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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祥珞     狂傲小邪医txt下载     狂傲小邪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五章 真相如此

    “你确定你都想起来了?”

    周川说他想起了他临死的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郭昊天表示质疑,问道。

    周川点点头。

    九月五日凌晨一点多,周川被剧烈的疼痛闹醒,无法再继续入眠。他痛苦地看着身旁熟睡的老婆,除了身体的疼痛,心里也十分痛苦。他老婆为了照顾他,辞去了工作。同时还要照顾他们的儿子,忙得她不可开交,疲累不堪,日渐消瘦。

    多少个夜晚,他因疼痛醒来,他老婆也随之醒来,喂他吃止痛药,陪着他熬过阵痛,舒缓下来,再度入睡。他老婆从来不埋怨不抱怨,只一心一意地照顾着他和儿子,无微不至。

    他曾对他老婆说过轻生的念头,他老婆哭着骂他心狠,想一走了之抛下她们娘俩儿。

    他老婆求他不要胡思乱想,虽然已是肝癌晚期,无法治愈了,但希望他能保持良好的心态面对余下的生活,她会坚定不移地陪着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面对他老婆的哭求,他放弃了轻生的念头,没再提过这一茬。当然,只是在他老婆年前他装作妥协了而已。

    尽管他老婆央求他坚强地活下去,可他肉身的疼痛是难以承受的,每次疼痛的发作都让他难受到想放弃一切,不是嘴上说想挺过来就能挺过来的,如抽筋拔骨般刻骨铭心,无以复加。

    那个凌晨也一样。他强忍着疼痛起床,不想吵醒他老婆,拉开床头柜抽屉找到止痛药吞服。然后在等药效起作用的过程中他忍受着极度难耐的疼痛,从床上一把抽过枕巾,咬在嘴里,扶着墙慢慢踱步走出卧室,来到书房,关上门,立刻躺倒在地板上,蜷缩着身体,抽搐起来,与疼痛抗争着。

    浑浑噩噩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身体的疼痛渐渐得到缓解,他从地板上爬起身来,忍着隐隐的疼痛坐到椅子上,趴在电脑桌上。

    发呆。身体时不时传来的镇痛令他皱眉抽搐。不经意间,眼角竟流出了两行热泪。

    太难受了,太痛苦了。不仅自己难受痛苦,还让他的家人跟着他一块儿难受痛苦。他好想去死,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了,他不再痛苦,他的老婆也会轻松许多,从此解脱。

    即便一开始会因失去他而难受,但时间终会疗愈一切,他老婆会接受他死掉的事实,不再伤痛,恢复正常的生活。

    “我对死亡早已没了恐惧,让我犹豫的不过是对老婆儿子的不舍和担忧罢了。”周川叹气苦笑着说,“告别?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把我老婆叫醒,跟她告别,我就死不成了。她一定会阻止我,那样的话,我赴死的决心也会被击碎崩塌……我不能再犹豫不决了。所以,我决定留一封遗书给她,就当作和她告别了吧……”

    周川说到这儿,看了看我们,又继续说:“当然,我也担心我的自杀会不会给我老婆带来困扰,所以我在遗书中也写明了我自杀的原因,是不堪忍受病痛和不想在拖累她们娘俩儿。事实证明,我的顾虑是对的,你们确实在怀疑我老婆。呵呵,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所有真相。”

    他态度十分诚恳,一气呵成,娓娓道来,听不出有半点虚言。我不禁为之动容。一方不想成为另一方的负担,而一方却从未将另一方当成过负担,没人会莫名其妙地想死,不过是现实的种种艰难让人难以承受这生命之重而自愿地去赴死。

    生命虽是值得被尊重的,但我此刻却觉得有的人放弃自己的生命又是那么的情有可原,可以理解,不应该被怪责。

    “你确定你说的都是全部事实了吗?”郭昊天不像我那么感性,一直保持着客观冷静地听周川陈述,然后问到。

    “我确定。”周川笃定地回答。

    他们俩四目相对了一会儿,郭昊天收回目光,挠了挠头,转向丁伟光问:“我没什么疑问了。你呢?”

    “我还有个问题……”丁伟光从郭昊天身后冒出头来,怯生生地说,“你老婆知道你的寿险投保时间已经超过两年了对吗?”

    “嗯?你是想问自杀理赔的问题吗?”周川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回答到,“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我之前不是早有过寻死的念头但被她阻止了吗?她哭着说我死了她和儿子怎么办?我安慰她时给她开玩笑说过,不用担心未来的生活,我死了她们可以拿到一笔保险赔付,我购买的时限已超过两年,即便我是自杀的,也是可以获得赔付。”

    “哦……你给她说过啊。”丁伟光频频点头,“那我也没什么问题了。”

    郭昊天嗯了一声,又看向我,“你呢?陶桃?”

    “啊?我也没什么问题啊,都在听你们说,我也不太懂。”我连忙摆摆手。

    “那就到此为止,我们走吧?”

    “好的。”

    雷厉风行,说走就走。反正本来案子就已经以自杀结了,郭昊天不过是来证明自己的疑虑的,得到答案,自然没什么好逗留于此的理由了。

    丁伟光也跟着我们,仍紧紧地贴着郭昊天离开。

    “诶,等一下。”我们刚打开门还没走出去,周川在身后喊了一声。

    我转过身,他走上前来,又再伸手过来试图触摸我,然后穿过我的身体。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吗?”

    “那个……”他看着自己的手,怀着期待地问我:“你刚才说的,能让我和我老婆儿子再见一面,是真的吗?”

    我愣了一下,微笑回他:“是真的,等她们从娘家回来时,告诉我一声就行,我过来帮你们相见。”然后用肘撞了撞郭昊天,“到时候你通知我就行,郭哥。”

    “嗯,知道了,你放心好了。”郭昊天点头答应。

    “好的,谢谢你们。”周川感激不尽地鞠躬道谢。

    我们三人离开了周川家。

    “哦!我知道了,所以刚才我进他家时,门是他的鬼魂打开的吗?他想出来,但是又没办法出来?鬼都走不出他们死的地方那个范围吗?”往海晏小区走出来时,丁伟光一直在问我们刚才见到周川的鬼魂是什么情况,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个不停。

    郭昊天只回了一句就让他不再询问,“你那儿都有什么好的产品介绍给我啊?”

    丁伟光瞬间忘了见鬼的事,开始给我们介绍起保险产品来。

    他介绍了一路,直至我们走出海晏小区,走到他的车前,他才让丁伟光打住,“好了,你说得天花乱坠的我也听不懂,你就帮我挑一个比较合适的产品吧,我有空了给你说,你过来签合同就行。”

    “好咧,谢谢郭警官,您慢走。等您电话哦。”丁伟光帮我们打开车门,欢送我们离开。

    郭昊天把我送回家。我下车时,他又再跟我道谢,在车上他已经说了好多次了。“今晚谢谢你了,那么快就搞清楚真相了。”

    “不客气,以后有需要再找我哈,乐意效劳。”我冲他笑笑。

    “也不能一有事就找你帮忙啊!不然,那可不就成了魏队口中的走捷径了吗?呵呵。”他开着玩笑。

    “随你啊,你自己看着办呗。”

    “嗯。快回去吧,早点休息,晚安。”

    “好的。晚安。”

    本以为是谋杀伪装成自杀骗保的案子,就这么飞速完结了。虽然觉得不够刺激,但我还是成就感满满,回到家,洗了个澡,兴奋了好久才沉静下来,睡着时大概都已经凌晨两点了……

    大清早,六点十五,我被闹钟吵醒,跟被窝和床只抗争了五分钟不到,被迫营业地起床。我显然没睡够,上厕所,洗漱的过程几乎都是闭着眼进行的。要是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就好了,我就能睡到上课铃响再起来了。

    痴人说梦!我把脸浸入洗手池中蓄满的水里,让自己清醒。

    来不及弄早餐吃了,洗漱整理完自己,火速出门,赶上公交车,准时到达学校。

    在学校门口买了糯米饭团做早餐,走进学校。

    “嗨!陶桃,早啊!”碰见了潘文婷,她双手提着书包,优雅地歪歪身子跟我打招呼。

    “早。”我随性点了点头回她。

    “呀!你的脸怎么有点肿肿的啊?是没睡好吗?”

    她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洗漱照镜子时几乎闭着眼,压根就没注意自己的脸怎么样了。只是摸着感觉不到疼痛,就忘了这茬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确实不疼,没所谓地对她说:“没怎么,昨天下午被人打了几巴掌。”说完,扭过头不再看她,加快脚步往冲刺楼走。

    她追上来,硬是要和我并排走,并追问着:“被谁打的啊?你在学校不会也被欺负了吧?要不要告诉老师?被欺负了可不能默默忍受,那样只会让对方以为你不敢反抗,更加变本加厉地针对你进行欺凌哦。”

    真是好笑,她怀疑我在学校遭受霸凌了?明明她才是被霸凌,并且默默忍受不敢反抗的人。竟问我要不要告诉老师?自己都没做到的事,倒是挺会给别人支招。难道她是在以过来人的身份对我说教?切!

    不知为何,我内心充满了对她的吐槽。可能是觉得讽刺吧!说别人容易,说自己难。我不喜欢她对我关怀的这种表达方式。毕竟,我跟她不熟,而且我觉得,她先管好自己的事再说吧。

    “告诉老师也没用,不是我们学校的人打的。”我平静地说。

    “啊!那是……”她露出惊讶的表情,打算继续问下去。

    “是前天约你在菲比餐厅见面的那三个女的打的。”我立马堵住她要继续刨根问底的冲动。

    “……”她震惊地沉默了,一脸内疚地跟在我身后,不再说话。

    这真尴尬,待会儿我们还要走进同一栋楼,同一间教室,坐前后排座位呢!

    “和你没关系,你不要自责。她们找我麻烦不是因为你。”为避免持续的尴尬,走进冲刺楼等电梯时,我对她说了一句。本来就和她没关系,昨晚在派出所已经搞清楚了那三个女生攻击我的原因,是黄琴教唆的。

    “怎么会和我没关系,就是因为我,她们才找上你的。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她委屈地看着我说。

    “都说了不必跟我道歉……”我转念一想,干脆把黄琴的事告诉她得了。不过,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我。我琢磨着,转了个弯对她说:“你还是去看看黄琴有没有也被找麻烦吧,前天她可能亲自从那三个女生手里救出了你,那三个女生兴许更不会放过她吧!”

    “对哦,”潘文婷恍然大悟,露出更加焦急内疚的表情,“你看这事闹的,把你们都连累进来了。”

    “把谁们都连累进来了啊?你们在说什么呢?”潘文婷话音刚落,黄琴就走进了电梯间,笑眯眯地看着问。

第一二六章 视频剪辑

    “黄琴?你没事吧?”潘文婷见到黄琴,连忙关心地问。

    “我能有什么事?呵呵。”黄琴豪迈一笑。

    “陶桃昨天放学回家时被打了……就是前天那三个女生打的,她们没有也去找你麻烦吧?”潘文婷真是个傻白甜,竟听不出我话中的含义。

    “没有啊。呀!陶桃,你没事吧?你是在哪儿被打的啊?一个人放学回家可要当心哦,外面坏人好多的呢!”黄琴假惺惺地对我表示慰问,眯眼瞪着我看。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潜台词仿佛是在警告我少多管闲事,昨天那只是小惩大诫。

    “没事。还好后来警察赶到了,把她们都抓到派出所去了。”我冷冷地回答她。

    “那就好。她们为什么打你啊?是因为前天在小巷子里的事吗?”黄琴故作疑惑地问。

    “为什么打我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昨天在派出所她们都交待了。我倒想问你为什么呢!”想着想着我越发来气,怒目瞪着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会知道为什么?呵呵。”黄琴不屑地笑笑。

    “哼,装什么傻。”她的态度让我极为不爽。

    她嗲着声音,委屈巴巴地说:“我哪儿装傻了?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大清早的你怎么就平白无故地冲我开炮啊,我又没招你惹……”

    刚才还满脸不屑,现在立马又委屈起来了?她艺术生的特长是变脸吧?

    我没等她说完就凶狠地打断了她:“闭嘴吧你,你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立马扇你?装可怜给谁看呢!”

    我气势汹汹地骂完她,才意识到电梯间里不止有我和黄琴潘文婷,还有好些个其他班的同学。他们都感到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望着我。我那叫一个懊悔啊,黄琴当然不是在跟我装可怜,我都明白告诉她我已经知道是她教唆那三个女生来找我麻烦的了,她没有必要再跟我装。她明显是在跟周围除了我以外的其他同学装可怜啊。

    黄琴的眼眶立马湿润起来,眼泪在打转,抽着鼻子,做出不敢再多说话的样子,活像个被我欺负了害怕得不敢回嘴的弱者,楚楚可怜。

    戏真好!她是要考电影学院吧?能分到十四班,证明文化分不低。加上这业务水平,妥妥的能考上啊!我竟在内心吐槽起这档子事来,真是不合时宜。

    “怎么这样啊,欺负人不是吗?”

    “对啊,这女的是谁啊?竟然对黄琴那么凶。”

    “黄琴,别怕,我们在,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对啊,这里是学校,她还真敢动手不成?”

    电梯间里的其他同学纷纷对黄琴表示声援,对我露出抵制的情绪,围着我,挡在黄琴身边。好像我真是个无恶不作的暴力分子般。

    叮——!电梯到了,同学们拥着黄琴挤进了电梯,把我隔挡在外,不让我进。不友善地鄙视着我,关上了电梯门。

    我惊愕地愣在原地,感受着前一秒那声势浩大的不友善。我……被排挤了?就是眨眼的功夫而已。两年来,我在学校里毫不起眼,平凡得像个透明人一般,没什么人注意到我,自然也没人会想到要欺负排挤我,因为我对其他同学来说,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最能让人有记忆的点,不过是我常伴林琳左右罢了,可以忽略不计。

    真没想刚才那一瞬间,我竟成了众矢之的。那些同学都不认识我,互相问着我是谁,却又十分明显地站在黄琴一方,排挤我。这感觉真是……难以形容的不舒服。

    “哈哈,三十五名就是三十五名啊,脑子一点儿不会转,活该中套啊!”杨丹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拍了拍我的肩膀。

    “吓!你一直都在?”我反脸问。

    “嗯哼。”

    “那你刚才不帮我说话!”我埋怨她。

    “我疯了吗帮你说话!我可不想和你成为落难姐妹,被众人欺负。”她歪嘴坏笑着回答我。

    “哼,你倒是直白。”她这么说话我倒不生气,习以为常。

    叮——!另一台电梯到了。

    杨丹拉着我赶紧冲进电梯里,其余的同学也纷纷挤了进来。杨丹得意地说:“动作要快,不然你又要被挤出电梯了。在最里面看谁能把你挤出去。”

    我懂她的意思,会心一笑。

    回到教室,班上的同学好多都对我投来目光,我能感受到那些目光有好奇,嫌恶,讨厌,讶异,嘲笑,害怕……总之大多都是不友善的。

    刚才在一楼电梯间的事不会那么快就传遍全班了吧?不过前后脚搭电梯,难不成黄琴进教室后立马来了一出痛彻心扉的哭诉和指控?不太可能啊……那班上同学这么看着我是几个意思?

    我莫名其妙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不去理会他们,找出英语课本,专注地背单词,屏蔽外界的一切干扰。

    突然,潘文婷用笔头戳了戳我的背,小声地问我:“欸,你和黄琴怎么了啊?”

    我默默背着单词,不理会她。

    “诶,你们不是因为我才闹矛盾的吧?”见我不理她,她又戳了戳我的背问到。

    我急了,转过身去,“你别再戳我了。还有,我和她的事和你没关系,你别再自作多情了,ok?就这样。”说完,懒得看她的反应,转回身不再理她。

    虽然我想再告诫她和黄琴交往时自己小心,但寻思一下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我又没有黄琴要整她的证据。再说了,不经历些残酷,她永远不懂现实多残酷,不知道不要随便就相信别人。她还是个成年人呢,那么天真,以后进社会该怎么办?自己慢慢去感受吧。黄琴与她相安无事那便好,如若黄琴对她下手了那她就承受着吧。人总要成长,就当震撼教育了。

    下了早读课,英语老师喊了一声:“陶桃,你们陆老师让你到她办公室来一趟!”

    “嗯?好……好的。”陆静叫我去办公室干嘛?我犯什么事了?陆静是历史老师,虽然是我们班班主任,但并不任课我们班,十四班是理科班,高三已经没有历史课了。所以,她叫我去办公室一定和学习没关系,这才刚开学没多久,还没月考呢。

    我摸不着头脑地起身走出教室,乘电梯下楼,往陆静的办公室走去。

    老师的办公楼里冲刺楼不近,对于高三学生来说,班主任老师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是不会把学生叫到办公室去的,太浪费时间。有什么问题一般都叫到冲刺楼走廊里聊聊就完事。

    我边走边想着,心里困惑又犯怵,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让我去办公室找她谈不可?还让不让我上第一节课啊?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办公楼,找到高三年级组的楼层,喊了声报告,走进陆静的办公室里。

    走进办公室,我立马傻眼,林琳和张思睿也在办公室里,她们班的班主任正指着他俩训斥着。我没听清具体说了些什么,驻足停留了一下。

    “东张西望什么呢?过来!”陆静发现了走进来的我,把我叫过去。

    张思睿回头看到我,冲我吐吐舌头笑笑。他们班主任发现了又是对他一顿骂。

    “陶桃我问你,昨天下午放学,你干什么了?”陆静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地问。

    我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我会被叫到这儿来了,原来是因为昨天下午放学后和那三个女生打架进了派出所的事。

    “我回家了啊……”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还没说完,就被陆静急不可耐地打断,“你还不说实话?我什么都知道了,昨天下午你……”

    “我还没说完呢,陆老师。”我也打断她,“回家路上碰到三个来路不明的女混混,她们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拉我走,我不认识她们,拒绝跟她们走,她们就动手打我。然后我就还手了。再然后警察来了,把我们带到派出所去了。”

    待我说完,我以为陆静会问我有关我们打架的细节,比如林琳怎么加入进来的,张思睿有没有把人打伤之类的。

    可是她却说:“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外面打架斗殴,还被警察抓到派出所,给学校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还一副事不关己,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一点儿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对此我十分诧异,立马忍不住反驳她:“那陆老师您教教我,当时那种情况我该怎么办?不还手让她们打?”

    “你应该立马寻求帮助,报警或是找老师,而不是以暴制暴地和她们大打出手。”

    “呵呵,真是可笑。我们不是进派出所了吗?您怎么说我们没报警?难不成您的意思是,在警察来之前我们就应该站定不动挨打忍着是吧?好歹我们只是受了点伤而已,要是我们被打残了或是受更重的伤了,恐怕今天不是我到办公室来找您,而是您要到医院或是我家登门探望我吧?找老师就更可笑了,我当时是在学校外被攻击的,我是给您打电话,还是发语音求救呢?您有警察过来得快吗?”我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实在是忍不住。我们明明没有错,为什么把我们当成干了坏事一样地训斥。

    话毕,一旁的林琳和张思睿鼓起掌来,给我比了比大拇指。

    “你们起什么哄!”十一班的班主任吼了他们俩一句。

    “陶桃说的没错啊,梁老师,不妨你也教教我,像昨天那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做?啊不,换作你遇上了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你会不反抗只挨打?”

    “我会想办法躲避危险,然后求助……”十一班班主任说到。

    “原来梁老师属乌龟的啊……”张思睿嘀咕了一句。

    “说什么呢!态度给我端正点!”十一班班主任用力拍了拍桌子,凶巴巴地吼张思睿。

    “一个个的,都那么横哈。打架斗殴,违反校纪校规。给学校带来不好的影响,还不尊重老师。成何体统!”陆静也指着张思睿和林琳他们,一并骂了进去。

    “陆老师,我再重申一遍,我们没有打架斗殴,我们不过是正当防卫。您若不相信,可以到事发地的商铺找店家调取监控查看。再不行,你们可以去问昨天派出所出警的警察,那三个女生是受了谁的指使来攻击我的。”我正面硬刚,据理力争。

    “我哪有这闲功夫……”陆静气的说不出话来,瞪着我。而我也不甘示弱地看着她,毫不妥协退让。她摇摇头,说:“好,现在我们先不谈你们是打架斗殴还是正当防卫,你们在校外和别人发生了打斗行为这是事实吧?”

    “是。”

    “不管是谁先动手的,最后你们双方都被警察带走去了派出所对吗?”

    “对。警察可以作证,过错方并不在我们。而且也可以找到那三个女生来对质,她们是受谁指使来打我的!”我坚定地回答,倒要看看她想说什么。

    “这些都不重要。”她淡淡地说。

    这些不重要?那哪些重要?我一头雾水。

    “重点是,你们三人打架以及被警察带走,被现场的人拍了下来,并且传到了校园网上,影响非常不好!校园网可不只是你们学生在用,有的家长也会登录查看我们学校的一些相关信息。你知道吗?今天早上学校接到了多少个电话,质问并投诉的吗?说你们三个都是不良学生,带坏学校风气,会不会在学校里也经常打架斗殴,欺凌其他同学。”陆静训斥完,拍了拍桌子,“你们自己看看!”

    原来这才是班主任爆发的源头,我大概明白了。拿过她桌上的手机,点开暂停的视频。

    视频开始就是林琳将两杯手摇饮料往对方三人砸去的画面,然后是我们扭打做一团的画面。接着是张思睿加入战局,推开对方的画面,然后立马跳转到张思睿反扣住高个女生的画面。再然后就是警察赶到,我们控制着对方不让她们逃走的画面。最后是我们双方都被警察带走的画面。

    这视频很明显是被恶意剪辑过的,全都是厮打过程中我方占上风时的画面,完全都没有对方打我们的画面。

    “这视频不真实,陆老师,您可以去查监控,绝不是视频里的这样。是对方先动手的……”

    “陶桃,你还没搞清楚重点吗?重点不是你们谁先动手的。而是这件事已经造成了不良影响,家长和学生都你们三人的行为有非常大的意见……”陆静表示遗憾地说。

    “所以怎么着吧?老师,磨磨唧唧的,给个痛快。”林琳终于不耐烦了,歪过头来说到。

    “你什么态度!林琳!”十一班班主任又吼了她一句,好像他只会说这句似的。

    “学校决定给你们警告处分,让你们写检查,然后在周五,也就是明天下午放学后的校园广播时间,亲自读出你们写的检查,公开道歉。”

第一二七章 孰不可忍

    “我才不要写什么破检查呢!我们明明没错。”林琳伸了个懒腰,彻底地露出不屑。好像故意做给他们班班主任看似的,像是在说:我态度就这样,咋地吧?

    “我也拒绝,写检查就表示我们承认有错了,这根本就是颠倒黑白。老师你们教书育人就是这么为人师表的?”我也表示不会答应写检查。

    “啊……你们都不写啊,那我也不写吧。其实……写个检查也没什么,反正又不是真心的……”张思睿弱弱地说。我回头瞪了他一眼,他连忙不再说话,嘿嘿笑着:“不写!坚决不写!”

    “那我们就只能把你们的处罚力度加大了,由警告处分改为记过处分。”陆静威胁着我们,“你们要知道,记了过就会跟着档案走了,对以后你们考大学是会有一定影响的。”

    难以想象,为了逼我们就范,她竟如此阴险,这是老师会干的事吗?

    “你说记过就记过?凭什么!?”我听了陆静说的,非常生气。

    “陆老师,主任好像没这么说过吧?你这么擅自决定好吗?”十一班班主任提出质疑,反对陆静对我们的威胁。

    “造成不良影响的学生是我们两个班的学生,校领导让我们妥善处理,给投诉学校的家长一个交待。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交待。当然,如果你们答应写检查的话,口头警告你们一下,也就完事了,不会记入档案。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

    “为了平复外界的质疑和投诉,就罔顾真相,推我们出去当盾牌。不了解实际情况,只要求最后结果,威胁逼迫我们就范,未免也太官僚主义了吧!”我大骂。

    “陶桃,别跟她急眼,淡定。”林琳让我别跟陆静吵,镇定地从他们班主任那边走过来,看着陆静冷笑一声,问:“不知警告处分变记过处分这个决定,是陆老师擅自做的,还是学校做的,还是学校授权你做的呢?”

    “当然是学校授权我了,你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们到底是写检查还是要记过,自己选吧。”陆静不耐烦地说到。

    “唉~!怎么说你也当了我几个月的班主任呢,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呢?”林琳自说自话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划着屏幕查看着,又放在耳边听了听。

    “我在跟你们讨论怎么处理这个问题,你这是干什么?!快把手机给我收起来!”陆静吼到。

    林琳捣鼓着手机,手机里发出声响:“不知警告处分变记过处分这个决定,是陆老师擅自做的,还是学校做的,还是学校授权你做的呢?”

    “当然是学校授权我了,你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们到底是写检查还是要记过,自己选吧。”

    ……

    “你什么时候……”陆静慌了,站起身来边骂边伸手去抢林琳的手机,“你想干什么?!把手机给我!删了!”

    “他们编辑视频,我就帮你编辑一下音频吧。他们好歹只在校园网内发布流传,太小家子气,我帮你往外网传呗。对了,最近新兴的自媒体挺火,我找几个营销号帮你宣传宣传吧?这样的话,学校会不会也觉得你给学校造成了不良的影响呢?”林琳举高手躲闪着陆静,轻蔑地说着。

    “我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你上传到网上又能怎么着?!想威胁我?你还太嫩了!”陆静抢不到手机,故作镇定地说,想让我们以为她不在乎。

    “那就要看我怎么剪辑了不是吗?”林琳露出邪恶的笑,她比陆静镇定多了。

    “你快把手机给我交出来!”陆静彻底被激怒了,不淡定地抓住林琳的手,和她拉扯在一起。

    事情演变成这样我也有些不知所措,担心林琳和陆静发生争执会被处以更严重的惩罚,连忙过去想拉开她们。

    林琳见我要去劝架,冲我皱眉撇嘴摇了摇头,高举着的手也左右摆了摆,表示让我不要掺和进来。

    她的表情是在给我传递让我放心的意思,我立马懂了她的意思,知道她自有分寸,不会乱来。遂留在原地没有上前阻挠她俩拉扯争抢手机的行为。

    陆静抓拽着林琳,却一直夺不过她手中的手机,越发焦躁。加之林琳时不时还会露出些轻佻的表情,挑衅刺激陆静,陆静一怒之下抓着林琳狠狠地推了一把,将林琳推倒在地,手机脱开手摔在地上。

    陆静没有关心林琳是否受伤,而是第一时间冲过去捡起林琳的手机,想要找出录音删掉。

    我赶紧过去扶起林琳,问她有没有事。

    她轻轻拍拍我的手,小声在我耳边说:“放心,没事。等着看,还没完呢。”

    还没完?啥意思?

    我刚感到不解想问她时,陆静便吼了起来:“林琳,解锁密码是什么?”

    原来是陆静没法解锁打开手机,抢到手机也没用,气急败坏地冲林琳问要密码。

    林琳耸肩笑了笑,“陆老师,我忘了呢。”

    “少跟我废话,快把手机解开。删掉录音。”

    林琳保持着冷冷的微笑,“看我的嘴,没——门!”

    “你……!”

    “甭想着扣我的手机不还我,你最多只能以我违反校规暂时帮我保管吧?我让我爸妈来取就是了。你也甭想着给我爸妈他们说我坏话,事情原原本本我会告诉他们,他们会明辨是非,不像你们,拿我们当炮灰,”林琳话语犀利地继续刺激陆静,“哦对了,如果你实在想毁了录音,我给你支个招。你可以毁了手机,一了百了。不过,你损坏我的私人财物,可得赔偿哦,我这手机差不多是你一个半月的工资吧。你也掂量掂量呗。”

    砰——!陆静都不等林琳说完,就猛地把手机砸在了地上,狠狠地用脚踩跺着。何等的疯狂,直至把手机踩烂,才趾高气昂地拾起来,丢到林琳跟前,“还你,多少钱我赔,这个记过处分你是拿定了!”

    “我正想换台新手机呢,算你个整数,八千吧。”林琳弯腰捡起地上被踩烂的手机,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然后哭喊起来:“呜呜呜,陆老师真狠啊,你赔我手机,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生日礼物,你赔我,你赔我啊!呜呜呜!我妈妈已经不在了,这是她走之前给我买的最后一件礼物……呜呜呜,你太过分了……呜呜呜……”

    林琳这情绪大转变让陆静和梁老师一脸的错愕,别说他俩,连我也有些云里雾里。

    她哭喊了一阵,擦干眼泪,收起情绪,露出坏笑。回头问张思睿:“都拍下来了吗?”

    张思睿在一旁比了个ok的手势,“妥妥的,最佳女主角啊,林琳!不过我觉得陆老师演得也不错,那气急败坏的模样,那举手投足摔手机踩手机的动作,那为人师表的伪善虚伪的感觉都展现得淋漓尽致,非常逼真!哦不对,陆老师是真情流露,没有在演呢!哈哈。”

    原来林琳事先就和张思睿商量好了要来这么一出,录音不过是个套而已,请君入瓮。刺激陆静恼怒地爆发才是真正目的,录音哪有视频方便宣传啊。同理,威胁效果也是视频更好一些才对。

    “嗯嗯,这个回去更得好好剪剪,好让陆老师拿最佳女主角啊!”林琳得意地笑笑。

    “你……你们耍我?!”陆静气得直发抖。

    “不敢不敢,陆老师言重了。是你先威胁我们的不是吗?我们陪你玩玩啊!你觉得你在理的话,完全不必在意我们如何剪辑你的视频,给你宣传出去,反正终究是我们错对吧?不过呢,你自己心理清楚你在不在理吧?”林琳句句在理,不卑不亢。

    “陆老师,算了吧,别把事搞严重了,好好商量。”梁老师在一旁劝着陆静。

    “梁老师说得没错,陆老师,别把事情搞严重搞复杂了,我们可以慢慢商量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你想当然地一刀切给我们判刑。”我附议。

    “事到如今,你们想怎么解决?说了写检查承认错误是最好的解决方式。”陆静稍稍冷静了一点,憋着气说。

    “校方只是希望消除因校园网上的视频散播带来的不良影响,然后平息众多学生家长的不满与投诉是吧?”

    “没错。可视频已经发上网络,影响已经造成。现在做的只能是平息家长的不满而已了。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我会让始作俑者为这件事出来澄清,道歉,并把真正的未经剪辑的原始视频搞到手,再发布一次。必要的时候,我还会请那天出警的警察替我们证明,我们才是受攻击的一方,还手不过是自卫而已。顺便把话题引导到如何对校园霸凌说不这个层面,转移学生家长的关心侧重点。”

    林琳把下一步打算和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陆静和梁老师面面相觑。我和张思睿忍不住给她竖起大拇指。

    “你确定你能办到你说的这些?”陆静提出质疑。

    “小意思。今天周五,刚好明后两天周末,就周末这两天解决这事。周一你等着看结果就好,如果没解决,我愿意写检查承认错误。”林琳信誓旦旦地打包票。

    “你们也答应吗?”陆静看了看我和张思睿。

    我俩点点头,称我们相信林琳。

    “好吧,那就给你们周末两天的时间。”陆静终于松口答应,然后不忘指了指张思睿,“那个,刚才的视频,给我删掉。”

    “你就甭担心了,周一完事了我们会删掉的。”林琳冲她笑笑,一副胜利者的模样,“那老师,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吧。赶紧回去上课!”陆静无可奈何地摆摆手。

    “对了,陆老师,别忘了转八千块钱给我哦。”林琳拉起我的手,欢腾地跑出了办公室。

    “诶,等等我!”张思睿追着我们也跑了出来,跟在后面说:“真牛逼啊,林琳,在下佩服。”

    “你俩什么时候套好的?”我好奇地问。

    “被叫来办公室的路上我就估摸到是为了这个,早读课时我已经看过那个被剪辑的视频了。所以,就提前跟张思睿打了声招呼,让他跟从我的指示见机行事,看看老师会怎么说我再决定怎么应对。”

    “谁知道桃子你真刚啊,老陆说一句你就顶一句。哈哈!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张思睿夸赞着我。

    “多亏你把陆静的火激起来,我才想到这招。哼哼,炸毛的陆静可比我们班那个笑面虎老梁好对付多了。”林琳挽着我,也夸着我。

    “诶,接下来要怎么做?直接去找黄琴,让她出来澄清并道歉吗?”张思睿问。

    “直接找她她才不会承认呢!况且只是让她道歉澄清未免也太便宜她了。得给她点颜色看看!我大腿内侧韧带还疼呢。哼!敢弄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得好好回敬她才行!”林琳露出我不曾见过的表情,说不上是凶狠,但有股隐隐的邪恶感。

    虽不曾见过,但貌似又有些熟悉。对,我听到过,从杨丹那儿听到过。初中时欺凌恶整杨丹的林琳,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吗?

    不,这性质完全不同。现在她不是要欺凌黄琴,而是在回击而已。是黄琴先找事,林琳这么做是情有可原的。我这么说服着自己。

第一二八章 狐假虎威

    课间操时间,八卦的杨丹故意站到我的身后,边做操边问我下早读时被叫到陆静办公室的事。

    我边做操边回头边跟她讲了在办公室发生的事,讲完后就已经做到最后一节整理运动了。

    原地踏步,杨丹一脸兴奋地说:“啊哈,林琳和黄琴终于要开战了,好期待。我该站哪边好呢?嘻嘻。”

    我翻了个大白眼,转回头去,“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广播操结束,刚解散,我便又感觉到有同学在对我指指点点,和早读我进入教室时差不多的感觉。看来是有不少同学已经在校园网上看到我当街激战那三个女人的视频了,不对,应该是我当街暴揍她们仨的视频。这视频剪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能打。

    不知道张思睿和林琳的状况是否和我一样,遭受着其他同学异样的目光。

    我往操场上十一班的方阵队伍望去,发现张思睿和几个男同学勾肩搭背蹦蹦跳跳的,而林琳也和她们班几个女生一块有说有笑的,貌似他俩完全没受到影响嘛……那我是怎么回事?

    我感到莫名地又向四周望了望,确实是有同学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虽然不解,但我还是赶紧收回东张西望的眼神,加快脚步往冲刺楼走回去。

    “真是可怜,看来你很不适应被众人目光投射的感觉呢!”杨丹适时地追到我身旁,用肘顶了顶我的腰说。

    “呃,视频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为何林琳和张思睿没受啥影响,就只有我被他们这样注视。”我小声地问她。

    “因为你平时是类似透明的存在啊,他俩平时就在学校里风生水起的,就算现在有人用异样眼光看他俩,你也感觉和平时没太大差别吧!他俩更是无所谓,早就习惯了被人观望的感觉。你呀,好好享受一夜爆红的感觉吧。哈哈。”杨丹给我解释着。

    “我可一点也不享受……”

    “我可是过来人,他们关注你一阵子就没啥事了的,放心好了。”

    她竟用她初中时的不堪来自嘲安慰我,我颇为感动。

    “对了,林琳打算怎么对付黄琴啊?有什么计划吗?”杨丹突然贼兮兮地问我。

    我转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她还没具体说呢。”

    “切!你这是在防我吗?我又不会去跟黄琴告密。我就是纯八卦一下,不站任何一方,她们两败俱伤才好呢!”

    “我没防你,她真的还没给我说要怎么做。她就只说了要把完整的视频搞到手,证明是对方先动的手,找警察作证,把话题引导到校园霸凌上。具体要怎么让黄琴认错澄清,她还没说。”

    “她谈校园霸凌?哼哼,真是笑话啊。”杨丹不爽地吐槽了一句。

    确实,对杨丹来说,林琳呼吁关注校园霸凌这件事,确实有些讽刺了。我多少能感同身受一些,沉默不语。

    “对了,你们要完整的视频不用去找那些店铺交涉浪费时间了,我昨天都给你们录下来了,待会儿传给你就行。”没想到的是,杨丹吐槽完,竟说要提供给我们完整的视频。敢情她那天从头到尾都呆在现场,之后说走也并没有离开啊。

    真是破天荒。并不是她录了完整视频这件事让我不可思议,而是她选择帮助我们令我震惊,毕竟,帮我便是在帮林琳啊。

    “别用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我,我昨天路过时顺便录的,可不是为了给你们留证据。”杨丹云淡风轻地说。

    又来了。她总是装得这般置身事外。

    我会心一笑,理解她,“谢谢啊。”

    “都说是顺便,谢什么,肉麻。”

    “嗯嗯,你总是赶巧碰到我。上次叫李玮替我解围,昨天又打电话叫张思睿来帮忙。诶?你怎么上次找李玮,这次找张思睿啊?”我突然想到这点,问她。

    “哈哈,叫不同的男生帮你出头让你招人羡慕嫉妒恨啊。下次再遇见你出事,我就叫十一班的任言恺来帮忙,让那些欺负你的人见识一下你男人们的厉害。”杨丹开玩笑取笑着我。

    “靠,什么我的男人们……”我俩说笑着走进冲刺楼,回到教室。

    跟她一聊,我也暂且消除了对外来眼光的在意。爱看就看吧,我照单全收,一点也不在意。

    中午放学,林琳事先说好了她要跟韦丹青她们一块儿吃午饭,我便和杨丹在学校食堂里解决了午餐。

    吃完午饭,回教室趴着休息。林琳上楼来找我,在走廊上敲了敲窗户把我叫出去。

    “刚才我去了昨天我们打架的地方。”林琳开门见山地说,透过窗户玻璃瞪着教室里的黄琴,非常生气不爽,“咱们真是小瞧了黄琴,她昨天就已经先下手为强,在我们被警察带走后就去那几家店铺,塞钱让店主把门头外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把咱们打架这一段给删除了。”

    “啊,你中午去要监控录像了?”我有些吃惊,她竟独自行动不告知我一声,浪费功夫白跑一趟。“杨丹昨天有拍到全过程,她刚刚传给我了。”

    “她拍了?后来她不是走了吗?”林琳诧异地问。

    “我也以为她走了。她好像是混在人群里拍的。”我边说边想,昨天杨丹不光是帮了我,也是帮了林琳,今天把视频给我们也是。有没有可能让她们俩摈弃前嫌,重归于好呢?

    “她倒是比以前聪明了不少。”林琳没有夸赞,也没有感激,就这么随口说了一句。

    以前,指的是她们初中的时候吗?我愣了几秒,突然醒悟,我操这份闲心干嘛?她俩过去的事,在各自心里消化到什么程度了只有她俩自己知道,我凭空插一脚算什么,搞不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反正她俩现在都没有嫌我在跟对方来往,这就行了。

    “那现在视频到手了,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我问林琳。

    “那就开始打响战斗了呗。”

    “你要怎么做?”

    “晚上有好戏,你要一起去看看吗?”林琳诡秘且阴险地笑着问我。

    ……

    放学后,林琳和张思睿一块儿在楼下等我,貌似林琳也邀请了张思睿一起去见证她所谓的好戏。

    其实我有不好的预感,但我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只能先跟着去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仨打车来到b市职业技术学院门口,林琳带着我们走进学校。

    第一次走进大学校园,有些幻灭。总之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自由的感觉是有了,但却没有什么书卷气。

    我发现校园里的女生,像攻击我的那三个女生一样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不算少数。校园里没有梧桐参天的林荫道,没有抱着书漫步的学生,没有男生骑自行车载着女生的小清新。一个个打扮浮夸,态度散漫,男生女生搂搂抱抱毫不遮掩。可能是周末来了,每一个人都显得兴奋又聒噪。

    这里不像校园,根本就是个成人的小社会,充满浑浊。

    我知道她带我们来这里是来找那三个女生的,可校园那么大,只是知道那三个女生就读于这个学校,该怎么找?我不禁有些疑问。

    林琳带着我们走到一栋女生宿舍楼下,宿舍楼门口有几个看起来挺壮的男生在等人。

    “喂!这边。”林琳冲那几个男生喊了一声,把他们都唤过来,一共三人。没想到他们等的人是我们。

    “介绍一下,这两个是我同学,陶桃,张思睿。”林琳介绍完我们,又介绍着他们仨:“从左到右,分别是阿辉,李虎和伟明。”

    “你们好。”相互点头认识了一下。

    我拉了拉林琳的衣角,贴着她耳朵问:“他们是谁啊?该不会你找他们来揍那三个女生吧?”

    “呵呵,你不是说那仨货认识社会上的人吗?谁还不认识几个社会上的人啊!别担心,我就让他们充个人头,不会动手打人的,然后我们狐假虎威一下。”林琳小声回我,然后问阿辉:“艾米和小花已经上去叫人了吗?”

    “是的,马上就下来。”阿辉冷面无情地回答。

    艾米和小花?还有人?林琳一下就叫了五个社会上的人来帮忙收拾她们仨吗?这阵仗有些大了吧?

    林琳说:“那我们先去你们说的小树林等她们吧,确定这时间不会有人经过那边吗?”

    阿辉说:“放心好了,今天学校有艺术节晚会,人都在广场呢。那边不会有人,我们也会把好风。”

    说完,阿辉他们带着我们往刚才说的小树林走去。

    名副其实的小树林,就是冬青丛在外围着,里面稀稀疏疏栽了几株柏树和杨树的地方。不过柏树长得倒是茂密,能遮挡住视线,从冬青丛外往里看应该看不清里面的人和事。

    我们等了一小会儿,艾米和小花把那三个女生带了过来。她们似乎并不知道我们在小树林里等她们,刚走进来时还一阵骂骂咧咧的。

    当她们发现小树林里有人,却未看清楚是我们时,仍毫无警惕地说着:“呀,这里有人了,咱们换个地方吧。”

    我不知道艾米和小花是骗她们仨过来干啥的,总之应该是有什么不能在明面上公开的不良嗜好吧。

    她们仨正想转身离开,阿辉他们三个男生就立马冲上去,一人一个把她们仨扣下了。

    “救……”没等她们呼救,就捂住了她们的嘴,硬生生将她们拖到我们面前,让她们跪下,恶狠狠地警告她们别咋呼乱叫,让她们说话她们再说话,否则一个字扇一巴掌。

    她们仨被吓坏了,害怕地点点头答应。

    “又见面了,学姐们。”这时,林琳闪亮登场。

    林琳的声音让她们仨抬起头来,惊愕不已。

    “是你?!”胖女生吃惊地说了一句。

    啪——!啪——!

    她话音刚落,随即挨了两巴掌。

    “啊,不好意思,还没让你说话呢。”林琳悠悠地发出一声冷笑。

    她们仨看着我们,眼神里竟没有昨日的凶狠了,流露出来的是满眼的恐惧。

    不止是她们仨,其实我都有些觉得这氛围有些悚然。你想想,被三个大汉挟持进了人迹罕至的小树林,然后看到了三个仇家……

    说仇家有些言过其实,我和她们仨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打了一架而已。我并不会对她们做什么恶毒的事,我相信张思睿肯定也不会,从昨天下午打的那场架来看,张思睿只是控制住高个女生,并没有对其拳脚相向。

    林琳……我就说不准了。说实话,我对她暴戾的这一面完全不了解,不知道她能凶残暴虐到什么程度。不过,她刚才说了,只是借阿辉他们三个大汉狐假虎威而已,应该不会动手……就算会动手打她们,也不会下手太狠吧……

    啪——!啪——!啪——!

    林琳扇了她们一人一巴掌,然后笑嘻嘻地掏出手机,对着她们仨拍摄起来,“我今天中午刚买的新手机哦,听说夜间拍摄的效果很不错,试试看啦。”

    三个女生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别过头去不愿被拍摄进去。

    “你们昨天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那么害怕啊?”林琳拍摄着,将手机抵到了高个女生的面前,“啧啧啧,化那么浓的妆,还是那么丑。”说完,反手又甩了她一巴掌。

    我觉得林琳有些失控,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提醒她:“林琳,别这样了,说正事吧。”

    “好啊,说正事。”林琳笑呵呵地答应我,然后又立马变卦,指着高个女生说:“你,给我劈叉!劈个一字马我就饶了你。”

    我觉得她的这个要求势在必行,我是没办法劝服的。她这是在为昨天被高个女生拉伤韧带报仇呢。

    高个女生只得照做,劈开腿努力往下压,可是她的筋不够软,无法完成一字马的劈叉。大腿距离地面还有那么一点儿空间,七八厘米左右吧。

    “我来帮你吧!”林琳把手机交给小花拍摄,走上前去双手摁住高个女生的肩膀,使劲往下压。

    “啊——!”高个女生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与此同时,一字马也完成了。

    林琳满意地走回来,查看了一下录制的视频,点点头。然后又走过去扇了高个女生一巴掌,“不好意思,刚才你说了个啊字,这是规矩。”

    我和张思睿直接傻眼愣在原地,虽然都觉得林琳有些过了,但都不太敢吱声制止她,就这么看着。

    “好了,正事……”林琳回头看了看我,眼神里的凶戾消失不见了,有些茫然地问我:“诶,陶桃,正事是什么来着?嘻嘻,我都忘了是要来干什么的了。”

    “让她们交待她们找我麻烦的动机和原因,替我们澄清是她们先动的手,我们只是自卫反击。”我回答她。

    “哦。”她听完转回头去说:“你们都听到了吗?现在可以说话了。来,一个一个交待,黄琴都是怎么对你们说的?”

第一二九章 凶戾林琳

    三个女生的陈述全权由高个女生代劳。

    她告诉我们,去年高三上学期时她们就已经认识了黄琴。

    是她们三个在学校外欺负一个低一级的学妹时,被黄琴撞上了,黄琴逞英雄替那个学妹出头,结果她们连带着黄琴一块儿收拾了一顿。

    不过,黄琴并没有被她们揍得很厉害,挨了几下就嚷着可以付钱给她们,让她们停手。

    她们随口索要了三百块钱,一人一百。黄琴爽快地付给了她们。

    她们高兴坏了,以为碰到个金主,以后可以轻易利用黄琴对她们的恐惧害怕来勒索黄琴了。打着如意算盘,那天便放过了黄琴和那个学妹。

    谁知道第二天放学后,她们仨在学校门口等着黄琴出来,堵住了她,再度问她要六百块钱,一人两百,

    黄琴淡定地说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要去银行取。遂带着她们仨往离学校最近的一家银行走去。

    途径一条小道时,林琳趁她们不注意,迅速跑了进去。

    她们仨连忙骂着脏话追进了小道,进入小道后的状况就和现在一样,她们仨被几个男人围困住了。黄琴预计到她们尝过一次甜头,就会变本加厉,一定会再向她勒索,所以事先就安排好了人等着她们仨。

    她们仨被黄琴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就放她们走了。之后在学校也没有再为难她们,她们也没有再找黄琴报仇,彼此就这么相安无事了。

    “嗬,没想到黄琴那家伙还会助人为乐,替学妹出头,真是稀罕。”林琳一边拍着视频,一边忍不住吐槽。

    “我觉得并不是那样,”高个女生说到,“后来我发现,其实黄琴她本身和我们一样。”

    “什么意思?”我问。

    “这么说你应该就明白了,她那天从我们手上救的那个学妹,就是现在成天跟在她身旁的那个女生,好像叫王倩吧。”

    我立马懂她的意思了,她想表达的是,黄琴本身也是个爱欺凌同学的人,王倩是她的猎物,被她们仨捷足先登,她肯定要出手干涉。

    然而在解救王倩以后,王倩却成了她的跟班,为她鞍前马后,任她随意使唤。这种状况的欺凌,她觉得和以往的直接欺负不同,她显然更享受这种可以奴役别人的感觉。隐隐感觉到自己在被欺负,但又有种声音在告诉自己,自己不过是在服从命令罢了,上级对小兵应该这样颐指气使,小兵对上级也应该无条件服从。

    “啧,真低级。”林琳不屑地说。我感受着她说此种欺凌手段低级的内涵,套用杨丹的话说,这些都是她林琳初中玩剩下的。

    说回前几天的事。

    上周末,黄琴不知从哪儿搞到了她们的联系方式,打电话给她们,问她们认不认识潘文婷。

    “我一听到她这么问,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要说,她和我们挑人欺负的选择还真是雷同,之前的王倩是这样,这次的潘文婷恰好也是我们在高中欺负过的对象。”

    于是,她们就把潘文婷的情况告诉了黄琴。

    在了解了潘文婷一些基本情况后,黄琴便让她们仨配合上演一出之前她解救王倩的戏码,她要把潘文婷也变成她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的跟屁虫。潘文婷之前有过被欺凌的经验,恐怕会对解救她的人更加信赖,更加唯命是从。

    黄琴的本意就是这样而已,但没想到那天我和林琳竟然陪着潘文婷一块儿去赴约了,差点儿破坏了她的计划。

    好在我们没等到赴约的人来,便立马在附近不远处各自散去了。使得她们又有机会重新实施计划。

    可事实是,那天她们实施计划时还是被我看到了。敏感的我一眼看出带走潘文婷的她们仨是带着恶意的,所以便担心地跟了上去,最后黄琴露面时也被我撞见了。

    虽然她用憋足的理由解释了她出现在现场的原因,但显然我是对她存疑的。

    “到了这里她也没想过要对你出手,毕竟你没有当场对她的说辞表示怀疑,她以为已经把你糊弄过去了。”

    昨天下午放学后,我在教室等林琳时,杨丹和我的对话被王倩偷听到了。

    我的怀疑,杨丹的分析王倩都听到了,她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黄琴。黄琴听了很生气,觉得我在多管闲事,决定立马就要教训一下我。

    黄琴把我的照片发给了她们仨,让她们仨立刻到学校门口来堵我。

    她知道我放学一定会和林琳一块儿走,正好让她们仨顺便也把林琳给收拾一顿。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都是她让我这么做的。”高个女生对摇尾乞怜着。

    “别跟我整这些没用的。说吧,她让你们干这些,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又不像王倩那样是她的跟班,不会平白无故服从她安排,替她办事的。”林琳不吃她这套,无情地拆穿她。

    “呃……前天找潘文婷那次,她给我们一人三百。昨天下午去找你们麻烦,她给我们一人五百。”高个女生老实回答。

    “包括剪辑视频传到网上吗?”林琳继续追问。

    “剪辑视频?什么视频啊?”高个女生不明所以,歪头看了看爆炸头女生和胖女生,她俩也一脸懵地摇摇头。

    “看来你们真不知道,算了,没啥了。”林琳摆摆手让那三个壮汉松开她们仨,收起拍摄视频的手机,“就这样吧。给我记着,黄琴再跟你们联系别再理她了,听她的还是听我的你们自己掂量掂量。你们走吧。”

    “是。是。知道了。”她们仨站起来,点头哈腰地往后退,缓缓退出冬青丛,然后转身离开。

    在她们退出冬青丛外时,我惊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们仨,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辛苦大家了,谢谢你们帮忙……”林琳似乎是在对阿辉他们几个人表示感谢,然后他们也各自散去。

    “你咋认识那么多人,看起来都好厉害……”张思睿对林琳发出由衷的佩服。

    他俩的声音回响在我耳际,但我的视线却离不开远处的那三个女生。不,确切说,是那个胖女生。

    就在她转身离开小树林的瞬间,她的头上出现了那久违的倒计时数字。

    是从二十五万多秒开始的,也就是说,还有将近三天的时间,她就要死了吗?

    我定睛凝神盯着她的背影,努力尝试着能不能看到她是怎么死的。可我失败了,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都完全没有看到她的死因。

    我有些感到害怕,浮想联翩。她会是怎么死的?意外?还是谋杀?还是……

    我脑海里浮现出黄琴,还有林琳的模样。

    不会的,她们再怎么也只是欺负欺负人罢了,不可能会做到杀人这个地步。

    我使劲摇摇头,想驱赶这可怕的想法和念头。

    “喂!陶桃?喂!”突然,身旁的林琳在我耳边大声地喊我,把我叫醒,“你在发什么呆呢?走了。”

    “嗯?没什么……走吧,走吧。”我克制着有些慌乱的情绪,答应了一声,随着她走出了小树林。

    走出职业技术学院,林琳舒展着身体,轻松地说:“如何?今晚的戏码还过瘾吗?”

    “那是相当的过瘾啊!”张思睿再次表示佩服地说到,“搞得我现在都有点怕你了呢,林琳,以前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哈哈,我可没功夫收拾你。要是你把我们家陶桃追到手了,到时候我再好好收拾你,看你敢不敢对她不好!”林琳说笑着,撞了撞我,“是吧?陶桃?”

    “啊……?嗯,是吧……”我有些走神,一直在想刚才胖女生头上出现的倒计时数字。不过我也听见他俩说了些什么,含含糊糊地回答着。

    “你今晚怎么了?没精打采,心不在焉的,是哪儿不舒服吗?”林琳问我。

    “你没事吧?桃子?我也觉得你有点不太正常。”张思睿也关心地问到。

    “我……那个好像来了,头有点晕。”我又把自己的走神推脱到生理期上,他俩一听到是这个原因,便一副理解的样子,不再追问其他。真是方便,百试不厌。实际上我的生理期根本还没到。

    “很难受吗?本来还想叫你们一块儿去吃火锅呢!你撑得住吗?”林琳关切地问。

    “我就不去了,你们俩去吧……我想回家躺着。”我婉拒了她。

    “那我也不去了,我送你回家吧。”张思睿立马自告奋勇。

    “啧啧啧,撒什么狗粮,去吧。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我们家陶桃安全送到家哦!”林琳贼笑到,给我俩拦了辆车,推我们上车。

    出租车停在我家小区门口,我掏出钞票付车钱。

    “我来我来。”张思睿按住我的手。

    “待会儿你回家时自己付。”我拉回他的手,硬是把钱付了,打开门下车。

    “诶,要我送你上去吗?”张思睿愣在车里问了一句。

    “废话。”我站在车外,等他下车。

    “哦……哦。”他赶忙下车,过来搀我,有些小兴奋地说:“你真的很不舒服吗?我就随口一问,你还真让我送你上去啊。”

    我默不作声,思考着那个胖女生三天后的死亡。

    把我送到家门口,我打开门准备进屋,张思睿退了一步,笑嘻嘻地说:“安全抵达,那我走了,你多喝点儿热水。”

    “进来坐坐再走吧?”我想找个人倾吐商量一下今晚看到的事,不知为何,在林琳和张思睿两人之间,我竟选择了张思睿。

    可能是因为张思睿已经知道并接纳了我的能力,交流起来能比较方便和流畅吧?如果是林琳的话,或许又要因为她信或不信争执一番。况且我之前都已经下定决心不跟她说见鬼和死亡倒数的事了。

    不过,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让我选择了张思睿而不是林琳……就是我今晚看到了林琳暴戾的一面,那个胖女生头上出现死亡倒数数字的时候,我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就浮出了林琳的模样。我十分担心,在意三天后胖女生的死亡会和林琳有关。

    当然,我不可能直接质问林琳三天后会不会去找那个胖女生,欺负她,错手杀了她。(这都是我的猜测,我坚信就算林琳会欺负人,但也不至于会杀了人,如果真的发生了杀人的事,也一定是失手误杀。)

    所以,在林琳把张思睿推给我,让他送我回家时,我并没有像往日那样拒绝。

    “进……去?这不好吧……你妈在家吗?”张思睿有些心慌意乱,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妈再婚搬走了,我自己住你不知道吗?进来把门关了。”我走进屋,把门敞着让他进来。

    “好的……”他紧张兮兮地屁颠屁颠跟着我走进屋来,关上房门。

    “随便坐,喝什么?汽水还是果汁?”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问他。

    “可乐吧。”

    我拿着两罐可乐走到客厅,递给他一瓶,自己打开一瓶。

    “诶,你不是生理期吗?还喝凉的?”

    “呵呵,蠢货。遇到女生生理期只会叫人家喝热水,会被讨厌的。”我坐到他旁边,喝了一大口可乐,笑话着他,组织着语言要如何开始说。

    “桃子,感觉你怪怪的……平时你不会让我送你回家,更不可能请我上你家里来的啊。还有刚才开了好几次我和你的玩笑,你都没反驳呢……”

    他也不算傻啊,洞察力挺敏锐的嘛。

    “难道你打算接受我了?直接把我叫到你家来,你未免也太直接了吧?我都还没有准备好……”

    好吧,我收回刚才称赞他洞察力敏锐的那句话。

    “刚才我又看到倒计时数字了。”我截断他幻想的话。

    “蛤?谁啊?!”他反应倒是快,立马收起幻想,进入我的语境。

    “那个胖一点的学姐。大概三天后,就是我们在小树林的那个时间点吧。”我言简意赅地回答。

    “啊……”张思睿感叹一声,转问:“有看到她是怎么死的了吗?”

    我摇摇头,犹豫了一下,“你觉得……林琳今晚的表现……如何?”

第一三零章 其他真相(一)

    “表现?很酷啊。没想到她痞起来那么带劲呢!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张思睿毫无察觉我问这话的深意,完全没get到重点地描述着对林琳今晚的观感,“不过,说实话,她刚一开始切换成黑化模式时,还真把我给吓了一跳呢……”

    “没想过她会如此暴力是吗?”我淡淡地问。

    “暴力倒是有那么一点啦,我是没见过女孩子家打起人来毫不手软,那么厉害的……”张思睿喝着可乐,说着说着才感觉到我的气场氛围不太对劲,拧着表情问:“你是在怀疑,那个胖学姐的死会和林琳有关?!”

    “我也不知道……”我犹豫不决地说,摇摇头,“我没看到她的具体死因,但不知为什么,脑海里总会浮现出林琳和黄琴的面容。”

    “还有黄琴?她和林琳联手杀了那个胖学姐吗?”他这关联总结的能力还是那么直接干脆。我是这个意思吗?真败给他了。

    “怎么可能是她俩联手,动动脑子。”我赶紧让他打住无厘头的胡乱猜测,道出心里担心的事:“我只是隐隐的不安,担心林琳会不会因为要反击黄琴,做出什么过激行为,没把握好尺度,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应该不至于吧。今晚虽然看到她很暴力的一面了,但也能感觉到她是控制着施暴的节奏和力道的,我觉得她分寸拿捏得很好,不会太超过的。”张思睿安慰着我,试图让我安心。

    “但愿如此……唉~!”我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饿了吗?家里只有速冻水饺,吃点儿?”

    “好啊,你给我煮水饺吃,幸福死我算了。”他乐呵呵地说,恢复贫嘴常态。

    “诶,我问你啊,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是该正式跟他聊聊这个问题,把话说清楚了。省得给他留幻想余地,耗着他,耽误他时间。

    “哪儿哪儿都喜欢。”突然听到我这么问,他尽量克制着慌神,张口就来。

    “那就是不知道喜欢哪儿呗。纯看外形?男生还真是视觉动物,庸俗。我可给你说清楚了,我对你没那个意思,只是把你当朋友。你自己可想好了,追我就罢了,你不想浪费时间的话,建议你换个人去追吧。你因此不想再跟我做朋友了,我也ok的……”

    “我……我知道我喜欢你什么了。就是这样啊,我就喜欢你这耿直的德性,多好玩啊。再说,我就是庸俗,你的长相我也喜欢,哼哼。你把我当朋友,我继续追你,没什么冲突吧?你别和我绝交就好,不答应就不答应呗。”张思睿紧张地跟我表白,反倒是让我不知所措了。明明是想跟他说清楚,让他放弃追求我的,没想到适得其反,咔咔一阵表白。

    “呃……你很烦吔!这样的话,学校同学肯定八卦议论说我明明不喜欢你,还老吊着你,说我人品有问题。”

    “那我去学校公告他们,你已经拒绝我了,是我死缠烂打。”

    “神经病啊?!”我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懒得跟他较真,去厨房烧水准备下水饺。

    他以为我不高兴了,也没再过来搭话,而是在客厅里四处晃荡参观着。

    罢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水饺上桌,他迫不及待地开吃,看来是饿极了。我回到厨房去调制蘸料,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郭昊天来电。

    “喂?郭哥,怎么了?”我接起电话。

    “我和丁伟光这小子吃饭呢,他今天真带保险合同来给我签约了,”我心里一喜,郭昊天果然还是买他保险了,“他说周川老婆明天回来,你不是答应了周川帮他和他老婆再见一面吗?就给你说一声,明天可否?可以的话,我让丁伟光联系那边说一下。”

    “明天……下午吧?下午可以吗?”想不到郭昊天对这件事还真上心,不过也反映了他是个答应了就要做到的人,多好的品质啊。我很欣赏他。

    “行,那明天下午两点行吧?我开车过来接你。”

    “好的,我起来了给你说一声。”我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拿着调好的蘸料回到餐桌上,坐下开吃。

    “郭哥是谁?郭警官吗?”我刚动筷,张思睿便问我。

    “干嘛偷听我讲电话。是他。”我不爽地回他。

    “谁让你手机声音那么大,听到是男生给你打电话,我条件反射就偷听了。诶,他找你干嘛?明天你要和他出去查案吗?又有什么案子?危不危险啊?你干嘛答应他,拒绝他不去不就行了吗?”张思睿开口絮叨就没完没了了。

    “我很他出去约会,他约我逛街吃饭看电影,你管的着吗?吃你的水饺吧!还堵不上你的嘴?”

    “哼哼,我才不信。他敢约你个高中生?”

    “你能消停会儿吗?”

    “要不,明天我也和你一起去吧?”

    ……

    次日,周六。

    晚上九点多起床,洗漱吃早餐,自律的我学了会儿习,做了套模拟题。掐着点结束,然后订正。

    这一流程完事后都已经十二点半多了。我叫了个外卖,然后给郭昊天发信息说我确认今天没事,让他按原定的时间来接我就行。

    吃着外卖午餐,林琳给我打来电话,问我今天感觉好些了没有。

    我说好多了。她便问我今天还要不要跟她出来看好戏。

    我心里一惊,还有什么好戏?昨晚对因她和胖女生而产生的担忧再度闪现脑海。

    “我今天下午约了郭昊天有点事……”我先拒绝了她,然后又问:“什么好戏啊?”

    “反击的最后一个流程啊。完整视频有了,那仨女人的证词有了,现在就差让黄琴承认她是始作俑者了。”林琳洋洋自得地说。

    “你要做什么呢?悠着点哈。”听到她今天是针对黄琴行动的,和胖女生无关,我稍稍舒了一口气。

    “放心,我知道分寸。但让她吃点苦头总是要的,省得她不吸取教训以后再找事儿。”

    既然她说她知道分寸,我就只能信她了。

    胖女生的头上已经出现了倒计时数字,那么她的死就已经是命定了的,我无法改变,所以也不存在替她担忧。我之所以会对她的死特别在意,惴惴不安,完全是因为我害怕她的死与林琳有关而已。我担心林琳会是制造她死亡的人。

    下午两点,郭昊天很准时地到楼下来接我,载我去往海晏小区。

    到了周川家楼下,我看到一个女人带着个小男孩在门口站着,那应该就是周川的老婆和儿子吧。

    “周太太,对不起我们迟到了,路上有一点堵车。”郭昊天向那个女人打招呼,果然是周川的老婆。

    “没事,我们也刚到没多久。郭警官,这位是?”周川老婆指着我问。

    “她叫陶桃,是我的助手。”郭昊天随口撒了个谎,先稳住她,省得一开口说我是来帮她和周川见面的,她非得把我们赶走不可。迷信!

    “哦。郭警官约我在这儿见面是对我老公的死还有什么疑问吗?”周川老婆倒是直接,单刀直入地问。

    “是还有一点疑问,咱们上去说行么?”

    “行吧。”她答应着,低下头哄着她儿子问:“龙龙,妈妈和警察叔叔上楼谈事哦,你要和妈妈一起上去吗?”

    “不要!屋子里有鬼,我才不要上去。妈妈也不要上去!”她儿子拒绝上楼,也不让她上楼,嚷嚷着屋子里有鬼。

    “龙龙,听话,这世界上没有鬼。妈妈上去和警察叔叔说几句话就下来了。”周川老婆抚摸着她儿子的头哄着他。

    “不要不要!要上去妈妈自己上去吧,我才不要!”她儿子甩开她,闪到一旁。

    周川老婆叹了口气,“郭警官,你也都看到情况是这样了。非要到楼上去说吗?在这儿说不行么?”

    “呃,这个事不到楼上,说出来你也不会信啊。”郭昊天感到麻烦地说。

    “到底是什么事啊?”见郭昊天说不清道不明的,周川老婆有些不耐烦了。

    “这样吧,郭哥你先陪着小朋友在楼下等一会儿,我和周太太上楼去,我完事以后再下来和你换,你看这样行吗?”既然她儿子不愿上楼,又不放心让他自己呆在楼下,只能这样了,我这么建议到。

    周川老婆狐疑地看着我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估计是在想咋还要换人问话的呢?要问什么一气儿问完不就得了?

    但她没说什么,只是点头答应,然后蹲下来哄着她儿子:“龙龙乖,那妈妈先和这个大姐姐上去一下,你和警察叔叔在这里玩会儿哦。”

    小朋友这会儿又很懂事地说知道了,让妈妈快去快回。

    真可爱,一点儿都不怕生。我看着这个叫龙龙的小男孩,满是爱怜。突发感慨,要是自己也有个弟弟或妹妹就好了。然后想到我妈妈肚子里的孩子,瞬间一阵复杂的羞愧油然而生。弟弟妹妹不是马上就有了吗?我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并且打从心里对这个即将诞生的弟弟或妹妹十分抗拒和抵触啊。现在这是怎么了?

    “走啊,陶警官。”周川老婆走在前面,喊了我一声。

    “啊?哦哦。”我从恍神中醒来,答应着跟上去。被她误以为我也是警察,真是挺不好意思的。

    “小孩子闹脾气,陶警官别在意哈。”她礼貌地边走边说。

    “没事,挺可爱的小朋友。这个年纪不都是这样的嘛。”

    “唉!你也知道我家发生了什么事。我老公死了以后,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什么,我儿子老说屋里有鬼,他害怕,哭吵着不要住这个房子,所以我们才暂时搬出去了。希望过段时间,他能好一些。”

    “也许他真的看到他爸爸的鬼魂了呢?”我听到她这么说,随口应了一句。

    她诧异地看着我,有些不悦地说:“陶警官,你们警察也信这些的吗?别教坏小朋友了,哪有什么鬼,封建迷信的。”

    “对不起,我想说的是,可能是小朋友太思念爸爸了,看到了幻觉吧。”我感觉到她的不悦,连忙改口。心想,待会儿就让你啪啪打脸。

    指纹解锁,她打开房门,领我进屋。

    我揪着心,不知周川的鬼魂还在不在屋里,四处张望着。

    她刚关上门,周川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到是我,欣喜若狂,满眼期待地跑过来,“陶小姐,你来了啊,我老婆和儿子呢?你是不是带他们来见我了?”

    “嗯,你老婆来了,你儿子不愿上来,他说他怕鬼。”我小声回答他。

    周川老婆听到我的说话声,转头过来问我:“陶警官,你在说什么呢?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跟周川比了比手势,让他稍安勿躁,先等等我。脸上堆起笑容对周川老婆说:“周太太,周先生的事我感到很遗憾。”

    “人都已经死了,遗憾也没用啊。毕竟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他。”周川老婆说着坚强的话语,但声音却有些哽咽,眼眶泛泪。她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擦了擦眼角,抽了抽鼻子沉静下来,“谢谢你的关心,陶警官。说正事吧,你们今天过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是受周先生所托,来帮他完成最后的心愿的。”我仍没有直接挑明,欲盖弥彰地说。

    “我老公最后的心愿?!”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看着我。

    “是的。”我肯定地回答。“周太太,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想再见你老公一面吗?”

    “你这是什么问题?我当然想啊,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他……”周川老婆再度哽咽。

    见她又哭了,我上前去拥抱她,安慰她。回过头冲周川比手势示意他走过来穿越我的身体。

    周川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期待又有些胆怯地穿过我的身体,一并也穿过了她老婆的身体。

    我松开拥抱周川老婆的手,替她擦干眼泪,问:“周太太,你怕鬼吗?”

    “鬼?你又要说什么迷信的话吗?”她抽着鼻子反问我。

    “你看看你身后。”我微笑着指了指她的身后。

    她充满疑惑地回过头,看见身后的周川,两人四目相对,眼神撞上,交织在一起,时间仿佛定格了一下。他们俩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抬手捂着脸,感到难以置信自己都看到了什么。

    “老……老公……”

    “老婆!老婆!老婆!”

    “老公!”

    他们俩喜极而泣,冲向彼此,想要来个大大的拥抱,但一如往常地,穿越过了彼此。

    他们重复了好多次同样的动作,我笑着看了一会儿,开门走了出去。就让他俩慢慢享受这二人世界吧。

第一三一章 其他真相(二)

    我下楼,看到郭昊天正和小朋友坐在路边长椅上,小朋友正在玩手机游戏,郭昊天在一旁看着,给他加油。

    “郭哥。”我喊了他一声。

    他抬起头来,问我:“完事了?”

    “嗯,他俩估计正在说着体己的话呢。我就懒得当电灯泡了。你还要上去问话吗?”

    “也没啥好问的了。早就结案了,我只是想搞清楚真相而已。”他挠挠头。

    “警察叔叔,有你的电话。”这时,小朋友拿着手机跑过来递给郭昊天。

    “龙龙真乖!”郭昊天称赞了他一句,接过手机,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小朋友睁着圆圆黑黑的大眼睛看着我问:“大姐姐,你是那个警察叔叔的女朋友吗?”

    “蛤?小朋友,不要乱说哦。他是我哥哥。”现在的小孩也太早熟了吧,竟开口就问这样的问题。

    “哦。大姐姐,你手机里有游戏吗?能给我玩一下吗?好无聊。”

    “呃,我手机里没什么游戏呢。”

    “大姐姐你也好无聊。”

    什么啊,这小鬼一点儿也不可爱,我收回刚才觉得他可爱的想法。

    “陶桃,局里有点事让我回去,我得现在就走。这个……”他用眼神指了指我旁边的小朋友。

    我领会他的意思,“没事,郭哥你先走吧,我帮忙看着小朋友就行。”

    “好的,那我就先走了。你回去了给我说一声。有事联系。”

    “嗯,拜拜。”我挥手告别,送走郭昊天。

    只剩下我和这小鬼头了……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怎么和小孩打交道。我俩都没怎么说话,尴尬横亘在我们之间。

    周川两夫妻还真是放心,只顾着两口子自己叙旧,竟不管楼下的儿子。我以为周川老婆和周川叙完旧后,接受周川鬼魂确实存在的这一事实后,会下来把她儿子叫回去一家三口团圆呢!结果等了大半天也没个动静。

    “诶,你叫什么龙来着?”是在太尴尬,太无聊了。我没话找话地问他。

    “周云龙。白云的云,恐龙的龙。”典型的幼儿园教的介绍自己名字的方式。

    “你为什么不愿上楼回你家去?”

    “家里有鬼。”

    “你能看到鬼?”

    “嗯,是爸爸的鬼,不过他看不到我。我跟妈妈说了,妈妈不相信我。就只有我自己能看见,所以我很害怕。”

    他真的能看到鬼吗?和他聊着聊着,突然有些小兴奋起来,难不成他和我一样,也拥有特殊的能力?

    我连忙掏出手机,翻出杨丹传给我的视频,找到胖女生的镜头,定格画面。我能从画面中清楚看到她头上仍有些十多万秒的倒计时数字在跳动。

    我把手机递给周云龙,指着胖女生让他看,“你看到这个女生头上有什么东西了吗?”我满怀期待地问他。

    他盯着屏幕看了看,摇摇头,“什么啊?什么都没有啊。”

    好吧!我感到丧气。是我想太多。

    我收起手机,“没什么。要是,你爸爸的鬼也能看到你,你要上楼去和他见见面吗?”

    “爸爸的鬼也能看到我?”周云龙想了想,“那我能摸到他吗?”

    “不能。”

    “他能摸到我吗?”

    “也不能。”

    “那还是不要了。这样我也会怕,就算他是我爸爸,他也是个鬼啊。”

    我竟无法反驳,怕鬼很正常,我不能强迫把他带上去和周川见面。

    “那我们就在这里继续等妈妈咯。”我叹了口气,想要把他带上去的计划以失败告终。

    “妈妈在楼上见爸爸的鬼?她不是不相信有鬼吗?”

    “那是她之前没见到过,现在见到了就相信了。”

    “哦。那我更不要上去了,不要打扰妈妈和爸爸的二人世界。”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爸爸死的那天晚上,妈妈哭得好伤心好难过的呢,她一定非常非常想念爸爸。”

    “那天晚上?”我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是呀。那天晚上,妈妈躺在床上呜呜呜的哭,抽着鼻子,都把我吵醒了。我看到妈妈在哭,就去抱她,问她怎么哭了。她没有回答我,只是抱着我哭,哄着我继续睡着了。后来再醒来,警察叔叔他们已经到家里来了,我才知道爸爸已经死了。”

    “你晚上都跟爸爸妈妈一起睡觉吗?”我隐隐觉得有问题,顺着潜意识的想法问到。

    “对啊,爸爸妈妈卧室的床很大,睡我们三人完全没问题啊。我最喜欢挤在他们两人中间睡呢。不过,这段时间爸爸好像生病了,妈妈都不让我挤在他们中间了呢。很多时候爸爸还会去书房睡。”

    “所以那天晚上爸爸有和你们一起在卧室睡觉吗?”我紧绷起神经问。

    “有啊,那天晚上爸爸妈妈都在,和我一块儿睡的哦。自从爸爸生病以后,我们三人好久没在一起睡觉了。”

    看来周川和他老婆都没撒谎,周川那晚确实是在卧室睡下了,然后半夜痛醒来才离开卧室出去自杀的……

    是这样吗?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有问题的?我绞尽脑汁想,到底我觉得哪里不和谐,疑问在哪里呢……

    细节。时间点。没错,细节和时间点上都有问题。

    根据郭昊天描述的,周川老婆是在凌晨三点左右起夜时发现了周川不在卧室里,出去寻找,才发现周川已经在阳台上吊身亡,然后她就立马报警了。

    照这样看,她在床上抽泣把她儿子周云龙吵醒的时间是几点呢?如果是周川自杀前,她是因为什么哭?

    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她只是把周云龙吵醒了而已吗?因为周川的鬼魂回忆时,并没有提到他老婆午夜抽泣这件事。他说他凌晨痛醒后,生怕吵醒他老婆儿子,拿着止痛药去了书房。缓解疼痛以后就打开电脑,这下遗书,然后就去阳台上吊自杀了。所以,她哭泣时,周川没有被吵醒?还是周川已经自杀了?

    周川老婆到底是几点在床上哭泣把周云龙吵醒的?又是几点发现周川已死,几点报警的呢?

    从时间上看,周川老婆发现周川自杀后便马上报警了,应该不可能在警察赶来之前又跑回卧室哭了一顿,把周云龙吵醒,又再把周云龙再哄睡着吧?

    所以,是周川老婆在撒谎?

    “龙龙,你被妈妈的哭声吵醒时,爸爸在房间里吗?”

    “不在了吧……对,爸爸那时候不在床上,我抱着妈妈,然后是横在床上睡着的,我记得爸爸睡的那边空空的。”

    “那你还记得你醒来时是几点吗?”我记得他家卧室正对着床的墙上有一个大大的挂钟,不知他醒来时有没有注意看时间。

    “记得,两点。”他笃定地回答。

    “你怎么那么肯定?”

    “因为我再睡着前,挂钟响了两声,吓了我一跳。”

    两点……我皱眉思忖着。

    “大姐姐,我也想吃冰糖葫芦。”突然,周云龙扯着我的衣角说到。

    “嗯?也?”我的第一反应不是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吃冰糖葫芦,而是问他为什么说了也这个字。

    他吞着口水,一脸馋样地望着远处走过来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手里就拿着冰糖葫芦。我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了。

    暂且放下思考,我拉着他走向那个男人,问他冰糖葫芦在哪儿买的?小区附近就有卖吗?

    男人停下来打量了我一下,又看了看周云龙,觉得我很可疑地问:“你是谁啊?是咱小区的住户吗?这不是你家小孩吧?”

    “呃,我是……”竟被怀疑身份,我一时还真想不出来该怎么介绍自己是谁,难道真要撒谎说自己是警察?

    “大姐姐是警察哦,她和警察叔叔过来找我妈妈问话的。”谁知道我正纠结于该如何解释自己身份之时,周云龙就主动开口替我说了出来。

    “警察?”男人表示更加狐疑了,可能是我年纪看着太小,根本不像个成年人,更别说像警察了。男人又再盯着周云龙看了一下,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你是上吊那家的孩子对吧……”

    这男人怎么回事,会不会说话啊,当着周云龙的面提他爸上吊自杀的事干嘛!

    “先生,我们只是想问问小区门口有卖冰糖葫芦的吗?小朋友想吃了。”我赶紧打断他,拉着周云龙的手紧贴着我。

    “啊……对不起……”男人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失礼,连忙道歉,看来他只是大大咧咧说话不过脑,绝非带着恶意。他道完歉把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周云龙,“刚才我回来时门口有个小摊在卖,不过这是最后一串了哦,送你吃。”

    “可以吗?”周云龙抬头看了看我。

    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不都说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吗?但是我觉得这个男人不像是坏人,况且碰见他纯属巧合,这串冰糖葫芦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想完,跟周云龙点点头,“先谢谢叔叔啊。”

    “谢谢叔叔。”周云龙开心地接过男人手中的冰糖葫芦,迫不及待地撕开纸袋,舔了起来。

    “你真是警察吗?”男人见周云龙的注意完全被冰糖葫芦吸引过去了,靠近我轻声地问。

    “呃,算是吧。我还在实习,是警察助手。”这么解释应该可以吧?我心想。

    他把我拉到一边,提防着周云龙听到,小声地问我:“你们今天又过来他家问话,是不是查出他老爸不是自杀了啊?”

    “啊?你怎么会这么说?”男人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怎么连个小区里的无关之人都会对周川的自杀抱有怀疑?

    “因为那天晚上,我看到些情况了啊。不过那晚我喝酒了又不太确定。后来你们警方过来勘察以后判定是自杀,我就觉得是自己眼花多想了。不过现在你们又回来重新问话,确实有问题吧?”

    “你看到了?!”我不可思议地问。

    男人指了指周川家阳台对面的那栋楼,“我住这栋楼七层,那天晚上我和朋友练摊喝到挺晚才回家,回到家我就到厕所吐了。吐完后打开厕所的窗户通风透透气,往对面楼扫视了一下,看到他家……”男人指了指周云龙,又再降低音量说:

    “看到他家阳台,站着两个人,抱在一起。我以为是这两人是在阳台激情呢,兴奋地盯着看了会儿。可能是晚上的风有些凉,吹得我头晕恶心,看着看着,我又吐了。我也不知道趴在马桶上具体多久,反正我再起身往窗外望的时候,我发现对面阳台上的两个人分开了抱在一起的身体,似乎在说话。我觉得没啥意思,就回卧室睡觉了。结果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才知道对面楼半夜里有人自杀了。仔细打听才知道正是我回家时看到阳台上有人的那家。”

    “你确定你没看错吗?”

    他指着周川家的阳台说:“是这个单元,五楼左边那户对吧?”

    对,没错。我的心跳加速起来。

    “你还记得那晚你是几点回家的吗?”

    “我看看啊……”他掏出钱包,找出一张小票看了看,似乎是那晚的打车票,“那晚我打车回来的,付车钱下车时是一点过五分,回到家应该不到一点半吧。”

    “你当时为什么不跟警察说?”

    “我第二天起床就赶飞机出差了,走之前警察也没过来问啊。隔天出差回来后,听邻居说已经结案了,确定是自杀,说是不堪癌症病痛自杀的,我也就没再多想。这不今天遇见你,听到你们又来询问他家了,才又想起来这茬。”

    警察确实没有在小区里寻找周川自杀的目击者,只是郭昊天私下调查时到对面楼问了问,不过他说也不是每家每户都问到了。这男人便是漏网之鱼。

    一点半……阳台有两个人。那无疑就是周川和他老婆。

    而周云龙说,两点时,周川老婆则是在卧室床上哭泣。

    我思考着,推测拼凑出了大概。但思来想去,我的推论又有站不住脚的地方,那就是周川鬼魂的证词。他声称自己想起了死前发生的一切,已经把他如何自杀,为什么自杀的细节描述得一清二楚了。我的推论自然和他的描述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除非,周川他在撒谎。

第一三二章 我帮你吧

    可周川为什么要撒谎呢?

    他是压根就没找回濒死记忆,在胡编乱造地撒谎?

    还是他确实想起了濒死之前的一切,却对我们撒谎?

    如果是后者,他撒谎的动机是……

    包庇他老婆。掩盖他老婆杀了他的事实。

    想到这儿不背脊发凉,直冒冷汗。千回百转又把这个案子引回到谋杀伪装成自杀的猜想了。

    可是,刚才看到周川老婆提到周川忍不住悲痛哭泣的模样,我又难以想象她会是杀了周川的凶手。

    而且,如果周川真的回想起了一切,为何对杀害自己的老婆不感到害怕或是憎恨,反而也是透着悲伤,仍想着要再见她一面呢?

    刚才他俩在楼上看到彼此时那感动万分的表情,我确定是真实的。那为什么……

    我知道了!

    冥思苦想后终于得出结果,我跟这个男人道了声谢,拉着周云龙走进了单元门。

    “大姐姐,你干什么?我不回家。”等电梯时,周云龙甩开我的手,仍不愿意上楼。

    “如果你现在不回去,可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妈妈了。”我下狠心说着威胁他的话,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上楼。

    “为……为什么?为什么见不到妈妈了?为什么?为什么?”周云龙急了,用冰糖葫芦敲打着我,“是你们要抓走妈妈吗?我不许你们抓走妈妈!不许!”

    “那你要跟我上去啊,上去保护你妈妈。”我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

    电梯到了,我拉着他走进电梯。他甩开我的手,一边哭一边继续吃着脏了的冰糖葫芦。

    抵达五楼,电梯门刚打开,周云龙就急不可耐地冲出电梯,哭喊着敲打房门:“妈妈!妈妈!开门啊妈妈!”

    门打开了,周川老婆惊慌地出来,蹲下查看周云龙,“怎么了?龙龙,哭什么啊?妈妈在这儿呢!发生什么事了?”

    “大姐姐……大姐姐说,我再不上来,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你了!呜哇啊啊啊啊!”周云龙号啕大哭起来,手中的冰糖葫芦掉落在地上。

    “怎么会,乖乖,不哭了,妈妈在这儿呢,别害怕。”周川老婆哄着周云龙,然后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问:“陶警官,这是怎么回事?”

    我盯着她看了几秒,犹豫了一下。我感觉不到她的凶戾感,判断她应该没有危险。但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掏出手机来给郭昊天打了个电话,铃响几声,没接。

    “陶警官?”周川老婆又喊了我一声。

    周云龙依旧放声大哭,隔壁邻居开门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

    我想了想,迅速做出决断,就算感觉不到她的凶戾感,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通知一下其他人知道我所在位置,以防万一。

    郭昊天在忙不接电话,林琳在处理黄琴的事,张思睿指定要问个半天浪费时间,我现在可没时间跟他解释清楚。考量完毕,我找到杨丹的头像,给她发了个信息告知她这里的详细地址。

    “陶警官?”周川老婆再次喊了我一声。

    发送成功,我收起手机,微笑着说:“咱们进去说吧,在这儿打扰到邻居就不好了。”

    “好……好的,那进来再说吧。”周川老婆搂着周云龙,把我迎进屋。

    一进屋,周云龙就看到了周川站在客厅里,但周川似乎仍不能看见他。他仍是哭,还害怕地把头紧紧埋进他妈妈的怀里。

    周川焦急万分地走过来问他老婆:“怎么样了?是儿子吗?儿子在哪儿呢?”

    “他正抱着周太太呢,”我边说边轻巧地走向他,穿过他的身体,“你现在直直走向周太太,穿过她就能看到你儿子了。”

    周川照做,这次不再带半点犹豫,迫不及待地穿过他老婆和儿子的身体,然后立马转身查看。

    “儿子!龙龙!我的儿子!”周川看到周云龙,兴奋地大叫起来。

    周云龙听到周川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到周川泪眼婆娑地走向他,不由得大叫了一声:“妈妈!鬼!有鬼!”然后把头埋得更紧了。

    周川见周云龙是如此反应,有些失落,却也能理解。他停下脚步,并往后退了几步,离周云龙稍远一些。“龙龙,不怕,是爸爸啊。”

    “对啊,龙龙,他是爸爸,不用害怕,妈妈在这儿陪着你呢。”周川老婆温柔地抚摸着周云龙的头,轻声说。

    “妈妈……你也能看到爸爸了吗?”周云龙怯生生地抬头望着她问。

    “嗯。对不起啊,龙龙,以前是妈妈不好,妈妈没相信你能看到爸爸这件事,妈妈跟你道歉。”

    “嗯……没关系……妈妈,大姐姐说,我再不上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是警察叔叔他们要把妈妈抓走吗?还是……还是妈妈要变成鬼,要和爸爸一块儿走了啊……我不要妈妈离开我,妈妈要有也要带我一起走,行吗?”周云龙抽着气,断断续续地说着。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陶警官,这是怎么回事?你都跟孩子瞎说了什么?!”周川老婆怒火中烧地瞪着我问。

    “抱歉,郭哥有事先走了,我自己在楼下照看龙龙。我有事想上来问问二位,但龙龙他不愿意跟我上来,我才出此下策对他这么说了。”我解释到。

    “有什么事不能等我下去再说吗?!你这样吓到孩子了,可能会给他带来心里影响你知道吗?我要投诉你。”周川老婆无法消除怒火,凶巴巴地指责我的不是。

    “好吧,你投诉吧。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再就周先生自杀的事问几个问题,还请劳烦你们回答。”我上来时在电梯里照过镜子了,头上没有突然出现死亡倒数数字,应该没事。可为什么我还是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紧张得要命呢?

    “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不是已经都跟你们交待清楚了吗?”周川慌了,连忙抢过话说。但在他抢话吸引我注意力之前,我已然看到了他老婆脸上露出的紧张和惊讶。

    “周先生,自然是我认为你的自白有问题我才会再回来问的啊。”我咬咬牙,话是对周川说的,但我却看着他老婆。

    周川老婆被我看得招架不住,闪躲了几次我的目光后,终于败下阵来。

    她轻抚着周云龙,“龙龙,爸爸妈妈和大姐姐有话要说,你先回自己的房间玩会儿行吗?”

    “不!我不要!我回房间再出来,妈妈是不是就不在了!我不要!”周云龙极力反对。

    “不会的,妈妈保证不会走的。”

    “你骗人!我不信!”他哭闹着,紧紧抱着周川老婆,转头过来瞪着我。

    搞得我有些于心不忍。但,真相总要搞清楚,我心一横,“龙龙,姐姐只是和你爸爸妈妈聊一会儿而已,不会把妈妈抓走的哦。”

    “不要,不要!你跟爸爸聊不就行了?我不要你跟妈妈聊!我要妈妈陪着我。”

    强制把周云龙锁进房间倒不是不可以,但这么做会把他吓着。可是这样僵持不下,难道要让我当着孩子的面,把他们俩干的事说出来吗?这对孩子的打击和伤害更大吧?

    “龙龙,妈妈……杀了爸爸……”我正这么想着,周川老婆突然含泪哽咽地对周云龙说出了口。

    “老婆!你胡说什么呢!!”周川吓得整个跳了起来,跑过来挡在她面前,慌张地对我说:“她胡说八道的,你别听她胡说。我是自杀的。”

    “老公!别再瞒了!让我说出来吧,确实是我亲手杀了你,不是吗?……”周川老婆哭喊出来,像在发泄,在释放,这些天来压抑在她内心的情绪全都爆发出来了。她瘫坐在地上,“是我杀了你,是我……”

    “你给我闭嘴!”周川也大吼一声,喝止他老婆,“当着孩子的面,你胡说什么呢!”

    两人的咆哮大叫把周云龙吓坏了,觉得更厉害了。哇哇哇地站在原地大哭。

    我连忙过去抱起他,哄着他,把他带进他的房间,“龙龙乖,爸爸妈妈只是在吵架而已,姐姐去劝劝他们,你别害怕。”

    “呜呜呜呜……大姐姐,”他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走,“你……你不要抓我妈妈……不要,不要……”死死地抓紧了我的手,似乎是要我给他明确的答案才肯放手般。

    “嗯。不会的,姐姐跟你保证,姐姐不会抓走你妈妈的。”我没有撒谎,我又不是警察,我怎么可能抓走周川老婆。我只不过是想弄清楚真相,然后告知郭昊天,抓人与否,由他自己决定,和我没关系。

    “真……真的吗?”他又再问了一遍。

    “真的。”我摸摸他的头,“不过,你现在要自己乖乖呆在房间里不要出来哦。”

    “好……”

    我安抚完周云龙,走出他的房间,关上房门,回到客厅。

    周川和他老婆都在哭,我走到周川老婆面前,“龙龙没事,你说吧。”

    “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我是自杀!”周川疯狂大叫着。

    “老公!”周川老婆吼到,眼神露出短暂的坚定,瞬间光芒暗沉下去,“老公……让我说吧……你死了以后,我每天都好难过,无时无刻地都在想你。我憋在心里快爆炸了,我好痛苦,你让我说出来吧!”

    周川被他老婆的态度给震撼了,他没想到他老婆会这么痛苦,看着她老婆如此痛苦难过,他也有些于心不忍,但仍在做着最后的劝说:“你都交代了的话……龙龙怎么办?”

    “龙龙……”周川老婆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龙龙他……不能和我这样一个杀人凶手待在一起,我进去之前,我已经找了靠谱的朋友,会好好安顿他的。”

    “你……”周川不知该再用什么话来劝服她,他已感觉到了她的决绝。他也不再坚持,放弃抵抗,泄了气般,“那让我来说吧……”

    那天晚上,他半夜被痛醒,找到止痛药服下,害怕吵醒老婆儿子,轻轻去了书房。这些都和他之前说的一样。

    他隐瞒了的是,他到书房躺在地板上忍受疼痛缓解时,他老婆已经被他吵醒了。

    周川老婆陪着他一起熬过疼痛,扶着他坐到书房沙发椅上,和往常一样鼓励着他。

    可周川那天状态非常不好,这里的状态除了指身体状态之外,当然也包括他的心理状态。

    他啜泣着告诉他老婆他很难受,很痛苦,不想再忍受了。说是自己时日不多,但却没有个确切的死期,没日没夜的煎熬,什么时候才能终了。

    他再熬下去无非只是更多次地感受疼痛而已,这样活着已对他没有意义。他想死,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他知道他老婆舍不得他死,所以他也一直在坚持,把生命最后的日子好好留给老婆和儿子。

    可是,每一次他痛苦的煎熬,对她老婆也是一次锥心的疼痛。没有必要,真的没有必要再熬下去了。

    “我们俩抱头痛哭,哭了好一会儿。她是能理解我的,再多不舍,最终也要面临这最后一刻。与其让我再这么痛苦下去,不如放了我……”周川充满爱意和感激地看着他老婆。

    事情发展到这里,周川不过是说服了他老婆,同意让他放弃生命,选择自杀而已。而后来怎么又演变成他老婆把他杀了呢?

    一句话总结,就是他只有赴死的决心,却缺乏动手执行的勇气。

    他早已决定好要自缢,可当他站在马扎上,把脖子架在挂在晾衣杆上已打好结的床单上时,他害怕了。他颤抖着双腿,在马扎上站了好久,双手紧紧地抓着床单,久久不敢踢掉马扎。

    ——老公,我来帮你吧?

    周川老婆看到周川怯懦了,开口对他说。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刚刚说要帮她的老公去死。

    这个男人,曾经有着宽阔的臂膀,撑起家的一片港湾,让她们母子无忧无虑的生活,为她们遮风挡雨。如今眼前的他,已经虚弱憔悴得看不出旧日的风华,站都站不稳,风一吹就会倒似的。他刚才哭的好厉害,他很痛苦,他也很害怕。我不要他再痛苦,不要他再害怕,我要保护他。

    ——让我帮你吧,老公。让我来保护你。

    周川老婆当时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说出了协助他自杀的这话。

    站在马扎上的周川哭得无以复加,从马扎上下来,抱着他老婆又再痛哭流涕了许久。

    这时候,应该就是被对面楼的男人从厕所里看到的场景吧。

    他们俩流着泪拥吻在一起,这真的是吻别。松开拥抱后,周川给他老婆交待着最后的细节。

    一定不能被发现是他老婆动的手,否则除了可能会被以谋杀的罪名指控外,他的寿险理赔也会被拒绝。一定要自然,自然得和自杀一样,不能留下任何指向她参与其中的证据。

    其实很简单,就像刚才那样,他站在马扎上,然后他老婆替他踢掉马扎即可。

    就这样,周川站上马扎,挂好脖子,他老婆一咬牙,踢掉了他脚下的马扎。然后,他老婆就这样捂着嘴,看着他由生到死,由动到静。

    “他并没有挣扎得很厉害,走得很快,很安详。”周川说完,他老婆补充到,脸上挂着微笑望着周川,没有一丝悔恨,她觉得她保护了自己最爱的人,没有遗憾,更不会后悔。

    “即便你嘴上说不后悔,但其实你内心仍是十分煎熬痛苦的吧?不然你也不会回到卧室痛哭流涕对吗?”我问。

    “龙龙都给你说了吗……我真不后悔,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帮他。”周川老婆擦着鼻涕说。

    我有些黯然,我年纪尚轻,是不太能理解他们两夫妻的这种爱的方式,判断不了对错与否。但至少我能感觉到他俩之间存在的爱意,即便是现在阴阳相隔,一人一鬼,他俩仍存在深深的爱意。

    “然后呢?电脑上的遗书是你写的吗?”我问她。

    “是的。我把龙龙哄睡着以后,就到书房写下了遗书。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不然我老公就白死了。我还要照顾龙龙,我不能出事。”她解释着。

    “呵呵,你这不就是一种后悔吗?既然你觉得自己不能出事,为什么要协助他自杀?”我叹了口气,摇摇头,转向周川,“还有你,你如果没有勇气自杀,就不要告诉她你有想死的决心。在我看来,缺乏勇气的决心,并不算真正的决心。你只不过是把她拉下水了而已。你自己说过,你本就是个将死之人,你不想拖累老婆孩子,自杀对她们来说也是种解脱,但实际上只是你一个人得到解脱了而已不是吗?看看你老婆,再看看你儿子,你觉得他们解脱了吗?”

    周川低下头,一脸的愧疚。

    “别说了!你别说了!不怪他,是我自愿提出要帮他的。”周川老婆不忍心周川被我责备,不愿看到周川自责,替他辩解着。“陶警官,你把我抓走吧。”

    “老婆……”周川担心地吱了一声。

    “别担心,老公,龙龙我已经安排好了,有人会照顾他的。”

    “有谁能比妈妈照顾得好呢?”我扭了扭脖子,撇撇关节说,“我不是什么陶警官,所以我也不会抓你。不过我会把这件事告诉郭哥的,之后他会怎么处理,就和我没关系了。”说完,摆摆手跟他们说拜拜,留下木讷的他俩,打开门离开了他们家,

    下楼走出单元门,就看到了在小区里乱窜张望的杨丹和张思睿,看来是在找周川家是哪栋楼呢。来得还真快,真要给杨丹点赞。

    “嘿!这儿!”我朝他俩喊。

    “靠!你没事啊?莫名其妙发个地址给我,我以为你在这边出什么事了,想着过来看好戏呢!”杨丹连忙和张思睿跑过来,一脸不爽地说。

    “呵呵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就发给你了。我以为可能会有危险,现在完事了,没啥危险。”我耸耸肩,轻松地说,勾着杨丹的肩膀,“第一时间赶来,谢了。”

    “谢啥,说了我是来看好戏的,没想到被你骗了。气死人!”杨丹言不由衷地说。

    “你不是和郭昊天一起出来的吗?他人呢?怎么就你自己?”张思睿问。

    “他有事先走了。”

    “这家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把你约出来竟不先把你送回家?可恶的家伙。”张思睿不高兴地说。

    “诶,你和郭昊天是来查案的吧?居然不带我,是有够可恶的你。”杨丹和张思睿站同一边,一块儿埋怨我。“快说来听听什么案子,视精彩程度决定要不要饶了你欺瞒之罪,哼哼。”

    “好好好。”

    于是,我把周川家发生的事大致给他俩说了一遍……

    “你真的要告诉郭昊天真相吗?”听完后,张思睿问我,貌似他是不希望我告诉警察的。

    “不就是踢了马扎一脚吗?我也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杨丹也认为周川老婆协助周川自杀的行为可以理解,不应受到惩罚,“可恶的是他老公,不敢死就别死,想死还要拉上自己老婆,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管怎么说,她确实是帮助她老公自杀了啊。我只是要告诉郭昊天真相如此而已,并不是抱着要揭发她的心情。至于郭昊天会怎么做就看他了,是吧?”我说出我的想法,征求他俩的认同。

    “也是。”杨丹撇撇嘴,“真无聊,跑过来就听你讲这玩意儿,我可不喜欢温馨路线,早知道就不来了。”

    我们仨走出海晏小区,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到冷饮店点了喝的刚坐下,林琳便给我发来视频通话。

    我点击接受打开视频,林琳欢乐无比地出现在镜头里,她那边很吵,看背景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总之乱糟糟的。

    “陶桃,你那边完事了吗?”林琳开心地问我。

    “嗯,完事了,咋了?”

    “哈哈,给你看好戏啊,保证大快人心。”说罢,她把镜头转过去。

    我还是没看出来那是什么地方,只能看出是室内,光线比较昏暗,人声嘈杂,有男有女一堆人。

    “让让,都让一下,让主角露个脸。”林琳的声音突然变得带有混响和回音,这下我猜到她在哪了,应该是在ktv包厢里。

    围着的人群让出一条道,镜头直直拉近,我看到黄琴披头散发的坐在包厢沙发上,头发和衣服都湿了,脸上被画满了红色的涂鸦。她眼神里都是恐惧,左右晃动着眼珠。好不生动。

    林琳真的对黄琴出手了!此情此景十分骇人,这种欺凌人的场面我只在电视上看过。啊不,昨天晚上刚看过一次……原来,艺术真的是来源于生活。

    “林琳……”我有些担心地说,“差不多得了,别把事闹大了啊……”

    “我知道,不会有事的。谁让她想欺负你,至少要让她吃点苦头才行。”林琳随便说了几句搪塞我,毫不在意我的劝阻。

    说得好像她收拾黄琴是为了替我报仇似的。我可没让她这么做。分明是她在泄私愤。

    “让她承认找人打我们,拍视频剪辑上传校园网,并给我们道歉认错,录下来就行了吧。别搞太严重了,林琳……”我试图又劝了她一句。

    “陶桃你怎么那么扫兴,老说这个,真没劲!挂了。”林琳被我聊崩了,脾气一甩,结束了视频通话。

    我唉声叹气地收起手机,喝着冷饮,愁眉苦脸。

    “咋了?林琳开始收拾黄琴了?”张思睿问。

    “是吗?她俩终于干起来了?好想现场参观啊!哈哈。”杨丹一脸期待。

    我白了杨丹一眼,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唉!但愿林琳知道收放,适可而止。千万别出什么问题。

第一三三章 认错背后

    周一,起了个早,洗漱完毕后,边背单词边吃早餐。时间掐得很准,准时赶上公交车,在早读开始前五分钟抵达学校。

    周六林琳挂断和我的视频通话后,就没有再和我联系,不知道她处理黄琴的事后续如何了。唉!我惹得她不高兴了。但愿没出什么大问题。

    其实按理说,找黄琴交涉,让她承认自己干的事,向校方洗脱我们遭受的诬陷,我也应该参与其中。但林琳一人大包大揽,独自承担了下来。我也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我把周川自杀的真相告诉了郭昊天。他会怎么处理我真没问他,他也只是说了“知道了”,“我会看着办”之类的话而已。

    走进教室,班上同学仍还有些异样目光投向我,不过比上周少多了。

    杨丹看到我,点点头示意,然后指了指手机,应该是在叫我查看手机信息。

    我走到座位上坐下,趁着早读课还没开始,掏出手机来查看。

    杨丹给我发了一条校园网的链接,我点开链接。

    是我林琳张思睿和那三个女生打架的完整视频,我们的脸都被打上了马赛克。视频下方附有澄清说明,表明我们是在街上遇到袭击,与对方打起来是自卫反击而已。言简意赅。

    然后就没有了。

    嗯?不是应该还有那三个女生承认是受黄琴指使的视频吗?还有林琳去找黄琴算账时,没有录制黄琴承认自己是始作俑者的视频吗?

    我有些疑惑地再翻了翻校园网,没有找到相关的视频。而之前有关我们打架的剪辑视频也全都删除了。

    就这样解决了?我感到怀疑。

    早读课铃声响起来,我收起手机,拿出课本开始朗读英语。

    下了早读课,升旗仪式的集合号响起,同学们都到操场上集合站好。

    升完旗后,国旗下的演讲,是由十三班的谁谁来发表的,我没注意听他的的名字,反正我不认识他。

    十三班的谁谁演讲完毕,大家准备解散时,高三年级组的教导主任李主任走到了话筒架前,他说:“上周五,本校校园网有人上传了一个打架斗殴的视频,视频中参与打架的人有三名是本校的学生,给学校带来了不良影响,学校也收到了许多家长的投诉。

    “经查明,该打架斗殴的视频是经过剪辑后才上传的,校方已经做了删除处理。原始视频已经找到,我们已经为当事人打了码重新上传到校园网,我校三名学生是在放学回家路上遭遇到社会人士的袭击,因为自卫而与对方发生的打架斗殴行为。严格意义来说,不能用斗殴这个词来形容他们的行为,他们的出发点只是自卫,并没有从主观上想要与对方发生争斗。所以说,他们也是受害者。

    “虽然校方不赞同同学们像他们学习,以暴制暴,用暴力解决问题。遇到这样的问题时,应该是规避危险,及时寻求他人帮助。但如果情况紧急时,在保证自身安全,以及防卫不过当的情况下,是可以做出一定的暴力反击抗衡的。

    “在此,校方呼吁同学们,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放学不要在街上游荡,赶紧回家。最好结伴同行,搭乘公共交通。

    “除此之外,我还要说的是,恶意剪辑视频上传到网上博眼球,抹黑我校三名学生的行为是十分可耻的行为。我们已经通过上传视频用户的ip和设备信息找到了该用户,是我们学校高三(14)班的学生。我们已经对她进行了深刻的批评教育,她也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行为给那三名同学带来了伤害,悔不当初。

    “现在,我们请这位同学上台来发表道歉检讨声明,希望能获得同学们的原谅……”

    李主任讲了一长串,然后让出话筒架等着。

    公开检讨道歉?会是黄琴吗?看来林琳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果然游刃有余,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啊。

    那个拿着检讨书走到话筒架的女生转过来,我愣住了。不是黄琴,而是王倩。

    怎么回事?怎么是王倩上来做公开的检讨?!校方说查到上传视频账号的ip地址和设备信息……所以黄琴是用王倩的手机上传视频的吗?还是说王倩本身就和黄琴一块儿参与了陷害我们的行为,所以站出来公开道歉检讨,只需一个人就好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王倩怎么会答应顶包出面道歉承认错误?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早上好。我是高三(14)班的王倩。今天在这里,我想就校园网上流传的我校三名同学在校外与社会人士打架斗殴的视频做出澄清。

    “事发上周四下午放学,我从学校出来后不久,无意间看到在很多人在围观打架,我就凑热闹也挤进人群去看,并且拍下了双方打架斗殴的全过程,直到警察赶来现场把双方都带走。

    “回家以后,我查看着打架视频,认出了其中的一方三个人是我们学校的同学。我觉得他们很勇敢,很厉害,对那些成年人无所畏惧,直接挥起拳头反击。于是,我心血来潮地把视频剪辑了一下,略去了我校同学受到挑衅与欺负的画面,直接强调了他们勇敢与那些成年人对抗占上风的画面。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表达对他们的佩服而已。但殊不知让大家误会了,认为他们是在当街与人打架斗殴,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困扰。也给学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在此,我向当事人三位同学表示我最诚挚的歉意,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原谅。我也愿意接受学校给我的处罚,承担一切后果。”

    王倩言尽于此,站在演讲台上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主任接着又叨叨叨说了些有的没的,前面我都没怎么注意听,后面只听到他说的给王倩的处理意见:口头警告一次,批评教育为主。

    这个处理结果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小惩大诫嘛。只是,王倩作为承担这次处罚的对象让我着实想不明白。黄琴呢?一点儿边都没扯上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琳周末去找黄琴,就是这个结果吗?

    升旗仪式结束,解散各回各班。

    往冲刺楼走去,看见陆静和王倩在门口站着。陆静把正要走进楼去的林琳的张思睿叫住了。我走近他们,陆静看到了我,也把我给叫住了。

    陆静对我们仨说:“事情既然已经搞清楚了,就这么止在这儿吧。王倩已经受到了学校的处罚,也当众念了检讨,现在她再方面给你们赔礼道歉,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陆静说完,把她身旁的王倩拉到我们年前,“王倩,快向她们道歉吧。”

    王倩一脸不情愿地给我们鞠躬道歉:“对不起,林琳,陶桃,张思睿。是我错了,请你们原谅我。”

    “啊……”张思睿傻傻地准备说接受王倩的道歉,但转头看了看我和林琳,又犹豫着没说出口。

    林琳一脸不屑地看着王倩,冷笑一声:“你又没犯错,跟我们道什么歉。总之,告诉你主子,以后别没事找事就好。”说完,她就径直走进了冲刺楼。

    “诶,林琳,你这什么态度!你给我回来!”陆静生气地吼着,但林琳没有理她,头也不回。

    我见此状况,也没搭理王倩和陆静,追着林琳跑了过去。张思睿自然也跟着我一块儿进了冲刺楼,把陆静和王倩留在门口。

    乘电梯到六楼,我随他们俩一块儿出来,趁着上课时间还差几分钟,在十一班教室门口,就王倩出来澄清,检讨道歉一事聊了几句。

    我和张思睿完全不知道全过程,除了周五傍晚和林琳一块儿去了职业技术学校的事外,周末两天我俩都没有和林琳见过面。处理黄琴这件事全权由林琳承包了,所以,只有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琳说,周六那天她找人收拾了黄琴,让她澄清她找人打我们的事,以及承认她恶意剪辑视频上传到校园网诋毁我们的事,并拍摄了视频作为证据留存。

    然后,林琳让黄琴登录校园网的账号,删除了她上传的视频,便放她走了。如我所愿,没有把她收拾得很厉害。

    周日,林琳联系了陆静见面,把我们与那三个女生打架的完整视频,那三个女生承认是受黄琴指使的视频,以及黄琴本人自己承认错误的视频都拷在优盘里,交给了陆静。

    陆静看了视频以后只简单地说了句知道了,然后说要和李主任联系商量一下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便让林琳回家了。

    今天早上早读课时,十一班班主任梁老师把林琳和张思睿叫到走廊上,告诉他学校的处理结果,就是让王倩在升旗仪式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公开检讨道歉,承认错误,还我们仨的清白。

    林琳第一反应和我们一样,不明白怎么会是王倩来道歉认错。梁老师给她解释,昨天傍晚,陆静和李主任去了黄琴家家访,想就这个问题和她的家长谈一下,并告知学校的处理意见。

    而当时正巧王倩也在黄琴家,当她听到李主任提出学校对黄琴的处理意见后,站出来主动承认了拍摄视频并恶意剪辑上传校园网的人是她,而非黄琴。

    “可笑的是,那个王倩竟然也拿出了证据。”林琳说到这儿嘲弄地笑了笑。

    证据就是王倩的手机,里面存留有我们打架的完整视频,拍摄角度和上传到校园网的视频一模一样。而且她还说出了自己登录校园网的账号信息,就是上传发布视频的那个id账号。李主任查看对照了这个账号的设备信息,确实也和发布视频的账号相符。

    “就这么草率地接受了王倩的说法?让她顶包黄琴出来检讨道歉?”我感到不可思议。

    “对啊,你交给他们的视频里不是还有那三个女生供认黄琴指使的内容吗?黄琴亲口承认的视频不也有吗?”张思睿也觉得随便找人顶替太过儿戏了。

    “草率吗?这只是我们觉得吧。负责处理此事的李主任和陆静可是经过深思熟虑呢。从一开始我们就一再强调自己是受到攻击后,才自卫还击的。可老师们根本不听我们的解释,只想赶紧让我们写检讨承认错误,好对外做出一个交待解决这件事。谁知道我们态度强硬,根本不接受学校这么武断的处理方式,提出要为自己申冤,给学校一个完满的解决办法。

    “同理,即便现在我们给出了自认为比较完满的证据交给学校,指证黄琴让她为这件事负责。但黄琴完全也可以和我们一样,跟学校打太极,拖延时间拒不承认自己所犯之事。我猜,黄琴的父母应该从中也起到了一定的推波助澜的作用。有黄琴爸妈护着,李主任和陆静恐怕在黄琴家的交涉是不太顺利的。

    “这时候,突然冒出个王倩,主动承担了所有的责任。对陷入纠缠麻烦中的陆静和李主任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有人愿意把这些处理意见都照单全收,他们的工作就完成了,何乐而不为。什么事实,什么证据,他们才不管不顾呢。

    “就这样,陆静和李主任在再三询问王倩,并告知处罚处理意见之后,王倩仍坚定地承认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就有了刚才她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检讨道歉的事咯。”林琳说完,耸耸肩,一脸的无奈,但也没有太过遗憾地说:“没想到黄琴的危机处理意识还挺强嘛,我还是太低估她了。不过无所谓,前天我已经好好收拾她一顿了,大快人心。即便现在她没受到学校惩罚,王倩替她受罚也不过是她们自己狗咬狗的局面而已,没所谓啦。”

    我和张思睿听得一脸懵逼。大致能理解的意思就是,黄琴完全摘干净自己和这件事的关系了。

    让王倩顶包,把自己做的事全认了。这不就和当初袁海霞让王克嘉顶罪一样吗?王倩是否和王克嘉一样,是受到了黄琴的威逼利诱呢?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才清楚了。

    “就这样吧,学校都已经做了这决定,咱就别节外生枝了,反正我们已沉冤得雪,黄琴也吃到了苦头。”林琳看出我有些在意这个结果,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也只能这样了,王倩都已经全担下来了……”我觉得有些不甘,隐隐不爽地说。并不是我非想让黄琴当众检讨,受到学校惩罚,而是觉得她让王倩顶包这件事让我感到烦躁。不过按林琳说的,人家王倩乐意,我又能耐她何。

    “好啦好啦,我们仨也算共患难了一次的战友了。为庆祝这件事圆满解决,下午放学我请客吃饭如何?”张思睿拍拍手,欢腾着说。

    “好啊,就我们仨?”林琳欣然答应。

    “每人限携带一人,别想宰我。”张思睿精明算计地说。

    “知道了,真抠!”林琳吐槽着,走进了教室。

    我也上楼回了十四班。

    走进教室,异样眼光还是有,但已少了许多。

    黄琴和往常一样,对我充满敌意地看着我。王倩趴在桌上,埋着头。杨丹低头看着书,和我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走到座位刚坐下,身后的潘文婷就用脚踢了踢我的凳子,小声地说:“喂,陶桃,原来是王倩陷害你的啊,她怎么这样啊,真是阴险,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黄琴还跟她经常泡在一起,我可要提醒黄琴少跟她来往才行。”

    我真是受够她这个傻白甜了,反脸呵呵敷衍地笑了笑。心想,王倩算哪门子的阴险,你就继续跟黄琴来往,慢慢体会真正的阴险吧。

    今天轮到我值日,下午放学后,我让林琳张思睿她们在教室等我,我打扫完卫生就下去找她们。

    值日生每天安排四个,是按照学号顺次排下来的。劳动任务包括,擦黑板,清理黑板槽里的粉笔灰,把凳子抬到课桌上,擦桌子,扫地,拖地,倒垃圾,洗拖把。

    我都是等着其他三人挑完他们要干的活以后,再捡剩下的活干,懒得跟他们争抢。

    几乎每次剩下的都是拖地,洗拖把和倒垃圾这样的活给我。可能是大家都觉得其他活就在教室里干完便可以走了,而洗拖把和倒垃圾还要跑出教室去做的缘故吧,所以大家都不想选洗拖把和倒垃圾这两件活。

    另外,拖地也要先洗拖把……确切说是弄湿拖把。我拿着拖把走出教室,到走廊尽头的公厕水槽里洗拖把。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等我再回到教室的时候,刚才的值日生同学不见了,变成了潘文婷,黄琴和王倩。

    我拿着**的拖把,诧异地愣了一下,没理她们,走进教室开始拖地。

    王倩走到我面前,一脚踩在拖把上不让我拖地。

    “松开,我只说一次,待会儿别怪我使劲拽拖地把你弄倒哈。”我抬眼看着她警告她。

    她松开了踩着拖把的脚,“今天值日我们替你们做了,你赶紧走吧。”

    “不必,谢了。我干完我该干的就走,你们仨想在这儿做什么请随意,和我没有关系。”我拒绝了她,继续埋头拖地。

    黄琴没有跟我说话,只是盯着我看了许久。看来她应该不是来找我麻烦的,我相信林琳对她的警告是管用的。

    她们就这么看着我一排排地拖地,不动声色。真是奇怪,她们到底要干什么?

    “麻烦让让。”我拖到潘文婷站着的地方,嫌她挡路,让她让开。

    抬头看向她时,才发现她有些不太对劲。教室里弥漫着的低气压中,来自潘文婷身上的是带着恐惧的低气压。

    我直起身子,杵着拖把看着她。她的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微微颤抖抽搐着。我大概知道她在因为什么害怕,但我没问,只是这样看着她,等她自己说。她都不说不求救,我主动个什么劲!

    “喂!你拖完了吗?拖完就赶紧走啊!别耽误我们时间!”王倩凶巴巴地吼了我一句。

    王倩出声的那一瞬,我明显看到潘文婷抖动的幅度大了一些,应该是被王倩的声音给吓着了。我继续盯着她看了几秒,她仍是什么话也没说。

    我遗憾地摇摇头,埋头继续拖地,“马上完事,你们想干什么请随意,不用在意我的存在,我又不是会跟老师打小报告的人。”

    我满不在乎地往教室后方拖去,拖完后离开教室去厕所洗拖把。

    洗澡拖把回来,我看到潘文婷低着头抽泣着,双颊已经红了。黄琴和王倩正站在她面前,一脸的凶狠。很明显,潘文婷已经被她俩扇了巴掌。

    她们看到我回来,停止打骂的动作,怒目圆睁地瞪着我。

    我放下拖把,拿起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打结系上袋口,“我倒完垃圾,再回来拿书包就走,当我透明,你们继续。”说完,我提着垃圾袋出去楼下扔。

    其实我完全可以背上书包去倒垃圾,然后直接走掉。我不过是想再回来一次而已,这是我给潘文婷的最后一次机会,她如果仍不向我求救,我就直接走掉,懒得多管闲事。

    倒完垃圾,回到教室,正好看到王倩抬脚踹向潘文婷,将其踹倒在地。

    我无法装作没看到,走过去扶起她来,问她:“你没事吧?”

    “没……没事。”她抽着鼻子回答。

    “我做完值日了,要一起回家吗?”最后一次询问。

    “不……不用了,你先走吧。我待会……和黄琴一块儿走。”潘文婷颤抖着声音婉拒了我。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便再多管闲事。是她自己放弃了我的帮助。

    “好的。拜拜。”我松开扶着她的手,从抽屉里扯过书包,离开教室。

    刚走出教室,身后就传来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第一三四章 纯属意外

    我和林琳张思睿一块儿离开学校,在校门口碰见了李玮,他和任言凯在小卖部买饮料。

    “哟,三剑客,又一起行动,这次去哪儿出征啊?”任言凯开玩笑调侃着我们说。

    “出征火锅店吃火锅,不要羡慕嫉妒恨哦!”张思睿笑嘻嘻地回答,貌似他能分辨出对方的调侃不具恶意。

    “真好,咱俩可以蹭饭吗?”任言凯搓着手,做出一副嘴馋流口水的模样。

    “多舔两双筷子的事,哥今天高兴,走起。”张思睿大气地爽快答应。

    这个张思睿,怎么和林琳一样,也不问问我和林琳的意见,随便就加塞人进来了。

    不过,我看一旁林琳的眼角眉梢微微往上飞扬起来,看来她是很乐意李玮任言凯加入我们的饭局。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不是我请客付账。只是觉得待会儿吃饭时人多可能会很吵……

    坐标市中心区步行街的川香火锅店。五个人,麻辣锅,一口肉,一口凉茶,好不舒爽!

    “干杯!”

    和我预想的一样,果然很吵。

    吃火锅时就像是八卦的时间般,不过全场都是张思睿和任言凯在哔哔,真没想到任言凯话那么多。记得上次林琳约过他一块儿吃饭,他都没说几句话,感觉他戴着副眼镜还挺斯文含蓄的一个人,谁知却如此聒噪,吧啦吧啦说个没完,问个不停。

    兴许是有张思睿在一旁作为调和剂,让他不像那天那么拘谨,打开自己了吧。

    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我们勇战那三个女生展开,张思睿详细给他描述着细节,还巨细靡遗地把之后我们被叫到办公室,和陆静交涉,以及怎么处理后续问题的过程都给讲出来了。

    “没想到林琳你那么厉害啊!女中豪杰啊!”讲到林琳找人修理那三个女生和黄琴时,任言凯不由得发出由衷的佩服,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林琳。

    “张思睿,你能不能再多吃点堵住你的嘴?”林琳有些不高兴地用筷子敲着盘子说。

    我懂林琳在不高兴什么。自己威武霸气的一面在李玮面前就这么暴露了,她自然会有些不爽张思睿。好在李玮一直都只是默默地吃东西,听八卦,闷不做声,偶尔给点反应而已,不然林琳肯定会羞愧得急眼发火的。

    张思睿也不是个情商低到极致的傻缺,他能感觉到林琳的不高兴,意识到自己可能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连忙转移话题:“要说没想到,我才更没想到今天早上的念检讨的人是王倩呢!明明是黄琴干的好事,却找了个垫背的,真是阴险啊。”

    “也是,该惩罚的人不惩罚,却找了个替死鬼来承担责任。”任言凯很快就被张思睿带入另一个情境中去了,“不过,没准是人家王倩自己乐意帮黄琴顶罪呢!你又能拿她怎么办!呵呵。”

    王倩自愿替黄琴顶罪……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惩罚,只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检讨道歉而已。没有任何处分,只是会有些丢面子罢了。对于没脸没皮的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我想着刚才做值日时教室里的情况。王倩早上才念的检讨,下午就和黄琴一块儿又欺负潘文婷起来了。当被欺凌者变成了欺凌者……刚才活生生上演的就是这一幕。

    “诶!陶桃,你又发什么愣!问你呢,今天王倩当众检讨后,你回教室有觉得她和黄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张思睿用筷子敲了敲我的手问。

    “没什么啊……”我随口回答,犹豫着要不要把她们欺负潘文婷的事说出来,“她俩和平时一样正常,并没有受到什么困扰。”

    “真是心安理得啊,脸皮够厚。”张思睿忍不住吐槽。

    “真的没事吗?陶桃?”林琳看出我话中带有犹豫,抓着不放地追问,“如果她们还敢找你麻烦的话,你尽管告诉我,我帮你再收拾她们!”

    这话让我颇为感动,林琳竟不顾在李玮面前维护自己的形象,露出霸气侧漏的一面。

    “真没什么,她们倒是没有再找我麻烦……”我脱口而出。

    “倒是没有?啥意思?”又被张思睿捕捉到了话中端倪。他们这一个个的反应咋都那么快啊。

    “啊……那个……”我支支吾吾。

    “那个什么啊?她们到底怎么着你了?就你自己和她们一个班,受委屈了可别忍气吞声,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啊!”林琳见我吞吞吐吐,焦急地说到,十分有义气。

    “不是我……”本还想着给潘文婷留点面子,不要随便把她被欺负的事告诉别人呢。算了,既然这种事迟早会被传出来的,现在就告诉他们也无妨。“是潘文婷。我刚刚在做值日时,看到黄琴和王倩在欺负她。”

    “潘文婷?就是你们班的那个复读生吗?为什么欺负她?你亲眼看到了?”任言凯惊讶又不解地问。

    “我听到扇巴掌的声音,看到王倩用脚踹她。至于为什么要欺负她,应该是黄琴看不惯她吧。”张思睿和林琳都无需问这个问题,上周五我们一块儿去职业技术学院时,那三个女生已经告诉过我们了。黄琴那是习惯性的欺凌,潘文婷不过是太漂亮太扎眼,进入了她的狩猎范围内而已,没有更多理由了。

    “你看到她被打了,就一声不吭地走了?”张思睿问。

    “是潘文婷让我走的。”我的回答让他们几个男生傻眼,不解地等着我继续往下说。我耸耸肩继续说:“她被王倩踹倒在地时我有去把她扶起来,问她是否无恙,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回家。可是她说她没事,让我自己回家,还说一会儿和黄琴一块儿走。整个做值日的过程,她由始至终没向我求助,那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都被打了,还和黄琴一块儿回家……好神奇的感觉啊。”任言凯感到难以理解,撞了撞身旁的李玮说:“诶,李玮,真没想到那个黄琴是这样的人。她成天缠着你,你有看出来吗?”

    或许任言凯只是有感而发,但我发现林琳的嘴角轻轻上扬,似乎她也觉得任言凯是在给她神助攻般,替她询问李玮对黄琴的态度呢。

    “她们女生之间的摩擦和恩怨,我怎么会注意,和我没啥关系,我没兴趣。”李玮喝着凉茶,冷酷地说。

    来了,李玮的大男子主义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女生爱怎么打怎么闹腾都和我无关,不参与,不评判,因为没兴趣。

    我猜林琳本来还想通过任言凯的问题展开对黄琴品行的讨论,一听到李玮的回答,她便收回了这个想法,闷不做声了。

    “吃饱了吗?吃饱了我去结账了。”张思睿见气氛突然down下来,想赶紧结束这局。

    我们都说吃饱了,他唤来服务员买单,结完账我们五人离开了火锅店。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大男子主义的李玮这时候又挺绅士地主动说要送林琳回家,林琳自然是乐意至极。两人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先行离开了。

    我和张思睿,任言凯在步行街溜达一圈,走到公交站牌等公交。

    “诶,李玮到底是喜欢黄琴还是林琳啊?”溜达时,张思睿也不忘了八卦。

    “我不知道啊,他也没跟我说过。好像他都ok吧……”任言凯随口回应着,一脸的没所谓。

    “都ok?几个意思?”

    “就是他都可以,也都不可以的意思。反正一直以来都是女生主动在贴近他追他,他都习惯被簇拥的感觉了,来者不拒,不过仅限暧昧。”

    “靠,来者不拒?这么渣!”张思睿总算说了句合我心意的话,李玮是有够渣的。

    “也还好吧,他从来没答应过那些主动示好的女生什么啊,只是不直接拒绝而已。我和他初中就认识了,没见他主动追求过哪个女生呢,或许他还没有碰见真命天女,没有过那种被击中的心动的感觉吧。呵呵。”任言凯说着,看到他要搭乘的公交车快到站牌了,连忙跑了过去,“车来了,我先走了哈!”

    “拜!”张思睿挥手招呼一声,送走任言凯。然后看着我说:“哼哼,幸好……”

    “幸好什么?”

    “李玮啊。你没听刚才任言凯说的,他来者不拒啊,幸好上次去度假村酒店时我赶过去了,不然指不定你会和他怎么着呢!”

    “你说话过大脑吗?他来者不拒也得我主动投怀送抱才行吧?满脑子想什么呢!”我白了他一眼。

    “你不是觉得他的肉挺好吗?就不想摸摸?”张思睿酸溜溜地问。

    “毛病。”我懒得搭理他,走到公交站牌等车。

    下班高峰期,人好多。站台上,公交车上满满的都是人。

    “诶,你急着回家啊?”张思睿追上来,挤到我身旁。

    “不然呢?”

    “再陪我溜达溜达呗,反正你自己住,也没人催你回家,急什么。”

    “那你又不是自己住,晚回去你爸妈不催你?”我反问。

    “我给他们说今晚有晚自习,我得耗到放学时间才行啊……你就忍心让我自己在大街上晃悠?”

    “怎么不忍心,又不是我让你撒谎的。”装可怜对我没用,我冷硬地拒绝他,转头看着开过来的公交车,有没有我要搭的线路进站。

    没有。开过来的两辆公交车都不是我要搭的线路。从后门下来一堆人,从前门又上去一波人,车厢里还是满满的把人挤成了沙丁鱼。

    咦?从第二辆公交车下来的那堆人里的是……职业技术学院的胖女生学姐?!

    “你还真是冷酷无情啊,可我怎么那么贱就是喜欢你呢……”

    胖女生离开站台,往步行街里走去。我无暇听张思睿的自嘲,连忙跟着胖女生也离开了站台,偷偷尾随她身后。

    “诶,陶桃,你去哪儿?等等我!”

    “嘘——!”我听到张思睿的喊声,连忙转脸让他噤声。

    “什么情况?”他收起聒噪,轻快步伐追上来,小声地问。

    “那个胖学姐。”我指了指前面胖女生的背影,她头上的倒计时数字还剩900秒左右。

    “她怎么在这儿?!今天周一,她的倒计时数字归零是今天吧?还有多久?”张思睿看到胖女生,立马了解我尾随其后的用意,他也十分好奇地问我。

    “不到十五分钟。”

    “那快了,所以,她会在这闹市区的步行街里死掉咯?”张思睿给我估算着待会儿胖女生可能会死亡所处的位置。

    今天她怎么会自己一个人跑过来逛街?

    按现在这样看,应该没错,胖女生往步行街深处走去,十五分钟内应该不会出来,那她应该就是会死在里面。

    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并没有看到她的死因。不过,会有瞬间闪现过黄琴的模样。黄琴?!难道是她约胖女生过来见面的?难道会是她杀了胖女生?

    不太可能吧,她俩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非痛下杀手不可!而且,黄琴的底线应该不至于会杀人,她也就在校里校外欺负一下弱小罢了,不至于上升到伤害人命的地步。

    李玮已经送林琳打车回家了,所以待会儿胖女生的死亡绝不会和林琳有关系。为此,我松了口气。不过,我还是要跟上去看看,胖女生究竟是为何而死的。如果是刑事案件,我就立刻报警通知郭昊天过来处理。

    我让张思睿不要出声,小心地跟在胖女生身后。

    胖女生缠着步行街深处走去,一直往前,走到步行街尽头的一家店门口停下,那是家日本料理店,貌似她在等人。

    等谁呢?会是另外两个女人吗?还是她其他的朋友?

    我和张思睿与她隔着两家店铺的位置,远远地观望着她那边的情况。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好像有人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接听以后就离开了日料店门口,走出步行街往左拐了。

    我们立刻跟了上去,跑出步行街,然后左拐……嗯?胖女生不见了,哪儿去了?

    拐出步行街,直直往前看去,路上行人不及步行街另一头的多,一眼望尽,并没有胖女生的身影。

    我们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左侧有小巷子可再回到步行街区。这天小巷应该是刚才那家日料店的后巷。胖女生是进去了吗?

    我们走进小巷子,这条巷子和之前在胖女生她们在十字街带潘文婷进的那条类似,灯光昏暗,路人罕见,是适合袭击人的地方。

    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完全是因为我知道胖女生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看了看时间,她的倒计时归零只剩下两分钟左右了。她只可能是受到了袭击至死的吧……

    “还有多久?”张思睿略有些紧张地问。

    “九十秒左右。”我答。

    “在这种地方……要不要报警?”张思睿也觉得胖女生应该是会在这条巷子里遇害,预感着前方可能存在危险,示意我。

    “就算报警她也会死啊。咱俩头上没有数字,安全。先跟上去看看什么情况,再决定报警与否吧。如果看到凶手是谁了的话,跟着再报警也无妨。”我平静地说。

    “好吧。”张思睿答应一声,走到我前面打头阵,挡住我,还挺有男子气概的感觉。

    后巷的格局真的和之前那个差不多,往深处走了一会儿也出现了拐弯处,左拐或是右拐?

    正当我们思忖着时,从右拐方向传来一阵嘈杂,伴随着人声:“快追,别让她跑了!”

    接踵而来的是急促的脚步声,好几个人的,在向我们这边靠近。

    我拉着张思睿往后退了退,等待着脚步声的主人现身。

    几秒后,胖女生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手刀跑加上滑步漂移地转过奔跑方向,径直跑过我俩身旁,都没正眼看我俩一下,就往巷子外跑去。

    20,19,18……

    追赶着她紧随其后现身的是三个女生……

    ?!!

    是黄琴,王倩和潘文婷?!

    她们似乎也没看到我和张思睿,急匆匆地追着胖女生往巷子外跑去。

    我没看错吧,潘文婷也在其中?!我离开教室时她还在被黄琴和王倩扇脸,现在就同流合污成为了她们的一员,欺凌胖女生了吗?

    我坚信她们只是欺负胖女生而已,但有可能因为不知轻重而误杀了胖女生,这种概率是存在的。

    “陶桃,她们这是要跑出巷子了,那个胖学姐还有多长时间啊?”张思睿拉着我也追着她们跑上去。

    我望着前方飘浮在胖女生头顶的数字,10,9,8……

    “不到十秒了。”

    我边回答边想,只剩几秒了,不可能是黄琴她们杀了胖女生。那她会是怎么死的呢?

    6,5,4……

    胖女生冲出了巷子,奔到了路上。

    3……

    冲出巷子的胖女生想要横穿马路到对面,突然一辆极速行驶的私家车开了过来。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胖女生被私家车撞到,飞离了我们能从小巷子里看到的视野之外。

    追在她身后刚跑出巷子的黄琴三人呆愣在巷口,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第一三五章 回归平淡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

    胖女生被私家车撞飞,当场死亡。肇事司机并没有逃逸离开,而是留在现在配合交警的调查。

    事发路段的限速是六十公里每小时,肇事司机并没有超速行驶。胖女生被撞的地方并没有斑马线,而且她是突然冲出马路的,肇事司机正常行驶根本来不及踩刹车和闪避。

    交警做了初步判断后,先把肇事司机带回了派出所。之后还需调取事发地监控,以及私家车行车记录仪等取证来做综合判断。

    胖女生的尸体也被拉走了,应该通知了她的家人到公安局认领吧。

    媒体记者也很快赶赴了现场,对处理事故的交警,以及周围的目击者路人进行了采访。

    肇事司机被带走,胖女生的尸体被拉走,人群渐渐散去。这时,混在人群中的黄琴三人也才准备离去。

    我追上去,拉住黄琴的胳膊,嘲讽着问:“看到警察判定是个意外,你们放心了吗?”

    她们仨闻声转身回头,看到是我和张思睿,一脸惊恐。“你……你胡说什么呢?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黄琴一把甩开我的手。

    “我说什么你不清楚吗?要不是你们追着她从那条巷子里跑出来,她会拼了命地往车来车往的马路上冲吗?她当时只想着要逃跑,根本没顾着看路吧?”

    “……”她们惊异于我的话,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诧异我怎么会知道过程,害怕我会不会把这过程说出去,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严格意义上说,是你们间接杀了她。”我冷冷地说,从言语上给她们做了审判。

    “才不是!那……那不过是……意外!我们只是想收拾她一下……谁让她跑的……不管我们的事……”王倩一阵慌乱,结结巴巴地说。

    潘文婷在一旁只是害怕地哭着,一句话也没说。

    黄琴相较于她们俩要稍微冷静一点,但她应该也是十分慌乱的,我能感觉到她在克制内心的紧张。

    她将王倩和潘文婷拉到身后,并非是要护着她们,而是担心她们害怕紧张过度被我三言两语地套话,承认她们与胖女生的死有关联。

    “陶桃,你别胡说,我们仨是来步行街吃饭的。碰巧看到这儿发生车祸了,就过来看看,你不要含血喷人。”黄琴强装镇定地说。

    “装什么啊,我刚才也在那条巷子里,我都看到了。”我指了指步行街日料店的那条后巷说。

    “你……”黄琴慌了,露出短暂的凌乱。

    “你别慌啊,”我感到好笑地看着她说,“虽然我们确实是看到了你们在后巷追逐胖学姐,但后巷并没有监控摄像头,我们也算空口无凭,你们只管矢口否认就好。”

    她们仨露出无法理解我用意的表情看着我。

    黄琴支支吾吾地说:“你别以为这样就算掌握我的把柄了,甭想借这个威胁我!”

    “威胁你?呵呵,我没这闲功夫。我说了,现有证据没法证明胖学姐的死和你们有关,我不会白费力气去举报你们的。不过,到底和你们有没有关系,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吗?”我眯着眼,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她们仨。

    她们仨发出害怕的颤抖。

    “希望你们永远记得这种害怕的感觉,内心自我谴责吧。”我留下这句话,和张思睿转身离去。

    送我回家的路上,张思睿问我:“真不用揭发她们吗?”

    “揭发了也没用吧,只要没拍到她们追打胖学姐,她们拒不承认便拿她们没办法。”

    我回忆着胖女生跑出巷子被车撞飞的那一刻,黄琴她们仨目睹了事故,止步停在了巷口,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等围观群众渐渐多了起来时,才走出去查看情况的。不知当时她们是吓傻了愣住了,还是反应极快地做出的暂停判断,总之是规避了与己关联的风险。

    “唉!也是……真没想到那个潘文婷竟然和她们同流合污了。”张思睿发出感叹。

    我也没想到。不过,处在下位者的人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只能让别人成为下位者。这便是被欺凌者转变为欺凌者的逻辑,王倩和潘文婷都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

    回到家,写完作业后我趴在桌上想,我刚才看到胖女生的倒计时数字趋零,被车撞飞时,内心似乎很平静,完全没有之前接触到死亡时的那般惶恐了。是习惯了?亦或是麻木了?

    越想越觉得后怕。对死亡麻木,太超乎我的常规理解范畴了。我转念想,或许是因为胖女生对我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吧,而且我们之间还有些过节,所以对于她的死我才能如此平静。

    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我不可能因为每个人的死而情绪起波澜吧!这么想,我心里舒服多了,起来洗漱,继续挑灯夜战,做了一套试题才睡觉。

    次日,正常上学。

    胖女生出车祸身亡的事不过是b市一桩普通的交通事故而已,加之她已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所以这个消息并没有传到学校里来。

    听说胖女生家长有质疑过她当时为什么会一个人到步行街事发地去,从她的手机通话记录里翻查到了黄琴和她的通话记录,时间和车祸发生前后相差不到五分钟。

    然后胖女生的家长就联系到了黄琴询问。

    黄琴解释那天确实是约了胖女生一块儿在步行街那边吃饭,可是到了约定的时间胖女生还没有到,她便打电话催了一下,谁知道挂电话没多久,胖女生就出车祸了。

    黄琴对胖女生家长深表歉意,哭丧着道歉说如果不是她约了胖女生一块儿吃饭,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了。

    胖女生的家长是通情达理的人,并没有责怪黄琴,只是悲痛万分地离开了。

    我并没有去检举揭发黄琴她们,确实是因为之前的考量,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想“无事生非”,“造谣生事”。不过从那天以后,黄琴王倩和潘文婷她们三人的精神状态都变得挺差的,没有再找过我麻烦,在学校里也消停了不少。或许她们真的受到了内心的折磨,我觉得这样的惩罚未尝不比检举揭发她们更好。若能让她们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从今以后不再欺负他人,改过自新,也算是个好结局。

    日子相安无事地过,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无奇。我渐渐适应了新班级的氛围。高三重点班,人人都在为高考努力,身边发生的事再令人震惊,也不过是惊鸿一瞥,然后用不着两天就变成过眼云烟,无人问津了。我又回到了过去透明人的状态,独来独往。

    坐我身后的潘文婷从胖女生出车祸那天以后,就没有再和我说过话。但她却一直和黄琴保持着亲近的关系,真是不知好孬,我确信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这个说法了。

    杨丹一如既往地埋头学习,不问周遭,自然也不常理会我。平时没什么事时,我也不会主动去找她说话,和她确实也没啥好说的,话不投机半句多。

    下课时间除了上厕所之外,我基本都不出教室,也是分秒必争,埋头苦干地学习着。只有放学时间会和林琳一块儿走一段,一起回家。

    某天放学,我陪林琳在篮球场外看李玮打篮球。突然有个女人拍了拍我喊了我一声。

    我转头一看,是叶文文的妈妈。看到她,在莱茵湖跨湖大桥上被众同学家属围攻的记忆立马涌现,我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心想,她来找我干嘛?不会又是来找事儿的吧?

    篮球场上太吵,我给林琳说了一声,和叶文文妈妈离开篮球场,心怀忐忑地问她:“阿姨,找我有事吗?”

    谁知她抓起我的手,给我深深鞠了一躬。我一头雾水,赶紧让她抬起头来,问她怎么了。

    原来她是专门来学校找我给我道歉的,同时也为之前我让她和叶文文重见一面而向我表示感谢。

    她说自己当时再见到叶文文时激动坏了,然后又眼睁睁看着叶文文突然消失,一心只想着要我把叶文文再变回来,情绪失控无法克制,所以才对我做出那样的事。事后她回家冷静了好一阵子,觉得十分对不起我,遂来找我向我道歉并道谢。

    只要不是来找麻烦的就行,我尴尬傻笑应付着她,陪她聊了一会儿。她当然也问了有关叶文文鬼魂的问题,我就随便给她迷信了一把,骗她说我偶尔能通灵,但不稳定,那天是碰巧了能看到叶文文的鬼魂,便帮她俩见面了。

    不知道她信不信我说的,总之她也没再打破沙锅问到底。

    叶文文妈妈走后,我回到篮球场。李玮已经打完篮球了,貌似今天林琳抢先给他送上了水和毛巾,正和他在场边开心地聊天呢!

    我走过去,问她走不。

    “走,马上。”林琳笑嘻嘻地说,随口又问:“刚才叫你走的那女人是谁啊?”

    “叶文文她妈妈。”我答。

    李玮擦着头上的汗水,也是随口一问:“我对她有点印象,是不是上次在莱茵湖大桥上,召集其他家长攻击你的那个家长啊?”

    “嗯,是她。”我没意识到问题所在,顺着他的问题回答,只觉得他记性和眼力还真好。

    “上次?哪次啊?你们一块儿去莱茵湖大桥了?”林琳听到关键,满腹狐疑地问我们。

    “对……”李玮仍没看出问题所在地准备回答。

    “是啊,咱们班同学坠湖事件三七日那天,我过去祭拜了,正好碰到了他。”我连忙抢过话说。

    “哦。怎么没听你说过。”林琳仍旧持疑地看着我。

    “那时候你不是还在家里静养嘛,有关咱们班同学和度假村的事我都没避免给你说,后来等你好了,我也不记得这茬了。”我向她解释。

    “哦哦,这样啊。”林琳了然于心,一副明白了的表情,“我说呢,你俩怎么可能单约出去不叫上我。”

    李玮在一旁听着我和林琳的对话,感到不屑地笑了笑,应该是明白了我抢他话的用意。他冷酷地说:“单约?我和她又不熟。”

    李玮的话显然比我的话好用,加上他那一脸对我不屑的表情,林琳很快就放下了戒心,忘掉了莱茵湖大桥这茬。

    日子继续平淡无奇地过着,高三的生活真的很单调乏味,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地来去,每天出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学习学习学习。

    九月底,迎来高三第一次月考,月考的分数排名决定了下个月在班上的座位排列。我当然不全是为了往前坐而努力,但不可否认座位排列也是我努力的动力之一。

    我感觉自己发挥得还不错。不过成绩得等十一长假回来后才知道。

    是的,九月的月考结束后便是十一长假了。高一高二的放假一周,我们高三年级的只放三天,十月四号就得返校上课。

    “诶,陶桃,好不容易放三天假,去哪儿耍?”提到放假,张思睿就难掩兴高采烈。

    “玩什么啊,学校放假,你爸妈给你报的补习班放假吗?”我吐槽他。

    “补习班不比学校,不用家长签字打招呼就可以随便请假啊,嘿嘿。”张思睿调皮地说。

    “那你报补习班干嘛?浪费钱浪费资源的。”我继续吐槽。

    “还不都是爸妈逼着去的,谁想去啊!”林琳今天竟站在张思睿一方帮他说话,“真羡慕你,你妈从来不逼迫你干你不喜欢的事。”

    “全凭自觉好吗?我老妈是对我有信心,呵呵。”我得意地说。

    “说真的,这三天你真没有其他打算吗?也不能三天全都用来学习吧?总得劳逸结合一下,抽一天出来玩呗。”张思睿又再提到一块儿出去玩的事。

    “不了,正好这几天我那继父去国外出差参加什么研讨会去了,我去我妈那边住几天,陪陪她。”我正儿八经地说出原因,拒绝了他的邀请。

    听到我这儿正经八百的理由,张思睿也就不再死缠烂打,礼貌地祝我和我妈过个温馨的小长假。

第一三六章 幸福余生

    “妈,蒜是先放还是后放?”

    “那这个葱呢?”

    “妈,这个是糖还是味精啊?”

    “这个放老抽还是生抽?”

    ……

    十月一日,假期第一天。早上八点多被妈妈弄早餐的声音给吵醒,连忙起床,让她好好歇着,她怀孕已经七个多月了,肚子大得吓人,怎么能让她再给我忙前忙后的。

    我继父不在,我可得好好照顾妈妈,不能成为她的累赘。

    于是我便自告奋勇地说这几天的家务活我都包了,包括做饭。这才有了我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场外求助我妈的那一幕。

    我明明就是个厨房小白,厨艺仅限煮泡面和速冻水饺,要么就是微波食品。让我从买菜摘菜洗菜到切菜煮菜炒菜,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太高估自己了。

    不过还好有我妈的指导,好歹还是完成了一桌子的菜肴。装盘前我都尝了尝,虽然品相不怎么好看,但味道还将就,不难吃。

    “啊,怎么样,味道如何?还可以吧?咸淡怎么样?”迫不及待地让妈妈品尝我的手艺,期待又紧张地问。

    “嗯~!很好吃吔,陶陶,你好厉害啊!”妈妈身心愉悦地夸赞着。

    “嘿嘿,都是妈妈指导得好啊。”

    “那也得你有天赋才行,来,你也快吃。”妈妈给我夹了块红烧肉,“真没想到妈妈还能吃上你做的饭,好幸福啊。”

    “嗯,妈,你也多吃点,你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哦。”

    ……

    午餐过后,妈妈躺在沙发上小憩,我收拾餐桌和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库存的食材不多了,得再买些回来备着,省得之后妈妈还要自己出门再买。

    “妈,我去超市买点东西。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关上冰箱门问。

    “都行,简单点儿就行。你做什么我都爱吃。”妈妈回我。

    “要不,咱们自己在家里包饺子吃吧?”我提议。

    “好啊,就包饺子吧!”妈妈高兴地答应。

    “不过,妈,我不会和面和擀皮,你得教我哦。”

    “没问题。”

    我查看了一下厨房里有的东西,在手机上记下待会儿要买的食材和调味品,然后出门。

    小区门口有家便利店,我在便利店买了面粉,肉馅,葱姜蒜,鸡蛋,香油,醋这些东西。妈妈喜欢吃茴香肉馅儿的,可这家便利店没有茴香苗卖,于是我离开便利店后又到离小区大概一公里远的便民农贸市场里去买茴香苗。

    买到茴香苗回去,已经两点多了。我打开房门进屋,在玄关换鞋,客厅那边传来妈妈轻轻的鼾声,似乎她在沙发上睡着了还没醒。

    我提着购物袋轻轻地走到厨房去放下,洗干净手,走到客厅,瞥见妈妈双手放在肚子上就这么睡着了,担心她着凉,我到卧室拿了条空调毯打算给她盖上。

    从卧室回到客厅,走到沙发边上,俯下身准备给妈妈披上空调毯,突然看到妈妈头上闪现的倒计时数字……我整个人愣住了,呆在原地,举着空调毯的双手悬在半空中,极度的恐惧和害怕瞬间充斥全身,从脚底板升至头顶,每一个毛孔都在发烫,针扎般麻疼。

    这是……不,这不可能,怎么会……

    我使劲眨眼,拼命摇晃着脑袋,希望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希望再度睁眼时妈妈头上的倒计时数字就显示不见了。

    可是,当我摇头晃脑把自己弄得晕乎乎的,反复闭眼再睁开时,妈妈头上的倒计时数字仍然清晰地在我眼前跳动着。

    233999,233998,233997……

    二十三万多秒,两天多,不到三天。我连忙看了看客厅墙上的挂钟,在脑中计算着具体的剩余时间。不行,恐惧和慌乱已经支配着我的大脑,此刻一团乱麻拧在脑海,我根本算不明白。

    越算不清,就越慌乱。我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手里的空调毯抖落掉在地板上。我没有去拾起来,而是在裤子口袋里掏摸出手机,打开计算器,用疯狂抖动的手指按着数字,计算时间。

    还剩六十五个小时左右,两天又十七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两点半,也就是说,十月四日的早上七点半左右,妈妈就会……死掉?!

    我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妈妈此刻正在我眼前酣然入睡,一切安好,怎么会在两天后就……不,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一定是哪里错了,一定是我的能力出问题了!!

    我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我已经多次证实过自己的预见能力是没有问题的,可现在我就是极力否认这一点,我觉得我的能力肯定有问题,不准,出错了。

    为什么?!妈妈为什么会……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我知道了结局,可我什么都不改变不了,只能看着这个结果到来……

    为什么无法改变这个结果,为什么只能眼睁睁迎接死亡的到来?

    原本已经做好接纳这个能力,和这个能力和平共处的我,此刻处在崩溃中,无法冷静思考,无法克制情绪。惶恐,痛苦,绝望,太残忍了,这能力太残忍了。我知道我最爱的人即将死去,却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难道只能让我选择让她提前知道自己的死亡时间,有个心理准备?或是选择闭口不言,让死亡突然降临,虽让她猝不及防,但却免去了迎接死亡来临前的极度恐惧?

    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谁能告诉我?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起来。我捂着头,腿脚发软,踉跄不稳地跌坐在地板上,后背撞到茶几,茶几上的玻璃杯摔落下来,发出砰当的声音,瞬间破碎一地。

    妈妈被玻璃杯摔碎的声音惊醒,看到我瘫坐在地板上,一旁是满地的碎玻璃渣,惊叫一声:“呀,陶陶,怎么了?你没受伤吧?”

    “嗯……”眼前的一切都带着氤氲,我看什么都模糊。

    “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别被碎玻璃划到了。”妈妈挺着大肚子,将浑浑噩噩的我拉起来。

    “妈……妈……”我拉着妈妈的手,一团慌乱,紧张兮兮地抓着她不放,喊着她并抱着她,“妈……妈……”

    “妈在这儿呢!你这是怎么了?宝贝女儿?乖,别怕!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妈妈也抱着我,觉得我异常的反常,轻抚着我的头发问。

    “妈……你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你感觉身体还ok吗?”我不知道该问什么,只能先从妈妈的身体状况来询问。

    时间还有两天多,如果我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非是地震或是邻居家煤气爆炸此类的天灾**,否则是不可能因为意外而导致她死亡的。

    因此,就只可能是她自身的身体状况了。

    之前的经验告诉我,只要倒计时数字出现了,无论怎样防范都无法改变死亡的结果。即便避开了一切危险,让她处在一个绝对安全的范围内,那她的身体一定会发生状况致其死亡,比如心梗之类的。

    但我也记得,在绿茵湖水库度假村那次,徐枫头上出现的数字倒计时,和她真正死亡的时间不符,她的死亡时间不知为何提前了好几个小时。也就是说,死亡虽已命定,但具体的时间是可以改变的吗?可以提前,是不是也可以延迟发生呢?

    我至今仍没搞懂这个问题。如果命定的死亡时间可以延迟的话?那我的预知能力算不算就失去了意义呢?每个人终究会死,或早或晚,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不过是能看到具体的死亡时间而已。如若我看到的死亡时间归零了却没有发生死亡,这不应该是对方的死亡时间被延长了,而是我的预知能力出了问题吧?

    我越想越觉得害怕,事实一次又一次地证明,我的预知死亡的能力从未出过差错。徐枫那次是个例外,但她并没有幸免于难,反而比我预知的死亡时间更早地发生了死亡事实。所以说,在我的预知时间范围内,死亡的结果是绝不可能改变的,改变只可能是时间吗?也就是说,在我预知的死亡时间归零范围内,死亡只有可能提前,而不可能延后?

    “陶陶,你怎么突然会这么问?”妈妈一脸诧异地问我。

    “妈……你别管我为什么这么问,你快说啊,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的?你最近有去做孕检吗?身体都健康吗?一切正常?”我止不住地揪心,焦虑地问。

    我已经乱了,如果冷静点的话就不会这么问。因为妈妈头上已然出现倒计时数字了,我问再多也无法避免这个结果。实际上,我能做的只是好好地陪着她过完这余下的最后的日子。既然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那我只能庆幸妈妈濒死前我能守在她身边。

    可试问谁在知道自己的最爱的人只剩下两天的生命时,还能保持冷静,坦然接受事实,淡然处之,并庆幸自己能陪着对方面对死亡的?

    是的,我无法保持冷静,仍是想着要找出妈妈的死因,尽最大努力地去躲避可能会导致这死因的一切外界因素。我不是失去了理智,而是我此刻所有的理智就是希望妈妈不要死。

    “上周才有去检查的,身体还行……一切正常。”妈妈迟疑了一会儿,转瞬即逝,但被我捕捉到了。

    “真的吗?真的都一切正常吗?”我抓住妈妈那一点点的迟疑不放,追着她问。

    “真的,陶陶,你老妈我才四十出头,还很年轻好吧!身体很健康,你这突然一惊一乍的,倒是把我给吓得心惊肉跳,血压升高了。到底怎么了你?”妈妈抓着我的双臂,与我四目相对地看着我问。

    “妈……”我盯着她看,目不转睛,想看到她的死亡原因是什么,但却什么也看不到,十分沮丧。但我不想把我看到她要死亡了的这件事告诉她,除了她不会相信之外,我还担心心会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和压力,万一时间反而提前了,这死亡原因就是因为我而导致的了,“妈……我就是……突然好心疼你,怀孕挺着个大肚子,腿脚肿成这样……”

    “乖,我的宝贝女儿知道心疼妈妈了。”妈妈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你呀,瞎操什么心,妈妈怀你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肿得和猪头一样,行动不便。再熬两个月左右,妈妈把弟弟或妹妹生下来就没事了。对了,你还没说呢,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啊?”

    “我都喜欢啊……”我抽着鼻子,违心地回答,其实我都不喜欢。“你和张叔叔没去查看过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妈妈温柔地摇摇头,“我不想去预设即将降临的是男孩或女孩,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一样地爱他。就像爱你一样。”

    “妈……”我眼眶泛泪地拥着妈妈,享受着这最后的温存。

    我要守着妈妈,最后两天,不管能不能改变,我都要好好守着她。就算注定要死,也要让妈妈带着满满的幸福感,没有痛苦地死去。

    低气压盘旋在客厅大概有一两个小时,妈妈一直在哄着我。直到她感觉有点恶心想吐,我发现她脸色有些差时,我才收起自己的负面情绪,给她端来洗脚盆让她吐。她只是干呕了一阵,背靠着沙发休息了一会儿,说自己没事,已经舒服多了,让我别担心。

    “对不起,陶陶,妈妈平时对你的关心太少了……现在还要你来为妈妈操心……”我感觉妈妈的情绪也被我感染,变得低落阴沉下来。

    我赶紧调整自己,不想让妈妈变得忧郁,勉强挤出笑容,“妈,没有的事,你幸福我就高兴啊。来来来,你不是要教我包饺子的吗?我买了茴香苗,我们做茴香肉馅儿的,你最喜欢的哦。”

    “嗯……好,我最喜欢茴香苗肉的,陶陶包的我更喜欢。”妈妈也收起忧郁,嘴角上扬起来,一扫阴霾。

    就这样,我们母女俩在厨房忙活起来,暂时忘掉了刚才的事。

    当然,我无时无刻不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妈妈的一举一动,害怕和焦虑潜藏在内心深处,想到即将要面对失去妈妈的痛苦,很多次都差点要掉泪,但我都强忍住了,把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不能哭,不能让妈妈看出来,我要陪着她走完这最后的两天,完美且幸福的两天。

第一三七章 二者选一

    十月一日,晚上九点半。

    晚饭后陪妈妈在小区里散步回来,妈妈洗漱后便早早躺下了。

    我洗漱完毕后在妈妈的卧室外徘徊逗留,注意观察着她有没有什么异样。

    “陶陶?你在门口晃来晃去干嘛?”妈妈发现了我。

    “呃……妈,我能和你睡一块儿吗?”我支支吾吾地问。

    “啊?可以啊……”妈妈有些诧异,笑着回我:“不过我记得你从小学开始就很讨厌我和你睡一块儿呢!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快来快来。”

    我怕再也没有机会和你睡在一起了……我心里难过地想着,但却没有说出口。假装欢腾地跑进卧室,跳上床,躺到她身边。

    一整夜,我都没怎么合眼。妈妈睡着后,我一直忍不住盯着妈妈头上的倒计时数字看,眼泪哗哗的往外流……

    十月二日。

    “早!妈你醒了,昨晚睡得好吗?”我打着哈欠,给妈妈端来一杯麦片。

    “嗯。挺好的。一觉通天亮。”妈妈接过麦片,“谢谢我的小棉袄。”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仍是很关心她的身体有没有不适之处。

    “没有,你放心吧。”

    又是一天形影不离的陪伴,在网上查了菜谱,不重样地给妈妈做她喜欢吃的菜。陪她看没有营养的肥皂剧,聊天谈心。这两天我是不打算学习了的,哟要无微不至地照顾好妈妈,陪着她。

    晚上九点半。

    妈妈洗漱完毕躺下,我还是提出要和她一起睡,陪在她左右。

    临睡前,又再问她:“妈,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头晕吗?或是胸闷心慌,有没有?”

    “没有没有,陶陶,快睡吧!你忙活一整天了,我看你精神都不及上午好了。”妈妈哄着我入睡。

    十月三日。

    我依旧起很早,撑着身体看着旁边还在熟睡的妈妈,呼吸平稳,一张一合,一切正常。可她头顶上的数字越来越小了,我不由得泛了滴泪,湿了眼眶。我赶紧擦干净眼角,起床去洗漱,然后去厨房准备早餐。

    妈妈睡到自然醒,起来吃早餐。我感觉她的腿脚,胳膊和脸比昨天要水肿了许多。

    “妈,有没有……”

    “没有,陶陶,妈妈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不要为我担心了,来,你也坐下吃。”我还没问出口,妈妈就打断了我。

    “嗯。可我感觉你比昨天水肿得厉害呢……”我坐下,喝着粥说。

    “有吗?可能昨晚没睡好吧,今天调整调整,休息好就好了,别担心。”妈妈笑嘻嘻地说着,看上去她的精神状态挺好的,没什么大碍。我遂放下心来。

    “嗯,好。妈,今天想吃什么?我出去买回来给你做。”

    妈妈说她想吃红油火锅。

    我本还想着她怀孕了吃这个会不会不太好,但转念一想,明天早上七点半,她就要永别于世了,我竟还在像常规那样考虑吃什么对她身体和胎儿不好。当然是她想吃什么就让她吃什么啊。

    我答应晚饭给她做火锅,午饭就用冰箱里剩的肉馅儿和黄豆酱炒制肉酱做炸酱面吃。

    午饭后,妈妈仍是在客厅沙发上躺着小憩。我收拾完厨房,去给妈妈盖上空调毯时,把她给弄醒了。她惺忪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呃……陶陶,我睡了多久?”

    “还不到半小时。我才刚洗完碗,还没出去买菜呢。”

    “才那么一会儿?我以为睡了好久呢……感觉头昏沉沉的……”妈妈轻拍着脑袋说。

    “是吗?有没有哪里……”我听到妈妈说头昏,警觉地问。

    “没有没有。”妈妈又赶紧断了我即将脱口而出的担忧的话,“中午睡觉就是这样,半梦半醒的容易犯晕,可能是睡得不舒服。”

    “那要不你再去床上躺着?午觉也不用睡太久,我出去买菜回来就叫醒你,好吗?”我和她商量着问。

    “好好好,听你的,我再去床上躺会儿。”妈妈笑嘻嘻地答应我,抓着我的手从沙发上起身,往卧室走去,“你把我伺候得那么好,等你走了我会不习惯呢!”

    听到她这话,我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内心的悲伤翻涌,强忍着难过把她扶到床上躺下,装出笑容说:“放心,你想我了就给我说一声,我就立马过来伺候你。快休息吧。”

    “这可是你说的哦。”

    “嗯。我说的。”声音也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我的陶陶长大了,真懂事。”妈妈伸手过来抚了抚我,“好啦,快去快回,记得回来叫醒我哦,一起准备火锅。”

    妈妈肯定是感觉到我的异常了的,但她没太多问。就像我也没告诉她我的反常是一样的。

    我拿着购物袋出门,关门那一刻终于不再克制自己的眼泪,让它飙了出来。我一面擦着眼睛,一面乘电梯下楼,走出小区去买菜。

    火锅底料,蘸料,和盒装的冷鲜涮肉片在小区对面的便利店就可以买到。新鲜的蔬菜还是得到农贸市场去买。

    买完菜,提着大包小包回去,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妈,我回来了!该起床咯!准备火锅了!”我进门就发出开朗的喊声。

    到厨房放下所有食材,洗干净手,走到卧室去叫醒妈妈。

    “妈?醒了吗?”我轻轻地推开门走进卧室唤了一声,没有反应,似乎妈妈还在陷入深度睡眠中。

    卧室的窗帘是拉上的,光线昏暗,很适合睡觉。但关上门却感觉有些闷得慌。要不敞开门让她再睡一会儿吧,等我准备好了食材再来叫醒她。

    “妈?”可我离开卧室前又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妈妈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完全是条件反射,因为这几天我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第一声没反应还认为是她仍在熟睡中听不到我的声音,而再喊一声仍没有任何反应我就觉得她会不会是陷入昏迷状态了。

    我慌张地跑到床边,坐在床沿,轻轻地用手拍了拍妈妈的头,“妈!醒醒,我回来了。”

    没反应。

    “妈?妈?”我又推了推她。

    仍旧没有反应。

    “妈?!你醒醒啊!妈?!”我慌了,动作和声音都不在轻轻的,而是惶恐地放声大喊,用力摇晃着她。

    “妈,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妈!?”我哭喊着,但妈妈仍是没有给我任何反应。

    我能感受到她的身体的起伏,她仍有鼻子。我摸了摸她的颈部,听了听她的胸口,脉搏心跳都还有。她头上的倒计时数字也还在一秒一秒地跳动着。

    毋庸置疑,她还活着,只是现在叫不醒她是什么状况?她陷入昏迷中了吗?怎么那么突然?我出门前她还好好的……

    冷静!冷静!现在该做什么?我需要做些什么?

    知道她明天早上七点半左右就会一命呜呼,我还能做些什么?有意义吗?还是说我就这样一直呆在她身旁,默默数着她头上的数字,等待迎接她死亡的到来?

    不是说我的能力会把死亡相关的一切都给预知进去吗?包括我接下来的一切行为反应?那我预测的结果到底是我做出了应对措施,还是坐以待毙地守在她身边?

    我做了应对措施,妈妈还是死了,这样会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导致了妈妈死亡?可如若我坐以待毙什么也不做,妈妈也难逃一死,那又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及时把妈妈送医让她错失了抢救机会而死的呢?

    无论哪种,都是我造成了妈妈的死亡吗……我痛苦地想着。

    不,我无法坐以待毙。即便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结果,我也要尝试去做。

    这么想着,我拨通了120急救电话。

    在等待救护车过来的期间,我心急如焚。我明知道担心也无济于事,实际上也不必担心这一时半会儿,即便妈妈是昏迷晕倒了,也不会在这短时间内死亡。可我就是十分焦虑,坐立难安。

    我给林琳打电话,想分散我的焦虑感。铃响到自然挂断她也没接。是在上补习班吗?手机调静音了?

    补习班……张思睿说他这几天要出去玩,肯定翘了补习班没去。我随即给张思睿拨去电话。

    “喂?桃子!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想我了吗?嘿嘿!”铃响一声,张思睿便接起了电话。

    “张思睿……呜呜呜呜……”听到张思睿那吊儿郎当的声音,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桃子,你在哪儿?”张思睿听到我的哭声,瞬间收起不羁,严肃紧绷起来。

    “我妈……我妈她……她要死了……还有十多个小时……呜呜呜呜……”

    我把妈妈头上出现死亡倒计时数字的事告诉了张思睿,也对他说了妈妈此刻昏迷不醒,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张思睿让我在家等着,他马上就赶过来。

    其实他过来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可我就想有个人陪在身边,来填埋我的恐惧,让我不那么害怕。

    救护车先于张思睿赶到了妈妈家,急救医护人员给妈妈检查了一下,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一问三不知,只是交待了这两天来妈妈的状况,其他我一概不知。

    医护人员把妈妈抬上担架,送出门上了救护车。我随车一块儿赶往市人民医院。

    途中,我颤抖着手给张思睿发了条信息,告诉她救护车已经把我们接到市人民医院了,让他直接转去医院就好。

    刚收起手机,医生就问我:“你妈妈这几天有好好服药吗?”

    “服药?我不知道啊,我没看到她吃药,不太清楚……不是,医生,我妈有什么病吗?是需要定期服药那种吗?”

    “你妈妈有妊娠高血压,你不知道吗?她现在血压升高,出现低蛋白血症,胸腹腔均有积液,恐怕是会发生子痫,可能会导致血管内溶血的发生,一旦发生溶血,就有可能导致大出血……”

    “妊娠高血压……我,我不知道啊……”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我不明白这是什么病。高血压吃降压药不就好了吗?怎么还会大出血?妈妈就是因为这个死的吗?

    我刚说完,躺在担架车上的妈妈开始抽搐起来,嘴里涌出白沫,面部涨红。

    “妈?!妈!”我被妈妈的反应吓着了,抓着医生哭喊着:“医生,救救我妈妈,她这是怎么了?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妈妈……”

    “病人开始抽搐,口吐白沫,仍处于深昏迷状态。控制抽搐,纠正缺氧和酸中毒,控制好血压。赶紧联系医院产科急诊那边……”医生紧紧抓着妈妈的胳膊手臂,向同车的护士安排交待着。

    我是一路哭到医院的,下车后,迷迷糊糊地跟着担架车跑到急诊室,紧紧抓着妈妈的手。

    “家属在外面等着。”在即将把妈妈推进手术室前,护士对我说,让我松开妈妈的手。

    我精神恍惚地准备松开手,却感觉到妈妈的手使了使劲,抓住了我的手不愿松开。

    “医生!等等!我妈妈好像醒了!”我冲医生和护士大喊一声。

    医生停下来,给妈妈检查。“病人停止抽搐,血压稳定……”

    我看见妈妈的嘴角在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我把头凑过去,将耳朵贴近她的嘴边,“妈,我在呢,你说,你想说什么?”

    “陶陶……不要……不要杀我……我的孩子……求求……你……不……要……”妈妈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吐出这话,刚说完,她抓着我的手瞬间松弛了下去,身体又开始抽搐起来,再度失去了意识。

    “病人再度昏迷抽搐,无呼吸动作,准备检查凝血指标,肝肾功能,以及胎儿宫内状况……”

    “让开让开,家属在外面等着……”

    护士推开我,把妈妈推进了手术室里。

    我泪眼模糊,怔怔地望着妈妈进入手术室后合上的双门,那跳动着的数字还有五位数。妈妈不会立马就死的,要到明天早上七点半左右她才会死掉。

    她刚刚短暂的恢复意识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杀她的孩子?她在对我说吗?还是她出现了幻觉,只是想拼命保护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感到一阵晕眩,看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和门上亮着的灯牌,整个空间突然变漆黑了。

    灯牌洒下的光像追灯一样照在门前,手术室的门打开,就像舞台幕布拉开了般。门后有两个人,一个是戴着口罩的医生,另一个是……我?!

    医生对我说:“病人家属,病人现在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情况很危急,必须马上手术。”

    “那就快手术啊!要签字什么的吗?”我着急上火地说。

    “手术中可能产生的风险是无法预料的,我这里要提前跟你打声招呼。如果遇到危急情形,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还请你想清楚做好决定。”

    “当然是保大人!”我不假思索地做出决定。

    “好……”医生听到我的决定,答应了一声。

    可他话还没说完,妈妈便从病床上突然清醒过来,张牙舞爪,披头散发地向我和医生冲了过来,一手掐着一个人的脖子,杀气腾腾地嘶吼:“不要杀我的孩子!我不许你们伤害我的孩子!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才能保护我的孩子!”妈妈像发了狂一样,不断收紧掐着我喉咙的手,冰冷无情的模样,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第一三八章 终止妊娠

    “妈……我是为了救你……妈……”我被妈妈掐着脖子举起来,双脚离地悬空,呼吸困难地挣扎地说。

    “不……你胡说,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你嫉妒他的存在,现在可让你逮着机会杀死他了!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妈妈加大力道,锁紧我的喉咙。

    “妈……我没…有……我……”我无法呼吸,说不出话来,最后喉咙被她生生掐断,一命呜呼。

    手术室里的场景暗了下来,一切都归于平静和黑暗。刚才看到的画面历历在目,窒息感犹在,我心有余悸地急促呼吸着。是幻觉吗?还是我的预知……

    “你是病人家属吗?”突然,医院走廊恢复光亮,我被一个声音叫醒,转脸一看,是个带着口罩的女护士。

    “是……我是……”我的眩晕感仍在,迷迷糊糊地回答。

    “恭喜啊,是个男孩。”她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婴儿,她把婴儿递到我怀里。

    “这是谁的孩子……”我疑惑不解地问,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你弟弟啊。”护士微笑着回答。

    “我弟弟?怎么可能?我妈妈呢?”我慌了,直觉告诉我她在开玩笑,但仍十分害怕地问。

    “喏,她在那边。”护士指了指手术室方向。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担架车被推了出来,白色的床单和罩布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红。担架车推过我面前,上面躺着的人确实是我的妈妈,她安详地闭着眼睛,面色凄白,没有一丝活着的气息。

    “妈……妈!妈!”我全身颤抖起来,大叫着扑向担架车,害怕得松开了手,怀里的婴儿摔落在地上,烂成了一滩稀泥。

    “妈……妈……不要走!你不要走!呜呜呜呜……妈!”我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希望能唤醒我的妈妈,希望她能再睁开眼睛看我。

    可是,无论我怎么喊,怎么摇晃她,她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再也不会对我做出任何反应。

    “妈……妈……呜呜呜呜……”我哭得天昏地暗,呼吸困难,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知道哭,无止境地哭……

    “桃子……桃子……”朦胧间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

    是谁在叫我?张思睿吗?他来了?

    “桃子……陶桃!!醒醒啊,陶桃!”张思睿的声音越发清楚,越大大声,近在咫尺。

    “陶桃!你醒醒啊!”我眼前的天昏地暗突然开始剧烈摇晃崩塌起来,马赛克般不清晰的画面一块一块剥落,张思睿出现在我眼前。是他在抓着我的肩膀摇晃着我。

    “张思睿……”我看到张思睿,混沌地喊了他一声,眼泪仍在哗哗往外流,“我妈她……我妈她要死了……呜呜呜呜……”

    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妈妈为了保护她肚子里的孩子杀了我,或是妈妈因为产下婴儿而大出血死亡,都是幻觉。

    不,妈妈杀了我或许是幻觉。但,她为了保护腹中胎儿,强硬产子,导致大出血而死亡……这是不是我对她死因的预知呢?

    我紧紧抓着张思睿的胳膊,紧张害怕地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就要没有妈妈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陪着你,桃子,哭吧。”张思睿伸手抚着我的头,任凭我抓着他的手哭诉。他没有问我医生怎么说,为什么妈妈会死,毕竟他知道我是通过预知的能力看到的妈妈的死亡,他相信我的能力,明白这已是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

    真的无法改变了吗……我绝望且丧气地想着,哭成泪人。妈妈真的是因为非要生孩子而死的吗?如果真是这样,把孩子拿掉,是不是就可以救妈妈了呢?

    不不不,倒计时数字不会消失,就算拿掉了孩子妈妈还是会因为其他原因而死。我为我萌生的想要拿掉妈妈肚子里的孩子的想法而羞愧,妈妈拼了命想保住的孩子,我怎么能想杀了他……

    “徐乔凤家属是谁?”我正想着,手术室的门打开了,这次是真的,从手术室里走出一个戴口罩的医生问到。徐乔凤是我妈妈的名字。

    “我!”我听到召唤,慌乱地松开张思睿的胳膊转身。

    “我是徐乔凤的主治医生王海,你是她的什么人?”王医生上下打量着我。

    “我是她女儿!医生,我妈怎么样了?”我着急上火地问。

    “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病人还没恢复意识。她的血压过高,随时有可能发生血管内溶血,导致大出血,为了病人的生命安全着想,通常这种情况下我们都会建议终止妊娠……”

    “终止妊娠……”

    “是的,之前孕期五个月左右时她来做检查时就查出了妊娠高血压,当时我们就已经告知过她风险,建议她终止妊娠的,可是她并不接纳我们的建议,坚持要继续把孩子生下来……”

    五个月时就已经查出来了?!我心里一惊,已经没有再继续听王医生说下去。所以,如果五个月时妈妈就接受医生的建议终止妊娠的话,不就可以免于这次死亡了吗?可妈妈却固执己见,非要生下这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连命都不要了吗?

    还有张叔叔,我那继父,他一定是知道妈妈查出了妊娠高血压的,为什么他不劝妈妈放弃这个孩子。难道是他逼迫妈妈的?还是说他也劝不了妈妈?

    应该是后者吧?我想到刚才妈妈被推进手术室之前,她紧紧抓着我的手,气若游丝地求我不要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是多么害怕失去这个孩子啊!她和张叔叔爱情的结晶,他们俩生命的延续,为此,她就可以不管不顾自己的生命了吗?她可有曾想过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孩子,我呢?我就不是她的孩子了吗?

    都是那个孩子惹的祸,是他给妈妈带来了灾难,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妈妈就不会面临明早的死亡!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他是害死妈妈的根本原因。

    不行,我不能让他害死妈妈!如果他和妈妈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那毫无疑问,我肯定是毫不犹豫地选择让妈妈活着。可是……妈妈头上的倒计时数字已然存在,她真的能逃过一劫吗?

    如果命中注定妈妈必死无疑,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要结束我那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的生命呢?

    我咬着手指,举棋不定地思虑着。

    “……总之,病人现在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等她醒来你们再商量是否采纳我的建议吧。”王医生中间说了什么我完全都没听到,我只听到他收尾的这句话。

    “医生!”我喊到,声音微颤,但却带着坚毅和决绝,“终止妊娠的话,妈妈就没事了吗?”

    “嗯?”王医生很意外我会这么问,顿了一下,“呃,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现在就终止妊娠,你妈妈应该就没什么危险了,之后慢慢调养恢复健康就行……”

    “那就拿掉孩子吧,拜托了,医生!”我坚定不移地向王医生鞠躬请求着。

    “我很理解你不想让你妈妈冒险的心情。但我们没有权利决定孩子的去留,还是等你妈妈醒来,你们家属跟她商量再做最后决定吧。”

    “不……”我想立刻否定他的说法,但我还是婉转了一下问:“我妈妈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我也不确定。总之她现在的生命体征都很正常,你不用担心……”

    “拿掉孩子的手术需要多久?明天早上七点之前我妈妈能醒吗?如果她醒不来,你们现在就把孩子给拿掉吧!”我听到他说不确定,立刻急了,迫切地对他说。

    “明早七点之前?为什么要定在这个时间点?”王医生不解地问。

    我是预估半小时内就能拿掉孩子才定的七点,虽然不知道拿掉孩子能不能让妈妈免于死亡,但如果不在七点半之前尝试一下,是没办法知道有没有效的。

    “你别问那么多了,医生,要不你现在就给妈妈做手术,拿掉孩子吧!”我还是担心明天一大清早突发状况,王医生不一定能赶过来在七点之前做手术,再次提出让他现在就给妈妈做引产或是剖宫产手术。

    “孩子,我说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是她女儿,她现在昏迷不醒,我不能替她做这个决定吗?”

    王医生摇摇头,“你爸爸呢?他可以签字做决定。”

    “我爸早死了!”我知道他问的是妈妈的现任老公,我的继父,肚子里的孩子的亲生爸爸。但我忍不住气冲冲地怼了这句。

    “嗯?那你妈妈肚子里的孩子是……”王医生不可思议地问。

    “是我继父的。他有权利决定孩子去留是吧?你稍等,我给他打个电话。”我憋着一股气说到。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张叔叔才是妈妈最亲的人。我没有资格做的事,只有他才能做。

    我掏出手机来,翻找出张叔叔的电话号码,给他拨了过去。

    手机通了却没人接听,响到自动挂断。我又重拨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

    妈妈只说他出国开研讨会去了,我并不知道他去了哪个国家,住的哪家酒店。除了他的手机号码,我根本不知道还能通过什么方式来联系他。

    现在下午四点半,他所在的国家现在几点?他已经睡了吗?

    我急躁地甩手跺脚,反复拨打着张叔叔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听到机械的女声说对方无应答,内心慌乱不堪。

    “孩子,也不急于这一时吧,你冷静点,你妈妈现在没什么大碍。等她醒来再……”王医生看我急躁的模样,开口打算劝我。

    “她醒不过来了,明早七点半她就会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害死她!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替她做这个决定吗?!她会死,还有十多个小时她就要死了,为什么我不能替她做这个决定?你们这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啊!”我暴躁且愤怒地咆哮出声,急得飙出了眼泪。

    “明早七点半她会死?你这孩子在胡说什么呢?你妈妈现在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不……不……我妈妈她一定会死,相信我,医生,只能尝试看看拿掉孩子能不能救她了。我求你,医生,赶快拿掉孩子吧!”我愤怒的咆哮变成苦苦的哀求。

    “你疯了吧?说什么胡话呢!”王医生觉得我在胡言乱语,不想再跟我解释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手术室的门又打开了,冲出来一个戴口罩的女护士,急冲冲地喊着:“王大夫,病人血压突然飙升,子痫状况再次出现,心肺功能骤停,伴有急性肾衰的症状,血管内也出现溶血状况!”

    “怎么回事?!那么突然!”王医生连忙转回身又往手术室走去。

    我听到了护士的话,知道妈妈又突发状况了,冲上前拉住王医生的手,用恳切的目光盯着他。

    “你拉着我干什么?我现在要去救你妈妈,别耽搁了她的救治时间,快放手!”王医生冲我吼到,欲甩开我的手。

    我死死拉着他的手不放,目光透出肃杀的坚定,“再危急也不会现在立马就死掉的,医生,是你在耽搁救我妈妈的时间,除了拿掉孩子试试,你没有别的办法救她。求求你,进去直接拿掉妈妈肚子里的孩子吧!”

    “你……”王医生对我的坚持感到无语,对我的态度更是咋舌。他用另一只手掰开我的紧抓着他的手,无奈地指着我,“你,继续联系你的继父。放心,情况真危急到生死攸关的地步,我不会坐视不理的。”说完,他和护士走进了手术室。

    看着手术室的门关闭的那一瞬间,我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浑身瘫软地倚靠在张思睿怀里,方才的气势全都没了。害怕,我十分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比我被袁海霞绑走身陷险境还要害怕。

    “桃子,你还好吧?”张思睿担心地问。我想他应该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只能问我好不好。

    现在这情况,我怎么可能会好……

    我没有回答他,抖着手掏出手机,听从王医生的话,再度给张叔叔拨打电话。

    我相信王医生说的,如果情况十分危急,他会给妈妈做引产或剖宫产的。但在此之前,我还是要先联系到张叔叔。站在医院的立场考虑,如果没有病人家属的签字同意便做手术拿掉了孩子,那么医院方极有可能会担上病人对其谋杀婴孩的指控的风险。

    我倒是可以理解医院这一点,所以说,让我签字不就好了?为什么非得联系到张叔叔不可?

    又再打了好几次电话,张叔叔仍是没有接听。

    已不知是第几次了,电话再次被挂断。我准备再拨过去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戴口罩的女护士走出来,冲我喊:“徐乔凤家属!”

    我连忙收起手机,跑过去。

    她问:“联系到你父亲了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我知道她指的是张叔叔,但此时我没有再和她较真。

    她上下打量着我,“你是徐乔凤的……?”

    “我是她女儿。”我抢过话回答。

    “你多大了?”

第一三九章 失败了吗

    “我……”我只顿了零点几秒的时间,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明白了刚才王医生一直说我不能签字的原因,他是在怀疑我还没成年,不能承担完全的法律责任的缘故。为了妈妈,这个谎必须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下去:“我十八岁。”

    女护士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满是怀疑地问:“真的吗?身份证有带吗?给我看一下。”

    “出门太急,我忘带了。”我硬着头皮说。

    “没带啊……”女护士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护士姐姐,我和她是同班同学,这是我的身份证!我们都已经满十八岁了的。”张思睿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地给护士看,我也看到了他的身份证,他的生日是……十月一日?!就是前天刚满的十八岁!

    护士看了看张思睿的身份证,虽然仍心存疑虑,但还是松了口,叹了叹气,递给我一张纸。“王大夫让我问清楚你的年龄,然后你在这儿签个字,我们就可以给你妈妈做手术了。”

    “谢谢!谢谢你们!”我激动不已,感激涕零地给她鞠躬,接过手术同意书和笔,没怎么看内容,便在护士所指示的地方签下了我的名字,递还给她。

    “好的。我们会立马安排手术,你在这儿等一会儿,不要担心,你妈妈会没事的。”护士收起手术同意书,知会一声,又走进了手术室。

    “谢谢!谢谢医生!谢谢护士!”我一个劲儿地道谢,激动得声泪俱下。

    见我如释重负般地放松了心情,张思睿搀着我到一旁坐下,试探地问:“桃子,你确定……这么做可以吗?”

    “什么?”我恍惚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他想问妈妈终止妊娠后,真的能保住性命与否。我摇摇头叹息:“我不知道,但只能试试看了啊……”

    “你想过后果吗?”张思睿替我担心着问。

    “我都想过了,无所谓的。只要妈妈能获救,一切都无所谓了。”我淡淡地回答。

    如果终止妊娠成功挽救了妈妈的生命,那再好不过了。就算妈妈醒过来后知道是我替她做了这个决定而恨我,我也无怨无悔。我要的只是妈妈活着,其他的一切真的无所谓。

    “可如果尝试失败了,救不了你妈妈呢?”张思睿发出内心深处的拷问,“你还剥夺了一个还未降临的生命,而那个生命是你的弟弟或者妹妹。你内心能承受这个结果吗?”

    “你是在指责我吗?”我发出野兽般的低吟,抬眼望着他,“弟弟妹妹?哼!就算妈妈不做引产手术,孩子就能活下来吗?妈妈命定的死亡时间是明天早上七点半左右,她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能活?”

    “我知道……”张思睿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孩子都必死无疑。但你心里是不是也有数,无论你做什么,你妈妈也……必死无疑呢?如果这是逃不过的结局,你何必要让自己的双手染上鲜血,承担夺走孩子的责任呢?你要知道,如果拿掉孩子仍救不了你的妈妈,到时候你后爸会怎么想?他会把失去老婆和孩子的怨恨都算在你的头上!你想清楚了吗?”

    “不!我心里没有数!我只相信医学,相信医生!他说了,妈妈现在的状况都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造成的,只要终止妊娠就可以避免危难发生!妈妈的身体没有其他问题,只要拿掉孩子,就可以活下来!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不尝试,怎么知道可不可以……”我知道张思睿是在替我着想,考虑到我今后可能要承受的心理负担,他再三引导我先往尝试失败的结果去思考。

    “桃子,该不会你……”张思睿吞吞吐吐地说,“如果救不了你妈妈,即便孩子梦保住,你也不希望他活下来吧?”

    我听到他对我的分析,不自禁地痉挛了一下,靠着椅背捂头坐着,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他怎么知道我内心的想法?对,的确如他所说,我不希望这个孩子活着。无论如何,他是造成妈妈死亡的直接原因,不可原谅!救得了妈妈他就得死,救不了妈妈,我就要给妈妈报仇,他也得死!他夺走了妈妈的生命,我不可能让他活着!我恨得咬牙切齿地想着。

    “刚才……你给你后爸打电话时,我看到……你在庆幸?每次电话没接通,你都在庆幸……你庆幸什么?”张思睿观察细致地说,“你在庆幸不用交给你后爸来做决定,你要亲手放这个刽子手,亲自签字同意手术,拿掉你妈妈肚子里的孩子,是吗?”

    是的!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刚才多么害怕张叔叔接听电话啊!如果电话通了,他不同意拿掉孩子怎么办?毕竟是他的骨肉,他一时半刻做不了决定怎么办?必须由我来做决定,只有我才能果断地签字,同意做掉这个孩子。妈妈和张叔叔都白搭!

    我捂着头的手用力从上到下抹了抹脸,用虚空的眼神看着张思睿问:“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嫉妒心很强,冷血无情地杀人凶手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思睿慌了,想解释些什么。

    “你就是这个意思吧?我嫉妒我那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嫉妒他分走了我妈妈的爱,所以我借此机会就把他给杀掉,毁灭掉,是吗?”我冷笑到。

    “不,我是在担心你!我担心你以后会不会因为回想起现在的决定而后悔内疚自责……”

    “不会!我不会的!”我扯着嗓子大叫着,“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嫉妒,我就是要杀了他!就算现在医生说有可能保住他我也不能让他活着!后悔?开什么玩笑……”

    “喂!这里是医院,你们安静点!”一个护士从走廊尽头伸出投头来,朝我们吼了一句。

    我俩不再言语,相对无言地坐在椅子上,默默等待着妈妈的手术结果。

    一个多小时后,手术室的门打开,我看到护士浑身是血地出来,跑过来说:“你妈妈现在出现大出血的情况,需要输血,血库现在急缺……”

    “我妈妈是b型,我是ab型,抽我的吧!”我心一紧,没等她说完就挽起手袖说。

    “我是o型血,可以吗?”张思睿也撸起袖子问。

    “都试试,跟我来。”护士麻利干脆地带我俩去抽血。

    这是我第一次要抽那么多血,四百毫升。我的血检测合格后,看着护士给我的胳膊帮上胶皮管,我稍稍还有些害怕。

    “你怕吗?”张思睿坐在我旁边问。

    “当然怕,我已经没了爸爸,如果妈妈也走了,我真的就只剩下自己了。”我答非所问地说。

    “你还有……”张思睿想说些什么安慰我,可话到嘴边他又缩回去了。

    我还有你吗?我心里暗自笑了一下。小屁孩,你还有你的大好人生,别再浪费在我身上了。

    护士将针头扎进我血管里,我感觉到细微的疼痛,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护士看出我有些紧张,让我放松点,不要看导管和针头,反复攥拳头。

    “诶,张思睿,”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把头别过去和张思睿说话,“前天,生日快乐啊。”

    “嗯?哦,你这生日祝福可真够晚的。谢了。”张思睿愣了一下,一笑而过。

    “你又没跟我说。改天我把生日礼物补给你。”

    “好啊。你要送什么给我?”

    “我还没想好,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直说,省得到时候我买了你又不喜欢。”

    “你啊。”张思睿嬉笑看着我回答。

    “蛤?”

    “我喜欢你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他直白地说。

    “呃……这个白搭,我总不能把自己送给你吧!我又不喜欢你。”我也直白地回绝了他的提议,我们彼此都很习惯和对方用这样的方式沟通,一点儿也不觉尴尬。

    “龌龊!我只想要你和我正经约会一次。你想哪儿去了。”

    “约会……内容包括什么?”

    “吃饭逛街看电影去游乐场。”

    “不包括牵手亲嘴上床?”

    “就说你龌龊了,绝不包括,我可是正人君子!”张思睿急了,连忙纠正我。

    “那等我妈妈这事结束之后,我考虑一下吧。”看他这急眼的模样我就觉得好玩,呵呵,真是苦中作乐啊。不过,此情此景,还能让我笑出来的,也只有他了。

    给我们抽血的护士听到我俩的聊天内容,忍不住笑出声来,感叹道:“真羡慕你,有这么不错的男生追呢!年轻真好啊!”护士拔下针头,用棉签压在针眼上,“好了,抽完了,摁紧棉棒去那边休息等着吧。”说完,也给张思睿拔出了针头。

    抽了四百毫升的血,我头有点晕晕的靠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张思睿去一楼大厅的自动贩卖机处买了牛奶和面包回来,补充点糖分和能量。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看了看手机,已经七点多了。妈妈被送进手术室已经三个多小时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掏出来查看,是张叔叔给我回电话过来了。我心一横,按了下音量键,锁屏,没有接听。

    手机自然挂断后不久,他又再给我打了过来。我依旧不接,还把手机直接调成静音,这样即便他再打过来也不会发出响声吵到我了。

    “谁的电话啊?干嘛不接?”张思睿看到我拒接电话,疑惑地问。

    “我继父。不用管他,接了我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他在国外又帮不上什么忙,跟他说了只是徒增他的焦虑而已。”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哦,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先别告诉他让他担心了,等等看结果吧。”张思睿成功被我说蒙圈了,赞同我不要接张叔叔的电话。

    虽然刚刚才吃了些面包和牛奶,但现在肚子又饿了。张思睿贴心地跑出医院,在医院外的快餐店打包了两份盒饭便当回来,我俩就坐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也不顾空气中有没有细菌病毒飘浮,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八点,林琳给我打来电话,问我下午给她打电话有什么事?她当时正在看电影手机调静音了没听到。看完电影就接着去吃饭了,一直到现在才注意看手机。十一长假她爸妈从国外回来了,她们一家三口这几天抓紧时间享受着家庭时光呢!

    听到她这么说,我收起了本想向她倾诉的打算。她和她爸妈难得欢聚一堂,我觉得还是不要扫兴添麻烦的好。只对她说下午有事想问她,现在已经解决了,没说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八点半,张思睿妈妈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催他回家。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已经是十一小长假最后一天,明天我们就要返校上课了。

    张思睿应付完他妈妈的电话,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对我说。

    “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呢!帮我跟陆静请个假,实话实说就行。”我比他先开口,省去他的犹豫不决。

    “可是……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行么?”张思睿不放心地问我。

    “放心吧,我自己行的。”我故作坚强地推他离开,把他送到医院门口,看着他坐上出租车,才又转回到医院手术室外继续等着。

    九点半,手术室的门打开,妈妈终于被推了出来。我急忙跑过去,“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

    “放心吧,她已经脱离危险了,出血已经止住,血压也已经降到正常值了。”王医生回答我。

    我松了口气,俯身去查看妈妈。她紧闭着双眼,还没有醒过来,但她头上方的倒计时数字还在。

    死亡倒数仍在继续……

    “医生?孩子呢?孩子死了吗?”我慌张地问。

    “很遗憾,胎儿已经死了。”王医生回答。

    失败了吗……孩子已经杀掉了啊,可为什么死亡倒数还在继续?我崩溃地抓着头发,摇晃着头。我该做什么?现在我还能做些什么?

    “医生!你确定我妈妈的生命体征,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吗?”我抓着王医生问。

    “是的,一切正常,等麻醉散了她就能醒来了……”

    “那为什么她明早七点半还会死?为什么?你有认真检查吗?医生!你再给她好好检查一遍啊!为什么她还是会死啊?为什么,为什么……”

    “你在说什么呢?你妈妈已经脱离危险了,她不会死的,孩子。”

    “不,不……她会死的,她的死亡倒计时还在,她会死掉的,不要……不要!!”

    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绝望地哭喊着,溃不成军,直至虚脱,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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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小村医,生性骄狂,武艺超群。英雄救美怒打流氓高大阳,凭借神奇医术,妙手回春邂逅美女镇长,博得芳心。乐施好善,高情远致!拜名师,学神术,在成长的过程中,与数位美女产生爱恨情仇,从平凡的生活走向人生的巅峰。狂傲小邪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狂傲小邪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狂傲小邪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