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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祥珞     狂傲小邪医txt下载     狂傲小邪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五章 朋友关系(一)

    县公安局刑侦队结束对酒店内的搜查,已经近十点了。最后警察也没有找我问话,大概是觉得没这个必要吧。

    警察走后,李波开始挨个房间敲门,让我们赶紧收拾好行李物品,准备退房,到酒店外集合,接我们回b市的大巴车预计十一点抵达酒店外广场。

    “李老师……”李波到七零一室交代完后,我喊住他,“刑侦搜查如何了?能找到徐枫吗……”

    “这个不用你操心,警察那边有什么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和徐枫家人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快收拾东西吧。”李波没透露更多,说完便离开了。

    “你别纠结徐枫的事了,你看到的倒计时数字已经结束了吧?在你这里就等于她已经死掉了,不管是真是假你就先这么认为就好,反正无力回天,你也不用再做挣扎。”杨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安慰我说,“现在刑侦已经介入,抓凶手这回事他们更专业,不过呢,我们若是能给他们提供些有用线索,对徐枫也算问心无愧了吧!你说呢?”

    “嗯。只能这么想了……”我情绪不高地呢喃着。

    咚咚咚——!屋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和杨丹互望了一下彼此,感觉这敲门声有些来势汹汹。

    “是陈丽媛吗?早上她来干什么?”我第一感觉是陈丽媛在敲门,遂问到。

    “不知道啊,昨天没约好今天还要见。可能是今天我们要走了,她舍不得,过来跟我们告别吧。呵呵。”杨丹没所谓地埋下头继续收拾行李,让我去开门看看。

    “带那么多行李干嘛,也不嫌麻烦……”我吐槽着杨丹,往门那边走去。

    打开门,我看到林琳站在门外,带着愠怒瞪着我。

    “林……林琳,你怎么来了?”我莫名地紧张起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回来收拾行李啊。烦死了都,被警察问来问去的。徐枫的事我听说了,真可怕啊!但愿她平安无事。”她和颜悦色地说着,刚才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她脸上挂着的愠怒是幻觉吗?她露出难以形容的诡异微笑,“……见你还是不在房间,我便问了张思睿,没想到你到杨丹的房间来住了啊!你还真是善良,见不得她被孤立独自一人吗?”

    “也不是……是她一个人住标准间,刚好有空的床给我睡,我去别的房间就得打地铺睡呢……”我解释着。

    “嗯嗯。你收拾好了吗?收拾好我们下楼吃饭去吧,待会儿大巴来了可就只能饿着肚子等到下午下车才能吃东西了。”林琳并不在意我的解释,问我要不要一块儿下楼吃饭。

    “好。我东西少,一分钟就能收拾好。”我立马爽快答应。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我非答应不可。面对林琳合理化的要求,我从不会说不。

    “那我们五分钟楼下餐厅见吧。”林琳莞尔一笑,甩了甩头发,往七一二室走去。

    我关上门,开始收拾随身物品,我东西确实很少,简单利落,三两下功夫便收拾好了。

    “慢走不送。”见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一直不吭声的杨丹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嗯。回去联系。”我不好意思地回她。

    “呵呵,再说吧。我可不想和你像偷情一样偷偷摸摸的见面。”杨丹调侃着我。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是认准了我会迫于林琳的压力,不敢光明正大地和她见面来往。无形中又讽刺了我一番,在和林琳的关系中是如此的卑微。

    “嗯。那就再说吧。”对于她的调侃和讽刺我不予回应,摆摆手离开了七零一室。

    度假村酒店的命案尚未得到解决,以杨丹热衷悬疑推理的兴趣来看,她不会就此终结与我的联系,她就是嘴硬而已。才短短几天,我就能看穿她,我自己也挺意外的。

    我直接乘电梯下楼。走出电梯间,我看到鲁婵娟打着哈欠,一脸倦容地待在前台里,和她一起的是另一个男服务员黄涛。

    我走过去把房卡递给鲁婵娟办理退房手续。她抬头看到是我,明显露出不悦地白了我一眼,嘀咕了一句:“可算走了。”

    “你不轮班吗?上完夜班继续上白班?”我不管她的不悦,直接问她。我对她是歹徒同党的怀疑还是排在首位的。

    “还不是因为你那失踪的同学搞得乌烟瘴气的!大清早就有警察来搜查,问东问西的。等他们走了都已经十点了,我索性跟其他同事调个班,上完这白班直接休一整天得了!”鲁婵娟抱怨着。

    “警察都问你什么了?”

    “还不就是那些重复来重复去的问题,我看到有可疑的人进入酒店没,楼梯间负一层的门有没有锁,钥匙有没有丢……不对,关你什么事啊,你问那么多!喏,这里签个字就行了,赶紧签赶紧走!”鲁婵娟不耐烦地边说边递过来一张单子,催促着我签名。

    “小罗,对顾客态度好点。不然一会儿人家又投诉到袁姐那儿去了。”一旁的黄涛阴阳怪气地说着。想必他也认出了我,对那晚上投诉他令他被袁海霞臭骂一顿的事耿耿于怀,冷言冷语讽刺着我。

    “投诉呗,我才不怕。再说了,袁姐正为酒店发生学生被绑架的事而担忧烦躁呢,她现在哪有空管这种无聊的投诉,想着如何挽回酒店声誉呢!”她俩一唱一和,自己聊了起来,态度越发恶劣。“签好了吗?磨磨唧唧的!”鲁婵娟站起来前倾身子瞟了一眼,见我已写了几笔,便一把抽走了那张单子,“好了,完事了,你赶紧走吧!签字都跟鬼画符似的,谁管你写的什么啊!”

    我愣在原地,这酒店的服务员素质也太差了吧。前几天还不觉得,对我们都还谦和有礼,温和客气。而现在就都原形毕露了。真有卸磨杀驴的感觉。

    “你傻了?还不走?”鲁婵娟拜拜手,让我赶紧离开她的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她摆手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甜甜的气味。樱花的气味。

    “真香,是你护手霜的味道吗?”我问。

    “香吗?还好吧。”鲁婵娟皮笑肉不笑地说。

    “哪个牌子的啊?我也想买一瓶用用。”

    “什么丹来着?我忘了。你自己去网上搜搜吧!”鲁婵娟已没了耐心,不愿再跟我多说。

    什么丹,有个丹字已经很明确了,就是杨丹用的那个牌子。

    我立马想到杨丹昨晚说过的,如果是这个牌子的粉丝,应该会买不同气味的护手霜轮换着使用,有樱花味的,应该也会有柠檬马鞭草味的。不过,从刚才鲁婵娟的反应看来,她连这个牌子的名字都记不住,应该不是这个牌子的粉丝,纯粹是逮着这个气味好闻就用了吧。

    不过也不排除她十分警觉地感知到我在试探她,遂装傻充愣。无论如何,她在我这儿的嫌疑暂且还排除不了。

    “陶桃,退完房了吗?”我正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鲁婵娟,餐厅那边传来林琳喊我的声音,招呼着我过去,“完了就快过来吃饭,我已经给你点上了!”

    “好的,完事了。我这就来。”我答应一声,向餐厅跑去。

第六十六章 朋友关系(二)

    酒店餐厅里,我和林琳面对面坐着吃饭,一言不发。她不说话,我便也沉默无声。刚才还笑嘻嘻地喊我来吃饭,现在又板着张脸了。尴尬的静默覆盖在我们四周。

    “这几天你都住在杨丹的房间?”林琳率先开口问我。

    “嗯。是的。”我照实回答。

    “是她主动邀你去的?”林琳又问。

    “算是吧,也不全然是……是徐枫先把我关在屋外不让我进去,刚好被杨丹撞见了,她才叫我去她哪儿住的。”

    “徐枫把你关在屋外就一天吧?后来她就被绑架了不是吗?那你干嘛还要住在杨丹那儿?”林琳有些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徐枫被绑架了啊,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那昨天晚上呢?昨晚你知道徐枫被绑架了,七一二室没人了,你不还是去杨丹那边睡了?!”

    “是李波让我去的。他说两人一个屋有个照应,他更放心。”解释多了我也开始不耐烦了,凭什么我要为我去哪个房间住,和谁来往向林琳解释得那么清楚?做她的朋友我就不配有自己的生活和社交了吗?凭什么?!

    但埋怨只在心里,我还是没有向林琳说出来。

    “她都跟你说了什么?”听完我的解释,林琳话锋一转,不再追究我搬到七零一室住的行为。

    “嗯?说了什么什么?”我反问,想明确她这个问题的意思。

    “别装傻了陶桃,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你和杨丹住了几个晚上,想必和她也熟了吧?我和她初中在同一个学校,有关我初中的事,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林琳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恨恨地问我。

    见林琳这么爽快,不遮不掩地表明意思,我索性也和盘托出。既然她问了,我便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我也想知道关于她和杨丹的事,从她口中会如何表达。

    “她说,你初中时找太妹收拾她,假装路过救了她,借此接近她和她成为朋友以后,又设计陷害她在网上和网友激情聊天,曝光了她的聊天记录,害她的成绩一落千丈,变得臭名昭彰。”我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她的反应。她听了我简单的描述,表情很微妙,倒也还好,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变得勃然大怒。

    “就这些?还有呢?”林琳嘴角弯了弯,问我。

    “还有?没了,就这么多。”我惊讶于她的反应。

    “她没有借题发挥,挑拨咱俩的关系吗?”林琳追问。

    “挑拨倒是没有……”我犹豫着要不要问她另一件我在意的事,想了想,还是豁出去问出口:“不过她提醒我,你交友都是有目的的。和我也不会例外。”

    “你信吗?你感觉到我和你交往带有什么目的性了?”林琳淡淡一笑。

    “那倒没有……”

    “我坦白跟你说吧,杨丹说的我和她初中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她承认了?!承认自己初中对杨丹做的一切,证实了杨丹对她歹毒行为的猜想!不良少女是她找来的,男神的qq是她假扮的,聊天记录是她截图挂上网的。

    “……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还小,不懂事,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挺过分的。青春叛逆期嘛,总有几个看不顺眼的人想要整他们。”林琳云淡风轻地说着,完全不把她过去对杨丹做的事当回事。

    一句青春叛逆期就一笔带过了。看来她从来没有反省过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她还是那么自我。

    “你……这么做是不对的……”我想不出更好的词汇来表达,只是弱弱地提醒了她一下。

    “我现在当然知道那是不对的,但搁在初二那个年纪,你也知道,自我中心为主,很难意识到自己不对的呢。”林琳毫不在意地撇撇嘴,用筷子敲了敲我的脑袋,“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咱俩的关系吧?你和杨丹还没熟到会因为她被我欺负就跟我闹翻的地步吧?”

    “……”她这是什么话?在逼我站队吗?

    “好啦好啦,别那么严肃嘛!如果你希望我向杨丹道歉,我会给她说的。不过她接不接受就不关我的事了。”林琳说出软话,但却带着硬邦邦的感觉。什么叫我希望她向杨丹道歉?她自己既然意识到自己错了,直接去道歉就是了,扯上我干嘛?好像是在考验我,到底希不希望她向杨丹道歉似的。

    “我的意见重要吗?”我颤颤地问。

    “当然重要,我们是好朋友,我尊重你的意见。”

    “我不是你的跟班吗?意志随你左右啊!”

    “瞧你这话说的……”林琳露出诧异的神色,“你还真把黄欣玲她们的话放心上了,她们八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把你当随从跟班还是把你当朋友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

    “她们不在你说她们八婆,我不在你就说我是你的跟班吧?”

    “这都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关系好我才会这么说,当着她们的面我照样说她们八婆!就因为你太过敏感我才会换一种方式和你相处,证明我真把你当朋友,在乎你好吧!”林琳终究还是恼了,气冲冲地对我吼着。

    我见她冒火了,顿时蔫儿了不少。有些后悔话赶话地激怒她,她本已在放软身段求和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刚才一股脑就不管不顾地跟她怼上了。她所表述的和我曾思考过的一样啊,她和杨丹的过往恩怨是她们俩的事,对我和她的关系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我何必在意那么多,揪着这件事不放手。

    除非说我和杨丹关系已经发展到朋友的程度了,这时候如果她俩相斥,我就不得不选择站队。可当下和杨丹,我不认为已达到了朋友的关系……

    “对不起……”我竟开口向她道歉了。

    面对她的怒火,我还是露出怯意。我害怕的不是她会对我怎样,而是害怕她会就此跟我绝交断了联系。对,我害怕失去她。这的确是病态的友情,卑微得失去自我。

    林琳见我服软道歉了,态度立马变温和下来,前倾过来摸摸我的头,“嘿嘿!没事,我原谅你。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乖乖。”

    我错了吗?没错我为什么道歉?那就算是我错了吧……

    只要林琳由始至终没对我使坏……不,只要我没觉得林琳对我使坏,我想我应该会一直深陷在这段病态的友情中。至于她和其他人的是非恩怨,关系好坏,与我何关。

第六十七章 漫天数字

    吃完饭,已经十点五十五了。我和林琳走出餐厅,看到酒店外的广场上已堆满了人,湖对岸宿区的同学也都过来了。

    找到我们班集合的队伍,我们插了进去。人多就是嘈杂,广场上叽叽喳喳的。不知徐枫被绑架的事是否有在同学之间传开,反正昨天我被歹徒袭击的事已经传开了。有好些其他班的同学都跑到我们班的队伍里来八卦询问我昨天的经历。

    不,没人问我。都是问我们班其他的同学。大家跟我都不熟,没人表示对我的关心,只有八卦……

    “陶桃,你的头没事了吧?还疼吗?”各种八卦的声音不绝于耳时,突然有一个女声叫了我的名字,关心地问到。

    我转头一看,是六班的黄琴,她身后跟着她同班的王倩。

    “我……没事了,好多了已经。”我有些诧异她会来关心我,支支吾吾地回答她。

    “呵呵,没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她装模作样地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很亲昵地贴近我的耳朵,用并不是悄悄话的音量说:“别忘了咱们说好的哦!”

    “啊?咱们说好什么了?”我疑惑地问。

    她笑而不语,只是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我并没有跟她达成什么协议,她这话什么意思,搞得我莫名其妙地看着远去的她。

    转身回来,才发现一旁的林琳脸色很难看。我这才明白黄琴说那番话的用意,根本就是在故意使坏,挑拨我和林琳。

    真是够了!才刚和林琳掰扯完杨丹的事,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与她和解。现在又跑出个黄琴没事找事的挑拨离间,这种无聊的勾心斗角我真是厌烦透了,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昨晚我被歹徒袭击,在五楼获救,去她们房间躲了一会儿。”我知道林琳会问我什么,索性先开口解释,希望能把她对我和黄琴的怀疑扼杀在摇篮里。

    “你和她说好什么了?”林琳听了我的解释,面不改色地问我。

    “没说好什么。她在诓你,挑拨离间。”

    林琳歪头盯着我看了几秒,笑笑,“我信你。我知道你不屑与黄琴那种人来往。”

    那么轻易就过关了?我仔细一想,直冒冷汗。是林琳对我的想法了若指掌,所以才能那么快地判断出我的情绪倾向。对于杨丹说的事,我情绪波动较大,存在纠结;而对于黄琴的挑拨离间,我则心如止水,问心无愧。她都看得出来!

    “嗯,的确如此。”我汗颜,干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好了!安静!都安静一下!”李波站到队伍前方,排着手掌大声喊着,“都按顺序排好队,前后左右对齐站好!现在开始点名!艾石磊。”

    “到!”

    “陈云。”

    “到!”

    ……

    应到四十五人,实到四十五人,我们班集合完毕。

    其他班也陆续集合完毕,广场上十四个方阵队伍有序排好位置。

    十一点十五,旅游大巴一辆接一辆地驶入酒店广场。酒店方的负责人袁海霞也从酒店里出来,和几位带队老师打招呼,临行送别。

    我看到五班的带队老师黄雯与袁海霞紧紧地握手,说着什么。应该是在为徐枫的事进行交流吧。听说黄雯想留在这边等待搜救徐枫的结果,但她得先保证五班其他同学安全回到b市以后才能再折回来。

    徐枫……已经死了吧?

    黄雯只需等着警方抓捕凶手的结果罢了,徐枫已经回不来了。

    我遗憾地摇摇头,掏出手机,找出徐枫的照片点开查看。巴掌脸,齐刘海,娇小可爱的花季少女,就这么没了。真是令人惋惜……

    突然,手机屏幕变黑了,是阳光太过强烈的缘故吗?好像不是,是我眼前突然发黑了一下,头晕目眩,短暂性地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车来了,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地上车。大件行李放到车下,小件行李带上车即可。”李波的声音响起,眼前发黑的场景恢复光亮,但头脑仍有些微的眩晕感,“来来来,动作都麻利点儿,上车后赶紧找位置坐好!”

    我看到李波正站在大巴车门口,张罗着同学上车,有不少同学正在大巴车中部蹲下放置行李。

    我捂着额头,有些踉跄,撞了旁边的林琳一下。

    “怎么了?不舒服吗?”林琳挽着我的手问。

    “嗯……有点头晕……”我扶着她的胳膊,慢慢前移着。

    “那个来了?”

    “应该不是,才刚走没几天……”我使劲眨了眨眼,晃了晃头,抬起来往前一看,脑袋瞬间像爆炸了一样,眼前的场景让我惊恐万状,瞠目结舌。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却又四肢发软,立马瘫倒摔在地上。

    “陶桃?!你怎么了?!”林琳见我摔倒,吃惊地大叫。

    “怎么了?怎么了?”李波从车门那跑过来查看,“怎么回事?中暑了?”

    “我……没事……”我搀扶着林琳想起来,再次使劲闭上眼睛,祈祷着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因为眼花的缘故,然后睁开眼……

    没有眼花,不是幻觉。李波头上赫然出现一串数字,3678,3677,3676……

    不止于此,围在我身边的其他同学们,头上也都冒出了那代表着死亡的倒计时数字。

    班长。3665,3664,3663……

    叶文文。3658,3657,3656……

    已经上车了的同学趴在车窗边看着我这边,他们的头上也有倒计时数字。

    艾石磊。3656,3655,3654……

    在车中部放置行李的同学头上也有,所有人都有,这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漫天的倒计时数字,一秒一秒地共同跳动变化着,每跳一次,我的身心就跟着抽搐一下。

    我恐惧又绝望地拨开人群,强撑起身体想站起来。

    “桃子,你怎么了?”张思睿从人群中跑过来,一个公主抱将我抱在怀里,关心地问我。

    吁——!围观的同学发出起哄的嘘声,一个个都杵着张八卦看戏的脸嘲弄着张思睿和我。

    “全都有……全都有,大家都要死了!都要死了!”我已害怕得失智,顾不得被张思睿抱着,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依偎着他。

    “谁?!大家都是谁?你又看到谁的死亡数字了?”张思睿抱着我,明白我在害怕什么,知道我表达的意思,温柔地问我。

    “所有人……”我噙着眼泪抬头看着他说。咦!?张思睿头上并没有倒计时数字。是我又看不到了吗?我连忙让他放我下来,仍靠着他向周围张望。

    并没有消失!围着我的同学们和李波的头上还是有数字在一秒一秒地变小。

    我惊恐不减,顾不得发软无力的双腿,拨拉开围着我的人群,向广场其他地方跑去。

    “你跑哪儿去?陶桃!给我回来!”李波吼着我,追了过来。张思睿也跟随其后。

    其他班的同学都用一种看怪胎的眼光盯着我,见我靠近,都纷纷避开,好像我看似疯癫的举动会伤害到他们一样。

    我脚步不稳地在广场上跑,每个班的方阵都看了个遍。没有!广场上其他班的同学和老师头上都没有倒计时数字。

    只有我们班?!

    不过张思睿头上没有,林琳头上有吗?我刚才没注意看……

    李波追上了我,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不让我再四处乱窜,凶巴巴地吼到:“你又发什么神经!快给我回去,车都要开了!”

    “不……不要上车……不要上车!千万不要上车!”我虽看不到众人具体的死亡经过,但还是通过估算大家的遇害时间,推出了可能会遭遇的死亡事件。3600秒,一个小时左右,而从这里开车到b市得两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大家会在回b市的途中死去。还能是什么,只能是车祸吧?

    我想到可能是因为车祸造成的集体死亡,失了智般地疯狂挣扎大叫着,不光是要让李波听到,也是要让我们班的其他同学听到。

    “发什么疯!陶桃,你闹够了吗!?”李波被我弄烦了,凶狠地吼到,将我一把推开,举起手来想要呼我巴掌。

    千钧一发之际,张思睿抓住咯李波的手腕,制止了他。“李老师,你想干什么?犯不着动手打人吧?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看呢!铁饭碗不想要了吗?”

    “你……”李波被张思睿这么一提醒,收回失控的暴躁,气愤无比地甩开张思睿的手,警告他:“你和她在谈恋爱吗?麻烦管好她,别再跟我惹麻烦!让她安静下来,乖乖上车!不然回学校了等着被通报批评处分!听到没?!”说完转身折回大巴车门口,继续维持秩序,“别看了别看了,快上车!其他班都差不多上完了,你们怎么回事?快!”

    “我……我不会上车的……”我被张思睿抱着,浑身发抖,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快阻止他们……别让他们上车……快去啊,张思睿!”

    “所……所有车吗?”张思睿是相信我的,但他还没搞清楚具体状况,我突发地处于慌乱,并没有给他说明白。

    “不,只有我们班的那辆车!你阻止我们班的人别上车就好!”我立马向他解释。

    “好!我去试试!”张思睿无条件相信我,搂着我向大巴车走去。

第六十八章 全员赴死

    张思睿搂着我走到大巴车门口,堵住门不让剩余的同学再继续上车。

    “张思睿!我让你管好陶桃,你怎么和她一起疯?!快让开!”李波见状发怒地责骂我俩。

    “各位同学请不要上车,这辆车不安全!上车的同学请赶紧下来。”张思睿不李波的话,依然挡在门前,只让下不让上。

    “张思睿!陶桃!你俩闹够了没?丢不丢人!赶紧给我起开!”李波见劝说无效,上前来拉扯我俩,把车门空出来让同学继续上车。

    “别上车,大家都别上车啊!”我和张思睿不依不饶地阻挠着同学上车,与李波推搡着。

    广场上的其他大巴车坐满了学生,已经陆续发车离开。李波急了,咋呼着让班长和几个班干部来把我俩控制住,先让其他同学上车。

    “不,别上车!别上车啊!”我扯着嗓子呐喊着,手脚并用地挣扎。

    “有病吧?”

    “对啊,她本来就神神叨叨的。”

    “好可怕,像疯子一样。”

    “是昨天被歹徒袭击给吓疯了吧?”

    排队上车的同学向我投来鄙视的目光,异样的眼神。

    “别上车啊……我求你们了,别上车……”我和张思睿分别被两个男生擒住,动弹不得。再焦急紧张也没用,没有人听我的,我只能声嘶力竭地冲他们喊着。

    “不想上车,你自己留下来就是了,干嘛非得让全班人都陪你!”擒着我的其中一个男生冷冷地说到,透出对我的讨厌。

    “就是啊,她这么闹腾,待会儿不是还要把她一块儿带上车?她在车上闹怎么办?难不成要把她绑起来?”另一个男生也吐槽到。

    “张思睿,你追陶桃走火入魔了吗?和她一起闹,小心回去挨处分!”控制张思睿的班长也大声数落着他,让他别再理我。

    我绝望地看着这四个控制我们的男生,他们头上都有倒计时数字,三千五百多秒。“上车了的话你们都会死……相信我,别上车,让其他同学都下来……求求你们了。”

    “切,真疯了吗?”

    “真是晦气,张口就诅咒我们死。”

    他们四个根本不相信我的话,反而觉得我是在恶意诅咒全班,对我更是嫌恶。

    “都上车了吗?……杨丹你怎么回事?怎么还不上车?”班上同学都上车了,李波发现杨丹仍在外面,喊着她。

    我看向杨丹,她头上也没有倒计时数字。嗯?

    “……”杨丹耸耸肩,摇摇头,“没听陶桃说吗?上车赶死去?我才不要。”

    “你跟着瞎起什么哄!快给我上车!一个个的都疯了吗?欠收拾是不是!”李波快被我们弄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冲向杨丹想去抓她。

    杨丹旋即跑开,四处逃窜躲闪。可她怎么可能比得过李波的奔跑速度,大步迈开,三两下就追赶上杨丹,一把将她逮住,别过她的手腕,像押犯人一样抓着手按着肩膀把她往大巴车上带。

    控制住我和张思睿的四个男生也双双将我们拖向大巴车,推我们上车,然后把我们按在座位上,给我们系上安全带。

    “司机师傅,关门!开车!”李波见我们仨都已经上车,连忙吩咐司机开车。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转动头看了看大巴车内,满车倒计时数字漂浮在半空中。惶恐,无尽的惶恐,如坐针毡,全身蚂蚁啃骨头般的刺痛。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不是救谁的问题,是我也身在这辆大巴车上。如果不下车,我也会陷入这场车祸中。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啊——!啊——!啊——!”我发狂地尖叫起来,然后呼吸越发急促,就像哮喘发作一样给人一种喘不上气,随时会窒息的感觉。胃加速蠕动翻涌,我开始反胃干呕,伸手扯下前座椅背上的垃圾袋。刚吃完东西没多久,连着干呕了几次,我真的吐出来了,呕吐物带着酸水哗啦哗啦地往垃圾袋里喷涌。

    负责看住我的同学见状连忙闪开,生怕沾到我的呕吐物。

    “李老师,这……怎么办?”班长也被整懵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管她,让她吐吐就好了!”李波不为所动。

    我紧闭双眼,吐的天花乱坠。我是真的在吐,但我还保有意识,趁着同学躲开我,一只手抓着垃圾袋装作继续呕吐,另一只手偷偷地摸到安全带,摁下锁扣解开。然后装作仍旧痛苦难耐的样子,抬眼看了看前方的驾驶座。

    驾驶座离我就隔了两排座位,我只要出其不意地冲过去,坐在前面的同学不一定能反应过来制止我。而李波就坐在我平排过道左边,应该也反应不过来。

    时间不等人,我无暇再多想,抓起盛满我呕吐物的垃圾袋,迅雷不及掩耳地起身,一个箭步冲出去,冲向驾驶座。

    “陶桃?!我操!”李波受惊过度,脏话脱口而出,迅速起身站起来,上前来逮我。

    司机刚发动大巴车起步,我便伸出手去抢夺他的方向盘,阻止他开车。

    毫无防备的司机被我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但他反应迅速,抬起胳膊肘就抡了我一记,把我顶开,撞到车门上。然后猛打方向盘,猛踩刹车,大巴车一个急转弯,我又从车门那边弹到驾驶座,撞在司机身上。而李波则没站稳,摔倒在过道,脑袋撞到了座椅靠背,嗷嗷叫疼。

    “你tm找死啊!?”司机一把将靠着她的我推开,凶神恶煞地骂到,被我的行为激怒,抬起手就要扇我。

    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脑袋,哭喊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让我下车!求求你,让我下车!”

    “妈的!陶桃你想死自己去死啊,艹!”

    “滚下车去!”

    “对!滚下去!别害我们!傻逼!”

    车上的同学被刚才的急刹车吓得惊魂未定,全都恼羞成怒地齐声讨我,要赶我下车。

    正合我意。

    车门打开了,大巴司机没有打我,他骂骂咧咧地让我赶紧滚下车去,同时扭头对车内的其他同学吼到:“谁tm不想坐我的车,现在赶紧都下去!”

    我站在车门旁,回头看着车内。密密麻麻的数字堆叠重合在半空中,我都分不出哪个数字是哪个同学的死亡倒计时数字。我歪过头看了看驾驶座的司机,他头上也有,3033,3032,3031……

    那就错不了了,连司机头上也有,这辆车肯定是在行进过程中出事的。

    我捂住嘴,浑身颤抖着。他们都不信我,我说再多也没有用。

    “我要下车。”张思睿解开安全带,起身走了过来。

    “还有我。”杨丹也顺势跟了上来。

    “回来!你们都疯了吗?故意整我吗?想让我回去被学校问责吗?你们闹够了没有?!”李波气急败坏地责骂着我们仨。

    可我们仨知道这辆车将会发生什么,绝不可能回去。

    “走吧,陶桃。你已经尽力了,是他们自己不信你。”张思睿走到我身旁,拉着我下车。

    “等等。”我甩开他的手,然后朝车里张望,我在寻找林琳坐在哪个位置。全车的人都要死,那林琳呢?我想救她,其他人不信我的就罢了,我已尽到告知义务。可林琳对我来说,无论她信我与否我都希望能救她,强行拖也要把她拖下车。我这么想着,冲车内喊:“林琳!林琳!”

    车内的人一边骂着我,一边把目光投向某个座位那边,林琳一定是坐在那边。我一股脑跑过去,果然没错,林琳就在那儿。找到她时,我愣了一下。她的头上也没有倒计时数字……这是怎么回事?张思睿没有,杨丹没有,林琳也没有。是本来他们仨头上就没有,还是经过我提醒后,他们决定下车并具体实施了下车行为,所以头上的数字消失了?如果是后者,那意味着林琳是愿意跟我离开大巴车的么?

    我看着她,喊了她一声。她头也不抬,把脸歪向窗外不去看我。好像我已成为同学间的众矢之的,她不想再与我扯上关系般。

    “林琳,我们是朋友,相信我,就这一次,相信我好吗?”我诚恳地向她伸出手,希望她能抓住我的手,站起来,与我一起离开大巴车。

    她挥手一把拍掉我的手,冷冷地说:“你别闹了,耽误大家时间。要下车你就下吧,别拉上我好吗?”

    “听到没!你们三个神经病,赶紧下车玩儿去吧!别耽搁大家时间!”

    “对啊!滚!”

    “妈的,再不滚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同学们又开始骂我,有些情绪激动的已站起来开始推搡我,扬言要揍我。

    车内一团乱,李波已经控制不住了,他扯着嗓子喊,欲维持秩序,但根本没有人听他的。

    我被人扯着衣服,抓着头发,而我的眼睛一直充满乞求地凝望着林琳,希望她能回心转意,改变想法,跟我下车……

    突然,我的脸颊遭到一记猛烈撞击,顿时眼冒金星,火辣辣的疼。我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

    “滚!信不信我再扇你?!”扇我的人是谁我都没注意看,即便我被打了,我的眼睛却仍旧充满恳切地望着林琳那边。

    “走吧,陶桃!别劝她了!她不愿走算了!”张思睿见我被揍,冲回来猛然推开那个同学,一把将我扯到他身边,生拉硬拽地把我带下车。

    杨丹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广场上看着我们,波澜不惊,泰然自若,只淡淡地说:“最后还是只有我们三个下来了啊……”

    我倚着张思睿,难过地看着大巴车上的同学,无能为力的绝望感遍布全身。不到一小时,这些绝望会填充满整个大巴车,他们一车人,除了绝望之外,恐怕还有无尽的后悔。

    “还有人要下去吗?”大巴车司机又朝车内大声吼了一句问到。没有人回应他。“没人下去就都给我老实坐好,系好安全带,再有人闹事别怪我不客气,我非弄死他不可!”

    我从绝望中惊醒,像触电了般猛地抬头看向大巴车。

    大巴车门缓缓关上,最后一瞬,我从车门缝中与司机的视线对上,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如散弹枪一样击中我,不止是腿脚,我全身瘫软,惊恐万分地滑倒在地上。

第六十九章 十万火急

    我没有晕倒,只是极度恐惧下的疲软无力而已。

    大巴司机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膜,令我不寒而栗。同时,与他眼神撞上的瞬间,脑海里天旋地转的场景,呼吸不畅的窒息感,共同作用于我。让我瘫倒,使不上劲来。

    “陶桃?!你怎么了?!”我突发的状态吓坏了张思睿,面对全身瘫软的我,他揽不住抱不紧,我还是从他怀里往地上滑了下去。

    “救……快救……他们……”无名的窒息感竟真的让我大脑缺氧了般,我努力组织语言想要表达,但却不得要领,只能吞吐模糊地冒出几个字。

    “没事的,陶桃!你已经尽力了,别害怕,不关你的事。没事的……”张思睿跪在地上,把我抱在怀里,安抚着我。他以为我是在为全班同学将要死去而自责害怕。

    “不……不……”我懊恼自己不能完整表达想说的,只拼命摇头。

    “你想说什么?陶桃?”杨丹站在我们身旁,淡定地看着我。似乎她明白我想要表达什么却说不出来。

    “救……救……”窒息感再度袭来,我喘不上气来,脑袋要炸了一样,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几秒后,窒息感结束,耳朵嗡嗡直响,眼前变得模糊。我能看到张思睿和杨丹的嘴在动,但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我张开嘴呐喊,应该是在呐喊,不过我听不到到底有没有喊出声,只是张开嘴持续做了这个动作而已。我觉得我似乎恢复了力气,可以抬起手了,我努力支撑起身体,推开抱着我的张思睿。腿脚也有知觉了,站起来抬脚想要追着大巴车离去的方向跑……

    啪——!

    “你给我清醒点!”嗡嗡的耳鸣声消失,我听到了杨丹怒吼的声音。随后感觉到的是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扇了我一巴掌。

    我停下想要去追大巴车的动作,天昏地暗的脑袋短暂性的一片空白,然后大批量的画面和场景涌了进来:

    急速行驶的车突然发生剧烈的冲撞,车内众人七倒八歪,从座位上腾空,然后摔落,碰撞刮擦,伤痕累累。

    众人惊声尖叫,哭喊着救命,捶打着玻璃窗,求救无门。

    水进入车内,淹没众人,哭喊声渐渐消失,一个个慢慢窒息。

    撞击,坠落,失重,下沉,淹没,窒息……天旋地转,场景变黑。

    然后,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

    “救他们……可以救他们!报警,让警察拦下那辆大巴车!”我的语言能力也恢复了,冲他们大喊。

    “警察不会管吧,要怎么说?”张思睿对我的话做出反应,掏出电话问我。

    “司机!那个司机就是袭击我的歹徒!”我语出惊人,丢出这个震撼消息。

    “你确定?!”杨丹也不再淡定,提起十二分精神向我确认。

    “我……”

    “你们仨是舍不得离开我们度假村吗?怎么闹着不愿上车?呵呵。”我还没回答她俩,袁海霞温和有礼的声音便挤了进来。她目送完最后一辆大巴车离开广场,才过来询问我们刚才不愿上车是什么情况。

    “对,袁老板你是成年人,你来报警的话更好,警察不会质疑你,能更快受理并行动!快报警,袁老板!”我看到袁海霞,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向她求助。我们有过报警的经验,接警员一定又会细问核实个半天,耽搁时间。

    “报警?!你们又发现什么了?”袁海霞并没有无条件信任我地马上报警,而是诧异地先向我询问原因。

    “我们班的那个大巴司机,他就是袭击我,绑架徐枫的歹徒!快报警抓他啊!”我摘出重点说,无需说出大巴待会儿可能会发生车祸这件事,如果警察出警拦住了大巴车的话,那么车祸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啊?你确定?!你没认错吧?”袁海霞的反应和杨丹一样,反问了我一遍确认。

    “我确定!我记得他的声音,尤其是他说普通话带着的当地口音,他说弄(nèng)死我,而不是弄(nong)死我,大巴司机也是这口音,绝对是他,错不了。”我模仿着大巴司机的口音向袁海霞和杨丹他们解释着,证明我并非是想要让警察去拦下大巴车而随便撒谎。

    “……”袁海霞觉得我没有在撒谎胡说,细忖了一下,“如果是真的,那确实得报警。不要着急,县公安刑侦队长给我留了名片,我直接通知他。”袁海霞答应着我,掏出手机来,给刑侦队长打电话。

    太好了,直接通知刑侦出警行动最好不过,袁海霞真是太给力了。我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人定胜天,人定胜天……我在心里不断给自己鼓劲,相信一定可以扭转全班同学死亡的命运。

    “喂?是王队吗?”电话接通了,“我是绿荫湖水库度假村这边的袁海霞……啊?你们现在已经快到b市了?哦,哦,是从景区外监控查到了歹徒逃跑使用的车辆,最后去了b市吗?……”

    我听不到王队在电话中说了什么,但从袁海霞粗略的复述来看,大致能了解主要内容。应该是歹徒在绑架徐枫那天,出了度假村范围乘车离开时被交通监控摄像头拍到了,警方通过追踪该车辆得知歹徒最后下车的位置是在b市,判断徐枫极有可能被藏在了b市,遂前往b市进行搜查。

    “……嗯,嗯。事出紧急所以我就直接给你打电话了,长话短说,我们酒店的顾客,就是被歹徒袭击绑架未遂的那个女学生,她刚才告诉我,她知道歹徒是谁了,是我们度假村合作汽运公司的一名大巴车司机……嗯?确定,她非常确定。”袁海霞边说边看了看我,我使劲点头以表达我的百分百确定,“名字……这个我得具体去查查……”看得出袁海霞的紧迫感,在与刑侦队长的对话中绷紧了神经,丝毫不敢懈怠。

    “……好,好的。是的,没错,大巴车已经开了,终点是b市实验中学。嗯嗯,我查到了会立马告诉你的。”说完,袁海霞挂断了电话。

    不对,她完全没提到要警察赶紧去阻拦大巴车抓人,她和刑侦队长究竟说了些什么?

    “怎么样?刑侦现在就出发抓人吗?”我急不可耐地抓着袁海霞问。

    “别急。王队说了,考虑到大巴车上载着那么多人的这个安全隐患,不宜直接追车抓捕,以免打草惊蛇刺激到歹徒,怕他会做出伤害车内乘客的举动。我告诉王队大巴车行进的终点了,他说他们会在你们学校附近提前做好准备,等乘客都下车了就立马实施抓捕行动。”袁海霞大概复述了一遍刑侦队长的安排给我听。

    “不能等,必须现在就行动,必须现在就进行拦截抓捕!大巴车开不到b市,他们半途就会出事,袁老板,拜托你再给王队打电话,告诉他不能等,不能等啊!”我刚放下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情绪激动地抓着袁海霞说。

    “半途就会出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袁海霞一脸莫名地看着我,深锁眉头,“会出什么事?怎么会开不到b市?”

    “司机,不,那个凶手会杀了全车的人!他会把大巴开进湖里!相信我!我看到了!”我向她大喊,说出我看到的一小时后会发生的事。

    没错,刚才我除了从大巴司机的口音和腔调认出了他是袭击我的歹徒之外,还在与他眼神交错的瞬间,脑海中如电闪雷鸣般地闪现出了有关大巴司机未来濒死时刻的情景。

    前翻后仰,撞击,窒息,缺氧……

    “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傻啊?小姑娘你有毛病吧?凶手把车开进湖里,那他岂不是也死了?你有病他也有病吗?走走走,出了度假村过马路,那边有公交车到长途汽车站的,赶紧回去吧!抓凶手的事交给警察,你别操心瞎折腾了!”袁海霞显然没把我的话当回事,摆摆手让我们离开度假村。

    “袁老板,求求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只要现在让警察把大巴车拦下来,才有可能让一整车人免于灾难。”

    袁海霞收起温柔和善的感觉,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直视我的目光犀利得让我浑身发麻,几秒后,她问我:“你们是哪个班的?我得查出你们班搭乘的大巴车车牌号,才能查出司机是谁,好通知王队进行抓捕。”

    “袁老板,我说了,在b市设卡抓捕是无用的,车不会开到b市的……”

    袁海霞无动于衷地看着我,“你不说吗?那我自己去前台查吧,我知道你叫陶桃。”袁海霞不想再跟我耗下去,说完转身往酒店走去。

    “袁老板!袁老板!你别走啊!袁老板!……”我想追上去再求她一番,可被张思睿和杨丹拦住了。

    “她不相信你,你再怎么求也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杨丹冷静地说。

    “是啊,陶桃。她不愿帮咱们,咱们自己想办法。”张思睿也试图安慰我。

    “还能想什么办法?车都已经开走了。只有让刑侦队拦住大巴,才有可能让全车人获救……要不,我们自己报警……”

    “你忘了报警还得被接警员问长问短审核真实性吗?如果你没法说服接警员,你的这个报警电话根本就没法被受理,更别说能转到刑侦那边了。”杨丹立马泼了我一盆冷水。

    “那……张思睿,你赶紧给李波打电话,我给林琳打电话,告诉他们大巴车司机是绑架徐枫的歹毒,让他们逼停大巴……”

    “试试看吧,不过我估计他们要么不接电话,要么不信你的话。”杨丹继续说着风凉话。

    我不管她,给林琳拨打电话,通了,没接。张思睿也在给李波打电话,他抬起头来看我,摇摇头,李波也没接电话。

    “我说的吧……”杨丹撇撇嘴。

    “你少在那边说风凉话了,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就快说啊!”我急了,冲杨丹大喊。

    杨丹耸耸肩,掏出自己的手机,一边翻阅一边说:“首先,我肯定是相信你的。其次,我觉得吧,既然你已经看到那些倒计时数字了,追不追上去拦下大巴车,并没有多大意义。不过,如果你想去证实一下你的预知死亡的能力是否不可逆,我倒是乐意奉陪。有了……”杨丹晃了晃手机,冲我们眨了眨眼,把手机贴在耳边,似乎刚才是在寻找某人的联系方式。

    “喂?何警官吗?我是度假村酒店住七零一的房客,对,就是昨晚上咱们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我这边已经知道绑架徐枫的歹徒是谁了,你现在能立马过来一趟吗?十万火急。好,好的,那我们在度假村门口等你。”杨丹说完,挂断了电话。

第七十章 是否可逆

    杨丹联系的是莱茵县绿荫湖水库景区派出所的警员何运超。

    昨晚何运超去酒店八零一室搜查时,在路上遇见了杨丹。他俩一同搭乘电梯上楼,聊了一会儿,然后互换了联系方式。何运超让杨丹有任何线索就和他联系,再小的线索都可以。

    杨丹刚才只是说了知道歹徒是谁,且十万火急,其余什么具体细节都没说,何运超便答应了赶过来。真是个积极上进求表现的好警察啊!

    我们仨快步走出度假村,站在门口路边等着何运超过来。

    在这偏僻的郊区,来往车辆甚少,几分钟都看不到一辆经过。等待的间隙,有经过的几乎都是公交和旅游大巴,私家车偶尔有那么一两辆,而出租车是一辆都没看到过。

    “他说他多久能赶过来?”我急切地问杨丹。心里着急时总觉得等的时间长,其实我们不过等了五分钟左右。

    “最多十分钟吧,他说。”杨丹不紧不慢地回答。

    “那还来得及,刚才我们下车前还有三千秒左右,大概五十分钟。”我十分确信这个倒计时,稍稍缓和了一下紧张。

    “桃子,你真的看到了吗?未来……”张思睿组织着措辞,他怕我以为他不相信我,“以前你不是只能看到死亡时间,没法看到具体的死亡过程吗?”

    “我也不知道,就是在与大巴司机目光对上的那么一瞬,加之他关门开车前最后说的那句话进入耳中,我的脑海里就突然开始闪现出他濒死的可怕场景了。车行驶在水库湖上方的桥上,司机突然猛打方向盘撞向桥的护栏,直直飞出桥面,投入湖中……”我回忆着刚才自己看到的场面,四十多个人挤在车里,一个个撕心裂肺的吼叫,却求生不得的骇人场面,身体不自觉地抽搐着,没有继续描述下去。

    “都死了吗?”杨丹在一旁冷不防地出声问我。

    “嗯?”

    “我说,你看到全车的人都死了吗?包括司机在内?”杨丹重复了一遍问题。

    “都死了。湖水灌入车内,车上的人一个都没掏出来,全都溺死了。”我环抱着双臂,颤抖着回答。

    “你不是只看到司机的未来吗?怎么确定全车人都死了?”杨丹不解。

    “我……我确实只看到了司机的未来,但他死亡的场景是封闭又遭受水压无法逃脱的车厢,其他人存在于他的周遭,我连带性看到了。”我解释。

    “好吧……”杨丹把手揣在兜里,思虑了一下,又说:“陶桃,你刚才在酒店广场上才突然看到同学们头上有倒计时数字的吧?”

    “是的。”

    “之前不是能看到三天左右的时间吗?这次怎么已经只剩一小时了才看到?”

    “我……也不清楚。真的很突然。”

    “那我和张思睿头上有吗?”杨丹指着自己脑袋问。

    “没有……”

    “从一开始你看到其他人头上出现数字时,我俩头上就没有吗?”

    “我想是的。”

    “我们相信你预知死亡的能力不假,但是在你没咋呼说出大巴车会出事之前,我和张思睿和其他同学一样,都是做好准备上那辆大巴的。而你说我们头上本来就没出现过倒计时数字,足以见得并不是因为你后来看到大家头上出现数字提醒了我们,我们决定不上车了数字才消失的。也就是说,你的预知是包括了各种细节的连带性的。”杨丹做出分析,娓娓道来。

    “细节的连带性?你的意思是,之所以你们头上本就没出现过数字,是因为我不经意间一并预知了你们俩会因为我的提醒而拒绝上车吗?”我问。

    “算是吧。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的预知包含了各种细节,包括你在广场的闹腾,被同学揍赶下大巴,大巴车依旧开走,袁海霞不信任你拒绝帮你联系刑侦队长,我通知何运超过来帮忙等等,这些虽然没出现在你脑海,但这些却共同造就了你预知到的结果。”

    “你是说……我预知的死亡发生在一小时后,所以这一小时内发生的其他事,都是在为一小时后即将发生的事做铺垫吗?”我对她的推论感到难以置信,我从没这么想过。“那,假使我什么也不做呢?”

    “你都看到数字出现了,你会什么也不做吗?”杨丹苦笑道,“你的思维和行为模式都存在在你的潜意识里,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已经在你预知未来结果的预判里了。”

    “不……不会吧……”她分析得似乎有道理,但我越听越感觉绝望。她是在确切地告诉我,死亡倒数数字一旦出现,就不能再更改结果了。

    这我怎么能接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一旦出现死亡倒计时,我就只能静待对方的死亡,什么也做不了吗?

    那我们现在在这儿等何运超过来干什么?赶赴现场去观察大巴车坠湖的精彩瞬间,欣赏全班同学的集体死亡吗?

    “所以刚才我说,你想追上去看看你预知死亡的能力是否不可逆,我乐意奉陪。”杨丹淡淡地说着,面无表情,看不出她带着什么样的情绪在说这话。

    我们仨沉默了半晌,一辆警车从远处开了过来,停在我们面前。

    车窗打开,是何运超开的车,副驾位置竟还坐着杨万里。

    一下车,杨万里就不高兴地下车教训着我们:“你们仨怎么回事?玩侦探游戏上瘾了?夏令营不是今天就结束了吗?怎么还留在这儿?”

    “别叨叨了,杨警官,你跟过来不就是怕抓歹徒的功劳都被何警官给抢了吗?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杨丹戏谑一笑,打开后座车门,让我和张思睿都坐上去,“上车。”

    杨万里被怼得脸上挂不住,按住车门问:“上车干什么?歹徒呢?”

    “歹徒开车走了,趁他还没离开你们所的管辖范围之前,赶紧追啊!不然,b市那边的警察就帮你管了哦!”杨丹掰开他的手,上车坐下,然后关门。

    “开车走了?!多长时间了?你们不是在耍我吧?”杨万里也坐上副驾座位,关上门,嘴上虽然质疑,但却还是让何运超开车了,听从杨丹的指示方向行驶。

    “大概已经开走快二十分钟了吧。你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开快点追上去呗!”杨丹若无其事地回答。

    杨丹真是一个奇女子。昨天面对警察还有些战战兢兢的紧张,现在却句句怼着警察,掌控全场。怕鬼,却又想见鬼。孤僻桀骜不愿搭理人,但却热衷于悬疑解谜,想要了解真相就避免不了会接触到各种人……我的预知里,也存在着对她的这些认知吗?她的这些特点也共同造就待会儿可能会发生的结果吗?真的不可逆,无法改变吗?

    我坐在座位上,望着车窗外,思绪万千,抠着手指,焦虑着那辆满载同学的大巴车。

    “陶桃……”

    “喂!你们确定是往这个方向开了吗?”杨丹刚喊了我一声,前座的杨万里便回过头来问杨丹,打断了她。

    “是的,就这这条路,直走!”杨丹皱着眉头,嫌杨万里啰嗦。

    “你们怎么确定歹徒身份的?你们三个私自去查案了吗?确实是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吗?”杨万里问题一个接一个,问得杨丹直翻白眼。

    “张思睿,换个位置,你给杨警官解释吧,我有话跟陶桃说。”杨丹说罢,不等张思睿回答,便硬坐上张思睿的大腿往左边移动,把张思睿挤到后座右边去。

    “要和我说什么?”我看着她,心里的紧张感不减,仍旧抠着手指,咬着嘴唇。

    “临下大巴前,你又折了回去,是去劝说林琳和我们一块儿下车吗?”杨丹问。

    “嗯。不管她相不相信我,我都想要救她……”想到林琳身在大巴车上,我更加不安和难过了。

    “你想要救她我懂,我想知道的是,你去到她座位上劝她时,你看到她头上有死亡倒数数字吗?”杨丹并不同理我的感受,只是平静地继续问。

    “好像没有……”她的话提醒了我,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林琳的头上确实没有倒计时数字。当时我看到时还愣了一下,以为她头上的数字是因为她会被我劝服跟我离开大巴车所以才消失的,可最后她并没有被我劝服,仍留在了大巴车上。

    而根据杨丹刚才分析的,数字一旦出现就不可逆的话,那就意味着林琳的头上从未出现过死亡倒数数字?那……待会儿可能发生的大巴车坠湖事件里,她不会死?!

    是事故后警方迅速打捞大巴车,紧急救援让她幸存?还是说,我们现在出发去追赶大巴车,成功阻止了司机的疯狂自杀行为?

    不对,如果是后者,那全车人包括司机都不会死了。

    那就是前者?警方会那么快做出反应,出警赶到现场救援,且能在黄金救援时间内救出林琳?也有些不太可能吧……

    “哦?她头上也没有吗?”杨丹露出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表情,“那待会儿可真是见证奇迹的时候了!身在大巴车内的林琳会不会死?你的预知是不是准确且又不可逆的呢?”

第七十一章 大巴坠湖

    “小何,再开快一点儿!我好像看到前面远处的大巴车了!”警车疾驰了二十分钟,终于看到了大巴车队的尾巴。杨万里立刻振奋起精神来,让何运超再提速。然后打开车窗,把警报器放到车顶上,打开,带着警笛声追了上去。

    “杨哥,这条路限速八十,再快就超速了!”何运超犹豫了一下。

    “怕什么,抓贼要紧,给我提速追!”杨万里彻底兴奋来劲了,不顾交规,指挥着何运超超速行驶。

    “咦?杨哥,前面的大巴车好像停在路边没动,要不要先看看这几辆?”何运超提醒了一句。

    我们都不约而同地透过前挡风玻璃往前方望去。

    确实有几辆大巴车停在了路边。再往公路右边看去,那儿有一个公厕,停下的大巴车应该是有人下车去上厕所了吧!

    “那辆是你们班的车?”杨万里回头问我们。

    我们仨一致地摇摇头,表示不知,因此只能停下车来,逐个查看。

    何运超靠边把车停下,我们下车向最末尾的那辆大巴车走去。可是,我们才走到大巴车的中部位置,身处前方的大巴车上突然发出了阵阵惊叫声。

    我们闻声立刻往前跑去查看,发现停在中间的一辆大巴车突然启动,强行顶撞开间距很小的前后车辆,猛拐入左侧车道,急加速向前行驶,离开了现场。

    “是那辆吗?”何运超看呆了,愣住问。

    “肯定是那辆,见警车来了就赶忙逃走。快上车!给我追!!”杨万里一声令下,迅速往警车那边折返。

    我和杨丹,张思睿也反应极快地跟着折回了警车内,坐好,系上安全带。接下来会发生警匪片中的车辆追逐戏吗?不敢想象的刺激,我紧握拳头,略带紧张。

    “你们也上来干嘛……真是的!”杨万里见我们比他回警车还快,诧异地说了一句,又不想跟我掰扯耽搁时间,遂改**代:“系好安全带!自己注意安全!小何,开车!追上去!”

    何运超一脚油门下去,我们的身体瞬间被牵引向前,差点撞到前座椅背,还好已经系上了安全带,把我们扯回了座位。

    警笛声响起,警车飞驰向前方急速行驶的大巴车追了上去。杨万里打开扬声器,朝着大巴车发出警告:“前方的大巴车,速速靠边停车!前方的大巴车,速速靠边停车!”

    可是警告声过后,大巴车不但没有减速停下来,反而又再加速狂奔起来。

    “杨哥,大巴车上还有乘客,这样鸣笛追逐会不会不妥?万一刺激到歹徒做出过激行为怎么办?”何运超凝视着前方,目不斜视地问杨万里。

    “你跟紧了,别跟丢了就好。”杨万里吼了一声,关掉扬声器和警笛。看来是听取了何运超的意见,生怕刺激到歹徒。转而掏出电话来联系交通警察,告知行进方向和路段,请求支援,对大巴车进行设卡拦截,协助抓捕。

    我们紧紧跟在大巴车的后面,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不超过它,也不让它甩掉我们。

    不知杨万里联系的交警会在什么地方设卡拦截大巴车。我全身紧绷着,硬硬地埋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距离大巴车内人群的死亡倒计时归零还有大约十五分钟。

    我抬头看了看前方,公路直行往前通向的是一座大桥,貌似就要经过跨湖大桥了,预见死亡场景中的那座大桥。

    从这儿就能看到湖对岸,所以这段桥面的路程应该不会太长,用不了十五分钟就能开过去。按我预见的死亡时间来看,十五分钟后应该已经离开了这座桥,那么便不会在该地点发生撞坏护栏,整车坠湖的情况了。

    结果真的被改变了吗?十五分钟后大家还会不会因为其他原因死掉?还是说大家最终会获救,避开死亡?……

    我刚这么想着,前面副驾座的杨万里突然被惊吓得大叫一声:“卧槽!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我看到前方的大巴车驶入跨湖大桥没多久,便猛地向左一拐。接下来的场景我再熟悉不过了,大巴车撞烂了大桥护栏,纵身一跃,腾空而起,往桥面外驶了出去,然后直直坠落,消失于眼前。

    何运超连忙急踩刹车,把车停在前面上。杨万里一脸坏事了的模样,仓惶地再次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叫紧急救援。

    “啊——!不要!不要!怎么会这样!明明还没到时间!怎么会这样!”我惊声尖叫,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冲出了警车,崩溃大喊着跑到大巴车坠湖的护栏缺口那儿。双腿发软地跪在桥面上,浑身发抖,紧紧抓着断了的栏杆,埋头往桥下的湖面上看。

    大巴车还没有完全沉下去,车头栽进了湖里,车尾还翘在湖面上。桥面到湖面大概有十几米高的距离,我能远远地透过车玻璃看到里面,一团混乱,人都拧巴到了一起,绝望地怕打着玻璃,哭喊嘶吼,鬼哭狼嚎。小小的大巴车厢空间,此刻就是一个人间炼狱,用不了多久,里面将会有四十多条人命化为乌有。

    “不!不!快救救他们!快救救他们啊!”我哭得天昏地暗,声音已经嘶喊得沙哑无力。

    “陶桃!陶桃!这里危险,别再往前了!”张思睿追着我跑过来,一把将跪在护栏断口处的我往桥面拉回去。他紧紧抱住我,把我的头按在他胸怀,“别看了,别再看了!”

    “大家……快救救大家……”我止不住抽泣,捶打着张思睿的胸口,“林琳……林琳还在里面……呜呜呜呜……这到底是为什么?时间明明还没到……为什么啊?你说是为什么啊?……”

    张思睿没有回答我,只是紧紧抱着我,让我放声大哭。

    杨丹他们也走了过来,朝着桥面下方看。

    杨万里一脸懊悔地说:“这下糟了,被你们害惨了!”

    杨丹则是震撼不已地一直盯着桥下湖面看,看着大巴车沉没,消失于湖面,说不出话来。

    “救援什么时候能过来?大巴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快点啊!”何运超一面观察湖面,一面持续联系着救援人员。

    ……

    我一直在哭,除了悲痛难过,还有极度的恐慌。脑子乱乱的,什么倒计时数字,什么鬼,什么杀人凶手,没找到的尸体,什么未破案件未解之谜,全都糊成一锅粥,混杂不堪。

    哭得虚脱,两眼发黑,两耳轰鸣。

    “陶桃……那个……”我好像听到杨丹在跟我说话,但具体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好像还有警车消防车救护车的鸣笛声,现场乱成一团,嘈杂一片。好多人。是救援的人来了吗?现在已经过了多久?大家还有救吗?还来得及吗?

    “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需要帮助吗?”

    嘈杂的环境中传来清晰的声音,我怯生生地抬头,是一个护士在询问我们情况……

    我看到护士的脸,吓得我全身痉挛,她的脸和李波的脸重合在一起,十分可怕。

    “啊——!不要过来!”我一把推开她,尖叫着挣脱抱着我的张思睿,爬起身跑了起来。

    “陶桃?!你干什么?”张思睿一惊,想要追上来。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我害怕地奔跑,推开挡住我的一个个人。我不确定他们哪一个是人,但既然我能碰到,那就一定是人。

    我看到桥面上坐着躺着站着好多人,有陌生的面孔,也有熟悉的面孔,还有相互重合堆叠在一起的面孔,场面十分灵异可怕。是的,那些熟悉的面孔都是大巴车上的同学,他们才刚刚随车一同坠湖,现在又立马出现在桥面上了……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他们的鬼魂全都回来了!

    “陶桃!危险!回来!”张思睿大叫着,拨开人群……不,是穿越了人群向我冲来。我又看到好几个同学的脸与他的脸重合在一起,好可怕,好可怕。

    他们都在向我冲来,他们要干什么?

    别过来啊,不要过来!和我没关系,不关我的事!走开!啊——!

    我惊恐失智地大叫,可我似乎没发出声音,只是在心里呐喊着。不想被他们追上,我继续往前冲,躲闪着。

    突然一脚踩空,我冲出了断了的护栏处,飘浮起来。身体突然腾空,开始下坠的瞬间,我被一只手紧紧拉住。

    “抓紧我,陶桃!别放手!”是张思睿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我的手,使我悬挂在半空。他的半个身体伸出桥面,靠脚和另一只手抓撑着,“坚持住!喂!谁快来帮帮我!救命啊!”张思睿反脸向身后大喊求救。

    救我……救我……

    我还是喊不出声来,仍旧只是在心中大喊着。我双脚悬空挣扎着,胳膊使不上劲向上爬,仓惶中抬头,看到张思睿的脸,恐惧再次蔓延开来……

    有几个同学趴在张思睿旁边,俯下身子低头瞪眼睛看着我,眼珠子鼓得像要掉出来了一般。

    还有好几个同学在我身旁,正和我一样,单手紧紧抓着桥面,身体悬挂在半空中,转过头来对着我笑。他们的脸发白发皱,被水泡发了般肿胀,浑身湿漉漉的,眼球充血,笑的时候嘴里喷吐着湖里的泥沙,一个个都伸出手向我,然后松开抓着桥面的手,跳到我身上,抓着我的胳膊腿往下拉。

    他们不是鬼吗?怎么能碰到我?走开!走开!我惊恐地踢蹬着双腿,想要驱赶有他们。

    “陶桃!你别乱动了,我快拉不住你了!”张思睿的声音响起,提醒着我不要惊慌。可他根本就没看到那些往我身上跳的同学,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挣扎害怕的原因?

    放手!他们要带走的是我!你快放手!

    我在心里对张思睿说,让他放开拉着我的手。可他完全听不到我的声音。啊不,是我没发出声音。

    不行……我必须让张思睿松手,不然他会被我一块儿扯下桥面的。那么多同学在往下拽我,张思睿可撑不了那么久!不要害他,不能害他!我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

    “你干什么?!陶桃!?”张思睿摇头大叫。

    我用一只手掰动着张思睿抓住我的手指,另一只手转动着抽离张思睿的手。

    “陶桃!不要!”

    我狠狠地抽离张思睿的手,整个人瞬间受重力作用,急速往湖面坠落下去……

第七十二章 林琳没死

    噗通一声!我掉入湖中。

    十多米的高度,失重感还没有让我开始感觉到不适,便结束了。我的身体与湖面碰撞,重重地拍打出水花,好疼。我没有漂浮起来自救,我应该被湖面拍晕了过去吧……

    但我怎么还记得湖面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开去,沉湖的压迫感与窒息感堵在胸口呢?

    我沉入湖底,浑浊昏暗无光的湖底。我看到了那辆大巴车,满载着同学的大巴车,尸体堆积漂浮在湖水满灌的车厢里,有的睁着眼,有的张着嘴,有的眼睛和嘴巴都闭着,表情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表情都不会再改变了。

    我也快死了吧?林琳……你在大巴车里吗?我就在车外,马上就来陪你了……

    浑浊的湖水迷糊了我的眼睛,眼前的湖水在搅动,泥沙沸腾,包裹覆盖住了大巴车,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的胸口猛地一抽,像被什么扯住一样,胸口挺直向前,一股无名的牵引力将我迅速往上拉扯,黑暗的湖底被留在脚下,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是有人来救我了吗?可是,向上浮了那么久怎么还没浮出水面?这湖有那么深吗?几十米?不,有几百米吗?不可能吧?!怎么一直在上升?怎么一直离不开这湖?

    突然,两跨间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湿润。温热好说,可湿润也太莫名了,我此刻就身在水里,浑身已经湿透了啊!这感觉好奇怪,这……?!

    我终于浮出了水面,窒息感消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擦拭着脸,揉着眼睛,我才发现我脸上没有水,而我也不在湖里。

    我不是浮出了湖面,而是惊醒了过来。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两跨间的温热和湿润是因为我在昏沉沉的睡梦中没忍住尿意,失禁尿床了。

    沉入水里的窒息感犹在,恐惧和害怕还环绕在我身边。我望着天花板,翻身向左,看到了妈妈躺在一旁的陪护床上正在睡觉。

    我记起来了,我已经获救了,已经回到b市了,警察已经来问过我大巴车坠湖的事了。

    我从桥上掉入湖中就溺水晕厥了,是救援的消防官兵把我救上岸的。刚才的梦都是假的,并没有发生过,我没有在湖底看到大巴车,更没有看到大巴车里堆积满的尸体。

    那掉入湖中之前,我在桥面上看到的那些同学的鬼魂呢?是真是假?他们确实都在大巴车坠湖后没多久就都出现在桥面上了吗?我对当时的记忆是模糊的,无法判断所见的真实性。

    如果是真的,同学的鬼魂应该碰不到我才对。我也没有与他们进行穿越身体的行为,他们也理应看不到我……现在回想,被鬼魂抓住胳膊腿往下拉,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一定是我出现幻觉了。

    可是,悬挂在半空被向下的力拉扯的感觉到现在我都还记忆犹新,想到这儿,可怕的感觉又回到我身上,毛骨悚然。

    “妈……妈!妈!”我害怕得不得了,张嘴喊醒已经睡着的妈妈。

    “呵……嗯?怎……么了?陶陶?”妈妈醒来,揉揉眼睛,捂嘴打了个哈欠,下床走过来问我。

    “我……怕……”

    “做噩梦了?别怕哈,妈妈一直在这儿陪着你呢!”妈妈坐上床来搂着我说。

    “妈……我那个……尿在裤子上了……”我羞愧难当地小声说。

    “啊。没事,妈妈给你带换的衣服了,换上就行。先把裤子脱了,用纸巾擦擦干吧。”妈妈没有笑话我,立刻起身去她的床那边打开行李箱,找出纸巾递给我,然后又找出新的裤子给我。

    “谢谢妈妈……”我看着她挺着大肚子为我忙前忙后的样子,又感动又心疼。想不出合适的词来表达心情,只能说谢谢。

    “跟老妈还说什么谢,你从小到大的尿布都是我换的,你害什么臊!乖,换好了就继续睡吧。”妈妈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收起我尿湿的裤子。

    我换好裤子,妈妈又找了件t恤给我垫在床单湿了的地方,关心地问我是否还害怕,要不要她坐在床边陪着。

    害怕肯定还是有的,但我看着妈妈凸起来的肚子,不想让她熬夜累着,故摇头说不害怕了,让她上床去睡觉。

    “有事再叫我哦,陶陶。”妈妈温柔地说了声,回到床上。

    病房恢复安静,我侧过身,呆滞地看着前方,有些恍惚。今天几号?夏令营结束几天了?大巴车坠湖的事件后续如何了?度假村酒店的案子破了吗?找到徐枫了吗?林琳呢?……

    一想到林琳,大巴车坠湖那天的可怕场景再比浮现眼前,绝望充斥全身,害怕又加倍袭来。

    我用被子盖住头,躲进里面,闻着尿骚味,环抱着自己,蜷缩身体,抵御着害怕。

    不知我在害怕什么,亲临过死亡,也见过鬼,我以为已经能适应这些了。为什么这次再亲见死亡,还是那么害怕?不,更害怕了!是因为这次死亡的规模和人数多的原因吗?还是因为这次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关系?

    ……

    昏昏沉沉的,紧张的情绪挂着半梦半醒之间,我不清楚自己最后睡着没有,没有概念。医院病房里开始出现嘈杂的人声,我才意识清晰,确认醒了过来,从被子里冒出脑袋。

    “陶陶,你有同学来看你哦。”妈妈见我醒了,走到床边欣慰地对我说。

    同学?我能猜出是谁。警察昨天来访时已经说过了,大巴车上的人全部死亡。此刻还能来探访我的,也就只有没上车幸存下来的张思睿和杨丹了。

    果然是他俩,规规矩矩地站在妈妈身后,在大人面前,还是收敛了不少自己的个性,两人都像个听话规矩的乖孩子。

    “你和同学慢慢聊,妈妈去给你买点吃的。”妈妈抚摸着我的头发说,转身问张思睿他俩:“你们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阿姨。您不用管我们。”张思睿礼貌地回应。

    “嗯。谢谢你们来看我们陶桃。”妈妈道了声谢,往病房外走去。

    妈妈走后,我们仨互望着,一时不知该先说什么。张思睿冲我无奈又苦涩地笑了笑,先开口问:“你感觉好些了吗?”

    “嗯……”我忧伤地回他,“昨天,警察来找过我问话了……”

    “我知道。警察也找过我们了。”张思睿说,带着怜惜看着我。

    “李波和其他同学……都死了……是吧?”我颤抖着声音问。

    “嗯,警察是这么说的。”

    我的眼神黯淡下去,张思睿感受到了我的低气压,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林琳没死。”杨丹受不了张思睿和我小心翼翼的对话,索性直接冒出一句惊人之语。

    确实是惊着我了,我为之一振,精神瞬间抖擞起来,起身抓着杨丹问:“你说什么?林琳她没死?她还活着?”

    “她没死不就是还活着!你这问的什么废话。”杨丹没啥好气地回答我,“大巴车上的人确实都死了,但林琳当时并不在车上。”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理解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张思睿。张思睿似乎并不知道这消息,也一脸懵地看着杨丹。

    “你们忘了歹徒驾驶大巴开始狂奔逃窜前是在哪儿了吗?”杨丹打了个哑谜,见我俩不想接茬去猜,便接着说:“路边的公厕啊。大巴车停在路边是让车上的同学去上厕所的,警车追上大巴,停在后面,歹徒就立马启动大巴逃走了。所以,去上厕所还没回车里的同学逃过了一劫。林琳就在其中。”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林琳她还……”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无比开心,激动到语塞。

    “听你这话,除了林琳,咱们班还有其他幸存者吗?”张思睿问。

    “不,貌似只有林琳活下来了。”杨丹淡淡地回答,“听说当时其他同学上完厕所都回车里了,只有林琳没上车,她好像在跟五班的人说话来着,本想等到李波来催她她再回去的,哪知李波还没来叫她,大巴就突然开走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去探望林琳了?”张思睿并不知道杨丹和林琳的过往,不会察言观色,白目地问杨丹。

    “探望她?切!我巴不得她在车上呢!”杨丹不屑地说着,看了我一眼,觉得此时说这种话不太合时宜,故收回刚才的话,对我说:“抱歉,我不是为大巴坠湖鼓掌叫好的意思……”

    我们仨将情绪沉浸下来,杨丹继续说:“你预知死亡的能力是准确的话,那应该就意味着不可逆。我们坐上警车去追大巴时,我就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车上的同学必死无疑,而林琳可能不会死。因为你说过,她的头上并没有死亡倒数数字。”

    大巴坠湖事件发生后,杨丹一开始以为林琳会在打捞救援的过程中获救。后来现场救援人员说车上所有乘客和司机无一幸存,全部罹难,杨丹又以为是我的预知发生了偏差,林琳也死在了事故里。直到事发一天后警方发出新闻通稿,杨丹看到罹难人数时才发现不对。

    新闻通报的死亡人数是四十三人。全班四十五人,除去我杨丹和张思睿还剩四十二人,再加上李波和大巴司机,车上应该有四十四人才对。可是,死亡人数只有四十三,少了一个。

    杨丹当下并没有怀疑新闻播报的数据出了错,而是立马重燃了对我预知死亡能力准确性的信心。第一感觉就是林琳还活着,那少了的一个人就是林琳,大巴坠湖时她不在车里,逃过一劫,幸存了下来。

    于是,杨丹为了证实这一切,在网上询问了其他班的同学,确认了林琳当时的确不在大巴车上,她在被我们班的大巴车抛下后,上了五班的大巴车。

    “所以……事实再一次证明,你预知到的死亡一定会到来,且不可逆。而你没看到的,也一定不会发生。至少不会在你预知的范围内发生。”杨丹总结性地说到。

    “我的……预知范围内?”我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就是说,你可预见的死亡倒数时间是有一个范围的,不然的话,你岂不是在每个人头上都能看到一个倒计时数字,或多或少罢了,哪个人不会死啊!”杨丹解释着,“只不过现在还不清楚你最多可预知多长时间以后的死亡,这个你就得慢慢探究了。”

    “我……我根本就不想看到这种未来……”我猛烈地摇头,拒绝杨丹说的去探究我可预见的范围,充满死亡气息的未来,我一点儿也不想去查看。

    “没事,陶桃,不想看就不看,没人逼你。”张思睿安慰着我。

    “是啊,没人逼你。不过我觉得吧,能力就客观存在在你身体里,你不想看也会自然而然地看到,还不如你学会适应并掌控这种能力,那样的话,你也能更好地和这能力和平共处吧。”杨丹笑笑,轻描淡写地给我提建议。

    适应并掌控这种能力……然后用来干什么?我无法理解。适应后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见惯了死亡,不但不会害怕,不会难过,甚至不会在意,冷漠无视?

    我正想着,突然有一个男人走进病房来,来到我床边,抬手亮出证件说:“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队长魏振海,请问你是陶桃吗?”

    “是……是的。”我下意识地回答,实际上我是被他的气势吓着了的。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魏振海严肃地看着我说。

    “关于什么的?可否等她的监护人回来再问?”杨丹询问,自从有了与杨万里他们交流的经验后,她应对起警察越发游刃有余起来。

    “你们两位是?”魏振海看了看杨丹,皱着眉头问。他大概是想不到会被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这样说话。

    “陶桃的同学。”

    魏振海掏出手机,低头查看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杨丹和张思睿说,“你俩是杨丹和张思睿吗?”

    “是。”张思睿和杨丹异口同声地回答。

    “正好,省得再去找你们,既然你们在一起,就一块问了。”魏振海无视了杨丹方才说要等我妈妈回来再接受问话的条件,直接说:“我们接手了一宗高中生的绑架案,被绑架的女学生徐枫是你们的同学你们都知道吧?”

    我们仨点点头。

    徐枫的案子被市公安接手了?歹徒也随车坠湖身亡,看来杨万里白忙活了一场,还有可能因擅自行动造成惨痛的后果而受到处分,搭上仕途。

    “我们在市区三元小区的出租屋内,找到了她的尸体。”

第七十三章 大巴司机

    发现徐枫尸体的出租屋的承租人名字叫王克嘉,经魏振海拿给我们看的照片辨认,就是驾驶我们班那辆大巴车的司机本人。

    大巴车坠湖事件发生时,莱茵县公安的刑侦警察们已经在实验中学附近潜伏以待了。接到事故发生的消息,他们立马撤销了抓捕行动,开始在b市搜救被王克嘉绑架的徐枫。

    袁海霞查到负责驾驶我们班的大巴车司机是王克嘉后,联系到酒店合作的汽运公司,打听到王克嘉在b市的居住地,然后联系通知了莱茵县公安刑警。

    虽然王克嘉已自杀式地开车坠湖,但被他绑架的徐枫生死未卜,仍需展开营救。莱茵县刑警判断兴许王克嘉的出租屋就是囚禁徐枫的地方,遂根据这个线索前往了王克嘉在三元小区的出租屋查探,让物业联系到房主,打开了房门,在屋里发现了徐枫的尸体。

    “你们仨听到这个消息似乎并不惊奇呢!”魏振海眯眼看着我们。

    我们仨确实表现得过于淡定了,波澜不惊地听完魏振海的话。

    “警察叔叔,徐枫是什么时候死的啊?法医尸检报告出来了吗?”还是杨丹第一个对魏振海的话做出反应,她反问到。

    “七月二十一号凌晨……不是,你关心这个干什么?是我问你们问题,不是你们问我!搞搞清楚!”魏振海说了一句才意识到根本没有必要回答杨丹的这个问题,自己的节奏被打断,他皱眉不爽地斥着我们。

    管我和张思睿什么事,明明只是杨丹自己问的,怎么连我俩也一起吼。我感到委屈。

    而杨丹却毫不在意魏振海的斥责,听完他说的徐枫的死亡时间,脸上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冲我使了使眼色,一脸佩服,小声地说:“果真提前到二十一号凌晨了呢,看吧,再次证明你很准,陶桃。”

    很准……真讽刺啊。看到倒计时数字提前了,本以为是哪儿出错了,没想到那已是经过我潜意识完成预知后更正的新时间,依然很准。

    莱茵县刑警发现徐枫的尸体后,便立即通知了b市公安,将案子转交给了他们。

    经法医鉴定,徐枫的死因是窒息,从她的口腔,鼻腔里发现了棉纤维,确认来自房屋里的枕头。又在徐枫的指甲缝里发现了皮屑组织和血迹,经dna比对后确认属于王克嘉本人的。就此推断徐枫是被王克嘉用枕头捂杀的,在过程中挣扎反抗,抓挠了王克嘉,故在指甲缝里留下了他的皮屑和血迹。

    魏振海从莱茵县公安刑侦队那儿得知,我们曾在莱茵县公安出警调查徐枫失踪案前,就跟杨万里表达过徐枫时间所剩不多,好像我们知道徐枫会死似的。

    在王克嘉驾驶的大巴车要出发前,我们拒绝上车,声称上车的人都会死,还试图阻止王克嘉开车。似乎我们又知道王克嘉会带着全车人坠湖赴死。

    大巴车开走后,我们联系了杨万里何运超,说服他们去追赶拦截王克嘉所驾驶的大巴车。导致王克嘉开车一路狂奔,最后撞烂跨湖大桥护栏坠入湖中。

    杨万里和何运超因大巴坠湖事件而受到牵连,被停职查办。魏振海找到他俩,询问了他们有关徐枫绑架案调查的具体情况。

    杨万里委屈地喊冤,声称都是被我们害的。吐槽我们热衷玩侦探游戏,从他们一开始介入此事的调查时就被我们干扰方向。一会儿说绑架徐枫的歹徒不止一个,一会儿又说度假村酒店里发生的恶性案件不止徐枫被绑架这一件。

    魏振海听到杨万里埋怨至此,发现了他想要的关键,让他打住,详细询问他我们当时是怎么和他描述的这些事。

    于是,杨万里便把我们曾对他说过的话,详细回忆出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魏振海。

    “……听完杨万里对你们的描述,所以我来找你们了。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魏振海说完后,严肃得不苟言笑地看着我们问。

    我们仨面面相觑,不懂他的意思。

    “我们没什么想说的。”杨丹代表我们开口回答,面对警察,还是她表现得镇定自若。很佩服她在短短几次与警察的接触后,便能如此之快地适应,并消除与警察交流的紧张感。“倒是警察叔叔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妨直说。兜太多圈子的话,我们反应不过来。”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魏振海没想到杨丹的反应竟是如此淡然不惊,有些咋舌,索性不再拐弯抹角,“我们在王克嘉的出租屋内除了发现徐枫的尸体外,还发现了其他尸体碎块……”

    “尸体……碎块?!”我们三脸震惊地伸直了脖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消息过于震撼,我不自觉地抓紧了杨丹和张思睿的手,害怕得浑身发抖。

    魏振海看到我们吃惊害怕的样子,露出一丝冷笑,应该是在想我们仨终究是孩子,面对这种血淋淋的案件事实,慌张露怯也很正常。

    “嗯,很明显是被肢解了,头部被烧焦,且已经开始腐烂,面部已无法辨认识别长相。尸块并不齐全,左腿和右臂不在出租屋内。我们把所有尸块逐一鉴定,得出结果均属于同一人。女性。预计死亡时间是在七月十三号到十四号前后……”

    魏振海一面说,一面观察着我们的反应。我们仨听着他说,想象着骇人的场面,除了感到可怕之外,还有种期待感。不知王克嘉出租屋里的这具被肢解的女尸,是崔月还是陈丽媛。终于找到尸体了,可以立案侦查了,虽然王克嘉已死,但我们一直相信,凶手绝不止他一人,他的同伙还在逍遥法外。

    “杨万里告诉我,你们曾说过,王克嘉不是一人作案,他在度假村酒店内部有同伙,而且绑架徐枫并不是第一次作案,之前还有更严重的恶性案件,指的就是这个吗?”魏振海长篇大论后,终于问出重点。

    我们仨错愕地点头承认。

    杨丹随即又摇了摇头,“不,我们不确定就是这个,你们确定死者身份了吗?她叫什么名字?”

    “你们果然知道什么,连遇害者名字都知道吗?!”魏振海一脸不可思议,更加专注于和我们的交谈了,“现场并没有搜到任何与被肢解女尸相关的物品可证实其身份,我们只是判断出了她的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到二十七岁左右,在登记的失踪人口报案中,并没有与这年龄相匹配的。你们知道受害者是谁?快告诉我!”

    “二十五到二十七岁左右……”杨丹摸着下巴寻思,征求我俩意见,“你们觉得是崔月还是陈丽媛呢?”

    “有两个人?!”魏振海再度震惊。

    “是啊。还有一个,所以我们不确定你们找到的这个是谁。”杨丹回他。

    “你们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魏振海充满质疑地审视着我们,就像在打量犯人一样。

    “不是吧,警察叔叔,你在怀疑我们和王克嘉是同伙?”杨丹从魏振海的眼神里看出端倪,质问他。

    “这个怀疑完全符合常理。至少你们中肯定有人认识王克嘉,不然你们怎么会对王克嘉曾杀了两个人,以及对他将会开车坠湖的预判都了若指掌?”魏振海言之凿凿。

    现在的警察都怎么了?查案无门就开始天花乱坠地胡乱猜疑想象!我们中有人和王克嘉认识并勾结?这个推测真是让人啼笑皆非。不过他不知道我有预知死亡和见鬼的能力,会这么猜也可以理解吧。我这么想。

    “警察叔叔,难不成你打一开始就是抱着对我们仨的怀疑来找我们问话的吗?真是可笑!”杨丹嘲讽一笑。

    “说实话,我觉得你们确实可疑。但从当前调查结果来看,你们似乎又是可以排除怀疑的。所以更令我感到不解,你们之前并没有和王克嘉见过,生活圈子也没有交集,年龄差距还那么大,怎么会知道他的事?你们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吗?”

    “警察叔叔,陶桃的眼睛能看到死亡,也能看到鬼,偶尔还能看到死因。你觉得不合理,解释不通的一切,都是因为陶桃的眼睛。你不信,我也没有其他解释了。”杨丹无奈地说。

    魏振海的五官像被狂风吹歪了般难看,表情拧巴着,我知道他不相信杨丹的话,认为她在扯淡话说。可没想到他是在做思想斗争,思虑了一会儿,说到:“我也很想相信你的话,可你所说的,并不能作为呈堂证供提交,因为空口无凭,没有事实依据啊。”

    “能不能作为证据口供提交无所谓,对你们侦破案件有帮助不就行了?”杨丹反问他。

    “……”魏振海沉默了一下,神情凝重地说:“已经基本结案了,就差确认被肢解女尸的身份了。”

    “什么?!”我们惊诧,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凶手判定是王克嘉,在他家找到了用来肢解尸体的凶器,上面有他的指纹。只是他现在死了,没法自白交代作案过程,他的动机将永远成谜,无法被知晓了。”魏振海说这些时,神情闪烁,是带着不确定性的。

    我觉察到了他的游离,忍不住问了一句:“警察叔叔……你觉得案子并没有那么简单,你认为王克嘉不是唯一的凶手,王克嘉绑架杀人的动机未知,而他开车投湖自杀的原因也成谜,你毫无头绪,所以才来找我们。你并不是怀疑我们,而是觉得我们知道些什么,你想从我们这儿获得查案的关键线索对吗?”

    魏振海看着我,停滞了几秒,点头说:“对。”

第七十四章 私下搜查

    魏振海是私自来找我们问话的。如他所说,b市警方在王克嘉的出租屋里发现了徐枫和无名女尸后,通过出租屋内的痕迹搜查鉴定,以及凶器枕头和分尸工具砍刀的指纹比对,判断了两个受害者均系王克嘉所杀。

    王克嘉驾驶大巴车,载着车上四十二名乘客坠湖自杀的事件,经过媒体宣传报道,迅速传播开来,轰动了全国。从而引发了媒体对王克嘉的深挖,获知了王克嘉出租屋内发现了两具女尸的消息,立马又被迅速传播出去,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

    b市公安局深感压力,不想节外生枝,再生事端,在所有证据指向王克嘉的情况下,即便还有疑点未解,也立马做出了结案的判断。

    负责侦办此案的魏振海觉得就此结案过于草率了,提出过反对意见,希望再深入调查。可却被上级领导驳回了。并告诫他不要私自行动,给局里带来困扰。

    魏振海显然没有听从领导的安排,还是私下展开了调查,先是走访度假村酒店那边,见了杨万里和何运超,了解案件相关人员信息,挨个走访酒店服务员,最后找到了我们。

    难得一个为真相执着的人,我肃然起敬,一定要竭尽全力帮助他查明真相。

    “你见了杨万里他们,他们没告诉你去查七月份酒店住宿人员的登记信息吗?”我问。

    “发现尸体后,我们去往酒店搜查了王克嘉曾闯入绑架徐枫的七一二室,以及躲藏暂避的八零一室。也查了你们学校包场之前,这两个房间的住客信息,没有异常。”

    “七零一之前的住客信息没查?”

    “七零一?没有。这个房间不在搜查范围内啊!”

    “看来杨万里真的没重视我曾告诉他的这线索,居然没告诉你。”我叹息一声,“在我们学校包场之前,七零一的顾客是一个叫陈丽媛的女人,她是个自由画家,到莱茵县采风的。她已经遇害被杀。”

    魏振海被我突然放出的消息所震撼,愣在原地。

    “我再给你个名字,崔月。她是那个度假村酒店里的另一个遇害者。所以杨丹才会说不确定你们找到的尸体是谁。”

    魏振海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他们警方都还没获取到的信息,竟从我口中轻而易举地听到了。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我看懂了他眼神里带着的意思,立马说到,“我在酒店里见到了陈丽媛和崔月的鬼魂,是她俩告诉我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你去查查入住信息,就可查到陈丽媛的信息,联系她的家人,通知他们过来,带些陈丽媛的物品过来与无名女尸进行dna比对吧。至于崔月……我暂时也给不出很好的核实她身份的建议,毕竟她住进酒店时并没有登记身份信息,但凭姓名你们应该会搜到很多同名同姓的人吧。”

    “马凯文!你去查马凯文啊!我们怀疑他有重大嫌疑。”杨丹提议。

    “马凯文是谁?怎么又突然冒出个新的名字?”信息量过大,魏振海感到头疼地捂着额头问。

    于是,我们又把在度假村酒店里所经历的一切详细告诉了魏振海一遍。包括陈丽媛和崔月模糊记忆的供述,包括我们的推理,全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好的,我会想办法去查七零一的入住登记信息。马凯文和崔月他们俩,只有名字的话我不确定能不能筛查到符合你们描述的人来。你们怀疑的酒店前台员工鲁婵娟,我也会再查一下她的情况。”魏振海已完全投入进案件分析和侦查中,不再纠结于有关我能力的问题,一步步安排着。

    “你的上级不是已经确定要结案了吗?没有授权你要如何搜查?还是说你要回去跟上级申请重新侦查此案?”杨丹提出灵魂拷问。

    “私下搜查就好,你们说的这一切都无法成为提出重新侦查的证据。”魏振海回答,“另外我想起件事,就是有关八零一的搜查。你们说崔月和马凯文约好了七月十三号在酒店碰面,找人提前办理了入住手续,所以不会查到马凯文和崔月的信息。可是,我们查过了七月十三号八零一的入住记录,当天并没有人办理过入住手续。八零一从七月十二号开始就因房间内设备检修问题而空置不向外出租了。”

    “是嘛……”我咬着嘴唇思忖着,这个答案我之前也有想过。既然能选择在全酒店监控系统宕机检修的时候进行作案,便也可以选择无人的房间作为作案现场不被发现。我们已判断凶手在酒店员工中有内应,那么无需办理入住便可拿到八零一室的房卡也是很容易的。“那家酒店很凶险,警察叔叔,你私下调查,没有警力支持,得注意安全啊。我们只是推测王克嘉有同伙,但不确定同伙的数量,所以,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我可是破过不少刑事犯罪案件的警察,你们不用为我担心。”魏振海拍了拍我的肩膀,颇有将军出征的大将风范,笃定且又自信无比,气宇轩昂,好帅。

    他的大手搭在我肩上,我感到好安心。他是个好警察,为了查出真相,不遗余力,违反上级的指令,不顾危险。他真的是个好警察。

    “你是哪位?”妈妈买了早餐回来,见到魏振海的手正搭在我的肩上,慌忙跑过来拍开他的手问。

    “你好。你就是陶桃的妈妈吧?我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队长魏振海,我来问陶桃几个问题。”魏振海大方地介绍着自己。

    “又问?你们警察怎么回事?昨天刚来,怎么今天又来了?出去!我女儿身体不舒服,不接受你的问话!出去!”妈妈生气地撵魏振海。

    “妈……”我正想阻止妈妈。

    “对不起,打扰了。好好休息,早日康复,陶桃。”魏振海彬彬有礼地道了声歉,离开了病房。

    我望着魏振海离开的身影,心中生起一股好感。不是他的长相,不是他的气质,而是他给我带来的安全感。

    “真是的,可算走了。来,陶陶,吃点东西吧。”妈妈把早餐递给我。

    “妈,我想出院。”我接过早餐,对妈妈说。

    我的身体已无大碍,精神状态也变好了许多。只是偶尔回想起大巴坠湖的场景时,会有些紧张惶恐的情绪而已,大多数时间是没问题的。

    妈妈挺着个大肚子,还要来陪床照顾我,休息不好,对胎儿影响很不好,很伤身的。妈妈起初还想让我再留院观察一阵,但我用这个理由说服了她。对她来说,我很重要,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更为重要,我深知这一点。

    医院给我做了细致的全身检查,判定我的精神状态正常,批准了我的出院申请。

    办理出院手续时,张思睿帮着跑前跑后。妈妈直夸这小伙子人不错。

    出院后妈妈让我回她和张叔叔家住一段时间,我婉言拒绝了。妈妈这几天挺着大肚子来医院照顾我,想必张叔叔已经很不高兴了,我不想再去给他们添麻烦,打扰他们。若心生不快,妈妈夹在中间会很难受。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我让妈妈放心,杨丹和张思睿会送我回家。妈妈终究拗不过我,打车离去。

    妈妈走后,杨丹伸了个懒腰,“我可不当电灯泡,也走了哈!”

    留下我和张思睿,有些尴尬。

    “你也走吧!我自己可以的。”我虽没啥精神,但还是告诉张思睿不必送我回家。

    “你不是跟你妈说我会送你回家吗?反正我也没啥事,就送你回家吧。”张思睿挠挠头,干干地笑笑。

    “嗯……谢谢。”我觉得张思睿好暖,盯着他看了许久,会心一笑。

    我俩并肩站在路边,张思睿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和我一块儿上车,坐在后座。招呼司机往我家小区开。

    “你自己在家没事吧?”车行平稳,张思睿轻轻地问我。

    “师傅,下个路口左转,改去国华园吧。”我没注意听张思睿的话,一直在想着林琳,便让司机改道去往林琳家小区开。

    “嗯?你不回家吗?要去哪里?”张思睿诧异地问。

    “我想去看看林琳。”我咬着嘴唇回答。刚才在等待办理出院手续时,我给林琳发了条信息问她是否在家,可她并没有回复我。我有些在意,所以想去看看她什么情况。我住院这几天也不见她来看我,连通电话也没有。

    “哦。好,我陪你一块儿去。”

    国华园是b市的高档住宅区,出租车无法进入,我们在小区门口下车,到门卫处告诉保安我们是来拜访谁家的。保安让我们稍等,联系了一下林琳家。得到确认后,打开小区的门,让我们进入,并领着我们往林琳家走去。

    林琳的父母都不在家,是她家的月嫂李阿姨给我们开的门,林琳没有出来迎接我。

    李阿姨说:“自从大巴坠湖的事以后,她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怎么出来过。她爸爸找过心理医生来给她看过,说是得了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静养调整,慢慢恢复。”

    “ptsd?!她都不在现场,怎么会得这个?”张思睿一脸不可思议。

    “不过医生好像说不算很严重,都不用药物治疗,隔两天那心理医生就来一次,给林琳做什么认知治疗来着的。医生说,缓一阵子应该就可以自愈。”

    李阿姨一边介绍着,一边带我们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然后不等里头回应便直接打开了门,让我们进去。

    “林琳!”我走进卧室,看到林琳正靠坐在沙发椅上,戴着耳机,用平板电脑看电影,我喊了她一声,快步走过去,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突然被我拍了一下,林琳警觉又紧张地痉挛转身,眼里带着慌乱惶恐。看到是我,眼里的紧张感瞬间消散,一把抱住我的腰,把头紧紧地贴在我肚子上,亲昵无比,“是你啊,吓我一跳。”

    林琳从未这样抱过我,虽然她常耍小聪明跟我撒娇,但那都是带着目的希望我答应她一些事时她才会这样。可她现在这样抱着我却不同,就像个孩子一样,仿佛从我身上感到了安全感,紧紧抱着我不愿放手。我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说:“是我。是我。你没事就好。”

    “嗯。你也没事,真是太好了。”林琳紧紧抱着我,无比欣慰庆幸地说。

    我和林琳抱在一起,时间像是静止了般,张思睿就如个局外人,不言语,静静地待在一旁。

第七十五章 三元小区

    八月九日。

    距离大巴坠湖事件发生已经第二十天了。

    我每天都会到林琳家来看她,陪她聊聊天,一块儿喝下午茶,看个电影什么的。

    林琳的状态也比我第一天来时好了许多。失眠问题解决了,晚上能安然入睡,不再一惊一乍,草木皆兵了。最重要的是,我感觉她和我更亲近,比以前更好了。对此,我感到十分开心。

    她的心理医生告诉我,在她恢复的过程中,最好不要提及大巴坠湖事件相关的事,包括夏令营,度假村,绑架案这些,都是可能会刺激到她精神的禁忌。淡化和遗忘是最好的治疗。如果她主动提起这些事,且没有过激的反应,那证明她已好得差不多了。

    和林琳在一起时,我从来没有提起过夏令营相关的事,而度假村酒店杀人案的后续调查进展我也暂时搁置,没有再管。

    魏振海从我出院那天以后就没有再来找过我,也没有找过杨丹和张思睿,当时忘了要他的联系方式,不知他现在查到什么程度了。

    b市警方已经对外公布了徐枫绑架谋杀案的侦查结果,凶手系莱茵县大巴坠湖事件的司机王克嘉,已在大巴坠湖事件中死亡,就此结案。而在王克嘉出租屋里发现的女尸,身份仍未查出。

    杨丹偶尔会和我发条信息,基本是在问魏振海有没有和我联系。

    张思睿则是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嘘寒问暖,关心我。他已经不再含蓄,对我展开了强烈的追求模式。不过我还是没有答应他。虽然在这次事件中,我很感激他,但我觉得我仍没有喜欢上他,不想因为感激而答应和他在一起。

    这天下午,我照旧约好了林琳在她家喝下午茶,没想到到了她家,发现她家还有其他客人来拜访,她并没有提前告诉我。

    那些客人我都见过,他们大多是五班的学生。能喊上名字的也就韦丹青和李玮,还有十班的黄欣玲,其他的虽然眼熟,但却对不上名字来。

    他们组团来探望林琳,林琳很是高兴。我虽有些不自在,但也没明显露出不耐,落落大方地坐下,加入他们的下午茶聚会。

    我的到访并没有影响到他们聊天的节奏,他们冲我瞟了一眼,招呼也没打,若无其事地继续着我来之前他们在说的话题:

    “……李玮,明天三七,你还要去事故现场祭奠李波吗?”他们中竟有人提起了大巴坠湖事件,我猛然绷紧了神经看向林琳,生怕她受到刺激。

    可是林琳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随着问题望向李玮,等待他回答。

    “去啊,李波不光是老师,他也是我哥们儿,我必须去啊。”李玮爷们儿有义气地回答。

    “听说你们班好多同学的家长也都去那儿烧纸祭奠呢!一个个哭得不成人形,还有哭晕过去的。那场面想想就……唉!我可受不了。”韦丹青对林琳说着,然后摇摇头叹息。

    林琳仍是没啥反应,只是表情有些黯然伤感。她说:“是啊,我也受不了,不然,我也想到现场去祭奠一下我们班的同学们。”

    她竟主动聊起那天的事来了。她已经完全好了吗?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骇人听闻,难以置信。你们班也是倒霉催的,刚好那个绑架杀人犯是你们班的大巴司机。”

    “是啊,若不是你们班的话,还指不定会是哪个班的人集体遇害呢!”

    “真是丧心病狂,畏罪自杀还拉着一车人陪他一块去死。”

    “唉!徐枫也惨死他的魔掌,太可恶了。”韦丹青提到徐枫,又是一阵感慨。

    “林琳你还真挺幸运的,刚好上完厕所没回车上。”

    “是啊,幸好当时没上车,在跟你们聊天扯淡。也算是捡回一条命。”林琳感到庆幸地说。

    “说起来,陶桃不更神奇么?我听说那天她一开始就拒绝上车,还闹腾了一小阵,最后也确实没上车,躲过一劫,不是么?”黄欣玲突然把话题转向我,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excuse me?我一副黑人问号脸的表情看着她,没有对她做出回应。

    “我还听说,警方还没找到徐枫被绑架藏在哪里之前,你就知道徐枫已经被凶手杀了。是吗?”见我没搭理她,她又继续问我。

    “啊……原来那天开车前,在酒店广场上闹腾的是你啊!?”

    “陶桃你当时怎么不愿上车啊?是预感到大巴司机有问题吗?”

    “你比警察还先知道大巴司机把徐枫杀了?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报警?”

    “你本可以阻止大巴坠湖发生的,你却只自己逃了,太自私了吧。”

    ……

    黄欣玲已成功地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我的身上。一个个都冲着我发问,质问我的不作为。

    你们知道什么?你们说的我都做了,可是当时根本没有人相信我。现在事情发生了,却又来声讨我?什么玩意儿!你们凭什么?有资格吗你们?

    面对他们的质疑,我只是在心里回击着,我不需要跟他们解释那么多,没这个必要。

    “你们别说了!这不怪陶桃!”林琳突然让他们闭嘴,护着我,“陶桃她已经提醒我们不要上车了的……是我们不听她的忠告,硬要……硬要……”她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捂着头大喘着气,语不成句。

    “林琳!你别激动!别想那天的事了。”我连忙端着杯子让她喝了口咖啡压惊。

    “对……对不起……陶桃,我那天,没听你的话……不相信你……呜呜呜呜……”林琳精神紧张地依偎着我,哭了出来,止不住地痉挛。

    “没事没事,不用跟我道歉。”我轻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她,一面喊着月嫂阿姨过来,“阿姨!阿姨!过来把林琳扶回房间休息。”

    月嫂阿姨慌忙过来,搀着林琳回屋。

    而我,也顾不得是否喧宾夺主,对着在座的其他人说:“今天的拜访到此结束,各位请回吧。”

    大家虽对我有不爽,但也没有再在林琳家跟我争辩,纷纷起身,离去时我听到稀碎的话语,“什么玩意儿”,“她以为自己是谁啊”,“她有问题吧”之类的。

    我本不愿搭理他们的碎碎念,可一想到挑起事端的黄欣玲,我就忍不住来气,冲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声:“黄欣玲,管好你的嘴,少哔哔!”

    他们几个听到我话齐刷刷地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我,又看看黄欣玲。我确定除了黄欣玲向我投来恼怒的眼神外,其他人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来,我对黄欣玲的警告并没有引起其他人不适,没有人想为她强出头的意思。那我就更不怕她了,什么玩意儿?嘴碎的八婆!

    “哼,嘴长在我脸上,你管的着吗?”黄欣玲轻蔑不屑地说。

    “是吗?我再听到你碎嘴胡说编排我,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哦。”我也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平心静气地对她说,完全不凶狠。

    我俩互瞪着对方,我目光毫不躲闪,发出如炬光芒。几秒后,她败下阵来,转身悻悻离去。“咱们走着瞧!”走时还不忘警告我一句,但却毫无气势。

    真是不欢而散啊!我抖肩叹气,走回林琳的卧室。

    轻轻推开房门,见林琳已经上床躺下了,月嫂阿姨给她盖上毛毯。

    我又轻轻关上房门,退了出去,离开林琳家。看来她的应激障碍还没完全康复,本来状况已逐渐见好,可是今天突然受到刺激,怕是又要再继续治疗调整修养一段时间了。

    从国华园出来,我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去哪?”出租车司机问。

    我看了看时间,快下午四点,还不算晚。抬头对出租车司机说:“三元小区。”

    刚才在林琳家听五班那些人聊天,不禁勾起了我对逝去同学的怀缅,也想起了王克嘉绑架杀人,投湖自杀背后仍有未解之谜,还有陈丽媛和崔月,我答应了要替她们找出凶手……

    案子结得太草率,魏振海也一直没再有消息。时间在消逝,再过不久,除了案件受害人的亲属朋友以外,恐怕所有人都会淡化遗忘了这件案子,新的八卦和新闻事件将轮番进入公众视野,不再会有人记得这件事。失去关注度,届时就更难翻案重新侦查了。

    我本无需趟这趟浑水,也没必要为曾对陈丽媛崔月两只鬼做出的承诺负责,但我内心就是过不去这坎,莫名其妙的纠结。

    坐在出租车后座思忖,突然明白,这莫名其妙的纠结,来自于对自己能力的厌恶感。如果不做些什么,我会更厌恶自己。就像杨丹曾说的,这能力客观存在在我身上,我无法摈弃,就只能适应它,掌控它,与它和平共处,利用它做一些常人无法理解和企及的事,或许这样,我才能不厌恶自己,与自己和解。

    所以,我想去三元小区看看……

    “到了,在门口停还是开进去?”出租车司机问了一声,叫醒正沉思的我。

    “门口停就行,谢谢师傅。”我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计价器,掏出钱包付钱,下车。

    三元小区。王克嘉的出租屋所在地,徐枫的尸体是在这儿被发现的,我想,她应该是在这儿遇害的吧。

    不知道能不能在这儿遇见徐枫的鬼魂,我想过来撞撞运气。我觉得徐枫从被绑架到遇害,隔了将近三天,没准她目击或听到过王克嘉与其他同伙碰面或联系。若能遇见她,或许能从她那儿得到些未知的线索。

第七十六章 冰释前嫌

    我在三元小区门口逗留了一会儿,四处张望过往的人,没有发现徐枫身在其中。

    我不确定她的鬼魂是否还在此处,还是像唐德熊勇那样已经消失了。而且,就算她的鬼魂还在,我也不知道她被限制活动的区域范围,会出现在哪个位置。

    在未做接触穿越处理之前,徐枫也看不到我,只能由我去寻找发现她。所以,我从三元小区门口开始四处闲逛,仔细察看着。

    寻觅了三十多分钟,也没发现徐枫的身影。小区内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幼儿园放学,接孩子的家长进进出出。再过一会儿就到下班时间了,路上来往的人会更多,就更难找了。

    或许,我该等晚上没人时再来?可是,晚上就不方便进入小区内寻找了。现在还可以趁着小区住户进出小区时随着他们一并进出。

    我正犯愁地想着,没注意前方有人,直直向前撞上去。

    “对不起……”我下意识道歉,却发现我根本没撞到任何东西,但刚才很明显感觉前方有人……我恍然大悟,我是穿过了那个人,立马转身,看到了熟悉的背影,正在往前走着。

    “徐枫?!”我朝那个背影喊了一声。

    那个背影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转身,短袖t恤和短裤,赤脚没穿鞋,巴掌脸,刘海紧贴在额头,一脸的狼狈和无助。是徐枫没错。她看到我,眼睛抖出泪光,激动地向我扑了过来。

    “陶桃!?陶桃!”徐枫欣喜若狂地喊着我的名字,扑了个空,穿过了我的身体。“陶桃?怎么回事?陶桃?”她转过身,欣喜变成害怕,她以为我是假的,是她精神崩溃后出现的幻觉。

    “别怕,徐枫,我会跟你解释清楚。”我站在她面前小声地说,“你能离开这个小区吗?”

    “你怎么会这么问?你知道我不能离开这里?!”徐枫惊异地问我。

    “嗯,跟我来。”我不动声色地对她说,让她跟我走到小区里人少的地方,避开人群说话会方便些,不然路人会以为我在发疯,对着空气说话。

    从徐枫遇害到今天已经二十天了,若她的鬼魂是遇害当天就出现的话,想必她已经适应当下的情况了,无人之境和有限的活动范围空间。或许她以为自己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或许她也大概想过自己已经死了。

    而我的突然出现,对她来说无疑是充满惊喜的。她希望我能打破她在这里停滞二十天以来所有的负面消极猜想,她希望我能带她离开这可怕的无人之境。所以,当我像什么都知道般,自信地对她说“跟我来”时,她无条件地顺从听话,跟了上来。

    我带着徐枫在小区里转悠,来到一个健身广场,广场上人不多,我和徐枫在广场角落的长椅上坐下。我把对她现状所知的基本情况大致概括地告诉了她,包括她已经死了,她是怎么死的,以及我的见鬼体质,我的预知死亡能力,还有我为了寻找她试图做的努力。

    “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原来我真的死了……”徐枫听完我说的,神情落寞下来,“我知道我可能难逃一死了,却还抱着一丝希望能获救……最终还是没能谈过啊……”

    “我很抱歉……我尽力了……”我替她感到惋惜遗憾。

    “你抱歉什么……”徐枫苦笑着看我,“我以前那么对你,你还拼了命地想救我……是我该向你道歉才对。对不起!还有,谢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人已死,一笑泯恩仇。

    “呃,以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不过我想跟你说,我和张思睿真的没什么。”见她大方地向我道歉,我竟有些不适应,尴尬地解释起我和张思睿关系来。

    “我知道你对他没意思,是他死缠着你。”徐枫笑笑,一脸释然,“我喜欢他,他对我不理不睬,你不喜欢他,他却死缠烂打,所以我对你羡慕嫉妒恨啊。女生嫉妒起来,就有可能失去理智的,呵呵。现在想想,还真是傻。”

    嫉妒让人失去理智……真是难以理解。我只能尴尬陪着笑。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徐枫见我只是干笑,明白我无心继续聊张思睿的话题,索性转问。

    “我以往见到的鬼都被限制行动在他们遇害的事发地附近,所以我猜想你会不会在这附近徘徊,就过来找你了。”

    “专门来找我的?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问你,关于凶手,你还记得些什么?”说了那么多无关的,终于进入重点,这才是我来找徐枫的目的。和她冰释前嫌只是意外收获而已。

    提起凶手,她恨得咬牙切齿。

    “我那天傍晚偷了你的房卡丢掉以后,回了房间,刚上完厕所从厕所出来,就被凶手袭击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的房间。他捂着我的嘴,让我不要出声,我当然不听他的,拼命挣扎想呼救,然后我就被他打晕了……”

    从遇袭被绑架到被杀害,间隔两天多,徐枫果然还记得七月十八日被王克嘉入室袭击绑架的过程和细节。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身在一个装潢和酒店房间一模一样的房间里,就是户型格局不太一样。我躺在床上,凶手坐在床沿看手机,背对着我。我的手脚并没有被捆绑,他也没有发现我已经醒了,我琢磨着这是我逃跑的大好时机,在床上轻轻挪动着身体,往另一边床沿移动。可我在挪动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床头柜的座机电话,发出声响引起了凶手的注意,我豁出去,趁他还没冲过来抓我就大喊着跳下床,试图往门那边跑。他反应和行动都很迅速,我就只喊了一声便被她追上扑倒在地。他还是先捂住我的嘴警告我不要叫,我不听,咬了她的手,仍想大叫,他抽出手就给了我一巴掌。然后一手扯住我的头发,另一首继续捂住我的嘴,将我的后脑勺往地板上撞……”

    原来七月十九日凌晨一点多我和杨丹听到来自八零一室的撞击声,是王克嘉在对徐枫施暴。

    “我觉得那一刻我就要死了,豁出去地挣扎,踢打着对方,直至脑袋疼得无以复加,手脚失去了力气,我才放弃了挣扎……”徐枫顿了一下,愤怒值一下飙升,语气语调越发愤慨激昂起来,“他见我被撞得迷迷糊糊的却没晕倒,突然对我动了色心,他停下揍我的举动,脱掉我的衣服,把我……上了……我无力挣扎,但我保有意识,就这么任凭他蹂躏摆布……我恨不得,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不,要碎尸万段,扒皮抽筋!”

    徐枫的愤怒带着厚重的悲痛,原来那天晚上她遭到了王克嘉毒打和强暴,我悔不当初。当天我们听到八零一室发出声音就应该直接上楼去敲门的,就算王克嘉不会给我们开门,至少能把他吓缩回去吧,收起兽性。

    “他压在我身上好久,我感觉是好久,我意识模糊记不清了。后来,他接到了一通电话,不知是谁打来的,对方只说了几句话,他就立刻停止了对我的动作,慌张地起身穿衣。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当时昏沉沉地想,会不会是警察来救我了。才刚这么一想,他便抓起我的脑袋,再次将我撞向地板。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我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画面,明白王克嘉的举动是怎么回事。是他在酒店的同伙给他打的电话,通知他我们即将上楼去八零一室查看,让他赶紧整理好房间撤离出去。接到通风报信的他立马收起了兽性,穿好衣服,铺平床铺,揍晕徐枫,迅速扛起徐枫离开了房间,跑进楼梯间暂避风头。

    “后来呢?”我想知道徐枫被带离度假村酒店后又发生了什么,王克嘉为什么当天没有杀她,而是等到两天后才动手。

    “后来我再次醒来时,身在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里。房间不大,没有窗户,十分简陋,粉刷的白墙上贴着海报画着涂鸦,床就是两块木板拼成的,动一下就咯吱咯吱地响。房间外有股难闻的酸腐臭味道,令人作呕。当我意识逐渐清晰时,我才发现凶手不在房间里,而我的嘴被东西塞住,手脚被捆绑住,锁在房间里的暖气片上。我试着挣扎了一下,没用,挣不脱。想喊,也只能发出一些分贝不大的鼻音。你懂我当时的绝望吗?我觉得我肯定会死在那个房间里,那个房间里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如同地狱般。”徐枫惆怅地望着远处的一栋楼,“就是那栋楼,我就是在那栋楼的某一房间醒来的……”

    我是不能感同身受徐枫当时所经历的绝望和恐惧到了何种程度,但我大概能猜到即便是身处极度的绝望中,她应该多少还是带着些许的希望,希望有人能把她从地狱救出来。本想回答她“我懂”,又觉得我并不懂,遂没吭声,只是露出同情的表情以表达我的遗憾。

    “再后来,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我很饿,很渴,我虚脱无力,屎尿失禁在身,我觉得我就快要死了。这时,凶手突然回来了,在房间外来回踱步,脚步听上去很慌张焦虑的感觉。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的手机铃声又响了,他接起电话和对方聊了一会儿,突然激动地喊着说,他就是看到鬼了,那鬼要向他索命。还说,那鬼不应该向他索命,人不是他杀的,明明是对方杀的,应该向对方索命才对……”

    “等等。你说你听到凶手说,人不是他杀的,而是给他打电话的那人杀的吗?”徐枫回忆到了有用的线索,我打断她问到。

    “嗯,他应该就是那么个意思。原话大概是这样:她又不是我杀的,她来找我索命干嘛?我被你害惨了!明明是你杀了她,她该去找你才对!”徐枫说完好奇地问我:“他真见鬼了?像你能看到我这样吗?那鬼是谁啊?”

    “嗯……说来话长。那个酒店还发生过其他命案,那个鬼是在你之前就遇害了的人。凶手绑架你之后,也曾袭击过我,是那个鬼救了我。”我简单向徐枫解释到。

    这个指向性就太明确了。如果徐枫没听错的话,如果王克嘉没胡言乱语的话,那么,杀害陈丽媛的凶手便不是王克嘉,另有其人。

    “后来呢?后来你还听到了什么没?”我希望能获得更多有用信息,遂进一步询问。

    “后来……”徐枫迟疑了一下,“后来那凶手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推门走进了囚禁我的房间。然后……他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听着电话,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他好像大叫了一声,我不确定,我记不清楚了。再然后……我就醒来变成现在这样了。”

第七十七章 其他凶手

    徐枫死前能回忆起的内容到此为止。

    从她描述的看来,王克嘉是见到了陈丽媛的鬼魂之后才回到三元小区的出租屋的,也就是说,徐枫最后能想起的场景时间是七月二十日晚上,或是七月二十一日凌晨,那是她濒临死亡的时间,所以记忆混沌模糊不清。

    徐枫最后的记忆中,王克嘉正接听着电话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接下来的情节应该就是要动手用枕头捂死她了吧。可是,徐枫说王克嘉看上去很紧张,尔后又大叫了一声……

    他要动手杀死徐枫了。可他在紧张什么?他那声大喊是在和电话里的同伙吵架,还是在释放压力给自己壮胆呢?

    壮胆?

    我想起杨丹曾对王克嘉的分析,说他或许不是个穷凶极恶之人。还有更阴狠毒辣的人躲在他背后,没进入我们的视线。没准王克嘉只是颗棋子,受控于人,任人摆布而已。

    这个想法冒出来我不禁就想,当时的状况会不会是跟王克嘉通话的人在让王克嘉下手杀了徐枫?而王克嘉本人是抗拒下杀手的?但迫于什么原因,被逼无奈他只能动手?可是,魏振海不是说,在王克嘉出租屋发现的用来肢解尸体的工具上有王克嘉的指纹吗?难道,连肢解尸体也是他被逼着干的?

    被逼无奈……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我又联想到会不会他投湖自杀也是被逼的?可是,对方手上能有什么东西可以逼王克嘉连自己的生命都放弃呢?

    逼王克嘉杀人,再逼王克嘉自杀,背负所有罪名。如此歹毒的人究竟是谁?

    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清醒,不要钻进无边的猜测中迷失方向。猜不透答案的问题先搁置一边,多想无益,应该先从当下有的线索思考,再摸索。

    “当凶手进入房间后仍在讲电话是吗?”我试图让徐枫再回忆出濒死前的细节。

    “嗯。确切说,应该是他在听电话。他没吱声,只是听对方在吧啦吧啦地讲而已。”

    “那你能听到电话里的人在说什么吗?”

    徐枫摇摇头,“虽然当时房间里很安静,但他不是开的免提,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但是具体在说什么我听不清。”

    “能听到声音啊。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女人的声音。”徐枫肯定地回答。

    果真是个女人。我叹。如此看来杀害陈丽媛的凶手应该就是袭击她的那个女人吧。那杀害崔月的呢?如果最后这些命案的始作俑者是这个女人的话,崔月的男朋友马凯文是否就能解除嫌疑了?还是说,他仍是从中扮演了其他不可或缺的角色?蓄谋杀人,又要撇清关系,所以会是雇佣杀人吗?他是幕后老板,雇佣了个女杀手?女杀手又雇佣了王克嘉?我又开始浮想联翩。

    “陶桃……你来问我那么多我遇害时的相关记忆,难不成是要去抓凶手吗?”徐枫的声音划过的脑际。

    “嗯?也不是抓……我想搜集些线索,帮助警察破案。抓贼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办得到,呵呵。”我故作轻松地回她。谁知道最后会是哪个警察能接纳我所获得的线索,循着这方向去侦破,其实我心里是没底的。

    “那就好,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啊。凶手不是也袭击过你吗?足以见得你也是他的目标对象,你还是小心点好。”徐枫关心我的安全,难得一见。

    “放心,袭击我,杀害你的凶手已经死了。我现在是想找出藏在他背后的其他凶手。”说了那么多,我这才把王克嘉已死的消息告诉徐枫。

    “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徐枫听到这消息,露出又痛快又疑惑的表情。

    “他是度假村酒店合作汽运公司的大巴车司机。就在你遇害的同一天中午,他开着大巴车,载着我们班的同学,驶入了湖中。”

    “你们班的大巴……意思是你们班的同学全都……死了吗?”她惊讶得张大了嘴,不敢相信。

    “除了我,林琳,杨丹和张思睿,其余同学都死了。还有我们班的带队老师,李波,也死了。”

    “太惨了……”她虽感叹着好惨,但似乎又带着点小庆幸,我以为她是觉得同一天有那么多人陪她一起死掉了,王克嘉也命丧黄泉,因此而开心。“张思睿没事就好,不幸中的万幸啊!”是我把她想邪恶了,她只是听到张思睿还活着而感到庆幸而已。

    “你真的很喜欢他啊。”我忍不住替她感慨一声。

    “嗯。可惜都还没来得及跟他告白。”她苦笑。

    “啊?我看你那么主动接近他,以为你早就表明心意了呢!”

    “你也觉得我主动吧?男生就喜欢装傻,你不说,他永远不以为然。我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我怕我告白了他直接拒绝我,我就不能再继续找他了。唉!想那么多,谁知道我会突然遇到这种事,现在我想告白也没机会了。”徐枫和我聊张思睿,还如此平心静气,语重心长,不止难得一见,更是难以想象。

    “你要告白吗?我可以帮你。”我冒出这个想法,不假思索便问她。

    “啊?怎么帮?”

    “我可以让你们俩相互见到听到彼此。这样吧,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过来……”我掏出手机准备给张思睿打电话。

    “不用了吧……”我还没翻到张思睿的手机号,徐枫便制止了我。“你……帮我给他说一声就行了。你叫他过来,他肯定是以为你有事,结果发现你是让他来听我告白的,他会很失望吧,我不想看到他对我露出那种表情……再说了,我这样,会吓到他吧?我也不想吓到他……”

    我一时语塞,真想抽自己大嘴巴子。帮她跟张思睿告白,这种话,任凭谁说也不该由我来说啊!

    “对不起……”我低头跟她道歉。

    “你怎么又道歉了?呵呵。”徐枫笑笑,“我发现你真是个不错的人呢,就是平时闷不做声的,会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感,不深接触发现不了。如果没有张思睿,或许我们能成朋友……”

    “也许吧。”我淡淡地回她。

    “好了好了,别再我这儿露出这种淡淡的哀愁了。天色不早了,几点了?”

    “六点半。”我埋头看了看手机说。

    “你回家吧。记得追查案件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抓到其他凶手了再来告诉我就行。”徐枫露出可爱的笑容,巴掌脸小小的,像朵绽放的花。

    “好的。我会再来看你的。”我也冲她一笑,跟她告别。不知她以鬼魂的状态还能存在多久,这一别,可能是永恒了也说不定。

    回到家,我给杨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见了徐枫的鬼魂,并把获得的消息也告诉了她。

    “就算杀了陈丽媛的人确定是个女人,但我认为马凯文的嫌疑还是挺大的。或许就像你猜的,没准那个女人是马凯文雇佣的杀手。”杨丹在电话那头分析着,“对了,魏振海还是没有和你联系吗?”

    “没有。我还准备问你呢!”

    “他也没联系我。不知道他查得怎么样了。马凯文崔月的信息不好查,鲁婵娟总能查出个子丑寅卯了吧?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这效率……”杨丹悻悻地吐槽着。

    “对啊,难得遇到个为了线索查案,无条件相信我的人……哎!当时怎么就忘了跟他要联系方式。”我也感到懊恼。

    “还不是你妈突然回来,把人家赶走了。”杨丹不客气地说。

    “要不,你给何运超那边打个电话问问魏振海的联系方式?”

    “我早打过了,没接。不知道是不是把我的号码拉黑了。估计他和杨万里都把被停职这事怪到我们头上,不愿再搭理我了吧。”

    大巴坠湖,杨万里和何运超被停职,怪我吗?我听到杨丹的话,陷入反思。如果我没有干涉,没有让杨万里何运超去追堵拦截大巴……

    可倒计时仍在继续啊,只不过王克嘉不会突然开车逃跑,而是等着车上的人都到齐了再开车,然后到了跨湖大桥,还是会撞烂护栏开进湖里。那样的话,林琳不就死了吗?

    不对,林琳头上由始至终没出现过死亡倒数数字,所以即便她在车上也不会死?

    也不对,杨丹说我看到的未来应该是经过潜意识筛选各种可能性的细节汇总而呈现的,所以,林琳不在车上所以没死也是我已预见了的。

    无论追逐拦截与否,王克嘉都会把大巴开进湖里。而真正实施追逐拦截行为后,大巴坠湖的时间提前了,这是因为我插足干涉而导致的吗?

    我想不明白事故提前发生的缘由。但我明白,如果我没插足干涉,杨万里和何运超就不会被牵扯进来而被停职处分。这么一想,我竟觉得有些愧疚。

    “喂!怎么没声了?你在干什么?难道你在替杨万里何运超他俩被停职处分而感到内疚?”杨丹一语道破我在想什么,我就那么容易被人看透吗?还是她太厉害了?

    “没有……”我矢口否认,“我在想,明天三七,要不要去大巴坠湖的现场祭拜一下同学们……”随便找了个借口转移话题。

    “祭拜?不对不对,你不是个会走过场整这些虚的人。你是想去现场找王克嘉的鬼魂吧?”杨丹一听便觉得祭拜是我随口说说而已,并不真诚,臆测我的真实意图。可我根本就没有去找王克嘉鬼魂的想法……对哦,可以去找王克嘉的鬼魂,试试看能不能劝服他说出他同伙是谁。

    “呃,对啊,去找王克嘉问问看真相是什么。你觉得他会告诉我吗?”我顺水推舟地反问,同时也决定了明天去大巴坠湖的事故现场查看一番。

第七十八章 恶人家属

    八月十日。

    大巴坠湖事件发生的第二十一天。

    三七日,事件遇难者的亲属朋友都来到了事发现场,烧纸焚香摆供品,祭奠死去的亲人。

    我起了个早,也打算去坠湖事件现场看看,主要是为了寻找王克嘉的鬼魂,顺便祭奠一下曾经的同班同学和李波。

    昨天晚上我决定要去大巴坠湖事件现场时,便询问杨丹要不要与我同行,可她表示讨厌那种乌央乌央人扎堆的场合,尤其还是低气压负能量爆棚的场合,说一想到现场的那些死者家属哭成一团她就受不了。以此拒绝了我。

    所以,我现在是独自一人出发前往莱茵县。

    我也受不了那种众人抱团悲伤的场面,太负面,却又太能感染人了。我怕我在现场会忍不住和他们一起悲伤。可我想去找王克嘉的鬼魂,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先坐公交到长途汽车站,购买了去往莱茵县的汽车票。上车后问了问其他同去莱茵县的乘客,我到了莱茵县长途汽车站该怎么前往事故发生的跨湖大桥。

    一位乘客告诉我,可从莱茵县长途车站乘坐公交到莱茵湖北那个站下车,然后还需绕湖走大概二、三十分钟才能到跨湖大桥那边。

    “我们这辆车去的时候就会路过跨湖大桥,你问问司机能不能在那里停车让你下去得了,方便省事许多。”另一位乘客听到我在问路,直接插话进来给我建议。

    “哦。长途车可以半路停的吗?”我从没自己出过远门,不太清楚。

    “按理说不行,不过出城了不在市里,不在高速路上,好像有下车的要求一般司机都会答应吧。也得看司机,所以让你去问问啊。”那个热心乘客跟我解释。

    “哦。知道了,谢谢。”我道了声谢,从座位上起身往前走去。

    现在离发车时间还有十分钟,大巴司机正在车外抽烟等候着乘客上车。我下车走到司机面前,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搭话,只是先打了声招呼:“你……你好。”

    “车牌3658,自己看好,车票上有写,别上错车了。上车后对号入座。”大巴司机开口就是顺溜的一句回应,很机械。

    “呃,你好师傅,我是想问问你,大巴途径莱茵湖跨湖大桥时,能不能停一下让我下车?”我怯生生地问,很不习惯和陌生人交流。

    司机瞥了我一眼,问:“你车下面有放行李吗?”

    “没有。”

    “那可以……诶?小姑娘,你去那地方干嘛啊?”司机随口多问了一句。

    “我……”我在想该回答他什么。

    “你该不会是去那里祭拜的吧?”司机露出质疑嫌恶的目光。

    “啊?不是。祭拜什么?”我看他话中带着不爽,立马装傻充愣,觉得他对去祭拜大巴坠湖事件死者的这件事颇有意见,生怕他知道我也是其中一员后会拒绝放我在那儿下车。

    “你不知道吗?你要去的那个地方上个月发生了一起大巴坠湖事件,死了一车学生。事发后,每隔七天学生家长们都会在那里烧纸祭拜。今天三七,上班前公司就提醒我们,可能会载到前往那里祭拜的乘客,让我们忍耐,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大巴司机吸一口烟,然后吐出来,充满了厌恶。

    “为什么会和去祭拜的人起冲突?”我不解地问。

    “哼哼……”司机再次厌恶地皱了皱眉,跟我滔滔不绝起来。

    大巴坠湖事件发生后,肇事车辆和司机王克嘉所属的汽运公司被曝光,这大巴司机就是这家汽运公司的员工。学生家长齐聚汽运公司讨要说法,要求赔偿,围堵工作人员,发生言语冲突,最后甚至动手打了该汽运公司的几个工作人员。最后警察来了才平息争斗。

    “警察并没有处罚那几个先动手的学生家长,反而让我们体谅他们痛失孩子才会那么冲动。公司领导认为舆论一定是站在他们那边的,迫于压力接受了警察的协调。”

    “可是,确实如警察所说,他们的孩子在事故中死去,而造成这事故的就是你们公司的司机,他们把愤怒撒在你们公司头上,可以理解吧……”我谨慎地回应着。

    “可笑!王克嘉干的事是他的个人行为,管公司什么事?凭什么让公司买单,让我们来赎罪?就好像一人为恶,便要他全家遭受惩罚和世人唾骂吗?更何况,我们还不是王克嘉的家人。公司在这事故中需不需要负责,负多少责那是法院判定的,他们现在闯入公司,暴力殴打员工,这叫滥用私刑。就因为他们是受害者家属我们就必须体谅他们?真是太可笑了。领导还劝我们忍住,我倒是想知道,那些闹事的家长还好意思搭乘我们公司的客运吗?要不要脸!要祭拜自己开车去,元宝纸钱蜡烛香的,我嫌他们晦气!”大巴司机越说越愤慨,怒火上扬。真怕他情绪过于激动,驾驶大巴有没有问题。

    “您别激动,我也觉得那些家长有些过分。”我顺着他的情绪说,不想再刺激他。本来只是想问问能不能在事发地下车的,却勾起司机抱怨的**,我感到纳闷。正打算转身回大巴车里,听见大巴司机又说:

    “是十分过分,相当过分。本来他们失去孩子我也觉得挺可怜的,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真是说得没错。发生这种事是谁都不想看到的,王克嘉这禽兽不如的家伙干出这种事是该受到口诛笔伐,处以极刑。但他的家人是无辜的啊,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为什么要去攻击他的家人!”大巴司机愤愤不平,在他的描述中,王克嘉的家人显然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暴力。

    “他的家人……怎么了吗?”我停下转身的动作,下意识地问。我突然想到王克嘉可能是被逼迫去杀人和自杀的,那对方逼迫他的筹码会是他的家人吗?

    “他老婆生孩子的时候产后大出血死掉了,之后他也没有再娶老婆。他天天在外面跑车,儿子一直是跟着他父母住的。他儿子现在才三岁多一点。事情发生后,和我们公司一样,他父母家的地址也被曝光了,家门口被贴满了辱骂和威胁的话,窗户玻璃被抛物砸坏,更有甚者还把大便堵在他父母家门口或是扔进屋里。他父母都是老实人,觉得自己的儿子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遭受这番责难是应该的。从未对这些人做出回应和反击,只默默忍受着……”

    有一次,王克嘉父母二人带着孙子出去买菜,在回家途中又被人攻击了。对方用烂西红柿和臭鸡蛋砸向他们爷孙三人,烂西红柿砸中了孙子的脑袋,西红柿的汁液像血一样从他头上流下来,他当场就吓哭了,哭得稀里哗啦,梨花带雨。

    而即便是这样,王克嘉的父母也没有对攻击他们的人动怒,只是护着孙子,当场给那些人跪了下来,一个劲地磕头道歉谢罪,说不敢请求他们的原谅,王克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是他们教子无方,只希望他们不要迁怒于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学生家长们并没有同情两个老人和一个小孩,丧子之痛难以平复,臭鸡蛋和烂西红柿仍是源源不断地砸向他们爷孙仨。路人围观拍照,无人阻拦。空气中充斥着悲愤,忏悔,恐惧,还有嘈杂的人声:

    “那我的孩子呢?”

    “我的孩子也是无辜的!”

    “我女儿有活下去的权利吗?是你们的儿子剥夺了她的权利!”

    “我儿子没了,我怎么活?你们还想好好活下去?你们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你们的儿子是恶魔,恶魔!”

    ……

    “直到小区物业的保安赶到,才制止了学生家长们对王克嘉父母和孩子的攻击,并报警将那些学生家长抓回了派出所。可王克嘉的父母并没有追究任何人,而是接受了调解,理由仍是他们难忍丧子之痛,可以体谅并理解。真是可笑,似乎顶着丧子之痛四个字就可以为所欲为,名正言顺地去做坏事而不受惩罚了?!”大巴司机啐了一口,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熄,看了看手表,“我跟你一个小姑娘家,讲那么多干嘛……时间到了,该上车了。”

    “哦……”我答应着,跟在他后面一块儿上车。

    王克嘉纵然罪恶滔天,可罪不及家人,尤其是他那三岁的儿子,在他小小的脑袋里怕是还分不清是非善恶吧,就要被冠以恶人之子来受谴责,未免也太过分了。

    可是,那些学生家长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养了十多年就快成年的孩子,十多年的快乐幸福堆砌起来的城堡轰然崩塌,他们难以承受这个痛苦,却无法找到发泄的出口,从而选择这种方式去“复仇”,责难杀害他们孩子的凶手的家人,在心里觉得似乎就是为孩子报仇了。虽然孩子再也回不来,但他们的悲痛和愤怒能以此为出口发泄和排解。这么想,我又觉得似乎可以理解他们情绪失控后的这般行径。

    想要感同身受,却游离在他们两方的情绪中,想不出所以然……或许只有逃离这个充满记忆的是非之地,才能慢慢淡忘伤痛,重获新生吧。

    “警察干预后,还有学生家长再去找他们爷孙仨麻烦吗?”我踏上大巴,想到这个问题便随口问到。

    “那次被砸烂西红柿以后,他们就搬走了,听说离开了b市。应该是去了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吧!”大巴司机平淡无奇地说到,然后比比手势示意我回座位,“赶紧坐好,系上安全带,要开车了。”

    “嗯,好。”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系好安全带。

    大巴车发动,发动机响起,车身发出轻微的颤抖,我感觉到屁股下的座位抖动着,沉浸在对王克嘉父母和儿子的思考中。一切都很合乎情理,却又觉得哪儿有些许的不对。

    大巴开出了汽车站,我掏出手机给杨丹打了个电话……

第七十九章 三七日祭(一)

    大巴行驶在幽静的乡间小路上,车外艳阳高照,近三十度的高温,车内冷气却开得强劲,冻得我不停地揉搓自己的胳膊,后悔没带件外套上车。

    刚开车时我给杨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觉得王克嘉杀人和自杀有可能是被逼的,而对方威胁逼迫他的筹码可能是他的家人。然后又把从大巴司机口中获得的信息告诉了她。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想宅在家里懒得动弹,却很诚实地表现出了兴奋的干劲。她听完我说的,只回了句:“明白了,我先去搜搜看,待会儿回你。”

    她知道我在想什么。正如我知道她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俩也算挺有默契的。可能我俩都不会承认和对方有默契,而是对外宣称我俩不熟,这似乎也是种默契。

    “喂!那个在大桥下车的小姑娘!前面就是大桥了,桥头下还是过了桥再下?”大巴司机降慢车速,转头喊了一声。

    我连忙回过神来说:“桥头停就行,谢谢师傅。”

    我最后也没告诉大巴司机我也是来祭拜的。下车时,他还好心地提醒了我一下:“你自己小心点,那群家长有的已经像疯子一样了。”

    “嗯?好的,谢谢。”看来他猜出了我来这儿的目的,他人还挺不错的。

    我在桥头下车,大巴缓缓穿桥远去。一眼望去,大桥上烟雾缭绕,众多学生家长已经聚集桥面上开始烧纸钱祭拜亡者了。哭声混作一团,飘荡在湖面上,像是首镇魂歌。

    攒动的人群除了学生家长外,还有不少媒体记者和围观人群,他们拿着相机手机在拍摄着这座祭奠之桥的场景。

    除此之外,桥面上还有多诡异的身影,他们都是我熟悉的面孔。有的在桥面上乱窜,有的站在车行道上任凭来往车辆穿过身体,有的在拥挤的人行道上与人重合在一起。

    没错,那些诡异的身影都是我的同学们。我远远地望着桥上,乌央乌央的,如果我不知道其中有差不多一半的身影是鬼魂的话,真的会以为桥上就是有那么多人,近百口人。

    原来我每天在外面看到的人头攒动就是这样,不知是人是鬼。

    我在桥头驻足停留,盯着桥上看了好几分钟,欲在人群中寻找王克嘉的身影。我不太敢直接往桥面上走,因为人和鬼加在一起的密度有些大,没准就会被鬼穿越身体,到时候我那些已死的同学全都突然现身,非得吓坏桥上的人不可。

    可是,这桥有好几百米长,单从桥头根本无法一眼望尽桥上所有,故我观望寻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王克嘉的身影。

    “你怎么这儿?”一个浑厚磁性的男声从我身后响起。“你也是来祭拜的吗?怎么不过去?”

    我转身一看,原来是李玮。他穿着骑行服,戴着护目镜和骑行帽,脚踩着山地自行车,阳光帅气的荷尔蒙悬浮在他四周。他摘下护目镜,取下骑行帽,头发被帽子压得塌下来,额头全是汗珠,但依旧帅气逼人。

    “呃……我也是刚到。”骑行服修身的效果让他身材更加凸显,健硕的肌肉,线条感十足的手臂和小腿,我看得出神,咽着口水回答他。

    “没想到你也挺重情义,走吧,一块儿过去。”李玮从山地自行车上下来,停在路边锁在桥头的护栏上,对我比了比手势,让我跟他一起过去。

    我像被勾住了魂一样,不自觉地就跟了上去。

    “你是来祭拜谁的?”李玮问我。

    “我……”我搜索着同学的名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谁,“我只是来看看大家,其实,我在班上跟大家都不太熟……”虽没直说我来此的目的是找王克嘉,但这也不算说谎了。来看看大家,我已经看到了,他们就在我们四周。

    “哦,我好像听林琳说过,你在班上就和她一个人熟。呵呵。”李玮轻松地笑笑,嘴角飞扬起的弧线好像某运动品牌的标志。“我跟你们班的人也不熟,我是来祭拜李波的。”

    “嗯,我知道。”虽然他很帅,但这么一并排和他走在一起,不看他的脸,那种像被勾魂的感觉就没有了。我恢复正常,在桥面人行道上环顾着四周,继续寻找着王克嘉的身影,同时也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的同学的鬼魂,谨防被他们穿过身体。

    “就在这儿吧。”李玮在人行道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从包里拿出祭拜用品,准备开始祭拜李波。

    纸钱,元宝,蜡烛,香,还有美女的照片,灌篮高手的漫画,海贼王的手办……如此精心挑选,投其所好,看来他和李波真的不仅是师生关系,也是好朋友。

    我没管他,继续往前走,张望着桥面上的人群和鬼魂们。

    “你去哪儿?反正你没有具体的祭拜对象,不妨和我一块儿祭拜祭拜李波吧?”李玮见我步履不停,叫住我提议到。

    “不用了吧,我不信这些的……”刚说出口就觉得讽刺,同学们的鬼魂就在我眼前,我还说不信这些。李玮和学生家长们明明都看不见,却又相信……对哦,既然李玮是来祭拜李波的,他一定想见到李波吧?我干脆找到李波,让他俩直接见面得了。我突发奇想。

    “随你吧,不勉强。”李玮温和地说,并没有因我的拒绝而不爽。

    帅气又绅士,这么温柔,难怪那么多女生为之倾心。

    我好像又被他短暂地勾魂了,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转身继续在桥面上寻找王克嘉,顺便寻找李波。

    从桥头走到桥尾,我都逐一寻遍了,并没有发现王克嘉和李波的鬼魂。我有些不得要领,心想他们被限制的活动区域不止于此吗?难道桥下的莱茵湖也是他们的限制区域吗?他俩会不会在湖里没上来?我该怎么下去查看呢?

    这时候,我看到身旁一个跪着祭拜的家长扶着护栏站起身,一边抽泣一边捂着头,摇摇晃晃,一副站不稳要摔倒的样子。我连忙跑过去扶着她,生怕她晕了摔倒在地。“您没事吧阿姨?快坐下休息一会儿。”

    “呜呜呜……我们家文文,我好想我们家文文……呜呜呜……”这个家长只是一味地哭,并没有对扶着她的我做任何回应。

    “您是叶文文的妈妈吗?”听到她喊着的名字,我想到了叶文文,就是校运会时和我一块儿被抓阄出来参加比赛的同学。

    “文文……我的文文……妈妈好想再见你,再听你喊一声妈妈……对不起,文文,妈妈平时忙着工作都没有常陪着你……呜呜呜……”叶文文的妈妈仍是哭,没有理我。

    真是可怜。看到她这个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我就是这样,要么别让我看到,我还能闻之不变色的淡然,甚至充耳不闻。一旦杵在我眼前,我就无法淡定不动容了。

    “您先坐在这儿休息一下,等我一会儿,阿姨。”不知陷入极度悲伤中的她能不能听到我说的话,但我还是交代了一句。然后往回向桥头那边跑去,我记得我刚才在桥头位置看到过叶文文的鬼魂。我想让她和她妈妈见一面,一解相思苦。

    跑回桥头,我果然没记错,叶文文正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车行道中央,不时有车辆驶过,穿越她的身体。

    “叶文文!”我冲着车行道上喊了一声。

    数十人闻声看向我,不少鬼似乎也听到了我的声音,四处张望着寻找声源,叶文文当然也不例外,她也听到了我喊她的声音。

    “叶文文,你先到人行道上面来,对,就这个方向往前。”我冲她说,指示着她的行动。

    叶文文莫名其妙地听从着我的指挥,从车行道走到了人行道上,感受着我离她越来越近的声音,站在我面前,露出怯生生的表情。“你是谁?你在哪儿?”恐惧的不是人或鬼,而是未知,叶文文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

    有另外几个同学的鬼魂也跟着叶文文走了过来,和她并排站着,面朝着我。

    “我是陶桃……”

    话音刚出,叶文文和那几个同学一片哗然,露出疑惑和惧色。

    “嘘!你们想见你们的家人吗?那就安静点,别再把其他同学引过来了。”这感觉好像自己是个反派人物在威胁他们似的。

    “陶桃?!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你?!”

    “你没上车,没死对吧?你能看到我们?”

    “你们问那么多干嘛!安静听她说,她说她可以让我们见到家人,我好想我爸爸,拜托你让我见见他!”

    “你信她?我们是怎么死的还不知道呢!记得她当时就执意不上车,她是怎么知道车会出事的?她很可疑!”

    “那又怎么样!我们已经死了!死了!我想见爸爸妈妈,我想离开这里,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求求你,求求你陶桃,让我见见我爸妈吧!”

    他们几个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似乎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反派了。制造了让他们死亡的事故,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范围,还控制他们是否可以见到家人。

    “停停停!你们都闭嘴,听我说行么?”我不高兴地冲他们小声吼了吼。早知道会惹一身骚就不趟这趟浑水了。我一脸无奈地看着四处张望寻找我位置的他们,一共五人,叶文文,李浩,景丽,张善阳和罗俊,问到:“你们都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知道,不就是七月二十一号那天的回程大巴坠湖了吗?”罗俊反问回答。

    “你们怎么知道的?”

    罗俊说,他们醒来以后就身在桥面上,大巴车不见了。起初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觉得很蹊跷很诡异,怎么会所有人都被丢弃在桥面上,而且全都睡着了,不知道曾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的手机全都不在服务区,没有信号。站在路边等,却不见有一辆车经过。集体往桥头和桥尾走,怎么也走不出这座桥,不断折返回来。他们每个人都被这异常无解的情况吓傻了,十分焦虑。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就连王克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的濒死记忆同样是缺失的。

    他们集体在桥上游荡了几天,几近崩溃。某天,他们发现桥上各处突然出现了包装过的鲜花,蜡烛元宝,正在焚烧的纸钱,有的地方还有某些同学的照片,废旧报纸。整座桥就像一个墓场,充满了祭奠的氛围和死亡的气息。

    同学们被吓坏了,抱成一团。李波四下观察,在一堆废旧报纸中看到了上面报道的大巴坠湖事件,立刻明白醒悟了一些,如此蹊跷不可理解都是因为他们已经死了缘故。

    报纸上写明了他们的死因,自然也交代了事故发生的原因。

    李波瞬间爆发,怒不可遏,狂叫一声就冲向王克嘉,撞倒他,骑在他身上,狂殴起他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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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小村医,生性骄狂,武艺超群。英雄救美怒打流氓高大阳,凭借神奇医术,妙手回春邂逅美女镇长,博得芳心。乐施好善,高情远致!拜名师,学神术,在成长的过程中,与数位美女产生爱恨情仇,从平凡的生活走向人生的巅峰。狂傲小邪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狂傲小邪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狂傲小邪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