第二也没变过，是我们班号称书呆子的申洋，在胡艳艳没插班进来时，他一直是第一名。
而我的成绩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从九月的第八，十月的第十一，变成现在的第九。
在公布月考成绩重新排座位时，杨丹开着玩笑对我说：“你还真是死缠烂打，追着我不放啊！”
是的，她第四，我第九，我仍然坐在她身后。
我和她的关系越来越好，除了一直是前后排座位的关系，还有林琳自从和李玮交往以后，就重色轻友地疏远了我的原因。
现在放学我都不再和林琳一块儿走了，她都要等李玮打篮球然后让李玮送他回家，我懒得做他们的电灯泡，识相且自觉。
张思睿对我也消停了许多，好像是因为他十月和十一月的月考成绩都很糟糕，被他爸妈盯得死死地。他也就偶尔在学校碰见我时会跟我开开玩笑，逗弄一下我，其他时候再无联系。
我的妈妈在十月下旬时就已经出院了，我每周末都会去她家探望她。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但仍是不太爱跟我说话，对我的态度冷冰冰的。
我坚信时间是良药，妈妈的这道坎终将会过去，和我也会重归于好的。所以我并不在意此刻她对我的冰冷态度。
时间来到十二月中旬，我之前说的正轨生活中的插曲又来了，而且是接踵而至，再次扰乱了我的生活。而且，这次的插曲，也让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我，将不再是我。
第一五七章 爱比死冷（一）
十二月十五日，周一下午，放学后。
“嘿，陶桃，赏脸一块儿回家吗？”我正收拾着书包，林琳突然趴在教室窗口吹了个口哨喊我。
“怎么？今天不用重色轻友陪你的校草男友吗？”跟杨丹泡在一起久了，我说话也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他家有事，他爸爸都来学校接他了，所以……”
“所以他没空你才来找我一起回家呗，你倒是直接。”我白了她一眼，并不生气。我喜欢直接。
“好啦好啦，我请你吃大餐赔罪。”林琳嘻嘻笑着进教室来帮我收书包，拉着我往外走。
我顿时没了脾气。
走到校门口，我俩看到李玮和一个中年男子在一辆黑色轿车前争吵。
李玮情绪激动，十分暴躁，咆哮嘶吼着，推搡着中年男子。而中年男子则紧紧地抓着李玮的衣袖。感觉李玮很生气，但似乎又带着哭腔。仔细一看，他的脸上竟然挂着眼泪。
“诶，林琳，那不是……”
我正要提醒林琳，才发现身边的林琳已经跑过去了。都不清楚那中年男子什么底细呢，她还真是碰到李玮的事就失去理智。我怕她过于急躁，还没问清楚情况就不分青红皂白地与中年男子打起来，连忙追了上去。
“你给我松开手，你谁啊？”果然，林琳冲上去就撞开了中年男子，挡在李玮面前，气势汹汹地问。
我随后赶到，看到中年男子一脸错愕，转瞬拧着眉头，表情严肃起来，指了指林琳身后的李玮，“我是谁？我是他爹！”
中年男子的话一出口，林琳瞬间傻眼，尴尬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极为不自然地抽搐着，转回头看着李玮，向他寻求答案。
感觉李玮憋着股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扯着嗓子骂到：“你tm才不是我爸，我tm没你这样的爸！”骂完，推开林琳，撞开他爸爸，跑到路边停着的出租车旁，打开门钻进去，然后出租车扬长而去。
“兔崽子，还学会骂脏话了。你给我回来，你跑去哪！”李玮爸爸朝着出租车离去的方向吼到，但我感觉他并不愤怒，而是哀伤。他转过身来时，我从他的眼神里的黯然更加确定他情绪的阴霾。他看着眼前的林琳和我。
林琳一阵紧张，结结巴巴地说：“叔……叔叔好，刚才……跟抱歉，我……我不知道您是李玮的……”
“你们是玮玮同学吧？”李玮爸爸语调降下来，拍拍林琳的肩，和蔼地说，“看得出你刚才是想保护玮玮呢！谢谢你。”
“嗯？”林琳错愕地抬头看着李玮爸爸，“叔叔……您和李玮怎么了？”
“唉～！”李玮爸爸摇摇头，答非所问地说：“以后玮玮在学校，还是要继续拜托你们的照顾了。”然后他给我们鞠了个躬。
“叔叔，您这是……？”林琳连忙让李玮爸爸抬起头来，说我们晚辈承受不起。
李玮爸爸抬起身，冲我们微微一笑，眼神里还是有许多的黯然。在他抬头的那一刻，我清楚看到了他头上冒出的倒计时数字，259200！然后开始倒数递减，259199，259198，259197……
我被震惊得石化在一旁，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倒数数字让我的内心翻腾，让我心绪复杂。我定睛盯着李玮爸爸，想查看出他的死因，可他头上的画面刚出现成形，他就钻进了面前这辆黑色轿车里。预知的画面因为当事人消失于我眼前而中断了。
李玮爸爸开着车，追着李玮乘坐的出租车离去。
三天。二十五万九千二百秒，整三天。我确定李玮爸爸头上的数字从无到有地出现时，起始的时间就是这个数字。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能预知到的死亡倒数数字的最大值就是三天呢？
竟被我刚好碰上倒数数字的初现，真是不错的素材……嗯？我在想什么呢！李玮的爸爸还有三天就要死了，我怎么也把他当成我探索能力的素材了？
“喂！任言凯！”林琳的喊声把我惊回神来，我才看到原来任言凯也在校门口，想来他刚才也看见了李玮和他爸爸闹的那一出了。
林琳自顾自地跑向任言凯，基于对李玮爸爸死亡真相的好奇心，我也跟了上去。
“你知道李玮和他爸是怎么回事吗？”林琳单刀直入地问。
“呃……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刚才我一直在这儿，有偷听到他们说话的一些内容，好像是李玮他妈去世了……”任言凯摸着鼻子回答。
“他妈去世了？！”林琳惊呼，“怎么那么突然？！他跟我说他妈妈只是得了肾结石还是胆结石什么的，动个小手术就没事了，怎么会突然死了？！”
“他也不知道他妈妈的实际情况，”任言凯接过话茬说，“我刚才偷听到的，似乎是他爸一直在骗他，他妈早就确诊出癌症晚期了，但为了不影响他学习，不想让他过分担心，所以一直没对他实话实说，把他蒙在鼓里呢。今早他妈的病情恶化，突然就走了，这下瞒也瞒不住了，他爸才告诉了他实情，然后他就崩溃了……”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他会跟他爸发那么大的火，他连他妈妈最后一面也没见着。”林琳叹了口气，为李玮感到难过。
“那他爸呢？”听完任言凯说的话，我下意识地问到。
“他爸？他爸怎么了？”任言凯不解地看着我。
“呃……我是想问，他爸没生病吧？”
“生病？你刚才也看到了啊，他爸挺好的。你怎么会这么问？”任言凯被我的话弄得更莫名了。
“对啊，陶桃，你怎么会问李玮他爸？”林琳也感到困惑。
“啊……没什么，我就是刚刚看到他爸爸的气色不太好，所以就问问。”我敷衍搪塞过去。
“没事瞎操什么心！”林琳撇撇嘴吐槽到，然后转向任言凯问：“你还有听到李玮和他爸说了些什么？他爸准备带他去哪儿来着？”
“好像是要带他直接去殡仪馆，他妈的遗体中午已经从医院接出来送到殡仪馆去了……”
林琳没等任言凯说完，便跑走了。
“你去哪儿，林琳？”我朝她的背影问。
“你先回家吧，我去殡仪馆找李玮，他这时候需要人陪。”林琳边跑边回头对我说。
她还真是投入啊，对李玮那么关怀备至。之前不还说没准交往一阵子就会腻了李玮么？看来还没吃腻校草啊！
“真是积极啊……那种场合她去合适吗？”任言凯也望着林琳离去的方向，摇摇头，意味深长地感慨着。
“诶，任言凯。”我用肘撞了撞他。
“嗯？咋了？”任言凯转过头来。
“你知道李玮他妈妈是在哪个医院去世的吗？”
第一五八章 爱比死冷（二）
又是人民医院。
李玮的妈妈是在人民医院病重不治身亡的。
我从任言凯那儿打听到后，只身一人前往了人民医院。是的，我想先去找找李玮妈妈的魂。
不过，我并不知道李玮妈妈的长相，而任言凯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到了医院只能凭感觉观察。先在人群中分辨出一个魂就行，然后请这个魂帮我找出其他魂，我再挨个询问便好。
到了人民医院，我在肿瘤科病房，重症监护室，急诊手术室这些地方徘徊观察，好歹分辨出了一个魂。他刚死没多久，之所以能很快分辨出他，是因为他浑身鲜血，皮开肉绽地从急诊手术室里走出来。明眼一看就知道他是出了某种事故受重伤被送到医院急诊抢救的，他这副模样怎么可能从手术室里直接走出来，一定是死在了手术台上变成魂了。
我锁定他，立即跑过去穿越他。他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吓傻了，惊慌失措地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
从他的话看来，手术室外的走廊里除了他之外，并没有其他魂存在。
我查看着他的死因，粗略给他解释了一下情况。他崩溃大哭，难以接受他已经死了的事实。当然，一开始他也怀疑我在撒谎欺骗他，不过在他反复穿越我的身体多次后，他逐渐相信了我说的话，瘫坐在地。
我让他振作起来，可他此刻完全听不进我的话，呆若木鸡地直视着前方，给不了我任何反应。
真是糟糕，还以为那么快找到了个魂，就能让他帮我辨认其他魂了呢！谁知道他知晓自己已死的消息后，无法接受事实到了呆滞的地步。真是浪费时间。
我又尝试跟他说了几句话，他仍是没有反应，不愿搭理我，我遂作罢，只能自己再观察寻找李玮妈妈的魂。
“嘿，兄弟，你是新来的吗？”正当我转身想去其他地方溜溜时，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你能碰到我？！你是谁？你也死了嘛？！”刚才那个魂惊诧地出声问到。
我反脸查看，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正弯下腰在和刚才那个魂说话，手搭在魂的肩上。
“是啊。我死了……我也不记得多久了，总之有好多天了。”病号服男人说到，“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应该是刚死没多久吧？”
“嗯……”
“我叫胡铳，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死的啊？”病号服男人问。
“我叫李明泽，是出车祸……”他没说完，吞下字眼，难过地捂着头摇晃着。
“原来是出车祸啊，”胡铳喃喃自语，然后恍然醒悟地充满疑惑说：“不对啊，按我以往的经验看，死亡发生得很突然的人，在刚成为鬼魂时是记不住自己怎么死的啊！你是怎么知道你死因的？”
李明泽停止摇晃头，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了指我，“她告诉我的。”
“哪个她？谁啊？”胡铳显然看不见我，顺着李明泽指的方向，目光从我身上晃过，却未停留。
“你看不到她吗？那个女的！”李明泽惊恐地大叫，继续指着我。
他有这反应也正常，刚才我是直接穿过他身体让他看到我的，所以他以为他本来就能看到我。
“女的？哪儿呢？没有啊！”胡铳诧异地问他。
“这儿呢！”我无意耍他们玩，直接穿过胡铳的身体，在他背后喊了她一声。
胡铳闻声转过来，看到我的突然出现愣得睁大了双眼，“你……是什么时候……”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看不见我而已。我还没死，我是人。”我言简意赅地跟他解释道。
“人？！”胡铳听到我是活人，眼睛放光地问我，激动地伸过手来尝试触碰我，结果穿越了我的身体。“哈，碰不到你呢！你真的是人啊！好神奇，我变成魂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活人呢！”
胡铳的反应出乎我意料，很正常。加上他的个性看上去很亲和，应该不用跟他解释太多就可以直奔主题。
“你叫胡铳是吧？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我直接问他。
“吓！我都成这副模样了还能帮你什么？”胡铳反问。
“你说你已经死了很久了，想必在这医院里的魂你应该都认识吧？”
“对啊！我们都离不开医院，只要走出医院大门就会被折返回来。久而久之，被困在这儿的大家就都互相熟了起来。”胡铳果然很乐天，回答我问题时轻松自如，就像和我认识很久了一样。
“我想请你帮我找个魂。”
“找魂？嗯……”他摸着鼻子想了想，“医院里的有些朋友会突然消失呢，不知道你要找的魂现在还在不在医院里哦！你知道对方名字吗？”他很大方地答应了我的请求。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今天早上死的，是个中年女性，好像是癌症晚期，病情突然恶化死亡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今早新出现的魂就只有潘云潘阿姨了。走，我带你去！”说罢，胡铳爽朗地拍拍坐在地上的李明泽，“你也跟我们一块儿走吧，让大家都认识认识你这新来的啊！”
李明泽还没从得知死亡的阴霾中恢复，不为所动地坐在原地不愿动弹。
“走啦，别这么消极嘛！大家都和你一样，有的死得比你还惨呢！走，跟我去听听别人的惨事开心开心吧！”胡铳积极乐观的态度着实让我感到很舒服，同时也感染到了李明泽，他嘴上说着不要，双腿却很诚实地站起来，跟着我们一块儿往医院楼外走去。
胡铳拉着李明泽走在我前面，我跟在他俩身后。他对于我这“活人”的身份也就兴奋了那么一会儿，然后就把我和李明泽当作一样的存在，同等对待了。
是人如何，是鬼又如何？这种用平等的心态平常心对待一切的人，我由衷觉得厉害。因为我无法做到像他一样，所以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着胡铳元气满满的样子，根本无法想象他已经死了。可每每看到行走在前方的他和李明泽不断穿越过医院里的人群时，我才切实感受到他真的是个魂。
我忍不住想要查看他的死因，于是便定睛一看，他的头顶上出现了清晰流动的画面：
胡铳肢体乏力地坐在轮椅车上，一个女人推着他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散步。女人不断地在跟他说话，但他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能微微地点点头，也说不出话来。
画面跳转，胡铳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画面想静止了般，但仔细看，他的胸口还是有高低起伏的，他仍活着。
然后，这样的画面持续了好一阵，最后他的家人和医生都出现了，医生宣告了他的死亡。
脊髓小脑变性症导致失去意识，昏睡不醒，最终是因并发症肺部感染而死。
年龄，我眯着眼想看清他的病历……二十一岁。才比我大四岁。真是可怜！脊髓小脑变性症？这是什么病？
我正打算掏出手机来想上网查查这个病时，胡铳反过脸来冲我说：“小姐姐，诶，潘阿姨就在前面。看到了吗？就是穿着红色礼服烫着波浪卷的那个。”
第一五九章 爱比死冷（三）
“下午好，潘阿姨，有人找你。”胡铳把我带到潘云面前，对她说到。
“人？”潘云没看到我，不解地问。
“对，活人……”胡铳正想介绍我，我就直接走向潘云，穿过了她的身体，来到她身后。胡铳看得目瞪口呆，忘了还在跟潘云说话，忍不住问我：“所以这样她就能看到你了？我刚才也是这样的对吧？”
“你在说什么呢？小胡？哪儿有活人啊！我们不是看不到活人吗？”潘云不明所以地问胡铳。
“潘阿姨，在你后面，活人就在你后面呢！”胡铳指着潘云身后的我说。
潘云转过身来，看到我，并没有表现得很诧异。确实，从视觉上，她看到的我和她是无异的，或许她以为我也是魂吧，所以才没有很惊讶。
“你是？”潘云不认识我，故问到。
“阿姨你好，我叫陶桃，是李玮的同学。”我向潘云自我介绍着。
“玮玮的同学？！”潘云听到我的自我介绍，立马震惊了，“你怎么也……你发生了什么事？”她好像以为我也已经死了，所以才会在这里看见她。
“阿姨，我没出什么事。”为了让她了解当下状况，我伸出手直接穿透她的身体，“我还活着，并没有死。”
“这……是什么情况？！”潘云无法立刻理解眼前所见，惊得合不拢嘴。
不过她的反应比李明泽好多了，还算保有理智。我让她自行消化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见我俩陷入沉默，胡铳并没有打扰我们，而是揽着李明泽的肩膀先行离开了。“走，老李，我带你去认识认识其他魂，有的是比你死得还惨的，呵呵。你就别再愁着张脸不开心了……”
真是元气少年魂啊！我望着离去的胡铳，心中感叹着。
“陶桃……”我正望着胡铳他们，缓过劲的潘云突然喊了我一声，我反过脸来，她脸上突现紧张的神情，“我们并不认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玮玮出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不是李玮，是他爸爸。”
“我老公？！我老公他怎么了？”潘云听到是李玮爸爸出事了，比刚才以为李玮出事了还要激动。
“他现在还没出事，三天后，再过三天他就会死掉。”
“死掉？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阿姨。三天后他会死。”
“你……你怎么知道三天后的事？”潘云惊恐不已地看着我问，“还有，你居然能看见魂，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了我是李玮的同学啊。至于我的能力，要跟你解释起来就太麻烦了。总之，我可以预见未来的死亡，很巧，刚才你老公到学校接李玮时我遇见了他们，看到了他三天后会死。”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死？他是怎么死的？”潘云没有再纠结我能力的问题，而是顺着话题质问我李玮爸爸的死因。
“无非就是生病，意外，谋杀和自杀。不过，刚才他走得太仓促，我还没来得及看他的死因。”
“我不懂。你来找我，告诉我这个消息干什么？不管我老公三天后是怎么死的，你应该先去告诉他，让他自我防范才对啊！求求你，救救他，他不能死，他死了玮玮怎么办？”
“很抱歉，我只能预知死亡，无法改变死亡……”我这么说着，想到了妈妈从妊娠高血压的死亡中逃过一劫的情况。这是特例，况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改变这个死亡结果的，在没有确切掌握方法前，我不会声称自己可以改变未来的死亡的结果。
“没让你改变，我只希望你现在就去找他，搞清楚他三天后会是怎么死的，然后告诉他，让他自己防范，自己改变。求求你，拜托你！”潘云乞求着我。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我之所以先来找你，是有想先向你问清楚的问题。”我歪着头，凝神望着她。
“什么问题？”
我没回答她，专注于她濒死时刻的画面。她躺在病床上，弥留之际，李玮爸爸紧紧抓着她的手，泣不成声。她嘴巴动着，但我却没听到她的声音。只看到李玮爸爸不停地摇头，哭着说：“别怕，老婆，等我。别害怕，我一定会再找到你的，一定……”
“陶桃！你快说啊，你要问我什么问题？”潘云的声音划过我耳际，把我拉回来，急不可耐地催促着我。
“你想见你老公吗？”我回过神，淡淡地问她。
“嗯？”潘云被我问懵了，迟疑不语。
我伸手穿过她的脸，在她头部搅动了一番，冲他笑笑，“不是像我这样哦，而是真的能碰触到他。”
“他……死了以后吗？”潘云重重地喘息着，能感觉到她的紧绷，似乎她在做思想斗争。介乎于李玮和李玮爸爸之间的思想斗争。
“是的。”我笃定地回答。
她凝望着我，久久没有给出答案……
离开人民医院时天已经黑了，七点五十。我没有和胡铳李明泽他们告别就直接离开了，因为从人民医院始发去往市郊殡仪馆的公交车八点最后一班，我急匆匆地跑到公交站牌，等待发车。
坐在公交车上，我回想着刚才，潘云许久没有给我答案，我便尝试帮她回想着她濒死的记忆，回想起了李玮爸爸在她弥留之际对她说的话。
“别怕，老婆，等我。别害怕，我一定会再找到你的……”
她找回这段记忆后，脸上露出微笑，眼角渗出感动的泪水。同时，她也给了我答案。
“陶桃，谢谢你对我们夫妻俩的关心。我果然还是舍不得离开我老公啊……”她热泪盈眶地说，“他说他会再找到我，我也相信他一定会的。我想见他，我想继续和他在一起，我离不开他……”
她的答案全都关注在李玮爸爸身上，完全没有涉及到李玮。在我看来，未免对李玮太过自私，可对相爱的他们两人来说，完美地展示了什么叫至死不渝，不，死也不渝。
我给林琳打了个电话，问她还在不在殡仪馆。她说她已经离开了，明天放学再过去陪李玮。
我本还想让她到殡仪馆外来接我进去，现在只好自己找了。她不在殡仪馆，我便没对她说我要去殡仪馆，怕她以为我在关心李玮，浮想联翩。
八点四十，我下车抵达殡仪馆公交站牌。郊区本就人烟稀少，更何况这里是殡仪馆火葬场。
殡仪馆在马路对面，占地面积很大，背靠一座小山坡，像古堡山庄一般，气氛幽森，阴冷恐怖。
我走进殡仪馆，抬头望着巨大的剖面图，这里竟有二十四和告别厅那么多，我得找到什么时候。而且，除了告别厅之外，这里还有餐厅，休闲娱乐室，休息室，我顿时感觉头疼。
不管了，就近按顺序一间一间逛吧。我沿着大门进来的路往里走，路上灯光阴暗，一个人也没看到，四周静得可怕，偶有从远处传来野狗的吠叫。大概人们都在各个告别厅里呆着吧，我这么想着，壮了壮胆，不禁加快脚步往告别厅方向走。
走着走着，我看到路边有公告栏，标示着告别厅的序号对应丧主家的姓氏。再往前，有各个告别厅的方向指示牌，箭头指引着方向。
我在公告栏前停下，抬头看。李……姓李的有五个之多，我顿时发晕。不对不对，应该找姓潘的才对吧？我遂又再查看寻找了一番，姓潘的只有一家，六号告别厅，应该就是这儿吧。
我琢磨着，看了看前方的箭头指示，六号厅还得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两百米左右。
我顺着箭头指引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仍是空空如也。真是奇怪，路上见不着人，连个鬼也没有吗？
突然，身后刮起一阵阴风，哒哒哒响起脚步声，我惊得汗毛立起，转身防备。“谁？是人是鬼？”
“鬼？哈哈哈哈，这里没有鬼，只有大体哦！”是个女人，幽暗的路灯下，她的脸依然能看出无比的白皙，不，用惨白来形容比较贴切。
“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啊，嘻嘻。”女人看上去应该有三十多了，但浑身却透露着不符合年龄的**感，“你是谁啊？看你穿着校服，还是学生吧？大晚上的，跑这儿来干嘛？你家死人了吗？”
怎么说话的！这工作人员也太不得体了吧！
你家才死人了呢！
我在心里骂了她一声，对她说：“我来找一个朋友，请问潘云的大体在哪个告别厅？”
“潘云？今天中午送过来的中年女人吧？我有印象，应该是在六号厅。怎么，她是你朋友？”她狐疑地看着我，应该是觉得我和潘云的年龄差距太大，不太可能是朋友关系。
“谢谢。”我懒得跟她解释，转头就往六号厅方向走去。
“诶，小姑娘，来访丧主家也不买个花圈吗？多失礼啊！”女人跟在我身后说。
“嗯？”敢情是推销丧葬用品的啊。
在她的狂轰乱炸下，我买了个花圈，送进了六号告别厅。
第一六零章 爱比死冷（四）
“家属回礼！”
花圈送到六号厅，我给潘云上了柱香，鞠躬三下。李玮和他爸爸一块儿给我鞠躬回礼。
他们俩穿着丧服，带着黑袖章，对我的来访都很诧异。李玮惊讶我怎么会那么晚跑到这儿来祭拜他妈妈，而李玮爸爸则是诧异怎么会突然有个学生模样的人来祭拜他的妻子。
“你怎么来了？陶桃？”回完礼，李玮问我。惊诧只是短暂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低落，萎靡不振，全是悲伤。
“你同学？玮玮？”李玮爸爸问他，似乎忘了下午才刚在学校门口见过我。
李玮没有搭理他爸爸，都不正眼看他爸爸一眼。貌似心中的怨念仍未消减。对于隐瞒潘云的病情这件事，李玮恨透了他爸爸，一时半会儿恐怕是无法释怀原谅的。
但，他爸爸也时日不多了。如果他继续保持着和他爸爸的冷战下去，当三天后他爸爸突然死亡，他会不会后悔今日自己的态度，没有在最后所剩无几的日子里和他爸爸好好相处呢？
唉～！造孽啊！
我盯着李玮爸爸凝神看了许久，除了那跳动的倒计时数字，还有他的死亡过程画面也显现我眼前：
他从一幢高楼楼顶纵身一跃，飞身而下，重重砸在水泥地面上，各种液体飞溅四周，躯体扭曲，当场死亡。
果然是自杀。看来他答应潘云要再找到她绝非安慰的话语，而潘云也坚信他会这么做，没有什么能阻挡和改变他。这是何等凄美伟大的爱情啊，追随着另一半去另一个世界，无所畏惧，放弃一切。
他俩的爱情固然值得称赞，但换个角度想，他俩未免也太自私了。丢下自己的儿子离开人世，即便真的能继续以魂的形式存在在一起，难道就不会为孤身一人留在人世的儿子担心吗？好歹李玮已经十七八岁接近成年，独自生活，照顾自己应该不成问题，可成年与否并不是用来判定能否承受失去至亲的标准啊。刚刚失去了妈妈，三天后又会失去爸爸，这样的双重打击，李玮能受得了吗？
我仔细盯着李玮爸爸自杀的场景看，他坠楼身亡后，警车赶到，判定了他的死亡。然后用裹尸布把他的尸体裹起来，暂且先把他带回法医部的停尸间，等待联系家属来认领。警车开出那幢高楼所地时，“御景园”三个大字跃然眼前。原来他是在御景园里跳楼自杀的。
御景园在哪里？他不在人民医院自杀的话，死了变成鬼魂也白搭，是见不到潘云的。他根本走不出御景园附近的限制区域范围……
“陶桃？陶桃？”李玮上前来推了推我。
我盯着李玮爸爸看得出神，李玮喊了我好几声我才听到，回过神来。我竟然在想要如何让李玮爸爸更改自杀的地点到人民医院，而不是想该如何终止他要自杀的想法。看着眼前的李玮，我一阵羞愧，对他感到抱歉。
“你发什么愣？我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呢？”李玮问我。
“我……”我想了想，随便编了个理由，“你妈妈后天出殡，我明后天都有事来不了，咱们同学一场，还是该来吊唁一下的。”说完，我看了李玮爸爸一眼，“请节哀顺变，叔叔。”
李玮爸爸给我鞠了一躬，“谢谢同学，玮玮有你们这样的同学陪着我就放心了。以后还请你在学校多多照顾他。”
又说这种话，他赴死的决心已经根深蒂固了。活生生的李玮站在他面前，他却非要去感受已死的潘云的冰冷。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这就是爱吗？当时的我我显然无法理解。
“嗯。叔叔放心，李玮在学校人缘很好的，大家都很喜欢他。”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劝劝他：“不过，他最需要的人是叔叔您，您是他最亲的人，您要坚强一点，您的陪伴才能让他更快从痛苦中走出来啊！”
“嗯，你说的对……”李玮爸爸神情黯淡了一下，然后扬起头来对李玮说：“玮玮，听到你同学说的了吗？以后……”
他伸手想去摸李玮的头，李玮气恼地歪头躲开，抬起手背拍开他的手，冷冷地说：“别碰我！”然后又愤愤地瞪着我：“有你什么事？多管闲事，你赶紧回家去吧！优等生！”
“你怎么说话的？玮玮，这么没礼貌！”李玮爸爸小声骂了他一句。
“你管不着我！你是谁啊！”李玮被他爸一指责，更是炸毛了，撂下这句话跑出了告别厅。
“这混孩子……”李玮爸爸没追上去，嘴里碎碎念着，黯然神伤。“对不起啊，他妈妈的死对他打击挺大的，请你不要怪他。”
“不怪他，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我摇摇头，“不过叔叔，你该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天助我也，我还愁怎么支开李玮单独和他爸爸聊聊呢。
“嗯？”李玮爸爸愣了一下，觉得我对他说话的口吻变了。
“李玮啊，虽然他快成年了，但你就这么丢下他不好吧？他才刚失去妈妈，你现在又要让他失去爸爸，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再礼貌恭敬，不再用敬语尊称，气势汹汹地质问他。
“你在说什么呢？同学？”李玮爸爸诧异地看着我。
“你想处理完潘云的葬礼就自杀随她而去对吧？你忍心就这么抛下李玮？”
“你怎么知道……”他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李玮是你儿子，你怎么舍得丢下他一个人，你是他的爸爸啊，唯一的最亲的人。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私。”我连珠炮般轰炸着他，希望能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决定。
“……”李玮爸爸默不作声，只是低下头，没有回应我。
他是感到惭愧了？还是他根本不就无所谓我的指责，认为我年轻无法懂得成年人的事？
沉寂了十多秒，我忍不住了，又再对他说：“你觉得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可曾想过你死了以后李玮要承受什么样的痛苦吗？想想你自己现在承受的丧妻之痛，你死以后李玮将承受的是双倍的痛……”
“玮玮他现在……很恨我，安顿好他妈妈的身后事，趁着他对我的恨还没消失……”李玮爸爸终于出声回应，“对不起，我没办法面对他……他和他妈妈太像了，我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我老婆……”
“废话！他是你和潘云亲生的，像潘云很正常。既然看到他就能让你想到潘云，你丢下他去死，就不怕潘云怪你吗？”即便我已知道潘云不会怪他，但我还是这么说了。我再试图劝服他放弃自杀的念头。
“不，正因为他太像我老婆，我才无法继续面对他……我老婆生病很久了，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她的死亡了。可事实是，我没法调整让自己忍住不难过……”她回头看着潘云的黑白遗照，一脸的苦涩，“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没了，你让我怎么活？”
“最重要……那李玮算什么？！”
“玮玮也很重要，但你硬要拿他和我老婆比的话，我会回答你，我老婆更重要。同学，最重要表示唯一，排他。玮玮终会长大，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终会出现，肯定不会是我，你信不？”
“歪理邪说，强词夺理！别为你的不负责任找借口！”我生气地吼他。
“我没有找借口。我承认你说的，对于玮玮，我确实不是个负责任的爸爸。但我也确实不想活了，没了我老婆的世界，我如同行尸走肉，活着也全无意义。我相信玮玮看到我赖活着的样子，他也会觉得我还不如去死好了……”
“你都没告诉李玮，你凭什么认为他会这么想。”
“同学，你又说对了，是我认为他会这么想，这就行了。我从不认为活着是种信仰，所以对我来说就不存在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种说法。当活着已找不到意义时，不如去死。”
“找不到……你哪知道是一时找不到还是永远找不到，只有活下去，才知道意义何在，死了，就算你后悔了，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同学，我不想跟你继续绕下去了。既然我们都说服不了彼此，没有必要再继续聊下去。我不会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寻死的想法，很感谢你今天来吊唁我老婆，不管你是以玮玮同学的身份，还是其他什么身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去了。”
“你……”真是冥顽不灵，自私自大，我放弃与他沟通，“你想死便去死好了！但我拜托你不要把原因归咎到李玮身上，什么看到他就想起潘云，没法继续面对他，根本就是扯淡！”
“同学，请不要妄自揣摩别人的想法。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看到玮玮是什么感受。你以为我是说笑着就决定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吗？不要理所当然地用你的思维模式去套在别人身上。”这男人真讨厌，我说一句，他就有一大堆话等着我。噼里啪啦给我一顿说教。
“你明明在潘云死之前就答应她要去找她，不就是要跟着她去死的意思吗？！说什么无法面对，不过是给你抛下李玮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自我安慰罢了。”
“你说什么？”李玮爸爸惊叫着抓住了我的双臂，睁大了眼睛，居高临下地瞪着我，“你怎么知道我老婆临死前我跟她说了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甩开他的手，退了几步，冷冷地回答他：“我怎么知道的你管不着。你要死便去死吧，我只想告诉你，别在御景园自杀，请到人民医院去死！”说完，我转身离开了告别厅。
第一六一章 爱比死冷（五）
李玮爸爸没有追出来。我走出六号告别厅，往殡仪馆外走，刚拐出六号厅的那条路进入主路，就在路边又碰见了推销丧葬用品的那个女人。
“走了？那么快？看你臭着脸，是聊得不太愉快吗？”女人捂着嘴悠悠地说着。
我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没搭她话茬，径直走过她。
“你身上有好浓的死亡的气味呢！”女人阴魂不散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感到惊悚地回头，看到她正捂嘴咯咯笑着，“六号厅的那个男人，是马上要死了吧？”
“你怎么知道？！你刚才在外面偷听？！”我惊愕不已地看着她。
“他今天下午过来时我就闻到了他身上带着的死亡气息，很可口哦！”她阴笑不止地说。
“闻到？”这女人有病吧？我怎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给我感觉特别不舒服，她的笑过于诡异，让我不寒而栗。我不想再跟她多说，连忙转身加快步伐走开。
我边走边回头看……咦？她不见了！是我眼花了吗？怎么那么快就不见了……
“诶，别着急走嘛！这位同学。”女人的声音突然从我步行的前方传来，吓得我回过头，止住脚步，难以置信地定在原地。那个女人怎么突然变到我的前方去了？！
她慢慢向我走过来，停在我面前，身上传来一股脂粉的香味，烈焰红唇动了起来，“同学，交个朋友可好？”
一切都太过诡异，眼前这个莫名的女人令人毛骨悚然。她显然不是鬼魂，因为她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能触碰到我。真的，来路不明的人身上自带的恐怖气息要比鬼魂还要令我害怕。
“你……你是什么人？”我颤抖着问她。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我负责大体的火化呢！”女人保持着诡异的笑容，摆摆手，“哎呀，别害怕嘛，我只是闻到你身上带着好浓好浓的死亡气息，感觉好舒服，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
“……”她谈笑风生地说着死亡的气息好舒服，一脸病态的喜悦，甭提有多瘆人了。我不敢动弹，也不敢回应她。
“话说，六号厅的那个男人，具体哪天会死啊？”女人又问了我一句。
“……”我还是无法作答，眼前这个女人比以往我遇见的鬼魂都要可怕，浑身上下散发出噬人的感觉。
“诶，我问你话呢！你别无视我好吧？”她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大……大后天下午……”我感受到她的微愠，觉得还是顺着她，不要惹怒她的好。
“是吗？还有两天多呢……”她摸了摸头发，“你是不是还能看到他是在哪里死的，是怎么死的啊？”
“你怎么知道……”这句话我好像不止反问一遍了，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给我惊吓。
“你都能预见他的死亡，自然能预见死亡的时间，地点和原因啊。用肚脐眼想也能想出来吧。”女人收起阴邪的脸，撇嘴笑笑。
“你知道我能遇见死亡？！”我再次被她的话震惊。
“你不光能遇见死亡吧？”女人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背着手在我身旁绕着圈，“你很好奇这里明明是殡仪馆，却没见到一个魂吧？”
她这么一说，我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了这个问题上，确实，这里全是尸体，为何不见鬼魂？
不对，她也知道我能看见鬼魂？！从她的话能听出，她也能看见？！
“你也能看见鬼魂吗？”我突然不那么害怕她了，发现新大陆般地欣喜吞没了刚才对她的恐惧。
“嗯哼。”她点点头，“不过这里现在没有魂。你用脑子想想就应该明白，这里的大体都是死了以后才送过来的，他们的魂都留在死亡时的限制区域里走不出来呢！”
我完全不想听她解释为何殡仪馆里没有鬼魂，只想问她更多有关异常能力的事。“关于这能力，你都知道些什么？能详细跟我说说吗？”
“蛤？这是你的能力，我怎么会知道什么……”女人莫名地看着我，想了想，露出一脸坏笑，“我明白了，原来你是个小白啊，还陷在获得能力的困扰中呢？哈哈，有意思，竟让我撞上一个有预见能力的小白。要不，让我来调教调教你？”
“调教？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地问。
“嘻嘻，就是这个意思啦！”女人阴笑道，往后退了一步。
她后退的同时，我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压迫感。我惊慌失措地正要转身，突然就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了嘴，另一只冰冷的手紧紧箍住我的腰，使劲将我拖拽进了路边的绿化带灌木丛中。
我拼命挣扎着，但挟持我的人力气很大，我根本无法从他手中挣脱逃出。
救命！我想喊却喊不出声来。
这挟持我的人和刚才那女人是一伙的吗？为什么绑架我？她们要干什么？多个疑问伴着恐惧萦绕在心。
突然，身后挟持我的人身体一歪，重心不稳地朝草地上倒了下去。我被他紧紧箍着，随同他一块儿也倒在草地上。可即便他重重地摔倒在地，捂着我嘴和箍着我腰的手依然没放松力气，紧紧地环绕着我，我仍是无法挣脱他的挟持。
我的嘴唇磨蹭着那冰冷僵硬，毫无弹性的手掌，努力张开嘴巴，露出门牙，往对方的手指狠狠咬下去。那口感，干柴又坚硬，一点温度也没有，我不但没有咬出血，反倒感到门牙一阵疼痛，舌尖尝到一股酸臭味。而紧紧贴着我身后的人，则仍旧不为所动，双手还是保持着原有的动作姿势。
身后的人由始至终没发出一点声音，他的脸应该就在我的头后方，可我感觉不到它的鼻息，他的胸口也没有起伏，还有他的手腕，贴着我的脸，并没有任何脉搏的跳动……
我身后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未知的恐惧盘踞在心头。
“嘿！”正当我对身后之物惊恐不已时，刚才那个女人从灌木丛钻了进来，蹲在我面前，摸了摸我的头，开心地笑着说：“你保证不会大喊大叫，我就让他松开你哦！”
我拼命点头表示答应。
于是，她拂了拂手，捂着箍着我的手终于松开了。我连忙爬起来转身，退到一旁，离女人几米远，也离那东西几米……嗯？我定睛一看，刚才在身后挟持我的确实是个人，是个男人，人高马大，脸色惨白，面无表情的男人。我的防备心再度加强，环顾着四周，寻找着合适的逃离机会。虽然我还没搞清楚当下是什么状况，但逃出去总归是没错的。
“你是在想着要怎么逃跑吗？同学，我的速度应该比你快哦！呵呵。”女人看穿了我在琢磨着逃跑，一语道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对我做什么……”我害怕地大叫，想引来人群。谁料女人一个箭步冲过来，身手矫健地箍住我脖子，捂住我嘴，和刚才那个男人对我的动作一模一样。
“嘘——！我说了，你要安静才行哦。”女人阴阴地在我耳边用气音说。
她的手是有温度的，我也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手腕的脉搏跳动。她和那个男人是不一样的。
我颤抖着点头，她缓缓松开了捂着我嘴巴的手，但另一只手仍旧勒着我的脖子。
“你们到底是谁？”
“你要我说几遍才能记住啊，我是这里负责火化大体的工作人员，哦，我好像忘了给你说我名字了，我叫陆河。他是我的男朋友，没有名字，反正过段时间我就要把他换了，嗯……所以我才问你六号厅那个男人的死期是什么时候，我想让他做我男朋友呢。嘻嘻，好害羞……”陆河发出娇嗔的笑声。
“让他做你的男朋友？他还有三天不到就要死了啊！”她的话让我不解，难不成她是想在李玮爸爸死之前和他发生关系？
“是啊，所以还要等两天多呢。”她迫不及待地说。
还要等两天多？再过两天多，李玮爸爸就死了啊，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而且，她就当着现任男友的面说要换了他，想要再找其他男人，她的现任男友竟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还有，她说他的现任男友没有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我往斜前方那个男人的方向望去，他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目光呆滞，面色惨白，死气沉沉，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中掠过。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寒意穿身而过，全身不自禁地痉挛起来。
“呀，你怎么抖得更厉害了？”陆河感觉到我的抖动，故作惊讶地问。
“他……他已经死了吗？”
“对啊，你现在才发现吗？什么嘛，你是在怕他啊？同学，你连鬼都不怕，还怕死人的大体？”
“那……那他刚才怎么会动……”
“你还真是个小白，那么迟钝。他是我男朋友，当然是我让他动的啊！”
“你让他动的……”我明白了，这是她的能力，能赋予死尸新生，操控死尸。
这都什么破技能啊，比我预见死亡和见鬼的能力可怕多了。而陆河她却很享受地沉浸其中，还声称这具死尸是她男朋友……她喜欢尸体吗？真是有够吓人的。
“是你杀了他？”
“噗！杀人可是犯法的呢。”陆河笑出声来，“他是我们这儿的顾客，火化大体时我做了些手脚，让他躲过了火化，留存下来了而已。”
“顾客？”我逐渐理解了她的意思。
这个男人的尸体是交到她手上火化的，而她操控尸体逃过了火化，躲藏了起来，并用其他尸体烧成的骨灰分出一些来，交给这个男人的家属，瞒天过海。
她这是在偷窃尸体……
所以她刚才问我李玮爸爸的具体死亡时间，就是在为偷窃李玮爸爸的尸体做准备呢？！简直是个变态嘛！
我心里一阵嫌恶，盖过了恐惧。猜到陆河只是恶趣味地偷窃尸体而已，紧张的情绪减半，不那么害怕了。但我还是猜不到她为什么要把我绑到这里来，她刚才也说了，杀人是犯法的，所以她应该不会是要杀我。她刚才说我是个小白，然后露出了兴奋的表情，说要调教我，然后就操控尸体把我绑……
我正这么想着，身后传来一阵杀气。
第一六二章 爱比死冷（六）
陆河勒着我脖子的胳膊突然收紧，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伸到我面前，手机打开了夜视自拍功能，我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陆河阴冷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同学，看下，你头上有死亡倒数数字吗？”
“死……死亡倒数……？”我才刚猜测陆河对我没有杀意，她便散发出了阵阵杀气，我真是服了我的猜测。颤颤巍巍地盯着她手机屏幕的自己望去，头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倒数数字，我惧怕地回答她：“没有……你怎么会问这个？”
“哦？是吗？”陆河有些意外，轻蔑不屑地说，“是你的预知能力不准，还是我确实杀不了你呢？”
“杀了我？！”听到她充满杀意的这句话，我心一抽，慌张地问她：“你在开玩笑吧？杀人是犯法的，这不是你刚刚说的吗？”
“杀人的确是犯法的，可我没说我不杀人啊！同学。”陆河鬼魅歹毒地笑着，“杀了你，只要让你的大体永远不被发现，不就没人知道你已经死了吗？然后适当让你在某处监控里出现，让外人以为你还活着，造成是你失踪了的假象就行了。”
说完，她勒着我脖子的胳膊又加重了力道，令我喘不过气来。她确实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想要杀了我。
“为什么……要杀我……”我艰难地说，有些绝望。莫名其妙地遇见个“同道中人”，莫名其妙地被她攻击，现在她还要取我性命……就算死，也要搞清楚为什么死吧……
“我就想看看你的预知能力准不准啊，你说你头上仍没有出现倒数数字，就是我杀不了你的意思吗？我很好奇，此刻四下无人，我要杀你轻而易举，你的预知是判断了我对你下不了手吗？不然我怎么可能杀不了你？”陆河解释着，又再加重了勒我脖子的力气。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喉咙被挤压着喘不上气，脑部貌似开始缺氧，感到天昏地暗的晕眩。
“现在呢？有死亡数字了吗？”陆河凶狠地问我，把手机镜头对着我。
我晕乎乎地抬眼看着手机屏幕，没有，我的头上仍是没有死亡倒数。我闭上眼睛，涨红了脸，摇摇头。
“还没有？那证明你的预知能力不太准哦……”陆河感到遗憾地说，收起手机，另一只手也施力在我脖子上，双手用力地勒紧，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脑子一片空白，两眼发黑。她真的要杀了我。只是为了确认我的预知能力准确与否，她就要杀了我来印证？我死得也太冤了吧……不对，我的预知不会出错，我头上没有死亡倒数数字，我应该就不会死在这里。可陆河杀气腾腾，完全不是在吓唬我。如果不是她主动放过我，那就是有外力影响救了我？
“谁在那儿？”
突然，一道手电筒强光照射过来，划过我的眼睛，发黑的眼前一亮，然后再度夜盲发黑。
随着强光照过，声音响起，陆河松开了勒住我脖子的胳膊，把我搂在怀里。
咳咳——！我大口呼吸，被口水呛到，猛咳嗽。
“陶桃？你在这里干什么？”是李玮，他用手机电筒照明，从灌木丛窜了进来。他看到一旁搂着我的陆河，似乎觉得气氛不太对劲，直接用电筒照她的脸，问：“你是谁？”
“我是这儿的大体火化师，这位同学有些低血糖差点晕倒，我带她到这儿来，想让她在草地上躺着休息一下。”陆河面不改色地作答。
“低血糖？陶桃，是这样的吗？”李玮狐疑地看着我俩问到。
我还在咳嗽，没来得及回答他陆河便偷偷地掐了我的胳膊一下，小声对我说：“你同学挺帅的，做我男朋友也挺不错的哦。”
我立刻提起十二分精神，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她在威胁我要守口如瓶，不然就把李玮变成她的男朋友——也就是一具尸体。
尸体……我战战兢兢地抬眼往前方望去。嗯？刚才站在我俩前方的那具男性尸体不见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尸体就消失藏匿起来了，一定是陆河让尸体躲了起来。
“嗯……是的，刚才突然感觉晕晕的，她刚好碰见我，就让我先到这儿来躺着休息一下。我现在好多了。”我知道陆河的威胁是认真的，所以我顺着她的话对李玮撒谎，掩盖刚才发生的一切。
“哦，没事就好。”李玮放下戒心，然后一脸酷酷地对我说：“刚才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我是不爽我老爸，然后就晕头晕脑地冲你发火了。”
“没事没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赶紧回去吧，你爸爸在担心你呢。”我摆摆手淡淡回他。为了确保他的安全，让他速速离开这儿，回告别厅去。
“我先送你出去打车再回去。”李玮还是保持着在女生面前的绅士风度，提议要送我走。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这个姐姐送我出去就可以，你快回去吧。你刚才跑了以后，你爸爸很难过呢，在我面前差点没忍住哭出来。”我又撒了个谎骗他，让他赶紧走。
“切，我老爸会哭？我才不信！”李玮吐槽着他爸，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丝的诧异和温柔，“你当真不用我送？”
“不用不用。”
“那好吧。”李玮终于妥协，“谢谢你过来吊唁，那你到家了发给信息给我说一声。”
“好的。知道了。”我答应他。
“放心吧，小帅哥，我会把她送上出租车的。”陆河浅笑嫣然地插话进来对李玮说。
李玮和陆河搀着我走出绿化带，回到大路上，然后分道扬镳。
与其说陆河施搀着我，不如说她是挟持着我，双手仍紧紧地扣在我的胳膊上。
“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吗？”陆河边走边问我。
“不是。就只是同学而已。”
“哦？那你刚才那么保护他，生怕我把他抢走做男朋友干嘛？呵呵。”陆河捂着嘴咯咯笑。
“你有病吧？”我趁她捂嘴笑，气恼地抽出被她抓着的胳膊，“做你男朋友之前不是得先变成尸体吗？我当然要救他！”
“噫！开玩笑开玩笑的啦，我逗你玩呢。我喜欢他爸爸那一款的，他对我来说太小了，哈哈。”陆河故作娇羞地拍拍我，捂着脸斜着眼看我，“咦？你好像没那么怕我了吔，我刚才可是真的要杀了你哦。”
“你也说了是刚才，现在你还想杀我吗？我已经感觉不到你的杀气了。”我确实不太怕她了。除了感觉不到她的杀气之外，我还感觉到她对我别有所图，不会杀我。我想到她知道我是个“小白”时说的话，刚才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调教”我罢了。
不过，她所谓的“调教”到底指的是什么？我不得要领。
“你还挺敏感的嘛！”陆河揉了揉额头的眉心，“你说的没错，我现在不想杀你了。刚才那小帅哥闯进来打断了我们时，你就合格了。”
“合格？”
“对啊。虽然你没预知到你是怎么脱险的，不过你对死亡预知的结果确是准确的，不管是因为什么，我刚才没能把你杀掉，就印证了这一点。”
“即便刚才我同学闯进来，你也可以把我杀掉，甚至是把他一并杀掉。而你却没这么做。”
“蛤？我又不是连环杀人魔，干嘛要杀你又杀他啊，你俩同时在殡仪馆失踪，很麻烦吔！”陆河摆摆手否定着我的说法，一丝戾气也无，难以想象刚才她浑身充满了杀戮感。“我说过，我只是想确认你的预知能力准不准，小小调教你一番而已。”
“那如果我的预知能力不准怎么办？”
“不准的话，你现在自然就死了啊，还用问？”
“……”我无语地看着她，虽然她是笑着的，但我却觉得她无比的冰冷，冰冷得没有一丝情感。“你现在确认我的能力了，有何贵干不妨直说。”
“我喜欢爽快人！先互加个联系方式吧。”她诡秘地一笑，掏出手机来递给我，让我输入自己的手机号。
……
我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回想着陆河送我上车前对我说的话，鸡皮疙瘩又再冒出来。
她说她除了喜欢尸体之外，还享受欣赏濒死的感觉。
虽然她刚才对我冒出了杀意，但事实上她不是个会为了满足自己**而直接去杀人的人。如她所说，她刚才对我的杀意只不过是为了确认我的能力罢了。因为我的能力对她的**来说是十分有帮助的。
预先知道别人的死亡时间和地点，她就可以提前做好收拣尸体的准备。其实她挺不喜欢经过殡仪化妆后送到殡仪馆来的尸体，而且，在殡仪馆即将要火化尸体时才操控尸体藏匿躲起来归为己有，难度和风险都比较大。如果能提前知晓尸体会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她只需在当事人死亡后，立刻操控尸体藏匿起来就行了，完全没有风险可言。
当她说到这里时，我忍着恶心感提出疑问，即便是她提前知晓当事人的死亡时间和地点，操控已死之人离开死亡现场，躲藏起来，难以保证就不会被发现。城市人口密集，加之无处不在的交通治安监控摄像头，她有信心能确保自己偷窃藏匿尸体的事情不被发现吗？况且，在人口死亡中占比重较大的部分是疾病和意外，这两种情况下，死者周遭都会有许多人围着，她又要怎么操控尸体从人群中离开？
“你不是还能预知死亡的详细过程吗？”我刚说完，陆河便回答了我的质疑，“既然病死和意外有那么多人围观，那我就不选这两种死法的大体啊。只挑出私密自杀的和被谋杀的不就好了嘛！这两种濒死的感觉想想都挺不错的，充满了绝望哦。即便自杀和谋杀在人口死亡中所占比重很小，但人口基数摆在这儿，也够得我慢慢挑选呢不是吗？”
对于她的解答，我找不出话来反驳。而对于她的恶趣味，我深恶痛绝。
挑选自杀和被谋杀的死者的尸体偷走藏匿起来，在找不到尸体的情况下，警方也只能以失踪来立案。自杀还好说，就算她偷走了尸体，对于自杀者的家属来说，只要没接到其死亡的消息，心里总归还有盼头，希望死者总有一天会回来。但谋杀……她把死者的尸体偷走，制造成失踪的假象，这完全是在帮杀人凶手隐瞒罪行啊！
“这好办啊！既然是谋杀，你不觉得应该一命偿一命吗？我收拣了死者的大体后，会找出凶手，让他为自己报仇的哦！”陆河若无其事地再次回答了我的质疑。
操控尸体杀了凶手为自己报仇……听起来蛮荒唐的，但她就是这个意思。纵然杀人偿命在我的认知里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抓捕凶手破案，审判凶手定罪是警察和法院的工作，她这么做明显是在挑衅司法系统啊！
那凶手的尸体她又要怎么处理？一并操控带走？还是留在死亡现场，制造一起警察无法侦破的凶杀案？杀了a的人是b，但b是一具尸体，是a先杀了b让其变成尸体的……所以到底是a杀了b，还是b杀了a？什么鬼，我都快被自己的想法给绕晕了。
“辰星园到了，要开进去吗？”出租车司机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嗯？不用了，在小区门口停就行。谢谢师傅。”
“好咧，二十八块。”
我付了钱下车，走进小区。脑海里又不自觉地冒出陆河和她的“男朋友”们的模样，一阵毛骨悚然。小区里和平时一样的安静，此刻我却觉得有些可怕，连忙加速，一路小跑回了家……
第一六三章 爱比死冷（七）
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一闭眼就是陆河阴森邪魅的脸和众多尸体围绕着她的状况，以及她要让我配合她的恶趣味，寻找出符合她口味的濒死之人和死亡现场。
我没有拒绝她的要求，但我也没有答应。只是告诉她我会好好想想。
她并没有威胁逼迫我，所以我也不害怕，只是嫌恶而已。而我之所以没有一口拒绝她这诡异无比的要求，是因为她看穿了我对自己能力的困惑，抛出了诱人的条件来尝试说服我。
“我可以帮你学会如何驾驭自己的能力，随心所欲地控制和使用哦！”
随心所欲的控制和使用我的能力，的确对我是很有帮助的。即便无法消除这个莫名的能力，但只要能有效地遏止，不让死亡倒数数字和濒死画面不受控制地突然出现，我还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至于学会了使用这能力，或许可以成为能救我于危难，傍身脱险的有效武器。
但她到底可不可信，还有待商榷……
十二月十七日。
潘云今天中午出殡。
林琳本就打算出殡时要去陪着李玮，可昨天她跟她们班主任请假并没有获得批准，于是她今天直接就逃课没来上学。
而陆河那边，虽然和她互留了联系方式，但她这两天并没有联系过我。我到现在也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她的要求，为了搞懂自己的能力，就配合她的恶趣味去寻找濒死之人，帮她捡尸。
林琳一整天都没有来学校，下午放学，我独自一人回家。刚走出校门，我就看到李玮的爸爸在门口站着，一身黑，黑外套黑裤子黑皮鞋，戴着墨镜，还戴着守丧的黑袖章。
他看到我，迎了上来，说要跟我谈谈。
“咱俩有什么好谈的，叔叔？”我十分费解地问他。
“我老婆认识叶文文的妈妈，”李玮爸爸见我不想搭理他，连忙说到，“她昨天来给我老婆吊唁了，见我太伤心难过，除了安慰我节哀顺变外，还说了些匪夷所思的话……”
我听到叶文文的妈妈时，就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等他说完。
“她说在她去她女儿出事的大桥祭奠她女儿时，她见到了她的女儿。并非是她女儿显灵现身了，而是有人帮她完成的这个心愿。”李玮爸爸摘下墨镜，眼神满是期许和坚定地看着我。
真该死！看来当时真不应该帮叶文文。本以为见鬼这种事，就算当事人拿出来四处宣扬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谁知道对于这些失去亲人爱人的人，他们心心念念想见到已故之人的魂，曾有过见鬼经验的人的侃侃而谈，他们就都深信不疑了。
我回看这李玮爸爸，没有接话，继续等着他说下去。
“你别怪叶文文妈妈多嘴。你送来的花圈上有你的名字，在我的再三请求下，她也只是指了下花圈而已……”李玮爸爸看出我的不高兴，语气变得唯唯诺诺的，生怕我不会答应他的请求，“真的像叶文文妈妈说的那样吗？你真的能帮我见到我老婆吗？”
“你俩现在的存在形式是不同的，即便见到你也没法碰到她。”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冷静淡漠地回答他，“而且，你应该问听叶文文妈妈说了吧，她见到叶文文没多久，叶文文就消失了。所以，我也不清楚你老婆现在消失了没有。”
“我死了呢？如果我也死了，存在形式是不是就和她一样了？我就能碰到她，就又能和她在一起了？”李玮爸爸激动地说，仍是充满了期许和憧憬。
我心怀不爽地漠视着他，问：“那李玮呢？”
“玮玮？玮玮他累了，我先把他送回家才过来找你的。”
“我是说，你死了，李玮怎么办？”我很生气地反问他。虽然我和李玮的交情算不上深，但听到他爸爸一心只为潘云，完全把他忽略掉，我就忍不住想替他打抱不平。
“你的意思是，我死了确实可以再和我老婆在一起是吗？你能帮我这个忙吗？我求你了！”他压根就没有回答我有关李玮的提问，一门心思只在能否与潘云再续前缘上。身为一个父亲，怎么会这样？我真是难以理解。也许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所以选择逃避我的问题？但不管他心里对李玮觉不觉得亏欠，他总归是会为了潘云而放弃李玮的，这是这两次跟他谈话后我得出的结论。
要死就去死吧！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没准你倒成为李玮的负担了！我在心里骂着他。李玮能有你这样不负责任，自私的父亲，真是他的不幸！
想要我帮你？我凭什么帮你！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能找到潘云吗？那就自己去找吧！
按理说，他要怎样与我无关，李玮会因为他的死变怎样也与我无关。可此刻我的内心就是怒火中烧，也不知道自己的怒从何来，跟他置什么气。
我强忍着不悦，尽量不让他察觉我对他的不齿，用平日里惯有的淡然语气对他说：“如果你一意孤行寻死，我倒是可以试试看帮你找到你老婆。不过，我刚才也说了，你老婆现在消失了没有我也不清楚，按我以往的经验，好像三天之内应该是没问题的，三天之后的时间长短我就没把握了，所以……”我犹豫了一下，心一横，“你要死的话，请尽快。”
“你答应帮我了吗？！谢谢，谢谢！三天……她是周一早上走的，到明天早上就满三天了，是得尽快！”李伟爸爸对我的话没有一丝怀疑，听之任之，眉宇间甚至还流露出期待和兴奋。他为了见潘云，将生死置之度外，已经走火入魔了。
“是的，我帮你，只要你老婆的魂还在的话，你们就能见面。”我笃定地说，给他一剂强心针。
“好！好的！真是太感谢你了。”他抓着我的手，激动不已。“我不会让你白白帮我的，我会给你报酬。”说罢，他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为了钱才帮你的。你的钱还是留给李玮吧。”我把银行卡递还给他。
“我给玮玮留的钱足够他花到上完大学了。这里面就十万，我说了是给你的报酬，你就收着吧，这样我也能心安些。”李玮爸爸又把银行卡塞回我手中，“密码我先不告诉你，等我死了变成鬼魂以后，你帮我和我老婆见上面了，我再告诉你密码，如何？”
好家伙，他都盘算好了，真是老谋深算。只可惜，我真的不贪他的钱，十万块钱完全诱惑不了我，足以改变我的想法。
我收起他的银行卡，点头答应他，“那好吧，我先收着，等事成以后你再告诉我密码。”我只字不提可能会失败的话。让他坚信我一定能帮他见到潘云。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我要让他死了变成魂以后，还要感受无法与潘云见面的绝望。
哼，我才不稀罕你的钱。
“对了，我要去哪儿死比较好？我好像记得前晚你在殡仪馆告诉我别在御景园自杀，要到人民医院去死，是这样吗？”李玮爸爸突然问我他死亡地点的事。
我惊出一身冷汗，完了，他还记得我在殡仪馆说的。万一他真在人民医院寻死，不就遂了他的愿可以和潘云见面了？不行，我不能让他如愿以偿，我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自私和不负责任付出代价，让他白白去死，困在某处限定的区域单位内，永远出不来，再也见不着潘云。
“不不不，那天我是有些替李玮打抱不平，说的气话。”我连忙更正前晚我从对他说过的他要自杀的地点，“你需要在一个私密的地方死去，我才方便到现场帮你牵引出你的魂，带你出来与你老婆见面。”我胡诌着，反正他也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那就还是我家呗，我本来就想着在家里自杀。毕竟那里有我和我老婆的美好记忆，没遇见你之前，我也认为她一定会在家附近再出现，与我相遇的。”他脸上出现幸福的笑容，在我看来却十分病态。
虽然我不希望他到人民医院去自杀，但也不想他在自己家里自杀啊！他死了以后，让李玮怎么住下去？而且，如果让李玮亲见他的死亡，又要让李玮如何承受……
“我觉得……”
“谢谢你！这是我家的地址，电子门锁的密码是5346，今晚就拜托你了。”他打断我的话，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和一支钢笔，在名片上写着他家的地址和电子门锁的密码，递给我。
“好……好的……”我接过名片，看着上面他写的地址，“长安路76号御景园a座一单元504，门锁密码5346”，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阵诧异。
不对啊，地点是御景园没错，可前天我观测到他的死因是坠楼身亡啊……他现在把家里的门锁密码告诉我，让我在他死后去处理，他是决定要死在家里吗？他的死亡方式更换了？
我意识到这一点，连忙凝神定睛往他看去。他头上出现画面：和之前海晏小区的周川一样，李玮爸爸悬挂在阳台晾衣杆上，上吊身亡。而他头上的倒计时数字，则突然飞速地骤减，只剩下一万多秒了。
这……是怎么回事？死亡时间又更改了。这次不光是死亡时间，连死亡的方式也变了。我愣在原地，摸不清头脑。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记得晚上来找我，大概九点以后吧。”李玮爸爸没管我在发愣，迫不及待地回到车上，跟我招呼一声便开车离去。
那么高兴……欣然赴死，他也算奇葩了。可怜的李玮！我摇摇头感慨。
先不管他的死亡时间和死因为何会改变了，总之让他死在人民医院之外的目的已经达成。既然他一心赴死，还那么期待，我何不顺便利用一下呢？
我掏出手机，给陆河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电话接通。
“什么事？说。”她也够直接。
“李向阳的死亡时间更改了，晚上九点左右。地址是在长安路76号御景园a座一单元504，门锁密码5346……”
第一六四章 爱比死冷（八）
十二月十七日，晚上八点五十。
我来到了御景园小区和陆河碰面，站在a座一单元的楼下，等待着李向阳生命的终结。
我并不是要亲眼见证他的死亡，我没有这个恶趣味。我只是想确认他在家里自杀，有没有被李玮发现。也想知道，陆河会怎样将他的尸体带走，会不会惊动邻居街坊。最重要的是，我想让陆河兑现她的承诺，帮助我更好更自如地使用我的能力。
一般情况下，潘云的葬礼才刚结束，应该还是会有不少亲戚朋友继续对李玮他们家抱以关心和安慰，也不知他们家现在是否有其他人上门慰问，如果有，他今晚的自杀计划岂不就落空了？我下午放学看到了他的死亡时间已更改提前到了今晚九点左右，但是，既然死亡时间能提前，会不会也可以延后的呢？在我没掺和进去干扰的情况下，李向阳的死亡时间还会改变吗？
我百无聊赖地抬头看着五楼，也不知道这一侧的房间窗户是不是李玮家的。
刚这么一想完，就看到五楼房间的灯亮了起来，窗户被拉开，李玮出现在窗户框里，忧郁地抽着香烟。
李玮还真的在家……看到李玮，我不禁抽动了一下身体。太过分了！我以为既然李玮爸爸选择在家里自杀，至少会把李玮遣走，送到亲戚家或是安排到别处去。没想到他竟不管不顾，就要这样在李玮眼皮底下自杀死去吗？他就没想过万一李玮从自己房间出来，看到他悬挂在阳台上的尸体，会遭受怎样的打击，会被吓成什么样！
陆河感觉到了我的愠怒，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透彻明了地说：“放心，你同学不会看到他爸爸死去的！”
她竟看穿了我的思绪，我诧异的同时，也微微点了点头，平复缓和下来，相信她的话，静待一切的发生。
九点十分，从五楼李玮的房间传来李玮的怒骂声：“我不要你管！我抽烟又怎样？我乐意，你管不着！你没资格管我！”骂声刚过，李玮生气地把未抽完的烟头从楼上扔了下来，消失在窗前，然后从房间里又传出“嘣”的一阵关门声。
貌似他又和李向阳置气闹不愉快了。
关门声过后，李玮又出现在房间窗户框里，又再点上一支香烟，猛抽起来。
九点二十，李玮房间隔壁的房间也亮起了灯，从楼下看，光线不及李玮的房间亮堂。仔细一看，才看清那是房间的阳台。应该是主卧带着的阳台，李向阳只打开了主卧的灯，没打开阳台灯的缘故，所以阳台的光线看起来暗暗的。
他就是要在卧室的阳台自杀吧。我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房间，不禁感到悲哀。李玮正在左边的房间抽烟，而他的爸爸则即将要在右边的房间阳台上吊自杀。
九点二十五，李向阳出现在阳台上，终于进入了我们的视野里。他将一条丝巾搭在晾衣杆上，捆好绳结，毅然决然地把头放进去，下巴搭在丝巾上，然后晾衣杆缓缓升起，他整个人双脚离地悬在半空中。
一开始他很平静，不到一会儿，他渐渐喘不上气了，开始有些挣扎的动作，手里的晾衣杆遥控器直接扔出窗外，应该是担心扔在地板上发出声响会把李玮引来吧。
我又移动目光到左边李玮的房间，他像静止了般眺望着远方，偶尔有吸烟吐烟的动作，看上去是那么的忧伤淡漠。
这一左一右的场景让我感到极度的不舒适。或许对身旁的陆河来说，这应该是个精彩绝伦的画面，可在我看来，却过于残忍。
几分钟过后，李向阳停止了挣扎的动作，四肢下垂，悬在半空中随着地心引力自然地轻微晃动着。而左边的李玮则仍在眺望着远方，压根就不知道隔壁房间发生了什么。五楼的画面又回复到最开始的静止。
“嗯哇——！”一旁的陆河满意地舒展着双臂，情不自禁地拍手赞叹，“好美妙的分镜画面啊……”接着，她又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贪婪样儿，仰头冲着五楼李玮家的方向深深地吸了口气，“真美味！我都迫不及待要和我这新的男朋友缠绵一番了呢！”说完，她打了个响指。
缠绵……和尸体缠绵……我想想就头皮发麻，捂住嘴难掩心中之厌恶。
我继续抬头观望五楼，随着陆河的响指声过后，阳台上悬吊着的李向阳来回摇晃了一下，抬起手来放在脖子上，几秒钟后，李向阳扯断了勒在他脖子上的丝巾，从阳台顶一下子掉落到地板上，然后从阳台走回卧室，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不到一分钟，李向阳打开一楼的单元门走了出来。他的脸还有一丝微弱的血色，但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身体和四肢僵直，舌头微伸出来，脖子上有一道深色的勒痕。
他走到我俩面前，我自发地闪到一旁，心里有些膈应。
陆河则是露出暧昧的笑，踮起脚尖勾住李向阳的脖子，享受地亲了李向阳一口。
噫~！真恶心。
亲完李向阳，陆河让李向阳低下头来，对他耳语着什么。然后挽着他的胳膊，把头倚靠在他线条匀称的手臂上，朝着我满足地笑，“他真的很不错吔，没让我失望。谢咯。”说完，他俩像一对情侣一样，转身准备离去。
“诶！等等！你们去哪儿？”我喊住陆河。
“带他回我家缠绵啊，嘿嘿。”陆河假装娇羞地回答。
看李向阳这模样，如果只是擦身一晃而过的话，应该也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就和活人没两样。我并不好奇他俩会怎么回家。我是想让陆河兑现她的承诺而已。
“既然你这么满意，就只是对我说句谢谢而已？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哦哦，真是抱歉，兴奋过头差点儿忘了你这茬。”陆河把手放在嘴边摆动着，幸福洋溢，笑嘻嘻地说：“说吧，你想了解什么？”
“什么了解什么？！你不是说这能力没法消除，你会教我如何随心所欲地使用，完全掌控这能力吗？！”我感觉到她有要出尔反尔的迹象，焦虑地冲她大喊着。
“啊啊啊，知道啦知道啦，我没说不教你啊，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嘘！”她上前来捂住我的嘴，让我安静下来。然后她把手放在我的头上，轻轻地说：“凝神屏息闭上眼，有没有感受到身体里有东西在流动？”
我按她说的做，闭上眼睛，凝神屏息，体内隐隐约约感觉到的确有某样东西在流动着。
“有……这是什么？”我闭着眼，疑惑地问。
“这是你本身自带的异能量啊。你记住这个感觉，经常这么凝神屏息，感受体内异能量的流动，直到你适应了这种感觉，那么你运用你的能力时，就更加得心应手了。”我眯眼笑着说，松开手，又再跑回李向阳身边，挽起李向阳的胳膊，亲密无间。
“异能量……适应这种感觉……然后呢？”我感觉被她坑了，她这样等于什么也没说，就告诉了我这能力的来源称作异能量，让我记住体内流动的感觉，努力去适应……说来说去，她什么也没教我，还不是得我自己琢磨，自己尝试！
“然后？没有然后了啊，然后你要用着能力干什么，我怎么知道！？”她露出比我还诧异的表情反问我。
被坑了，完完全全地被坑了。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我气不打一处来，质问她。
“喂！同学，话可不能这么说，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想怎么使用你的能力，这可不是我能教你的啊，咱俩能力又不同，我没法具体到每个细节去教你。”
“什么师傅，骗子……”
“蛤？”陆河皱了皱眉头，“哎呀，你这一脸委屈，像我欺负你了似的。我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教你，我没骗你，你回去自己按我说的试试看，当你适应体内异能量流动了以后，你对你能力的认知肯定会和现在不一样的，边学习边成长嘛！很符合你现在学生身份的人设，不是吗？嘿嘿。”
说再多都是废话。我就是因为受这能力困扰太多，才不想慢慢尝试，慢慢适应，想走捷径轻松掌控。
废话！全都是废话！
“生气了？哈哈，小孩子就是爱生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陆河还在叭拉叭啦地继续叨叨着，好吵！好吵！
“别生气啊，等我玩完李向阳以后，还要继续麻烦你帮忙物色新的男友呢……”
她在利用我，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我。看似商量讨好，实则是在威胁恐吓我。就因为我比她弱小，她就认定我不能反抗她，所以吃定我了吗？
我要一直被她胁迫，替她完成这等恶心恶趣味的事吗？想想就好害怕。
不，我可不能一直被她控制，为她提供濒死之人的时间地点线索！
好生气！好愤怒！
越想越气，身体发热，心跳加速，体内的流动越发明显。就是她刚才摸着我的头让我感受到的那股流动，对，就是她口中的异能量的流动，我能感觉到体内的沸腾，汹涌澎湃，卷起阵阵惊涛骇浪。
第一六五章 爱比死冷（九）
我体内异能量的流动越来越快，贯穿了我的全身，我浑身发烫，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和通透。
同时，我也感觉但自己的身体散发出烟雾般的气体，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还冒气了呢？是身体太热汗液蒸发出来的蒸汽吗？我抬起手，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上飘出来的气体。
“对对对！你不是可以理解嘛！领悟力够强啊！”陆河看到萦绕在我四周的气，冲我竖起大拇指夸赞着，实际则表露着不屑，“赶紧熟悉适应这感觉，替我物色更多的男友吧……”
“吵死了！”她的声音令我耳鸣，我捂着耳朵大喊。
突然阴风阵阵，我感觉到我们周遭的小区绿化带里的树丛草丛在嗖嗖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我的脑袋有些发昏，懵懵的，就在这时，从一旁绿化带的草丛里窜出好多只猫和狗，齐刷刷地冲向陆河。
我被此情此景给惊住了，这是什么情况？这些猫猫狗狗怎么……
陆河淡然地站定不动，歪头笑笑，正面迎接冲向她的猫狗。嗯？那群猫狗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无一例外。
我突然醒悟过来，那些猫狗都是亡魂，没有实体，故冲撞不到陆河。我紧皱眉头，揉着太阳穴寻思，怎么会突然冲出那么多猫狗的鬼魂，而且直指陆河，难不成是我把它们召唤出来的？刚才我确实有想要攻击陆河的冲动……
“so？就这样吗？哈哈哈哈……”我正思忖着，陆河发出了鄙夷不屑的嘲笑声，“你刚才是想要袭击我吗？不错不错，那么快就会操控亡魂为己所用了呢。不过，真是可惜，你操控的魂，都碰不到活人呢！”她说着，收起笑容，睁大眼睛，面目狰狞地瞪着我，“我来教教你，怎么在实战中使用能力吧，哼哼！”说完，她打了个响指。
一旁李向阳的尸体接收到陆河的指令，立刻转身冲过来抓住我，僵直的胳膊牢牢地勒住我的脖子，冰冷的手掌捂住我的嘴巴。就和在殡仪馆时一样，挟持住我，将我往绿化带里拖进去。
杀意！我感受到了来自陆河的杀意！比上次在殡仪馆时她为测试我能力流露出来杀意更明显，更猛烈。
“我不过随便提点了一下，你就立马能操控亡魂了，不容小觑啊！”陆河跟着我们也走进了绿化带里，站在我面前，阴狠毒辣地说：“我一般都只收藏男人的大体呢，不如，我破例一次，把你也收藏了吧。说实话，我有点害怕你自由发展变得比我还厉害呢，你肯定会报复我的对吧？”说完，她眨了眨眼，抬起头冲我身后的李向阳扬扬头，示意李向阳解决我。
李向阳勒住我脖子的手臂猛然加力，我顿时喉头一阵紧压，无法呼吸，眼前发黑，脑袋缺氧，一片混沌……
我蹬脚挣扎，伸手用尽力气去掰李向阳的勒住我脖子的手，根本掰不动。我用指甲掐进他胳膊冰冷的皮肉里，他也完全不为所动。他已经死了，不会有疼痛感，我的任何反抗动作对他都没有用，在没完成杀了我的指令之前，他不会停下来的。
除非，弄断他的胳膊。不是弄骨折而已，而是要将他的胳膊从手臂上扯下来才行！凭我的力气怎么可能做得到……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我要死了……我要被一具尸体杀死了……可笑，太可笑了……
呕——咳咳——咳咳！
正当我绝望等死之际，突然可以喘息了，新鲜的空气从鼻腔直灌入肺，冲开刚才被李向阳勒紧挤压着的气管，肋着我脖子的力消失了，我跪趴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呼吸并咳嗽着。
耳鸣眼黑脑袋混沌的状况转好，随着呼吸恢复，我渐渐缓过劲来。怎么回事？李向阳的尸体怎么放弃执行陆河的指令了？难道是陆河大发慈悲留我一命吗？
吼——汪汪——吼——！
喵——嗷嗷——喝——！
我意识到自己脱险，听觉首先恢复了，耳边响起了猫狗咆哮嘶吼的声音。
接着视觉也回来了，眼前的草地上有一只血肉模糊的断臂。这是……我被吓了一跳，不禁抽搐了跌坐在地上。
汪汪汪——
喵嗷嗷——
猫鸣狗叫不绝于耳，我这才感受到身后的一团混乱。反脸转身，看到陆河和李向阳正被几只猫狗围攻。
是这些猫狗救了我？
我一脸懵地看着战场，搞不清状况。
有两条大狗，分别是拉布拉多和哈奇士，它俩正撕咬着李向阳。兴许刚才救了我的就是它俩，出其不意地直接咬断了李向阳的手臂。
而当陆河遭到袭击转攻为守后，纵然是两条大狗齐上阵，断了一只胳膊的李向阳也应付得游刃有余。主要他已没了疼痛感，对于拉布拉多和哈士奇的撕咬毫无反应，甩着僵硬的手臂，一巴掌就将咬着他右腿的哈士奇拍倒在地。
哈士奇被李向阳击倒，我看到从它身体里弹出了一条狗的亡魂，呜呜哼叫着又再钻回了草地里，消失了。
而当这条狗的亡魂离开哈士奇的身体后，哈奇士懵在原地，摇晃着脑袋，恢复呆头呆脑的样子，嗷呜嗷呜地边叫边跳出了绿化带。
陆河的防守反击也很到位，围攻她的基本是中小型猫犬，她动作轻巧地躲闪着飞扑，一面快准狠地用手刀将向她进攻的猫和狗劈开。
几个回合下来，其他的中小型猫犬和另一条大狗拉布拉多，均遭到了陆河和李向阳不同程度的击打，挨揍倒地后，和刚才逃走的那条哈士奇一样，从它们身体里纷纷窜出不同猫咪和狗狗的亡魂，逃也似的都钻回了草地里，消失无踪了。而这些猫猫狗狗们则在原地打转，嗷呜嗷呜蔫儿吧唧地叫着。
呼——呼——呼——！
驱散开围攻的猫狗，陆河累得气喘吁吁。她凶神恶煞地瞪着我，眼里放射出寒光，“竟让亡魂附着在**身上来袭击我们，没想到你实战的领悟竟那么快！我真是低估你了。可惜……你还是太嫩了！”
陆河没有再操控李向阳攻击我，而是她亲自将我扑倒在草地上。她的力气也好大，完全不亚于李向阳的尸体的力道，我被她死死压住动弹不得，挣扎无能。
她冷面狠毒地抬起手，并拢五指做出蛇头的模样。仿佛她的手就是把利刃，挥落下来便能穿透我的皮肉，剖开我的身体。
“今日必须除掉你，以绝后患！”
说完，悬在我上方的手，直直地向我的颈部落下……
第一六六章 爱比死冷（十）
呲——！
陆河的中指指尖距离我的脖子只有一两厘米，停住了。
挡在我的脖子前面的是一只大大的手掌，陆河的手刀刺穿了那只手掌，粘稠的血液滴答落在我的脖颈。
我和陆河都惊了一下，不过我的反应要快些，趁着她恍神，我屈膝顶了她一下，将她踹离我的身体。然后我迅速地往一侧翻滚，离她稍远一些，爬起身来，防备着她再进攻的可能。
往陆河那边看去，才发现她正和李向阳的尸体纠缠在一块儿。原来刚才替我挡下陆河攻击的手掌是李向阳的。他的掌心被陆河的手刀刺穿，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弯曲着手指紧紧扣住陆河的手，不让她抽出来，控制住她的行动。
“陶桃！这女人是谁啊？她为什么要攻击你？”李向阳转过头来大声地问我。
靠！尸体怎么能说话了？！
我困惑地抖了一下，好像看见李向阳出现了重影，定睛一看，才看清说话的并不是李向阳的尸体，而是他的鬼魂。他的魂不知何时附着在了他的尸体身上。是因为这个，他的尸体才摆脱了陆河的控制吗？我心想。
“可恶……可恶！你竟然敢让脏东西附在我男友身上！”陆河杀红了眼，愤怒地骂着，抬起另一只手刀，朝李向阳的手臂挥砍下去。
咔擦——！
李向阳的手臂应声落下，鲜血流了一地。此刻的李向阳，没了双臂，再也无法与陆河纠缠。
陆河带着满满的杀戮感，冲李向阳的尸体咆哮着：“滚出去！不要弄脏我男友的身体！滚！”
李向阳的魂被陆河吓得抽离出他的尸体，害怕地逃过来，躲在我身后。“我的妈呀，这女人好可怕，她到底是谁啊？陶桃？”
我去！活着自私，死都不怕。现在死了成鬼魂，竟还窝囊了。
既然这么胆小如鼠，他还冲出来救我干嘛？真是指望不上！
我无暇回答他的问题，我明白我根本敌不过陆河，只能逃跑。于是乎，趁着陆河整理李向阳的尸体伤口时，我迅速地往绿化带外钻了出去。
“喂！陶桃，你跑什么！等等我，你不是答应我帮我见我老婆吗！喂！”李向阳追在我身后喊着。
当我钻出绿化带以为自己逃出来了时，陆河也从我前方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不怀好意地笑着，舔了舔手上粘着的血说：“我说了，你跑不过我的，今天你甭想逃……”
“**——！”
“二胖——！喵！”
“小柴！你在哪儿啊？”
陆河话说到一半，便有好几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嗷呜——嗷呜——！”
“喵嗷——！”
方才在绿化带里被陆河和李向阳尸体打糊涂的猫狗们也叫了起来。听起来是在应和那些四面八方传来的喊声。
我明白了，刚才被魂附体来救我的都不是流浪猫狗，而是宠物猫狗。狗狗可能是跟着主人在外散步突然挣脱牵引绳跑过来，而猫咪应该是直接从楼上阳台跳下来的吧。那些喊声是这些猫狗的主人发出的，他们找寻着跑丢的宠物在接近这边。
那些声音越来越近，我看到陆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我则是越来越放松庆幸。
“哼！算你走运！”陆河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扭头钻进了灌木丛里。
几秒后，我看到三五个人从前方路的尽头拐出来，边喊着猫狗的名字，边往我这边走。
绿化带里的猫狗钻了出来，闻声朝着那几个人跑去，一阵雀跃。
“臭狗！你乱跑什么！”
“吓死我了，宝贝，你怎么突然从阳台摔下去了，我再也不敢开阳台窗户了，呜呜呜呜……”
主人与宠物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
绿化带里不再有其他动静，我忍不住拨开灌木丛往里望去，陆河和李向阳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包括李向阳的两条断臂，也消失了。
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深呼吸，长舒了好几口气，心有余悸，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我装成路过的人，如无其事地经过这群人身旁，他们忙着检查自家宠物有没有受伤，根本没有人看我一眼。
而李向阳的魂一直围在我身边，吵个不停，而我由始至终都没有理他。
“喂！陶桃，你聋了？”李向阳第n次地伸手想要拉住我，第n次地穿过我的身体。“你听不到我说话吗？还是说，你根本就看不见我？不是吧！你连我都看不到，说什么会帮我啊！你是装的吧？别装了，喂！你听到了吗？快带我去找我老婆！”
我一路走，他一路跟，没完没了地说着。
“你肯定是在装无视我，叶文文妈妈说了，你是能看到鬼魂的，你不可能看不到我！喂！你说话啊，你到底要怎么样才愿理我？我还有钱，如果十万不够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你是玮玮的同学，你到我家找他玩时可以到我房间把卡找出来，我告诉你在哪儿，密码也给你，我求你了！带我去见我——”
我正感到受不了想要开口骂他时，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消失殆尽。
我不由得转身看了看，他确实不见了。是已经消失了吗？那么快？才不到一小时……我又看了看周遭，才发现我自己走出了御景园小区。兴许他是被迫跳转回小区内的限制区域范围里了吧。
管他是消失了还是跳转回去了，总之我耳根清净了。我本来就不打算帮他和他老婆见面，就让他懊恼绝望地在他家小区里游荡乱窜，慢慢等待消失吧！
回到家，洗漱上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闭上眼，刚才经历的一切又再浮现眼前，心有余悸，呼吸急促起来。
我刚才又差点被杀了……是的，又。可我还是死里逃生了。
黑暗的房间静悄悄的，静得好像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实在是睡不着，我睁开眼睛，看着路由器闪烁的光点，脑海里重复着刚才在御景园小区的经历的画面。
兴奋。没错，我是在兴奋，压根不是在担心陆河还会再找上门。原来我的能力还可以这样使用，操控亡魂……真是有趣啊！
第一六七章 失踪人口（一）
十二月十八日。
六点我就被闹钟吵醒。
昨晚回味着自己能力的新的使用方式，兴奋过头，不知何时睡着的。醒来觉得有些发昏，应该是睡太晚，睡眠不足的原因。
洗漱完毕，昨夜兴奋的余热又燃起来，顿时精神抖擞了。欢腾蹦哒着出门赶公交上学。
走到学校门口，远远就看到了李玮。他仍带着黑袖章，精神状态还行，和平日里一样，扑克脸，十分冷酷，看不出太多情绪来。
昨晚从御景园回家后，我一直沉浸在获得新技能的愉悦中，几乎都把李向阳自杀身亡，尸体被陆河偷走这件事了。
李玮他发现他爸爸已经死了吗？如果发现了，他还能若无其事地按时来上学？我不禁对此感到好奇。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想着想着竟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朝李玮走了过去。若是以前的自己，好奇归好奇，也就放在心里好奇罢了，是不会主动去寻求答案的。况且还是个我不太熟的人。
“嘿！早上好！”我追上李玮，轻拍了下他道早安。
他反脸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酷酷地回我：“嗯，早。”
“你……还好吧？”我尽量委婉地试探问着。
“你指哪方面？”他反问我。
“嗯？”我有点尴尬，没想到他会这么反问我，索性转了个弯说：“其实你可以再多请几天假缓缓，情况特殊，老师会理解的……”
“你就想跟我说这个吗？谢谢。不要担心我，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很可怜。说实话，我不需要。”他态度强硬地回我，带着些微的抵触。不知是厌烦我这个人，还是厌烦被人关心这件事。
“对不起……”我诚恳地道歉。毕竟我是真的觉得他可怜，他的话命中了这一点，所以我对他感到抱歉。
“也不必跟我道歉，这样会显得我在闹情绪，对你无理取闹似的。”他又直接怼了回来。
尴尬得沉默盘旋在我和他之间。我没问出他到底是否知道李向阳已死的消息，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从和他的对谈能看出，他并不如他外表看着那么坚强，而是十分敏感脆弱的。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不希望被别人关心，好像所有对他的关心都是带着高姿态的一样。
罢了，与我无关。李玮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并不想去深入探究。我只是好奇他对失去父母的观感是如何的而已。既然他那么“坚强”，那我就没必要“关心”他了。
感觉从校门口到冲刺楼的路程好漫长……不，确切说，是和低气压的李玮同行的压力好大。忍受着他的冷若冰山不说，还要承受路上其他同学投来的目光。
终于走进了冲刺楼，我跟他说了声拜拜，直接跑向楼梯通道，步行上楼，结束这漫长的尴尬。
课间，我把昨晚的经历当故事会都告诉了杨丹。她听得那叫一个兴奋激动，嚷着精彩刺激，还说好想亲眼见见陆河操控尸体的能力。
我本以为给她说了个恐怖故事，会让她感到惊悚害怕。没想到竟激起了她的兴趣，真是不可以常理来猜想她的反应啊。
“那李玮现在知道他爸死了没呢？”杨丹问完陆河的事，又抓住李玮的事问我。
“不知道啊。”我答。
“他爸突然消失不见了，他没有怀疑什么事了？”杨丹诧异。
“不是，我说的是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事。”我连忙纠正她的理解，“今早我在学校门口碰见他了，我尝试问他这件事，可他的态度不太友善，对我很是抵触。”
“他来上学了？！看来应该是不知道吧。不然现在应该又在操办他爸的葬礼了。唉～！真是可怜啊！”
看吧，杨丹也感慨着李玮的可怜。这不是摆着高姿态的关心，而是听到这种消息的正常反应。父母亲接连着几天相继死去，任谁听到，都会觉得这个高中生可怜吧？
下午放学，林琳上楼来找我一块儿回家。
“李玮今天不是来上学了？你怎么不重色轻友跟他走了？”我故意酸她。
“唉！他妈妈的死还是对他打击挺大的，他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我下课有主动去关心他，但他都对我爱搭不理。一放学，招呼也没跟我打一声就走了。”林琳颇为失落地回答我。
“遇到这种事情绪低落也能理解，你好好忍着吧，等过段时间他走出来就好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想说我就不主动问。尽量不逼他，默默陪着他就好。”
“真是个懂事的女人。哈哈！”我表情夸张地赞美着她，不过我是真这么觉得的。
林琳这番话让我对她刮目相看，看来她对李玮是真用心了，之前云淡风轻地说过没准交往一阵子就会腻了怕是要啪啪打脸了。
“那当然，哼哼！”林琳很享受我对她的评价，一脸的骄傲。“不说他了。诶，下周就是你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嗯？你不说我都忘了呢！”我挠挠头，确实忘了，“随便啊，你送什么我都喜欢，有礼物收我就很高兴。”
我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十六，圣诞节的后一天，很好记。但我还是忘了，最近事太多了。
“其实我也忘了，嘿嘿。是张思睿提醒的我。他问我你喜欢什么东西。说真的，你就一点也不会考虑他吗？我觉得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呢！不是玩玩的那种。”林琳挤眉弄眼地跟我说。
“打住打住。别乱牵红线哈，你又不是月老。”我赶紧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有感觉的话用不着你说，我自然会和他在一起的。”
林琳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懒得问你，走，给你挑礼物去。”
次日。
李玮照旧来上学了，听林琳说，他还是和昨天一样，没精打采，不发一言。上课走神，下课趴桌上睡觉，放学直接回家，没有和任何人交流。
周六，我照惯例去了张叔叔和妈妈家，和他们共度周末。
妈妈开始和我说话了，她夸我做的饭比之前有进步，问了问我的月考成绩，关心了下我平时的生活状况。
我觉得一切在慢慢的好转，妈妈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和蔼可亲，对我关怀备至的妈妈，我好高兴。
十二月二十二日，周一。
刚走进校门，就听到林琳在身后喊我，急切的模样像是有重大八卦要跟我分享般。
“陶桃，你听说了吗？李玮他爸爸失踪了。”她挽着我的胳膊，开门见山地说。
“是哦……你怎么知道的？”我假装震惊地回她。
“昨天晚上我们班qq群里传出来的。好像是已经报警了，昨天一整天李玮和他大伯都在公安局里配合接受警方问话呢。”
“有什么头绪了吗？”
“没有呢！小区，公司和他常去的地方的监控都查了，一无所获。正在进一步扩大范围搜索呢。”
“哦……知道他是哪天失踪不见的了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在qq群里没说太多，便被班主任终止了八卦，而且还全员禁言了。”
“这样啊……那李玮他还好吧？”
“不知道啊，昨晚我知道这消息时就给他打电话，他一直没接呢！不知他今天会不会来学校呢……”
我和林琳一面走一面聊着，走进了冲刺楼，各回各班。
电梯抵达七楼，我从电梯间走出来，我看到班主任陆静站在教室门口。她看到我，神色凝重地走了过来，挡在我的面前。
“陆老师早……”我正打算问好。
“陶桃，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市公安局的警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说完，陆静不多加解释，也不等我发出疑惑地领着我又折回电梯间，乘电梯下楼，往办公楼方向走去。
第一六八章 失踪人口（二）
早读课都没让我上，教室也都还没进就把我往办公室领，究竟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我一头雾水地跟在陆静身后想。
走进办公楼，里面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坐在陆静办公桌前，是陌生的两个面孔。除了他俩，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不在，都去守自己班的早自习去了？这屋里的老师又不是全都是班主任……我有不祥的预感。
那两人看到陆静和我进来，起身迎我们。
“这两位是市公安局的警官，他们有点事想要问你。”陆静把我领到那两人面前，给我介绍到。
“警察？！”我心里一抽，大概明白他们是为何事而来，不禁有些紧张。
“你好，我是市局刑事侦查科的莫文武，她是林燕。我们来找你是想问你几个有关李向阳的问题。别紧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行。”莫文武介绍着自己，说明来意。
“李向阳？谁啊？”果然是冲着李向阳失踪的事来的。我发现莫文武在提到李向阳的名字时，在观察我的反应，所以我下意识地装作没听过这个名字，反问回去。
“就是十一班李玮的爸爸。陶桃，李玮他爸爸失踪了，警察说……”陆静想给我解释，但说了一半就被一旁的林燕制止了。
“不好意思，陆老师，请你不要打岔，让陶桃同学自己回答。”林燕把陆静带到另一张办公桌去，离我们几米远，不让她打扰警察的问话，但又让她履行了老师对学生的监护义务。
莫文武周皱眉头，重复了一遍刚才陆静已经说过的话：“李向阳是你同学李玮的爸爸，他失踪了……”他依旧是边说边观察着我的反应，“你和李玮熟吗？”
我装作谨慎地回头看了看陆静，凑近莫文武小声说：“我和他不熟，但我和他女朋友是闺蜜。警察叔叔，你可要保密哦，学校不允许学生谈恋爱。”
“那你和李向阳……就是李玮他爸爸认识吗？”
“不算认识吧……前阵子李玮他妈妈去世，我到殡仪馆吊唁时，和他爸爸聊过几句，仅此而已。”我坦荡荡地回答，思忖着，警察为什么会找到我？一定是已经判定李向阳失踪的大概时间，在找寻最后的目击者。他们一定知道了我和李向阳见过面，所以才来找我询问。
“仅此而已吗？”莫文武强调着追问。
“嗯……还有上周，忘了周几了，下午放学时在学校门口见过他。”见他狐疑追问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上周三下午放学我和李向阳见过面吧，所以我没隐瞒此事，说了出来。
莫文武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点点头，“那次在学校门口碰见他，你俩聊了些什么？或者说，他有对你说了什么吗？”
“倒是没聊什么，他老婆死了，精神状态有些不好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警察叔叔，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的我能通灵，他来找我是希望我能帮他和他老婆的鬼魂见一面。可笑吧？”既然他们能调查到我和李向阳见过，自然能调查到叶文文的妈妈，当然也能从叶文文妈妈那儿听说过我能见鬼的事，所以有关李向阳来找我说的事，我也没有隐瞒。
“这样啊……那你怎么回他的？”莫文武听到我提到通灵见鬼的事，并没有露出惊讶不解的表情，可见我猜对了，他早已从叶文文妈妈那边听说过这件事。而他完全没有把问话的重点放在通灵这件事上，可见他是不相信我能见鬼这件事的。
我耸耸肩，“他认定我能帮他和他老婆见面，求我帮他，我觉得他挺可怜的，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只能先答应他，把他情绪安抚好咯。不然我害怕他不依不饶不肯让我走呢！”
“你答应他了？然后呢？”
还有然后？
我迅速思考了一下。难不成当天晚上我去过御景园这件事他们也知道了？也许他们在查看小区监控时看到我了吧。如果是这样，那我当天晚上去了御景园小区这件事也得一并坦白才行。
“然后他就开车走了啊。我和他约好晚上九点左右在他家楼下见面。因为害怕他第二天又来学校烦我，所以我吃完晚饭后还是去赴约了，我想着随便编个理由应付过去，就说他老婆的鬼魂不在他家小区啥的……可是那天晚上，我在他家楼下等了好久，他都没有出现。”
“是御景园小区吗？”莫文武眼睛眯成一条线，仔细观察着我，貌似是在判断我是否在撒谎。
“是的。”
“几点？”
“九点左右吧，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警察叔叔。”我装出弱弱的样子说到。
“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就好。你具体是几点到御景园小区，又是几点离开的？”莫文武不苟言笑，不吃这一套。
反复询问相同的问题，是在看我的回答会不会出现前后矛盾的纰漏吗？看来警方是怀疑到我身上了？不是吧！李向阳那么大个人，我能怎么把他带走并藏起来！难不成怀疑我有帮凶？
“八点五十多到的，大概……九点四十多离开的吧。”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照实交待。不过，如果他要问我在御景园小区内待了近一个小时都在干什么，我该如何回答……
他们究竟有没有在监控中查看到我在李玮家楼下站了许久？
按理说，小区住户楼的单元门正对着的地方大多数都会安装监控摄像头，如果御景园小区也不例外的话，那我和陆河应该都被监控拍到了才对。
警方也寻找到陆河问话了吗？
不不不！我突然醒悟过来，如果御景园小区住宅楼单元门正对着的地方有监控的话，那李向阳自杀身亡后，他的尸体被陆河操控走出来时，也应该被监控拍到了。被操控的李向阳在监控中可看不出是具尸体，虽然肢体动作比较僵硬，但在让人看来他确确实实还在行走移动，不会认为有什么问题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警察搜索的重点就应该不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了，至少侧重的地点不应该是御景园小区内，而是在李向阳的尸体离开小区后的轨迹追踪。
由此可以推敲出警方当前并没有从任何监控中搜查到李向阳尸体的“行进”轨迹。我暗自肯定着自己的推敲，心里的底气又大了一些。
“你说你那天晚上没有见到李向阳，但你还是在御景园里待了近一个小时之久，你都在干什么呢？”他果然这么问了。
他在套我话。他应该不知道我其实是见到了李向阳的——即便那是李向阳的尸体——警察之所以到学校来找我问话，就是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我确实见过李向阳。
他也应该不知道我和陆河在御景园小区里碰头了，不，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陆河这个人的存在吧……我相信陆河有能掩盖这一切，让李向阳消失得没有踪迹。
“撸猫撸狗。”
“蛤？”
“我在他家楼下等了十多分钟，他一直没有出现，我感到庆幸不用应付他，正准备离开时，突然从四面八方跑出来好多猫和狗，都非常不怕生地围着我转悠撒娇。我很喜欢小动物，就和那些猫猫狗狗玩了一会儿。直到它们的主人来找它们了，我才离开小区的。”
第一六九章 失踪人口（三）
莫文武听完我撸猫撸狗的答案，表情拧巴了一下，似乎很不满意似的。他没从我身上获取到太多有用信息，自然不太满意。
接着，他又再重复地问了几遍我与李向阳碰面时曾说过的内容。十二月十五日晚上在殡仪馆六号告别厅，十二月十七日下午放学在学校门口，还有十二月十七日晚上在御景园小区。不管是谈话内容，还是我的行踪动向，我又都一五一十地重复回答了几遍。当然，这里的“一五一十”指的是和最开始回答的内容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在反复问了几遍以后，莫文武终于败下阵来，放弃了对我的怀疑。他从对我的询问中，没有找到丝毫的纰漏和异常。
“好吧，我没什么问题了，谢谢你的配合，如果想到什么了请再跟我们联系。”莫文武收起不苟言笑的严肃脸，弯了弯嘴角和眉梢冲我笑笑，然后转头问：“小林，你那边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了。老莫。”林燕回答。
“好的，那我们走吧。今天打扰了，陆老师。”莫文武走过去，跟陆静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和林燕一同离开了办公室。
我看了看陆静，她一脸的不爽。我以为她是因为我被警察问话，觉得我惹事了而不爽，谁知她朝着莫文武和林燕离去的背影骂了一句：“大清早就跑过来说要问话，没有证据随便就怀疑人，让我们配合调查，真是浪费时间！警察了不起啊！哼！”
“陆老师，李玮的爸爸真的失踪了吗？会不会是因为悲伤过度，离开b市去了别处旅游散心去了啊？”做戏要做足，我继续装懵地问到。
“我哪知道啊！去去去，赶紧回去上课！这折腾的，找不到人破不了案就胡乱搜查，真是无能。”陆静继续着对莫文武林燕二人的吐槽，没啥好气，让我回教室去。
好在陆静没有因此事迁怒于我，实际上确实也和我没啥关系，我干嘛要做贼心虚……
我糊里糊涂地想着，一路思忖着李向阳失踪这件事，走回了教室。
早读课刚下，进教室一坐下，前排的杨丹就反过脸来，“哟，翘早读，学坏了哦！”
“才没有翘课，我早就来了，被陆静叫去办公室了而已……”我嘟囔抱怨着。
杨丹趴在我的课桌上，两眼放光地看着我，一脸殷切地等待着我的八卦。
我叹了声气，如她所愿地将刚才在办公室被警察询问的事告诉了她。
“哈哈，你被警察盯上了啊！”杨丹听完我的讲述，乐开了花，“你干嘛不老实告诉他们，其实李玮他爸已经自杀死掉了，尸体被陆河偷走了。搞得那么心虚干嘛，明明没你啥事。”
“我也不知道……”
李向阳自杀是已经命定好了的，他的尸体被盗是陆河所为，从直接关系上看，确实与我无关。
但是，是我骗了李向阳说会帮他与潘云见面，所以他才会在十二月十七日那天晚上提前在御景园小区自杀。而且，盗走他尸体的陆河也是我通知来的。换句话说，李向阳的死，以及他的尸体被盗，都间接与我相关。
所以，我做贼心虚了。
“就算我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吧……”我转移话题回答杨丹。
“你啊，相不相信是他们的事，撒谎与否就是你的事了。现在你怀疑他们没查到你在御景园小区里的监控，所以你撒的谎倒是可以自圆其说。可你要明白，谎言就是假话的意思，它真不了，总会被识破的。真到那时候你就百口莫辩了，尴尬不？”
“……”她说得没错，我现在就很尴尬，默不作声地听她说着。
“我建议你还是找警察那边说清楚比较好，你若担心他们不相信，你忘了咱们在市局里有认识的人吗？你找他说说去。”杨丹兴致满满地搓着手，冲我挤眉弄眼地说：“顺便可以问问他最近有没有在办什么劲爆的案子。嘿嘿！”
“市局认识的人？”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嗯？你说的是郭昊天吗？”
“是滴！你的事他不是基本都清楚吗？不会不相信你的啦！”
“也对，是该找他聊一下，省得到头来警察那边老盯着我不放……”我思忖着，自言自语。
“尽快的吧。”杨丹催促着我。
我白了她一眼，觉得她无非就是要打听最近b市有没有什么重口味的刑事案件而已。
“别误会，我是为了你好，”杨丹像看穿我在想什么似的，连忙否认到，“你仔细想想，如果警方只是单纯地受理了李向阳的失踪报案的话，怎么可能会大费周章地进行调查，还跑到学校来找你问话。你不是听说李玮他亲戚是前两天周末时才报的案吗？按警察受理失踪案报案的常规操作看，应该是敷衍一下先受理，然后让家属回去再找找，再过几天还是联系不上再说，立案侦查与否，还要看公安局当下所有案件的轻重缓急来决定呢！”
“是哦！昨天或前天报的案，今天就已经查完相关地点的监控，开始询问最后目击者或接触者了。确实快了些……”
“一定是警方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指向李向阳并非是简单的失踪而已。所以我才让你赶紧去找郭昊天说清楚，被扯进刑事案件的感觉有多糟糕你应该有经验。”杨丹歪头笑笑。
“可李向阳是自杀，本就不是刑事案件啊！充其量也只是陆河非法偷盗尸体而已，和我没啥关系。”
“你跟我解释干嘛？去跟郭昊天说啊，呵呵。傻乎乎的。”杨丹鄙视着我。刚说完，上课铃就响了，她转回头去。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老师讲着文言文赏析，而我在走神。
确实像杨丹说的那样，警方已经找到蛛丝马迹判断李向阳不是简单的失踪了吗？还不会他们认为是谋杀，而我则是掺和其中的帮凶吧？这也太无厘头了吧？怀疑我总得先判断我的杀人动力不是吗？我有什么理由要杀李向阳！真是的！
我浮想联翩，觉得苦恼。
杨丹说的没错，我的确应该去找郭昊天解释清楚。把陆河招供出来，让警察寻找李向阳尸体的同时，顺便把陆河拿下给端了，省得她之后再来找我麻烦，一举两得。
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陆河一定干过夺人性命之事。我坚信这一点。
想罢，我决定下课就给郭昊天打电话联系……
电话通了，响到自然挂断，郭昊天都没有接。兴许是在忙吧。我这么想着，给他发了条信息，告诉她有急事要跟他说，让他看到信息速回电话。
等到中午放学，郭昊天都没有给我回电话过来。
在忙着查啥大案子吗？连回电话的时间也没有……
同学纷纷散去，我也收拾好书包准备下楼找林琳吃午饭，刚走出教室，就一头撞进一个男生怀里。
“不好意思……”我下意识地道歉，抬头却发现撞的人是李玮，他那张冷峻酷帅的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嗯？你怎么在我们班门口？”我连忙弹开他的身体问到。
“你知道我爸在哪儿是吧？你带我去见他！”李玮严肃地瞪着我说到，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你胡说什么呢！快松开我！”我有些惊讶他说的话，但我忍住了，只露出疑惑和不高兴地甩开他的手。
可是他抓得很紧，我没有甩开他，他的手仍是牢牢地抓着我的手腕。
“我爸已经死了是吧？你能看见鬼对吧？带我去找他，我要见他！”李玮又再说出令我咋舌的话，搞得我目瞪口呆。
我被他抓着，整个人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他。
“喂！你俩在干什么呢？”突然，从走廊尽头的楼梯口那儿传来林琳的声音。
我闻声转头，看到林琳站在楼梯口处，正死死地盯着我和李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