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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烟枪     废婿当道txt下载     废婿当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0、三十七章

    大婚第三天, 慈恩宫设宴, 请的是在朝宗室, 也是让几位皇子妃认一认亲戚的意思。李玉华穆安之依旧是早早过来, 在慈恩宫用过早饭,不多时太子夫妇,二皇子夫妇也到了。

    外间通传, 陆皇后带着诸妃嫔过来给蓝太后请安。

    李玉华吐出一粒葡萄皮, 放在手边儿海棠几上,用帕子擦了擦掌心,款款起身, 侧首向门口望去, 就见一位头戴九尾凤冠身着华美凤袍的貌美妇人带着诸妃嫔迤逦而进, 如果说永安侯夫人的美丽艳光四射、刚烈凌厉, 那么,这位妇人的美貌便是柔至极处媚自生的最佳写照。那种极至的柔媚, 便是对陆皇后心存芥蒂的李玉华,在见到的第一眼,竟也情不自禁生出几分怜惜。

    陆皇后向蓝太后福身请安,身后妃嫔一并行礼, 蓝太后摆摆手,“不必多礼, 坐吧。”

    陆皇后居蓝太后左下梢的位置,蓝太后略说几句话便打发余下妃嫔退下了。大公主嘉悦公主与二公主嘉祥公主分坐在李玉华与二皇子妃下首,感觉到嘉祥公主讥诮的注目, 李玉华对脸色有些苍白的嘉悦公主微微颌首,嘉悦公主的生母慧妃娘娘一直缠绵病榻,公主的多数时间都在慧妃娘娘身边侍疾。

    嘉悦公主也对李玉华笑了笑。

    陆皇后春水一般的目光落在李玉华身上,声音如同杨花柳絮一般轻柔,“这是老三媳妇吧?是个秀气孩子。”

    李玉华起身向陆皇后一福,礼仪完美无可挑剔,“见过皇后娘娘。”

    “好孩子,无需多礼。”陆皇后摆手示意李玉华坐下的动作与蓝太后刚刚一般无二,眼神温柔,同蓝太后说,“这孩子真好。”

    蓝太后笑,“特别懂事,一见就让人喜欢。我说阿慎有媳妇福,娶了这么个好媳妇孝顺我。”

    陆皇后点头,亲切的对李玉华道,“什么时候有空去我那里,咱们说说话,我准备了许多好东西给你。”

    “有时间一定去,我对娘娘也是思念久矣。”

    嘉祥公主道,“以往在皇祖母这里来,都是坐前头,现在有了嫂子,我们做孙女的就得靠后排了。”

    蓝太后笑,“我一样疼你,过来皇祖母这里坐。”

    嘉祥公主笑嘻嘻的上去与蓝太后同坐宝榻,蓝太后问她这几天可好些了,听着似是嘉祥公主身子不大爽,在吃药。

    相对于话多聒噪的嘉祥公主,嘉悦公主安静许多。

    凤阳长公主是与几位宗室世子妃一起到的,不一时,穆宣帝与诸宗亲世子也到了。

    李玉华也认识了众多宗亲,年纪最长的是楚王世子,五十几岁了,身边带着儿孙,一大家子过来的。年纪最小的是襄阳王世子,十五岁,现在还在宫里读书。

    凤阳长公主是与几位宗室世子妃一起到的,不一时,穆宣帝与诸宗亲世子也到了,这一次宴饮,便是双人一案,如一些还没成亲的公主皇子则是一人一案。

    饮食自然精致,穆安之剥去虾壳,把雪白的虾肉放到她碗里,那种种体贴,惊掉不少人下巴。都知三皇子性情古怪乖戾,如今对这位皇子妃竟如此细心周全。

    这种震惊,与见到李玉华貌不惊人的相貌时的震惊更甚。

    凤阳长公主笑,“我看母后明年就能抱上重孙了。”

    蓝太后最爱听这话,心中无比熨帖,“借你这吉言,必中的。”

    嘉祥公主放下筷子,拿起手边清水慢慢喝一口,视线落在李玉华那里又迅速收了回来,牵唇笑道,“三哥待三嫂真好,以前都没见三哥给皇祖母剥过虾壳。”

    兄弟姐妹里,穆安之最不喜的就是嘉祥公主,他刚要怼回去。李玉华在他手背轻轻一按,瞥嘉祥公主一眼,“你三哥离皇祖母远,你与皇祖母同坐,也没见你服侍皇祖母一二。”

    嘉祥公主未料李玉华这般伶牙俐齿,登时一噎。太子妃含笑打岔,“妹妹现在别说这话,以后有了驸马,也是一样的。”

    李玉华给穆安之夹块蜜汁火腿,弯唇一笑,穆安之看她那慧黠模样,也不由笑了,继续给李玉华剥虾。

    楚王世子妃举杯向蓝太后敬酒,“嫂子,如今三位皇子都已大婚,四皇子年纪尚小,接下来就该是两位公主了。”

    “是啊,嘉悦嘉祥还不急,我得多留她们几年。”蓝太后笑眯眯地。

    宴会上亦有歌舞取乐,李玉华探身同嘉悦公主说话,向她打听慧妃娘娘,说,“娘娘在病中,我过去她未免要起来应付,倒是更扰她的精神。我那里有些补身子的药材,一会儿我打发人给你送去,也是我的心意。还有几件料子,是我家乡产的棉布,做里衣是极好的,你只管收着,不要与我客套。”

    嘉悦公主道谢,“谢谢三嫂,我就厚颜收下了。”

    “就是这样才好。”李玉华举杯,两人干了一杯。襄阳王世子敬一圈酒,到穆安之这里,见李玉华仰脖就干的潇洒,立刻提壶给李玉华和嘉祥公主满上,说,“我敬嘉祥妹妹和三嫂一杯。”

    李玉华不满,“你一杯酒敬我们俩人,你可够精的,不行,这得分着来。”

    “妹妹三嫂你们随意,我两杯。”襄阳世子见李玉华依旧是仰头就干,干完一亮杯子底,襄阳世子竖大拇指,“嫂子你真的好气魄!”

    “客气了。”

    襄阳世子坏笑,“我再敬嫂子一杯。”

    “这样吃酒无趣。”这种臭小子一扬眉一蹙眼,李玉华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眼珠一转说,“咱们划拳,输的吃一盏。”

    “嫂子会划拳?”

    “你就说你会不会吧?”

    “嫂子赢,我喝两盏。要是我赢,嫂子喝半盏就可。”

    宫里宴会也常会行酒令,不过多为雅令,划拳不多见,但其实大家都会。襄阳世子与李玉华划拳比酒,年轻宗室子弟都过来看热闹。

    最后,襄阳世子醉的直搂着穆宣帝叫爹,更是逗的大家轰堂大笑,穆宣帝哭笑不得,“赶紧给阿浩上两碗醒酒汤。老三媳妇,阿浩也是弟弟,你别逗他了。”

    李玉华脸上只是微见酒晕,笑着举杯遥敬穆宣帝一盏,围在李玉华这里看划拳的年轻宗室子弟才算是散了。

    太子妃二皇子妃都傻眼,她俩贤良德淑的出众人物,虽知李玉华惯爱自己抢风头,以前不过是抢她们的风头,现在连她们丈夫的风头都抢,这是什么人哪!

    你还知不知道你是个女人,你是皇子妃啊,看那跟藩王世子划拳的样儿,真是把乡下那套习气带宫里来了!

    好在有些老成的世子不凑年轻人的热闹,都是安安静静的陪着陛下、太子说话的。太子妃二皇子妃都在蓝太后身边服侍,也搏得不少好感。

    基本女眷与上年纪的宗室对这位皇子妃不予置评,年轻宗室倒觉着三皇子妃挺有意思,难怪三皇子都很喜欢。娶个会划拳的媳妇,起码过日子不枯燥。

    原本下半晌就结束的宴会,热闹到天色将晚,蓝太后一看这时辰,笑道,“都吃了晚饭再回。”

    结果,就热闹了一整天。

    蓝太后穆宣帝都喜欢看年轻人活泼玩乐,待大家自慈恩宫告辞,李玉华拉着穆安之的手,对蓝太后道,“皇祖母,父皇、太子殿下,你们稍座,我们和二哥二嫂去送送叔伯兄弟。”

    穆安之心说,这有啥送的。李玉华话都说出口了,他便跟着一道起身,与二皇子夫妇一起将诸世子郡主送到门口,上年纪的叮嘱内侍好生服侍,打灯笼照亮路。平辈的请他们以后常来,就是顺嘴儿说两句好话,显着客气亲热。

    李玉华以往也不认识这些人,头一次见,她便将人头记的差不离,偶有不大熟的,穆安之也认识。

    李玉华半点儿不拿大,笑脸待人,便是有些亲近太子的宗室,心里也得说这位三皇子妃虽出身寻常,倒是个懂礼数的,连带一向冷淡疏离的三殿下都较以往可亲多了。

    送过宗室诸人,两对夫妻折返回慈恩宫,蓝太后这里已经备好醒酒汤,一人喝了一盏。

    穆宣帝起身道,“今天扰了母后一整日,母后定了乏了,儿子就先告退了。”

    大家都要告辞,蓝太后颌首,“那就去吧,皇帝回去也好生歇一歇。”又对几位孙辈道,“明儿再过来咱们说话。”

    穆宣帝带着大家离开,李玉华走在穆安之身畔,她尚不知今日出尽风头可是刺了一个人的眼。嘉祥公主险没气爆,以往这样的宴会,许多人都是围着她奉承,今日却是叫李玉华夺得众人注目。再加上李玉华进门儿后根本不去凤仪宫请安,新仇旧怨加起起。嘉祥公主早看李玉华不顺眼了。

    慈恩宫九级台阶,向征慈恩宫之尊。

    穆宣帝与陆皇后走在前,太子太子妃次之,接下来是二皇子夫妇、穆安之夫妻,嘉祥公主故意走在后面,嘉悦公主一向性情文静,较嘉祥公主的位置还要略靠后些。

    二皇子夫妇下台阶后,穆安之李玉华踩在第七级台阶上,嘉祥公主瞅准时机,下台阶时把脚往李玉华裙下一绊,身子微微侧挡,飞快的往李玉华腰上推去。

    她却不知,李玉华比猴儿还精哪,李玉华先是身形敏捷的一歪,避过嘉祥公主的暗手,然后仿佛脚下长眼一般,步子一错,一脚就狠踩在嘉祥公主的脚面,嘉祥公主一声惨叫。李玉华也一声尖叫,娇花一般柔弱的扑到穆安之怀里,半点没阻挡嘉祥公主滚落台阶的**身姿。

    穆安之连忙抱住李玉华,一叠声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嘉祥公主摔落一头首饰,疼的面色惨白眼泪飙飞,指着李玉华,“你敢踩我!”

    李玉华掩面,拉着穆安之的袖子娇滴滴道,“不知什么东西硌了我一下。”

    嘉祥公主哭,“我的脚我的脚!三嫂踩我,推我下来!”

    陆皇后陡然听到女儿的哭声,立刻快步过来,再听到嘉祥公主的哭诉,这次是真忍不了了,目光如同根根钢针刺向李玉华,怒问,“老三媳妇,你干嘛踩嘉祥!”

    李玉华柔柔弱弱地拭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公主在我身后,我好好挨着三哥走路,是问皇后娘娘,我怎么样才能踩到公主的玉足,还要怎样才能推她下来?嘉悦妹妹也在我后头,您问问她,我可有回头踩公主,可有推公主?”

    太子妃看嘉祥公主鞋面上的脚印,心疼的直皱眉,“可,嘉祥妹妹这就是被人踩的呀?

    穆宣帝与太子也过来了,都盯着嘉祥公主脚面上的鞋印。李玉华道,“那就得问问公主怎么在我身后却把脚伸到我脚下来了。脚伸的这样长,有什么办法,赶巧了吧。我脚底下又没长眼,还硌了我一下子哪。”

    “就是你踩我你推我!”嘉祥公主大哭不止。

    前因后果,穆安之一望即知,冷冷的问嘉祥公主,“那你就说说,玉华怎么踩到后头的你的脚,又怎么能不回头就推到你!她后背长手了?”

    “就是她就是她!我的宫女都看到的!”

    嘉祥公主身边的宫人呐呐道,“公主鞋上的脚印是谁的,一验便知。”

    嘉悦公主欲言又止。

    如银月光下,李玉华的笑容越发温柔,她像是在回味着什么美好回忆,饶有兴致的讲述道,“以前我们村儿有个坏丫头,下暗脚绊我,殊不知我早防着她,我一脚就给她踩断了,踩得她下半辈子都不敢在我跟前下黑脚。孔圣人说,以直报怨,我非圣人,以怨报怨也留了情,父皇和娘娘就不用谢我了!这种黑心的蠢丫头,也就生在皇家,要是在我们村儿,早叫人打死了!”

    她一扯穆安之,霸气四溢,声音冰冷,“走,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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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三十八章

    披一身如水月光, 李玉华昂首挺胸, 目光笔直, 面色冰冷, 她那不高的个头儿硬是走出了一种傲睨众生的气派。

    穆安之都只是跟在李玉华身畔,不被她落下,余者诸人除了喘气和脚步声, 更不敢发出半点多余动静, 生怕惹皇子妃娘娘不高兴。

    回到玉安殿,穆安之递给她一盏蜜水,“还生气哪?”

    “我生什么气, 我又没吃亏。”李玉华喝两口蜜水, 随意的晃两下脚, “就是没想到我竟然要对付这种不上道的把戏。”李玉华问孙嬷嬷, “嬷嬷,你以前不是跟我说嘉祥公主聪明伶俐么?这是个聪明伶俐的样儿么?”

    孙嬷嬷满脸尴尬, “以前,以前看公主是挺聪明的。”

    李玉华快人快语,抱臂盯着孙嬷嬷,“少哄我, 这话不实在。”

    孙嬷嬷见内室除素霜素雪外也没旁人,便说了, “公主以前就是爱争个尖儿,奴婢们自然得捧着赞着。哎,今天这个实在没想到。”

    孙嬷嬷的意思翻译一下就是, 人家是公主,又是个掐尖儿好强的性情,平时拍马屁都来不及,就是有缺点咱也不能说啊!咱们做下人的就是顺情说好话,拍马屁的话,也没人当真的。

    “真是蠢啊。换个稍微有脑子一点儿的,就算要下黑手,也不能自己干哪,打发个宫人不就行了,事不成起码有个替死鬼。她倒好,自己动手,我早防着她哪。”李玉华感慨,“以前我还当宫里人个个聪明伶俐,原来也不是。”

    孙嬷嬷哭笑不得,劝道,“老奴说句不当说的话,您那一脚也重了些。”

    李玉华嘿笑一声,“要是叫她绊倒我,我一样得摔个狗吃屎,现在得意的就换成她啦。她自己先生害人的心,怪不得旁人。”

    “就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就给她踩折了。”穆安之在旁道。

    “现在娘娘刚进门儿,姑嫂之间,总有些磕绊,日子长就好了。”李玉华性情厉害,孙嬷嬷也没狠劝。就是她说,嘉祥公主也的确是一丝道理不占,自己先生坏心,要是李玉华轻轻避开,只当没这事,是嘉祥公主走运。李玉华踩她一脚,她也是白挨着。

    就是陛下与娘娘,一边是刚进门儿的媳妇,一边是闺女,纵疼爱多年,心里是偏着闺女的,也不能有碍公正。

    孙嬷嬷带着素霜素雪准备洗漱物品,李玉华今日心情好,还泡了个澡。穆安之则是雀跃昂扬中又带了一丝担忧,一面觉着玉华妹妹真不愧自己看中的人,恩怨分明,一面又觉倘以后与玉华妹妹分开,皇后必然要报复玉华妹妹的。

    直待身畔传来李玉华轻柔均匀的呼吸声,穆安之方暂且放下心事,也静静入眠。

    倘不是嘉祥公主自己已经哭的面目惨白,穆宣帝必要训斥她几句。

    陆皇后一叠声的吩咐宫人小心的将公主抬上辇轿,送到凤仪宫去,太子吩咐吕安拿牌子去宣太医。太子妃柔声将事禀给出来问怎么回事的林嬷嬷,也一道同太子跟着去了凤仪宫。

    穆宣帝则是单独回了宣德殿。

    智慧都是相通的,聪明人的想法往往近似。夜风拂过面颊,此时穆宣帝所想倒是与李玉华所言相仿,先是有一种我闺女怎么是个蠢货的惊愕认知,继而才在心里为闺女开脱,说不得就是小孩子一时娇蛮恶作剧,她也不一定真就是要绊老三媳妇,兴许就是吓吓她嫂子。

    好在,穆宣帝并非是个自欺之人。

    先不说从台阶上滚下来可不是小事,你觉着自己孩子是开玩笑,人家不觉得,踩上一脚,也没什么办法,谁叫是你家孩子先动手哪。尤其一边儿是闺女一边儿是儿媳,穆宣帝虽则觉着李玉华厉害了些,也不会着内侍去训斥她。

    都是叫人不省心的。

    穆宣帝不打算多管此事。

    宫人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要为嘉祥公主将鞋脱掉,嘉祥公主已经继续惨叫起来,陆皇后训斥宫人,“你轻点!”

    宫人额角都冒汗了,太子道,“孙姑姑哪里敢不轻着。”上前示意孙嬷嬷到一畔,太子修长的手指握住嘉祥公主的脚腕,另一手握住她的鞋后跟,劈手便将鞋给她拽了下来。

    嘉祥公主一声凄厉惨叫仰倒在床间,疼的唇角都不带一丝血色,躺在床间说不出话。陆皇后握着闺女的手,心疼的急声唤道,“祥儿祥儿!”

    太子俐落的将白袜一并给她拽了下来,嘉祥公主整个脚面青肿骇人,惊的太子妃低呼一声,“都肿成这样了。”

    太子垂眸瞥一眼,握着嘉祥公主的脚踝活动着,问她,“疼不疼?”

    嘉祥公主已经要疼死了,另一只脚猛的向太子踹去,太子一掌给她打落,把手放下,淡淡起身,“不似伤到筋骨的,皮外伤,不要紧。”

    嘉祥公主就知道哭着喊疼了,哭的哑了嗓子。

    宫人捧上温水,太子过去仔细的洗过手。御医急急赶来,看过公主的脚伤,诊断与太子无二,皮外伤,开些活血化淤的药膏,好好修养上半个月就能走路了。

    御医告退后,太子道,“我们也回了,明天母后打发人给三弟妹送些东西。这事原是嘉祥无礼在先,待她好了,也让她去赔个不是。”

    嘉祥公主头发篷乱的躺在床间,咬牙切齿,“我不去!”

    “就这么定了。母后也早些歇了吧。”太子微一躬身,带着太子妃告退。

    一直回到宫殿,太子方同太子妃道,“你今天的话说错了。”

    太子妃望向太子,烛光在太子幽黑的眼瞳深处跳跃,如同两簇小小火苗,太子说,“嘉祥受伤,第一件事是请御医,而不是追究谁踩的她。嘉祥是嘉祥,你是你,玉安殿没有对不住你,你就不要与玉安殿交恶。嘉祥的立场,并不是你身为太子妃的立场。”

    这其间的关系利害,不必太子明说,太子妃也已经想到了,不禁露出羞愧神色,绞着帕子道,“我一时没想这么多。要不,明天我去瞧瞧三弟妹?”

    “不用求急,慢慢来。你记住这一点,你是太子妃,身份尊贵,凡事要公正,要分清先后主次。”

    慈恩宫。

    蓝太后听完林嬷嬷的回禀,不禁叹气,“瞧瞧,遇着硬茬子了。”

    嘉悦公主带着宫人内侍回到母亲宫里,慧妃还没有就寝,见闺女回来,先令宫人端上备好的汤羹。嘉悦公主有些心事,略用了两勺,就没再吃了。

    慧妃倚着隐囊,面色微带些苍白,拉着女儿的手问,“以往宴会下半晌就结束了,我听说今天热闹,太后娘娘留你们一道在慈恩宫用的晚膳。”

    嘉悦公主点点头,眼神欲言又止。慧妃打发了宫人,继续问,“可是出事了?”

    嘉悦公主把嘉祥公主和李玉华的事讲了一遍,她说,“我当时走的比嘉祥还要靠后些,我看到是她先要推三嫂的。”

    慧妃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意,刚要说话,又觉喉咙间微微发痒,不禁轻嗽几声。嘉悦公主端来温水,慧妃喝几口,脸上咳出微些血色,与闺女道,“如果有人问你,你就实话实讲。如果没人问,就不要说。”

    慧妃又问,“三皇子妃是个厉害人吧?”

    “三嫂待我挺和气的。今天三嫂和襄阳世子划拳,襄阳世子醉的把父皇认成襄阳王了,一个劲儿的说‘父王,你怎么来帝都了?’,逗的大家伙儿直笑。原本挺好的,宗室告辞的时候,三哥三嫂还有二哥二嫂都送到宫门口的。我看是三嫂想送宗室,就把二哥二嫂带上了。大家从皇祖母那里告辞时还都挺高兴的,嘉祥怎么生这样的坏心,三嫂可没得罪她。”

    “嘉祥公主的性子早被惯坏了,你哪里知道她为何不高兴。”慧妃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柔声细语的同女儿道,“我没有儿子,你也没有同胞兄弟,我们不涉入朝廷大事。你与诸皇子公主们交往,以平常心即可。”

    第二天,李玉华就打发人送来药材和衣料。

    慧妃很客气的打赏了孙嬷嬷,她精神头儿不错,同孙嬷嬷说了几句话。她这里药材不缺,她是有女宫妃,位份也高,蓝太后对她颇是照顾。慧妃瞧着两匹樱草色料子,光泽雅正,摸起来柔软贴身,“这么好的棉布可不多见。”

    嘉悦公主笑,“比宫里现在用的棉布都好。”

    “奴婢也说这料子好,宫里的棉布大都织的松散,不如这料子挺括,可摸在手里,又觉着柔软贴服。”孙嬷嬷道,“三皇子妃说,昨日见到各位兄弟姐妹,没什么可聊表心意的,这棉布是她家乡所织,是她的一点心意。她怕过来打扰娘娘休养,待娘娘身子大安,她一定过来拜见。”

    “三皇子妃太客气了,我现在精神头儿挺好,让她闲了只管过来。”慧妃令宫人取来一只细长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对宝光莹莹的赤红双喜金钗,慧妃笑,“这是当年我进宫时陛下赏给我的,如今我这年纪,也久不戴了。三皇子妃新进门儿,愿她与三皇子夫妻恩爱。嬷嬷帮我带给三皇子妃吧。”

    “是。”

    于是,今天玉安殿众人的任务就是往各有子或是有女妃嫔那里送料子,说是给小姑子小叔子的礼物。简直又把太子妃、二皇子妃闪了一回,我们也有许多礼物,你出风头前倒是跟大家伙儿说一声啊!

    这叫什么人哪!

    只管顾着自己个儿做好人,完全不顾旁人死活!

    而且,李玉华送遍了皇子皇女,就是没送嘉祥公主。嘉祥公主当然也不缺李玉华的破料子,可这种旁人都送,单不送她,仍是把嘉祥公主气个好歹,恶狠狠咒骂李玉华半日犹不解气!

    李玉华在玉安殿收拾自己的嫁妆,想拿出些东西来用,穆安之看她热火朝天的折腾,温声道,“你干脆还是等一等,待咱们出宫,屋里随你怎么布置?”

    “出宫?干嘛出宫啊?”

    “宫外的皇子府都要收拾好了。”

    李玉华惊的张大嘴,“意思咱们得住宫外去?”

    穆安之点点头,李玉华犹如被突出其来的一记重锤打懵,她叉着两只手看着穆安之,“为什么要住宫外去啊?”

    “宫里有什么好的。”待穆安之跟李玉华解释清楚皇子成年就要出宫的规矩,李玉华的失望溢于言表。穆安之看她跟霜打的小茄瓜一般,只得安慰两句,“宫外多好,到时府里凭你说了算,咱们还能天天去吃太平居。”

    非但慈恩宫的小笼包也很好吃,就是对比一下,皇宫多气派啊,宫外王府再好,能比得上皇宫么!李玉华天□□繁华,她就爱住阔气的地方!

    李玉华也没心思收拾嫁妆了,她蔫蔫的没了精神,半晌,说了句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好喜欢皇祖母,还没跟皇祖母住够哪。”

    没蔫儿半刻钟,李玉华就恢复了精神抖擞,既然要搬到宫外去,嫁妆便不收拾了。不过,抓紧在宫里住的有限时间,更得跟慈恩宫加深一下感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ps:不用手机效率真的提高很多,竟然上午就写好一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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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三十九章

    第二天, 李玉华穆安之依旧早早去了慈恩宫, 早膳后, 穆安之回玉安殿, 因为要有妃嫔过来请安,穆安之不方便在慈恩宫久留。李玉华没走,她跟陆皇后、诸妃嫔、以及太子妃、二皇子妃一起, 在慈恩宫说笑。

    蓝太后问起嘉祥公主的脚伤, 陆皇后柔声道,“太医说未伤到筋骨,只是脚面都青紫了, 得养个十天半月才能下床走动。”

    “那就好。”蓝太后令林嬷嬷拿两瓶虎骨酒给嘉祥公主送去。

    陆皇后叹道, “也是这孩子调皮, 爱开玩笑, 老三媳妇,你别同你妹妹计较啊。”

    “娘娘放心, 我没事儿。”李玉华眉眼灵动,笑道,“以前在老家,大家伙儿也常说我调皮, 爱开玩笑。这缘分从哪儿说哪,我这性子竟跟嘉祥妹妹一样, 真是命里注定我们要做姑嫂的。”

    陆皇后好悬没叫李玉华这无耻的话气死,勉强笑笑,端起茶来吃。

    陆皇后还有事同蓝太后商议, “明天就是初一十五诸诰命进宫请安的日子,介时,诸皇子妃的娘家人都要进宫的,想来许家老夫人也记挂老三媳妇。”

    蓝太后道,“都是亲家,这也不是外人,何况玉华深得哀家的心,让她们进宫吧,也跟玉华说说话。”

    李玉华知道因李代桃疆之事,蓝太后十分恼怒,自此不准许氏女眷进宫。李玉华唇角一挑,说,“皇祖母,这差使就交给我吧,我打发人去说一声。明天非但要让我祖母、太太进宫,把两位妹妹也请来,如今我在宫里,与三哥夫妻恩爱,又有皇祖母这样慈爱的太婆婆,皇后娘娘、诸位妃母也很关爱我,与两位嫂嫂恰同亲姐妹一般,我过的这样好,得叫我娘家人看看,她们得多为我高兴啊。”

    蓝太后心说,傻丫头,你过的这样好,说得你那后娘得咬碎银牙。可看李玉华一脸欢喜模样,知这丫头向来鬼主意多,蓝太后也便笑了,“成,你打发个人回家说一声便是。”

    李玉华笑,“我们太太与皇后娘娘还是嫡亲的姐妹,明天我设宴款待娘家人,我知皇后娘娘必然思念妹妹,娘娘,您到时可别截我的和,把人请到凤仪宫不放啊。”

    “看玉华你说的,咱们既不是外人,不如我凤仪宫设宴,你们一起过来。我母亲几次提起你,很喜欢你。”

    李玉华笑的比外头太阳都灿烂,“陆老夫人什么时候想我,只管到玉安殿给我请安,我必在的。”

    凤阳长公主都没忍住,多看李玉华一眼,李玉华笑颜如花,一位有些年岁的妃嫔笑道,“看三皇子妃说的,陆老夫人这把年纪,又是长辈,太后娘娘也不忍她老人家多劳累的。”

    “我就是这点儿像皇祖母,天生的尊老爱幼。”李玉华说,“以前我们村儿的路不大好走,我还出钱修过路哪。那路现在就叫玉华路,不是我吹牛,人人说起我来,就没一个‘不’字。”

    太子妃反应过来,柔声道,“待祖母明天进宫,一定让她去给三弟妹请安。”

    “看大嫂,还当真了。我玩笑的,不管陆老夫人到不到我那儿去,我怎会真让她那样的老人家给我见礼呢。皇祖母都不忍她老人家劳累,我更不忍的。”李玉华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简直气的人胃疼。

    陆皇后与太子妃是何心情,大家不得而知,凤阳长公主却是知道,陆皇后真是亲手给自己引来一头猛虎。

    及至中午,陆皇后与诸妃嫔起身告退,蓝太后对三个孙媳道,“你们也回吧,年轻小夫妻,正当多在一处。”

    李玉华精明似鬼,她坐着不动,“大嫂二嫂别管我,我还有悄悄话跟皇祖母说。”

    待大家都走了,李玉华悄悄跟蓝太后道,“我早上跟三哥说了,让他中午过来吃饭,他一会儿就来了,我们就不走了。”

    “哎哟,真是个猴儿。”蓝太后哈哈大笑,凤阳长公主也是好笑,问李玉华,“你们那儿的姑娘都这么精灵?”

    “比我精灵的还没有,但有比我聪明的。”

    “要是在帝都,你叫她进宫来给我们瞧瞧,比玉华你还聪明,我不信。”

    “真有,我说出来姑妈皇祖母你们都听说过她。她已经嫁人了,嫁的裴状元。”

    这一说,蓝太后凤阳长公主简直如雷贯耳,蓝太后惊异地,“如玉媳妇也是你们一个村儿的?”

    “我跟木香姐是远房表姐妹,隔壁邻居,两家就隔一堵墙。”李玉华说,“我们整个村儿算下来,也就是木香姐比我聪明。”

    凤阳长公主都忍不住感慨,这是什么样的缘分!穆安之与裴如玉比亲兄弟也不差什么,李玉华和裴如玉的媳妇竟然是一个村儿的,这是什么村儿啊,咋这么出人才呢!

    当然,裴如玉媳妇不算什么人才,那就是个泼才,听说撒起泼来不管不顾,闹得裴相家里鸡犬不宁。

    李玉华就跟蓝太后、凤阳长公主普及了一下她的好朋友兼表姐妹木香姐如何聪明如何了不起,“虽然都说裴状元很厉害,年纪轻轻便金榜题名,木香姐不过因是女儿身,不能科考,不然以木香姐的聪明,绝不能居裴状元之下。”

    反正,李玉华是天花乱坠一顿夸,蓝太后、凤阳长公主听着都觉不靠谱儿。

    李玉华突然提及一事,“皇祖母,怎么早上太子和二殿下没来给您请安呢?往时他们都跟太子妃、二嫂一起来的呀?”

    蓝太后道,“太子、二郎早上都要去上朝,就不过来了。往时,他们也都是晚上过来。”

    李玉华就更不明白了,不解道,“那怎么三哥不用去上朝?”

    蓝太后道,“皇帝已经说了,让阿慎去翰林院,兴许事忙给忘了,中午叫皇帝过来,我问他一问。”

    “不用不用。”李玉华连连摆手,“我跟三哥正想这几天多陪皇祖母,要是去早朝他就没空了,早朝的事以后再说吧,这不急的。”那翰林院是个啥,李玉华也不知道,待她打听清楚再论不迟。

    午膳后李玉华穆安之回玉安殿休息,打发了宫人,李玉华问起翰林院的事,穆安之道,“翰林院啊,修书的地方,怎么了?”

    “那地方的差使是好差使吗?”

    “还成吧。”

    “我听皇祖母说父皇想让你去翰林院。”李玉华不觉着修书是什么好差使,“那岂不是要跟书呆子们做伴了。”

    “翰林都是有学问的学士。”穆安之纠正。

    李玉华一时搞不清朝廷都有些什么差使,她说,“先时我就说要学一学官制,三哥你教我吧。”

    “你现在哪有学习的心,你成天在皇祖母那里巴结皇祖母还来不及哪。”

    “我那是巴结吗?我是真心孝敬皇祖母。”李玉华不服,“我跟你说件事,明天许家人要来进宫请安,我跟皇祖母说好了到时要借寿膳房置酒席,你可得给足我面子。”

    “啥?你还要置酒席给他们吃?”穆安之瞥李玉华一眼,重重的一撂手里茶盏,发出啪的一声,“脑子没病吧?他们对你有什么好的?你以为把你接帝都来真是安好心哪?不过是你这丫头有些傻运气。还请他们吃饭?吃屁!”

    “请吃饭怎么啦?我以前常请手下败将吃饭。每次看他们那一脸言不由衷跟我说好话的样儿,我就特高兴。”

    “我还以为你真傻了。”原来没傻。

    李玉华瞪穆安之一眼,从案上取下穆安之给她写的关于官制的书,“过来给我讲一讲。”

    穆安之给李玉华讲了一下午,先泛泛讲了帝都各衙门,李玉华闻一知十,提笔做个总结:

    吏部=管家。

    户部=账房。

    礼部=规矩嬷嬷。

    兵部=护院。

    刑部,大理寺=执事

    工部=工匠房。

    翰林院=文房。

    御史台=告状的。

    钦天监=算命的。

    穆安之看到李玉华的总结,放声大笑,直夸李玉华百年不遇的天才。李玉华说,“我这是为了好记,你以为谁都能过目不忘的。”

    李玉华琢磨着翰林院这地方,说,“太子在哪儿当差?二皇子呢?”

    “太子跟在陛下身边学习政务,二哥在工部。”

    李玉华想了想,原来二皇子在管泥瓦匠的事儿,那相较之下,倒是在文房更显文雅,李玉华摸摸下巴,叼着笔头琢磨,“要说最肥的不是管人就是管钱,吏部户部最好。”

    “妇人之见。”穆安之道,“自来新科进士中的佼佼者先入翰林为庶吉士,做满一年庶吉士再各派职司。清贵不过翰林,重用不过翰林。即便翰林院里也有大半生都沉浸学识之中的学士,但朝中诸大员,一半以前都在翰林呆过。”

    “原来还有这诸多讲究。”李玉华瞪圆双眼,“那你就去翰林当差吧,三哥。”

    “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陛下说不定又改了主意。”穆安之从她嘴里把笔头拿出来,擦擦上头的口水,放到洗笔池中洗干净,“我想着过些日子咱们求块藩地,分封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岂不好。”

    “啥!”李玉华一嗓子险没把穆安之震聋,吓的在外当值的小易连忙跑进来,李玉华一指门口,“小易你出去,不叫你别进来!”

    小易看主子一眼不像有性命之危要挨揍的,不放心的退了出去,李玉华坐不住了,她站起来问穆安之,“啥叫分封出去啊?”

    “就是皇子年长各有封地,像楚王、襄阳王他们都不在帝都,都在自己封地。”

    “咱们也要往外地去?”

    “最好能去北疆,如玉在那里,你跟他媳妇也是好姐妹,咱们在一处,多好。”穆安之一脸向往。

    好你个脑袋瓜!

    李玉华气死了,她半点不觉着北疆那种春风不度的破地方有什么好的!世上还有比帝都更好的地方!还有比皇宫更气派的所在!

    北疆什么的,听起来就觉着还不如她们村儿!

    再说木香姐裴状元都去北疆了,他们还去做什么,先让裴状元木香姐经营着,他们趁机在帝都多捞些本钱才好!

    李玉华眼睛憋成个三角,俩眼珠子跟刀子似的豁豁的往外放光,一脚盘到膝上,一腿支地还不停抖啊抖,肚子里算盘珠子拨得啪啪想。看这小老虎的样儿,穆安之得提醒李玉华一句,他说,“那啥,先前咱俩商量的事,你还记着吧?”咱可不是真成亲,咱是假夫妻,怎么就藩的事你比我还认真哪。

    李玉华恶心恶气,“记得。”

    穆安之,“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态度啊,小华。”你这也变得太快啦。

    “以前还没嫁你,当然得装个样。现在嫁都嫁了,我原形毕露啦。”

    穆安之:看你这理所当然的嘴脸,我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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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四十章

    凤仪宫。

    宫人小心翼翼的捧上香茶, 陆皇后刚要入口, 终是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摔个粉碎!

    宫人内侍无不噤若寒蝉。

    恨意在胸中鼓噪, 陆皇后银牙紧咬,胸膛不停起伏,搭在凤榻扶手上的纤细玉手因怒气微微颤抖。真的太久了, 太久没有遇到这样放肆的丫头, 也太久没有受到这样的羞辱与顶撞。

    陆皇后在想象中大概把李玉华凌迟了一千遍,方在钟嬷嬷的劝慰下恢复平静。

    眼下,她还真不能把李玉华怎么着, 这贱丫头恨不能给慈恩宫当狗, 而且字字句句挑不出毛病, 陆皇后道, “你还是去许家一趟,明天别让妹妹进宫了, 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钟嬷嬷,“是。”

    许府。

    许太太正瞅着一匣子点心堵心,钟嬷嬷就到了,待钟嬷嬷委婉说明后, 许太太叹气,“我正发愁, 她特意打发云雁回来说明天让一家子都进宫去,我与老太太去倒罢了,惠然婉然去做什么呢?三殿下的性情, 咱们又不是不清楚。她还特意要惠然婉然一起进宫,我就觉蹊跷。”

    钟嬷嬷叹道,“这样天大富贵落到她头上,老奴端看不出有半分感激来。在宫里,倒是处处与皇后娘娘不睦,昨儿还踩伤公主,今儿个说话那叫一个阴阳怪气。”

    “嘉祥怎么了?”许太太顿时满脸关心。

    “下台阶时被三皇子妃一脚把脚面踩青了,从台阶上跌了下来。这会儿还下不了地,在修养哪。”

    许太太登时气恼至极,“这是怎么说的?难道还没个天理了,就这样坐视嘉祥被这丫头欺负!”

    “您不知道三皇子妃为人厉害,岂是公主这样单纯的小姑娘能及。咱们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公主还比她靠后些,就被她险踩断了脚。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她口齿又厉害,公主说被她踩了,她反污公主先动手。不是我说,公主什么样的身份,就是有谁惹公主生气,也是让宫人女官教训,堂堂公主殿下,难道会做这样的事?”钟嬷嬷好一番的颠倒黑白,许太太则是由衷信服,“早在我们府上时,我就瞧出那丫头有心计。”

    “刚被接回府里时,那真是一句话不说,一个字没有,老实的像块朽木头。没三天,就原形毕露了,把我们老太太哄的眼里就她一个。她现在到底在宫里如何,我听回来送点心的丫环说,她如今在宫里可是得意极了。”

    “这样的姑娘都是满肚子的心眼儿,自打大婚后,成天跟长慈恩宫似的,围着太后娘娘说长道短。可不是奴婢不恭敬,从没听说进门儿三四天,媳妇还没给婆婆行大礼的。”钟嬷嬷嗤笑,“三皇子妃就干的出来,也就是她顶着个许字,不然,朝中御史就得说话了。”

    “岂有此理!还有这样的事!”许太太啪的一掌击在几上,“你放心,我定将此事告知我们老太太!”

    钟嬷嬷叹道,“不论是您还是您家老太太,还是要心中有数的好。咱们看来虽是泼天富贵给了她,如今瞧着,她哪里有半分感激呢?她心里存的事,不必说也知道,无非就是为她娘不平罢了。”

    许太太脸色微变,嘴角紧紧的抿成一线,钟嬷嬷闲话少言,起身告辞,“娘娘今天也不大痛快,她明天一定要你们进宫,不一定安得好心,特别吩咐我过来跟二姨说一声,您心里有个防备才好。”

    “我知道了。嬷嬷在宫里好生宽一宽姐姐的心,也不必为那丫头气恼。这才到哪儿,路还长哪。”许太太一路送钟嬷嬷直到二门。

    望着钟嬷嬷远去,许太太轻轻的吸了口气,慢慢往回走,她并没有再回留芳院,而是直接去了老太太的寿德堂。

    许老太太正是满心欢喜,今日云雁回府,非但带来了点心回来,还特意说了明天进宫的事。许家因得罪太后娘娘,好几个月不能进宫请安了,如今解了禁令,如何不喜。

    何况,云雁说了李玉华在宫里的事,许老太太更是高兴。非但与三殿下琴瑟和鸣,还深得太后娘娘的喜欢。许老太太早就认定李玉华能干,果然很争气,没白瞎那些嫁妆。

    见许太太过来,许老太太笑,“我听说钟嬷嬷来了,今儿个是怎么了,头晌玉华打发云雁回来,下晌钟嬷嬷又来了,可是皇后娘娘那里有事?”

    “嬷嬷倒是说了几件事,我觉着不大妥当,想跟老太太商量一二。”许太太道。

    许老太太对郑嬷嬷使个眼色,郑嬷嬷便带着屋内丫环退下了,许太太便把李玉华进门至今都未向皇后娘娘请安,还有与嘉祥公主的冲突都告诉了许老太太。

    许老太太疏淡的眉毛皱了起来,与嘉祥公主的事暂且不提,嘉祥公主是嫡公主,一向受到帝后宠爱,如果不是李玉华占足道理,凤仪宫断不会看闺女吃亏。但,没向凤仪宫请安的事一定是真的。许老太太问,“那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姐姐想玉华大概还是对她母亲的事有所误会,明天咱们进宫,老太太,不如还是我服侍您进宫,惠然婉然就算了。不说旁的,倘遇到三殿下,再有什么误会可如何是好呢?”

    许老太太想了想,却有些拿不定主意,李玉华虽在许家的时间不长,却是个极聪明的姑娘,自己丈夫跟自己妹妹发生冲突,哪怕李玉华对许家存了怨恨,可这样对李玉华也没好处,传出去反说三皇子与小姨子如何如何。损人利己的事,李玉华会做不稀奇。损人不利己的事,李玉华何必去做。

    许老太太干脆说,“这事等晚上阿箴回来同阿箴商量吧。”

    晚饭后,许老太太亲自同儿子说了此事,许箴直接同妻子道,“皇后娘娘关心则乱,玉华不会这样的,她不是这样的人。”

    许太太细细的眉毛拧成个小疙瘩,“可三殿下的性情,岂是人可揣测的。”

    “听云雁回来说,三殿下跟玉华特别好么,兴许就叫玉华劝着改了性子。”

    “可万一三殿下发作,要怎么办?”

    许老太太有些不悦,问许太太,“那惠然就一辈子不进宫了?现在在咱家无妨,她明天去不去也无妨,可以后呢?以后她嫁了人,难道就没进宫的时候?若是知道三殿下在宫里便要躲着避着,岂不是告诉世人,她与她大姐姐有隔阂。”

    烛光下,许箴眼神幽深,“娘的话在理,这是难得的与三殿下和解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没有第二个。”

    许太太内心深处艰难的做着抉择,哪怕当初极力劝说丈夫接受李代桃僵之计,她大概也从未料到有朝一日会向李玉华低头。她想像中的三皇子妃的生活,应该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农村少女,艰难卑微的在三皇子面前讨生活的模样。这少女不得不依附陆家,不得不依附许家,所以,不得不对自己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哪怕得到皇子妃的尊位,她仍是不配的,仍不过是替自己女儿跳进火坑的替代品而已!

    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的预料不同!

    这抉择如此沉重,沉重到她忘记当年得到许箴的快乐,更忘记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其实原应该属于另一个女人!

    第二日清早,李玉华照旧和穆安之到慈恩宫请安用早膳,早膳后,穆安之就回玉安殿去了。李玉华陪在蓝太后身畔,短短四五日相处,蓝太后心中已非常喜欢李玉华,让她与自己同坐。待陆皇后带着太子妃、二皇子妃与诸位妃嫔过来请安,因是诸诰命进宫的大日子,蓝太后略说几句,就令妃嫔各回各宫了。毕竟一会儿在朝的各自家人入宫的话,妃嫔都会见一见家人的。

    李玉华没走,她还陪着蓝太后说话。

    过一时,先是凤阳长公主宗室郡主世子妃等人过来,接着就是诸诰命来慈恩宫行礼。

    李玉华见到了许老太太许太太,许惠然许婉然进不来正殿,她们是无品阶的臣女,即便是跟着家中长辈进宫,也不过是在殿下等侯。

    蓝太后留几位宰辅夫人说话,其余人等令她们先到凤仪宫请安。

    李玉华突然开口,“皇祖母,我久不见我祖母和太太,我家太太与皇后娘娘也不是外人,我先请祖母、太太到我们宫里去了,您打发个人同皇后娘娘说一声吧,我特特截了和,还请皇后娘娘别怪罪我。”

    蓝太后笑与许老太太道,“玉华时常说起你,咱们不是外人,皇后也不计较这个的,你们便与玉华到玉安殿去吧。祖孙一起说说话,也看看孙女婿。这不是哀家说大话,阿慎和玉华真是天造地设的般配,俩人好的仿佛一人一般。”

    凤阳长公主弯唇笑道,“我们都可作证,安之待玉华那样的周到细致,我都说皇家要出一个情种了。”

    许老太太见蓝太后一改先时冷淡,连凤阳长公主都这样说,抑制着心中喜悦,得体答道,“皇恩若海,三殿下斯文俊雅,我这孙女也端厚懂事,无怪他二人相敬如宾。”

    李玉华看向蓝太后,蓝太后点点头,“去吧,跟你祖母好生说说话。”

    李玉华起身福一礼,便带着许老太太、许太太告退了。果然出了正殿,在院中见到恭立的许惠然许婉然姐妹,李玉华尖尖的下巴微抬起个小小弧度,笑道,“妹妹们也来了,我在殿里预备了好吃食。快跟我走吧,别在院儿里傻站着了。”

    内侍抬来辇轿,李玉华对许老太太、许太太道,“恕我放肆了。”

    许老太太连忙道,“娘娘请——”

    李玉华坐上步辇,内侍稳稳抬起,李玉华垂眸看一眼只能步行跟随的许家众人,心下甭提多顺畅。坐在步辇上,清风扬起李玉华的流海,李玉华惬意的想,这就是扬眉吐气的滋味呀。

    宫道绵延,李玉华望着前方的一个大红步辇,步辇上坐的并不是宫妃,因为后背也看得清头发花白。李玉华问一句,“那步辇上坐的是谁?”

    素雪回道,“应是陆国公老夫人。”

    “素日见楚王世子妃,论辈份与皇祖母同辈,比我们还长一辈,也五十几岁了,那日我送她出门也没见她乘步辇。民爵夫人在宫可乘步辇么?记得禁宫律中并没有这一条。”

    许太太的脸颊犹如被李玉华凭空一记掌掴,脸梢微微泛白。许惠然许婉然脸色也火辣辣的,许婉然恨恨的瞪向李玉华,许惠然连忙不着痕迹的拉妹妹一下,许婉然方愤愤的低下头去。素雪已连忙回道,“陆国公老夫人上了年纪,这也是陛下特许的。”

    李玉华轻声一笑,“我说嘛,定不是无缘无故的。无妨,什么时候逢了机缘,我也给祖母请这样的恩典。”

    许老太太道,“这哪儿敢啊,你日子好,我就放心了。”

    “敢不敢的,自家人疼自家人,祖母你的头发也花白了。玉安殿比凤仪宫还要远哪,我也心疼啊。”

    “姐姐若是心疼,不如把你的步辇让给祖母坐不就行了。”许婉然冷冷道。

    孙嬷嬷先说,“二姑娘,这样没见识的话,可不要往外说去。皇子妃的步辇都是按礼部特制的,非皇子妃的品阶不能用,老夫人虽是长辈,也不可逾越的。”

    许老太太轻斥,“婉然,胡说什么。”

    许婉然气性大,已是气的眼眶通红,这村姑乍然得意,意这般羞辱她,羞辱她的外祖母!

    李玉华轻轻笑道,“我这妹妹不常入宫,不懂得这些,嬷嬷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一入宫门,便是君臣之分,她们哪里明白呢。”李玉华迎风感慨,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还没到玉安殿,许氏母女三人已是快气死了。

    及至玉安殿。

    李玉华扶着宫人的手缓缓踏上汉白玉台阶,迈过朱红门槛,走向正殿铺设的朱红宝座,李玉华坐在宝座正中,吩咐素雪,“请殿下过来吧。我娘家人进宫请安,他也得见见。”

    许惠然脸色骤然一白,李玉华就觉好笑,这许惠然莫不真觉着穆安之对她有意,许惠然相貌虽则不错,可宫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两个大宫人素霜素雪都是难得的美人,也没见穆安之多看一眼。

    穆安之正在卧室榻上看书,见素雪来请他,翻个身继续看书,素雪道,“殿下您还是过去吧,娘娘等着哪。要是一会儿娘娘来请你,可就有好话了。”

    穆安之哭笑不得,放下书起身,“你这变的可真快,以前不都听我的,现在就一口一个娘娘了。”

    素雪笑,“殿下是主子,娘娘一样是主子,奴婢谁的都得听。”李玉华进门后并没有如何收买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的宫人,只令她们一如从前便好。可前天皇子妃一脚就把嘉祥公主踩下台阶,还没被追究,素雪虽身份卑微,也颇觉痛快。嘉祥公主在宫里耀武扬威不是一日两日,对她们玉安殿的人更是从来没有过好脸色。素雪能做到大宫人,必有自己的伶俐之处,她当时便知,这位娘娘不同寻常,故而以李玉华的吩咐都很尽心。

    穆安之过去后,李玉华正坐着同许家几个女人说话,大家见穆安之过来,纷纷起身,李玉华笑,“殿下过来坐,咱们既是夫妻,你该见见我的娘家人。”

    “以前也见过。”

    “这如何一样,正式见礼总是不同的。”

    穆安之与李玉华端坐上首正中宝榻,宫人拿来两个跪垫,许老太太许太太三品诰命,不必行拜礼,福身便可。许惠然许婉然都要行跪拜大礼的,望着许惠然许婉然不情不愿却依然要跪在地上磕头的模样,李玉华握住穆安之的手,意味深长的一笑,“我娘要是能看到今日,九泉之下也得为我高兴。”

    许太太脸色骤然一白,许惠然许婉然强力克制才没把眼泪滴在跪垫上,李玉华望向许太太,欢欣无比的说,“我有今日显贵,得此如意郎君,皆拜太太所赐。人生得意,莫过于此。今时今日,此情此景,怎不令人开怀!”

    穆安之就看到许太太的脸色由白转青,眼眸中泪光闪烁,抑制不住的粗重呼吸与微微颤动的肩头,都仿佛放一刻许太太就会哭出来或是突然爆发。但一切都没有发生,许太太没有爆发也没有哭,她两眼向上一插,身子一软,厥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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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四十一章

    许太太一软倒, 许老太太也吓了一跳, 许氏姐妹更是扑上去哭着唤母亲, 许太太双眸紧闭, 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

    李玉华饶有兴致的瞧了一会儿,直待许惠然带着哭腔哀哀请求,“大姐姐, 求大姐姐给母亲宣个太医过来瞧瞧。”

    “妹妹哭什么, 老太太也不用急,太太这是欢喜过甚,一下子喜极攻心, 欢喜的厥过去了。”李玉华望内侍小凡一眼, “你去太后娘娘那里要个好些的太医来, 孙嬷嬷, 扎一扎太太的人中,闭气太久对身子不好。”

    孙嬷嬷在后宫多年,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等闲晕倒都是宫里一些没见识的新人玩儿的把戏了。孙嬷嬷从头上刷的拔下一根银簪,簪尾闪动利刃般锋锐银光,步步走近。

    许惠然却觉如同什么未知的危险逼近而至, 立刻道,“不敢劳动嬷嬷。”自己取出一支金钗, 在母亲人中一扎,连个红印都没落下,许太太便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饶是孙嬷嬷不敢得罪陆家, 对陆公府出身的许太太也有些不屑了。奈何人家投的好胎,兄长为一品国公,长姐为正宫皇后,不屑在眼中一闪而过,孙嬷嬷重新回到李玉华身边侍立。

    许婉然端着温茶喂母亲喝了两口,许太太的脸色刚缓过来,就听李玉华含笑的声音从宝座传来,“太太也太实在了,这般为我高兴。”

    穆安之自幼君子端方的教育,对于这种小人得志的事原是十分之不认同的,便是以往陆皇后常给他冠个孝子贤孙的帽子压制他,穆安之更多的是不屑。但此时此刻,穆安之必需承认,以往那些不屑约摸是因为他经常性处于吃亏的缘故,如今看到李玉华三言两语便将这婆娘气厥过去,穆安之心里甭提多解气了。

    穆安之道,“医书上说,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喜伤心,便是高兴也要有些节制才好。”

    许太太没想到惯用的手段在李玉华这里全无用处,她咬咬牙,低应一声,“是。”

    李玉华转而关怀备致的问候起许老太太的身体,许老太太没有半点托大,她简直比在蓝太后面前应对还要小心,她瞧出来了,李玉华并未放开她母亲的事。

    小凡快步到慈恩宫,伶俐禀道,“许夫人欢喜太过,一时厥过去了。虽则现在醒了,娘娘不放心,差奴才过来禀太后娘娘一声,想请个太医过去给许夫人瞧瞧。”

    这可稀奇,一个后娘瞧着继女富贵,能高兴的厥过去?那许陆氏又不真是什么贤良继母。

    蓝太后问,“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小凡有些为难,只得原话复述一遍,“奴才也不晓得。我们娘娘就说了一句‘我有今日显贵,得此如意郎居,皆拜太太所赐。人生得意,若过于此。此时此日,此情此景,怎能不令人欢喜’,许夫人看我家娘娘这样欢喜,她也很欢喜,就厥了过去。”

    蓝太后忍不住一笑,这丫头的嘴,真如刀子一般会捅人心窝,以许家门第,能出一位皇子妃完全是因为正赶上阿慎发昏。原以为这皇子妃不过是个虚名儿,说不得嫁了还会得阿慎迁怒,定是身在苦海,难以超脱,急急的接来人家原配闺女填坑。谁晓得人家就有这本事,就把这皇子妃这位坐实了。这样的泼天富贵,拱手让给原配之女,的确能悔的厥上一厥了。

    蓝太后先吩咐周绍,“拿牌子给他,让徐医正过去看看。”与身畔数人道,“哀家这个孙媳妇,就是太直率,她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许夫人竟也是这样的直率人,哪里就高兴的这般了,哀家这孙媳妇的福还在后头哪。真是个好孩子,每天一早就过来给哀家请安,服侍早膳,每天不到天黑不回去。哀家都说,阿慎有媳妇福,哀家也有孙媳妇福,娶来这样一位好孙媳,哀家也没旁的心愿了。”

    诸人常听蓝太后把三殿下穆安之赞的有一无二,不想如今竟是爱乌及屋,连三皇子妃都这般得太后娘娘青眼。

    蓝国公老夫人还有些吃醋,中午在慈恩宫用膳时玩笑般的道,“都没听娘娘这样赞咱们阿福一句。”

    “阿福这话就免了,现在是二皇子妃。”蓝太后瞧着自己这大嫂子说,“女孩子指个好亲事容易,阿福一辈子的福分是有的。可也不能阖家都指望着女人,我还能活多少年,这些年了,一个科举上有斩获的都没有。我是不愁的,我是担心你呀。你闭眼时就不操心家中儿孙无一成器之人。”

    蓝国公老夫人心说,我现在就愁的要命,每每进宫都要被小姑子说家里教导无方,子弟不成器,可成器哪儿那么容易呀,孩子们也都到官学念书,可就没那根筋,有什么法子,还能逼死孩子不成?

    “我看他们虽念书不大成,忠心是有的,当差也都勤勉。”

    “眼下弄个差使不难,可到底是他们真的好,还是太后的内侄儿好,这就得等我闭眼后你们才知道了。”蓝太后叹道,“以外戚之身入仕,到底不美。”想裴如玉那小子,把他儿子气的不轻,不也没砍脑袋么,如此手下留情,又不是看那裴小子生的好,也不全因那小子出身不赖,主要是因为那是新科状元,没有不赦之罪,但凡明君,谁肯斩杀状元。

    这,才是一个人的底气!

    蓝太后想到什么,指了桌间几样菜道,“把这几样菜给三皇子妃送去,是哀家赏给她家老太太、太太的,请她们尝尝,也让她们放心,几个孙媳里,我最疼的就是玉华,我不当她是孙媳妇,只当是我的亲孙女一样的。”

    宫人福身应是。

    蓝国公老夫人虽则醋兮兮,可这许多年来,她是十分信服小姑子的智慧的,如今见竟赏菜给三皇子妃,虽体面太过,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徐太医带着小徒弟拎着医药箱到玉安殿时,一诊许太太的脉,倒是有怒极攻心之症,不过,小凡已经在路上给他介绍过许太太的病症,说的清清楚楚,是欣喜太过厥过去的。

    徐太医便说是入情至深才导致昏厥,开了副平安方便退下了。

    及至中午开宴,蓝太后特意赏下菜来,李玉华笑,“皇祖母就是这样慈爱,祖平、太太、妹妹们以往虽常进宫,用的大多是皇后娘娘那里的小厨房,这次我昨儿特意求了皇祖母,中午酒席让寿膳房做的。如今又特意赏菜,我是常吃的,你们也尝尝。”

    穆安之剥个雪白的虾子给她放碗里,李玉华春风得意的给穆安之夹块瓦煲野鸭肉,彼此间眉眼交流,看得出的默契。

    穆安之并不是个浮夸的人,多年受圣人之言熏陶出的端方君子,他话不多,但越是这样越能看出他待李玉华是真的好,而非故意在许家人面前表演什么。

    而且,李玉华自夸得意,在许老太太看来,的确是值得得意的,新近门儿不过四五日,就这样一手抓住三殿下的心,一手搏得蓝太后的喜欢。三位皇子妃一起进门儿,如今看来,太子妃的风头怕也被李玉华夺了去。

    凤仪宫。

    玉安殿宣太医的消息瞒不过凤仪宫,吕安打听清楚悄悄禀明陆皇后,陆皇后捶两下胸口,忍怒道,“不知那小蹄子如何欺负妹妹哪。”

    陆老夫人陆皇后正坐在一处说话。陆老夫人声音不急不徐,放下手中茶盏道,“能如何呢?你妹妹毕竟是三皇子妃名义上的继母,她若对你妹妹不恭敬,就是现成的把柄,我倒是盼着她不恭敬些。这有什么可恼的,那是堂堂皇子妃,也是你的儿媳,你不要一口一个小蹄子,这样被旁人听到,一样是现成把柄,嫡母不慈。”

    “我也只在咱们自家人跟前说几句心里话罢了。”陆皇后在后宫多年,自知谨言慎行的道理,陆皇后道,“我倒是有慈心,只是她何尝将我放在眼里。阿灵都知道,如今大婚多少天,也没见她过来给我见礼,早上皇子妃都是先来凤仪宫,再一起到慈恩宫的,她素来都是直接到慈恩宫。”

    “只要陛下知道娘娘的委屈,也就是了。”陆老夫人道。

    “母亲不知三皇子妃的心机,不知与陛下说了什么巧话,哄的陛下说,先时赐婚之事,的确是委屈了她。她一个村姑,能有这样一步登天的富贵,我真不晓得哪里委屈她了!”

    “那依你说,先前你们都不愿让惠然嫁给二殿下,千里迢迢把她接来顶惠然的坑,这事不委屈?”陆老太太凭心而论,“三皇子妃得三殿下欢心,是她自己的本事。她得慈恩宫喜欢,也是她自己的本事。你帮过人家,还是曾对人家有什么恩情?你们不要的东西,硬塞给人家,还嫌人家不感激?这是人家过的好了,觉着人家不在你面前奉承讨好,不恭敬和顺,你就心生不满了?”

    “我有没有说过,既是圣旨赐婚,嫁便嫁了。你们都不愿意,觉着委屈了惠然。超品皇子妃之位,拱手相让。你不过是看人家日子过的好,眼气罢了。”陆老太太道,“眼下算什么,以后令你不快的日子多的很。三皇子争储失败,惠然嫁他近可笼络他的心,使三皇子与太子兄弟和睦。远可有惠然为援,三皇子那里有什么事,咱们都能知道。”

    “你亲手给三皇子送来这样一条得力臂膀啊。”陆老太太轻叹,“女人虽不会上朝做官,可为何会说妻贤夫祸少。有些男人,年轻时很不成器,得一贤妻,忽然就事事明白,处处妥帖,从此平步青云,走上正路。这样事什么时候少过?如今三皇子妃紧抱慈恩宫大腿,你还有空抱怨她不感激你?她眼睛盯着的就是你凤仪宫的宝座,你还有空说旧日恩怨?那有什么好说的,柳娘娘不废,这个位子不会是你的,李氏不走,你妹妹也不会嫁给许箴。”

    陆老太太的声音如同幽深暗狱刮来的九幽寒风,“杀母之仇,夺位之恨,帝位之争,从来都是不死不休!为后多年,安逸太久,你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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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四十二章

    陆国公夫人在太子宫从太子妃闺女那里也知道了近来的一些事, 实未料到, 不过短短几日, 宫中竟是村姑称王了。

    静静的听闺女说完, 陆国公夫人道,“你也知道,慈恩宫向来偏爱玉安殿, 只要三皇子妃无大错, 慈恩宫自然要厚待她的。这个不必比,太子的话说的对,你只管先坐稳你太子妃的位置。九月初就是册储大典, 你的册封礼也是在那一日。这是何等样的盛事。那丫头再掐尖儿好强, 她的地位永远不及你。再者, 她就是再巴结慈恩宫有什么用, 册储之前,不论三皇子还是二皇子, 都要离宫开府的。皇子府,已经收拾妥当了。”

    太子妃松了口气,“那我就先备下给他们两家的乔迁之喜了。”待二皇子三皇子夫妇出宫开府,三皇子妃再往宫里来的勤, 也不能如今这般擦前蹭后的巴结了吧。

    玉安殿。

    午宴过后,李玉华怜许老太太年迈, 令她们在偏殿休息片刻再出宫。许老太太连忙道,“自来诰命离宫都有时间规定,怎好令娘娘破例?”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歇上一时片刻的,祖母只管放心,我这点儿体面还是有的。眼瞅就要中秋了,天气一日冷似一日,纵是中午暖和,刚吃了东西就出门,也容易呛着风。你上了年纪,跟年轻人可比不得。”李玉华扬唇笑道,“我都提前让宫人收拾出房间了。”

    许老太太不愧多活了几十年,定力远非许氏母女可比,她老人家满面笑容,“那臣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玉华看向穆安之,“殿下,咱们也去歇一歇吧。”

    穆安之挽着李玉华,许氏女眷起身躬送,待二人离开,许太太挂着一脸僵硬的笑,带着两个女儿服侍在许老太太身畔,随引路宫人去了偏殿休息。

    李玉华穆安之都没有午睡的习惯,两人歪在榻上说笑,李玉华揉着肚子,“今天吃的有点多。”

    “看这点儿出息,也不至于就撑着呀。”穆安之也不好给她揉肚子,令素霜拿两丸山楂丸给李玉华吃,助消化。

    “我一高兴就胃口大开,一胃口大开就吃的多。”李玉华含着酸酸甜甜的山楂丸,问穆安之,“爽快吧。”

    “挺解气的。”穆安之说,“你也想长远一些,以后日子长哪。”

    “那我也不怕。你以为他们真服了?如今不过表面文章,总有一天我得叫死对头们想到我就瑟瑟发抖,悔天悔地悔不当初,到那时才是真爽快!”李玉华一扬眉,“从小我打架就没输过!你要到过我们村儿,你就知道姐是什么样的人了!”

    穆安之看这丫头狂起来没个边儿,问她,“你是谁姐啊你?”

    “你是我哥。你是我哥。”李玉华顽皮的吐吐舌尖,又剥开一粒山楂丸吃了,“我跟你讲个新鲜事儿吧,你肯定没听过。你听说过女人去祠堂跟本族男人一道坐着议事么?”

    “哎哟,你还能去祠堂跟男人一道议事?这不对,你不是连个舅舅都没有么,去哪个祠堂啊?”

    “老白家的祠堂。”李玉华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我姓李,木香姐姓白,白家村里就我家一户姓李的,李家就是立祠堂,我自任族长了。说的是老白家,白村家里十有**都姓白,木香姐她爹一死,她家那宅子险叫她二叔夺了去。后来我们织布,村里也有刁民,仗家家里人多,辈份高,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我寻思着,这不成,咱得在族里说得上话才成。我们就找了老白家族长的儿子小九叔合伙,小九伙这人很不差,他家里就他兄弟一个,虽有叔伯,说起来形单影只,跟我们也差不了多少。等我们挣了些银子,我就让木香姐拿出一百两修他们老白家的祠堂,然后就把她推进祠堂议事了。”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以前我们村里常有人说我家是外姓人,还瞧不起木香姐和红梅姨哪,成天在背后说我们小话,等我们有了本事,不是老白家祠堂也是我们说了算么。”李玉华道,“先时说小话说的最欢的那些人,个个都在我们跟前奉承说好话。家里炸个肉丸子都要给我端过一碗去巴结我。”

    李玉华将手一摆,得意的抖两下脚,“不是我说啊三哥,皇宫当然也很好,可我以前在我们村儿日子也过的很好,也是人人敬仰的。”

    “我说你怎么一露原形就跟个女匪似的。”

    “你才女匪哪。”李玉华卷起小炕桌上的书打穆安之手一下子,穆安之笑,“咱们说笑归说笑,不许动手啊。”

    “你说我好话就不动手,要是说不好的,我就打你。”

    “你怎么这么爱听好话啊?”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很好。”李玉华手往自己身上虚虚一顺,问穆安之,“你瞧瞧我这相貌,我这品格,我这一身的本领,你见过有比我更好的?”

    穆安之忍无可忍,爆笑出声。

    李玉华给穆安之笑的原有些恼,后来自己也笑了,她是真觉着自己很好嘛。

    穆安之的笑声远远传到偏殿,传入许老太太耳朵里,许老太太暗道,玉华果然极投三殿下的性情,这桩亲事,误打误撞,真是个有福气的闺女。

    隔间的许太太则愈发堵心的厉害,至于许惠然,则望着桌角的一只供着鲜花的白玉细颈瓶,有些失神。

    玉安殿这里旁的不多,珍珠玉宝、古董玩器随处可见,而且,样样精美绝伦。无他,蓝太后偏爱玉安殿可不是空口白牙只靠说的,自来给玉安殿的赏赐从来都是上上等。就拿这只白玉细颈瓶来说,雪白如脂的玉瓶没有半瑕疵,这样的一块整玉就是极难得的,这样的一只玉瓶,寻常人家都要当传世之宝,可在玉安殿,也只配摆在偏殿供一只寻常桂花而已。

    及至下午,风和日丽,许老太太带着媳妇孙女告辞,李玉华笑,“我与殿下也正要往皇祖母那里去,就不多留祖母太太了。这两样是皇祖母昨儿打发人送来的,祖母带回去尝尝。寻常夏天也常用,只是天凉就不常见了。”

    许老太太见是一小筐寒瓜,一小筐密瓜,都是放在小竹筐里,上头贴着红纸,系着黄带,收拾的齐整漂亮。许老太太连忙谢赏,李玉华吩咐宫人送了出去。

    李玉华与穆安之便一人一架步辇,往慈恩宫去了。

    李玉华到时,蓝国公老夫人还在,李玉华笑着对蓝太后一福身,“皇祖母午安。”

    “过来坐。”蓝太后挽着李玉华的手,让她与穆安之左右坐在自己身畔。李玉华对蓝国公老夫人微微颌首,“舅老太太还是头一回见,瞧着就康健,您身子骨儿硬郎。”

    “劳娘娘记挂,硬郎!”蓝国公老夫人也笑眯眯地,听蓝太后问,“中午你宴请娘家人,酒宴可还满意?”

    “这可再不满意就没有满意的了。皇祖母还特意赏菜过去,我祖母她们感激的不得了。还有我们太太,一见我过的这样好,欣喜之下竟厥了过去。”李玉华笑着剥个葡萄递到蓝太后唇边,“真真令人哭笑不得,还劳烦徐太医跑了一趟,得叫大家伙儿笑些日子了。”

    蓝太后笑道,“这是你的福气,明白人都会为你高兴。”

    “以前我们村儿的算命瞎子,算的可灵了,他摸骨算命,一握我的手便说,天生贵命。我原还不信,可有时候,不信命都不行。”李玉华那得意嘴脸,蓝国公老夫人都有些支撑不住脸上的得体笑容,心说,这村姑乍一得志,简直恨不能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啊!这嘴脸,真叫人不爱看,怪道她那后娘能厥过去,估计是不想看小人得意。

    李玉华又说,“我祖母上了年纪,用过午膳,我就留她歇了个晌,她心里很是不安,觉着不合规矩。我说规矩无外乎人情,何况以前是外臣诰命,现在都是亲家了,那样的年纪,吃了一肚子酒食,出去呛了风就不美了,便留她多歇了会儿。”

    “这无妨的。”蓝太后也说,反正蓝太后也随便留娘家人一呆就是一整天的。

    一时,待蓝国公夫人二皇子妃过来,蓝老夫人婆媳便起身告辞了。二皇子妃送了祖母、母亲出去,李玉华细细的跟蓝太后说赏赐了娘家人哪些东西的事,蓝太后微微点头,心下暗暗称许,李玉华纵是与娘家人冷淡,做事也周全的让人挑不出不是。

    蓝太后拍拍李玉华的手,笑道,“过来跟我瞅瞅,后儿个就是八月节,赏给各宗室朝臣的中秋礼都在这上头了。”

    林嬷嬷捧上一件明黄封皮的折子,李玉华便接了,笑道,“我也跟着皇祖母开开眼。”

    第一行字便是:

    佳节将至,内务司启禀如下:

    自三宫到诸妃嫔、皇子、公主,之后方是宗室、重臣,各赏赐多寡皆按品阶拟出,内务司做这个自然是做老了的,蓝太后主要是给李玉华看一看,李玉华见许家赏赐明显比同等阶的三品大臣之家要厚重,便知这是看在三皇子妃母族的面子上了,而且是单独备注一行小字:加恩皇妃母族。

    李玉华的目光在陆侯的赏赐上一扫而过,“内务司自是做老了的,皇祖母,为何陆侯赏赐这样重,比永安姑丈还要更厚些。。”

    “陆侯常年在北疆,那是个苦地方,重赏大将,以示朝廷恩深。”蓝太后说与李玉华知道,“你看南安侯赏赐仅在陆侯之下,南安侯驻扎南蛮,亦是蛮荒之所在。”

    李玉华看了一回赏单,心下暗暗学习了一回。

    自从看过内务司的赏单,李玉华就更不想出宫了,中秋佳节各宫赏赐,皇帝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三宫都是最上等,接着是太子太子妃,他们这些皇子皇子妃排在第三等里。待以后出了宫,太子登基,他们就沦为普通宗室了,就要算到第四等里去。

    何况,她与陆家深仇大恨,到时怕是第四等都轮不到他们!

    就是看着这些金银赏赐,也得争上一争!

    在蓝太后这里用过晚膳,夫妻俩回宫后,穆安之在卧室看书,李玉华就叫着孙嬷嬷去了穆安之的书房说话。穆安之早瞧着她掰着手指把三角眼都憋出来了,定是有事。不着痕迹的给小易使个眼色,小易就悄悄跟了上去,一时回来悄声禀道,“娘娘把书房的门关上了,让云雁姑娘在外守着门,奴才不敢走近。”

    穆安之敢,他过去一个手势便将云雁噤声,自己大摇大摆坐在书房外的敞椅中闲翻着手里的书,耳朵竖起接收屋内信息。

    书房。

    李玉华手放在干净平整的桌面上,问孙嬷嬷,“嬷嬷,我们村里要是一户人家,都是不分家的,兄弟姐妹都住一起才显亲热。怎么宫里皇子一长大,就要分家分到宫外去呢?”

    孙嬷嬷道,“这就是宫里的规矩了。皇子长大,都会出宫开府分封藩地。”

    “这出宫可有年龄限制?”

    “并没有。”

    “我特别不想出宫,我觉着住在一起才显亲热。嬷嬷,这不能不出宫么?”

    孙嬷嬷也猜到李玉华不想出宫,但没想到她说的这样直接,孙嬷嬷想了想,“宫外的皇子府一直在收拾,太后娘娘是舍不得殿下的,倘嬷嬷不想出宫,不妨求一求太后娘娘换个宫殿继续住在宫里。”

    “为什么要换宫殿?我觉着咱们玉安殿挺好的。”

    孙嬷嬷道,“玉安殿是东宫偏殿,太子殿下册封大典之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就要搬过来了。”

    李玉华眨巴两下眼,方压低声音问,“你说咱们玉安殿是东宫偏殿?”

    孙嬷嬷点头。

    李玉华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出宫开府了,她三哥原来一直占着东宫的屋子哪。

    “原来是这个缘故。”李玉华忽然感慨一声,“我不想出宫,是想一家人应该住到一起。既是因这个缘故,我们是一定要出宫的。不然,旁人误会就不好了。”

    李玉华思维瞬息万变,“嬷嬷,教三哥的先生唐学士,这眼下中秋节,咱们这里多少得有些表示,以前中秋节都给唐学士送什么中秋礼,你知道吗?”

    孙嬷嬷不愧是宫中五品尚宫,立刻道,“以往皇子师都是统一赏赐,多是文房四宝、时令佳果之类,今年殿下不读书了,内务司那里不知有没有备唐学士的赏赐。”

    李玉华记忆力不错,她看过内务司的赏赐单子,尤其关注过与穆安之相近的几人,摇摇头,“就是普通的四品文官的赏赐。这样吧,明天我备一份给唐学士的中秋礼,打发小凡送去。”

    然后她便不再提留宫之事,起身溜达出书房,找穆安之去了。

    穆安之早在李玉华话题转到唐学士时,就悄悄回了寝室。原本以为李玉华大概会因不能继续留宫而失落,不想这丫头晚上还挺乐呵,洗个香喷喷的澡,一边儿晾头发一边嗤嗤笑,穆安之实在受不了她这一个劲儿偷笑,问她,“什么事这么高兴?”

    李玉华嗤嗤的又笑一回,她向脑后拢一拢半干长发,眉眼带飘泊而来沐浴后的湿滢滢的青春气息,即便笑的一脸坏样也只显得俏皮。

    “我一想到我们是在东宫大婚,就忍不住想笑。”

    穆安之:……这也值当高兴大半宿。

    李玉华轻轻拨散晃动长发,与穆安之商量,“明天再备一份给陆侯的中秋礼。”

    穆安之轻咳一声,“略厚些,陆侯待你是真有些不同,咱们大婚,他给你随了份大礼。”

    “什么大礼?”

    穆安之令霜雪取出礼单簿,李玉华翻开第一页便是陆侯大名,礼真是大礼,而且,非常实诚,尤其写的清楚,一万纹银,后面备注:三皇子妃。

    李玉华瞪大眼睛,腰身绷的笔直,“陆侯给我随了一万两银子!”

    而后,李玉华轻轻敲击着桌案,一脸正人君子的感慨道,“就凭这随礼,陆侯也是个值得结交之人哪。你瞧瞧,多么朴实的礼物,我就收下了。”

    穆安之:我可算是知道贪官都是什么嘴脸了。

    李玉华欣赏了一回陆侯送她的一万银子,心中闪过一丝冷断:

    陆侯向来与许家无所来往,她从来也不认识陆侯,这银子指名是给她的,那么,她的猜测没错,对她的援手必然是因她的母亲而起。

    虽然她亦从未听母亲提及过有关帝都的任何事,可是,她的猜测不会错!

    那么,许箴,对不住了,相较于陆侯,你现在,对我而言,价值实在太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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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改什么 90瓶;竹竹 57瓶;兰台十三 30瓶;思嘉、彐

56、四十三章

    今日家中女眷重新进宫, 许箴傍晚回府后, 特意问了一句:

    “母亲今日进宫可顺遂, 玉华在宫里可好?”

    许老太太刚想问儿子寒温的话停下来, “挺好的,就像昨儿云雁说的,深得慈恩宫喜欢, 三殿下待她也很好。我看, 三殿下很肯听玉华的。”

    “那就好。”许箴自顾自端起茶水喝两口,见老娘欲言又止,许箴问, “可是还有旁的事?”

    许老太太挥挥手指打发丫环下去, 方同儿子道, “你媳妇心里怕有些不好。”

    “这话从何说起。”

    “玉华今天提起她娘, 你媳妇一下子就厥过去了。”当时情景,简直难以描述。许老太太也不知要怎么说, 关键李玉华没有一句不妥,却有字字带有深意,她只把当时李玉华说的话复述给儿子知晓。

    许箴眉毛都没动一下,“她这话也没说错。”

    “是啊。”许老太太心里却无端有些落寞, “就是觉着她心里肯定对咱们有怨气。”

    “这是一定的。”许箴淡淡道,“我也没养过她, 接她到帝都的原因还是因为惠然,谁也没料到她有这时运。要是她无能些,兴许还有用我之处, 对咱们客气些。她有这样的本事,难道还对咱们孝子贤孙不成?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许老太太急忙道,“毕竟是咱家的骨肉,先时那事也是下人不妥,才委屈了她。”

    “这话娘你安慰安慰自己就成,要是真有心,下人就不会不妥。无非就是看她现在体面,您想要这么个显贵孙女,没想到人家不接你这茬。娘你没事吧?”

    “玉华待我还是不错的,用过午饭,特意让我们歇了个晌才出宫。”虽被儿子戳破心思,许老太太内心强悍仿佛铁石,并不很受影响,“出宫时还赏了一筐寒瓜一筐蜜瓜。中午酒席都是太后寿膳房准备的,太后还特意赏了好几样菜。我进宫请安赐宴这些年,还是头一回吃到可口饭菜。”

    “看娘你这话说的。”

    “真心话。往时宫中宴赐,也就摆个样子好看,味道是很平常的。不似如今,真是好庖厨。”许老太太岂止是想要这么个显贵孙女,她简直想的要命,许老太太寻思着,“日久见人心,以后日子长了,兴许玉华就好了。”

    “您老还是别做这梦了。她能对您客客气气的,就知足吧。”许箴起身,“我去留芳院看看。”

    “一会儿叫着你媳妇过来用饭。”

    “知道了。”

    许箴紫色官袍袖摆几下潇洒摇动,便出了许老太太的屋子。中秋将近,树木越发苍翠,空气中飘萦着草木花卉的冷香。留芳院中静寂无声,只有淡淡药香逸出,走到外间才见两个丫环守着药炉煎药,二人要行礼,许箴摆摆手,示意她二人继续煎药,听到许婉然愤愤的声音,“母亲你要气坏了,岂不正趁了那村姑的心!她越是不盼着您好,您越该好的不得了,到时看不把她气死!”

    接着是许拙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混账话!怎么能说大姐姐是……你白读了书,竟是这样不懂事!”

    “什么话?实话!”

    许箴突然掀帘子进去,许婉然吓的脸色微变,许太太从榻上坐起身,许惠然给母亲披一件披风,许太太生的柔弱,这样虚虚披在肩头,倒有种弱不胜衣的柔美,“相公回来了。”

    孩子们都给父亲见礼,许箴让他们只管坐下。

    “怎么病了?”许箴取下官帽递给侍女,坐在榻旁道,“真是叫三皇子妃气的呀?”

    “你这是哪里的话,倒跟婉儿这小孩子家一样了。”许太太训斥小女儿,“以后不许胡说八道。”

    许婉然气的撅起小嘴,许箴摆摆手,“婉儿的话也不能说全错。”许婉然立刻得意起来,翘着下巴像只耀武扬威的花喜雀,许箴道,“但也不是说你对。”

    “父亲去过祖母那里,就知道我们今天多憋气了。”

    许箴好笑,问她,“那你说说,有多憋气吧。”

    许婉然就从李玉华怎么从挑剔她外祖母坐步辇开始,一直说到让她们跪着行礼的事,许婉然嘀咕,“以前到凤仪宫,姨母也没让我们行大礼。”

    许箴喝了半盅茶,顺手放在榻畔四方几上,看许婉然不说话了,许箴问,“说完了?”

    “嗯。这还不让人生气啊,我都气死了!”许婉然气鼓鼓的说。

    “我帮你分析一下,免得我闺女气死。”许箴说,许婉然笑,“父亲你别逗我。”

    “不是逗你。”许箴看向没心计的小女儿,视线转移到克制得体的大女儿,以及两个儿子、许陆氏身上,顿了顿,方开口,“第一,三皇子妃自始至终没有一句不恰当的话,也没有不恰当的举止,婉儿你说的,都是你自己的猜测。第二,她挑剔你外祖母做步辇也好,让你们行大礼也好,换成二皇子妃,你会这样生气吗?”

    许婉然,“她又不是二皇子妃?”

    “她跟二皇子妃也没什么不同啊。”许箴道,“二皇子妃跟你无亲无故,她问一句民爵夫人为何可在宫里乘步辇,可能并未有恶意。你们见到她行大礼,她免礼是她的恩典,她不免礼那是宫里的规矩,进宫就要守这样的规矩。”

    “你不满应该是觉着,她是你的长姐,皇后都给你的优待,她没有给你。还有,她小时候长在乡下,是个村姑,突然间做了皇子妃,竟然高你一头,这简直岂有此理,对不对?或者,她竟然不感激咱家,要是没咱家,她能做皇子妃么?等闲提及她的生母,你母亲面子上不好看,是不是?”

    许婉然没说话,许太太连忙道,“她一个小孩子家,如何会这样想。不是的。”

    “行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许箴并没有要动怒的意思,他正色道,“我来说几件事吧。第一,我对她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在我心里,你们比她更重要更亲近。第二,除了血缘,我很难理所当然的要求她将我视为父亲一样尊敬。你们也不必当她是长姐,她是皇子妃,那么,就应该以对皇子妃的礼节对她。第三,她做皇子妃,是皇室赐婚,跟我关系不大。至于村姑不村姑的话,婉儿,你说话要小心些,家里私下说还怕被不懂事的下仆传出,倘在外头这样随意乱说,叫三皇子妃知道,你可要小心了。”

    许婉然面上露出不服气的神色,许箴笑笑,“三皇子妃身份尊贵,她以前是什么人不要紧,要紧的是,她现在是什么人。嘉祥公主尚不能在她手里讨得便宜,你是臣女,她要是想羞辱你,有的是法子。”

    “相公,何必说这样外道的话,玉华明明是——”

    “明明是什么,明明是我的女儿。”许箴似笑非笑,“行了,心里清楚就行,咱家也就是个挂名的皇子妃的娘家,别在大面儿上出差错,剩下的,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

    许拙突然起身,认真说道,“可大姐姐明明就是父亲的女儿,父亲怎么能在心里将子女分出不同,我们更重要更亲近,大姐姐就不重要不亲近了?父亲您以前未尽到责任,以后未偿不能弥补,怎么能这样绝情?”

    许箴望向长子犹是稚气的面庞,心中百味陈杂,如同一锅沸腾的浆汤,他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动容,依旧是俊雅端重的,“等你到我这样的年纪就知道,走过的岁月是无法回头的,许多事情错过后就永远错过了。我们没有办法捡拾起早已丢失的东西,唯一能做的就握紧现在拥有的。”

    “也许,大姐姐就在等你回头呢?”

    “三皇子妃不是这样的人。”

    她很小就生活在风雨里,她知道这人世间是怎么一回事,你无法明白搏击在风雨中的人会有何等样的心志,她岂是会空等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回头的人?

    她愿意因利益做出妥协,但,永远不要一相情愿的认为她唤你“父亲”,你便是她的亲人。

    失去的将永远失去,这便是背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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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四十四章

    中秋节, 相对于太子与二皇子的交际, 玉安殿就送出了两份中秋礼。

    一份文房笔墨、佳果月饼送到唐学士府上, 另一份四匹棉布、佳果月饼送到陆侯府上, 另外还有一份宫锦宫缎、佳果月饼的中秋礼,送的是永安侯府。

    李玉华并未如穆安之所言给陆侯的中秋礼加厚,打发小易小凡出宫送去中秋礼, 李玉华就开始看玉安殿置办的给三宫的中秋礼, 确切的说是两宫,凤仪宫那里是不必走礼的,这是穆安之的硬性规定。

    李玉华很尊重穆安之的意见。

    要奉给慈恩宫的是一对宝石盆景, 阳光之下, 金枝玉叶宝石花焕然五彩, 端的是富贵逼人。奉给昭德宫的东西……

    李玉华盯着面前的两筐石榴, 久久不能言语,这不是内务司刚送来的么。

    难道再做为中秋节礼给陛下送回去?

    怪道人家太子、二皇子每天起早贪黑的忙差使, 她家三哥悠闲好似闲云野鹤,就三哥这给陛下送中秋礼的敷衍。虽然对皇帝陛下人品不好置评,可这以后想出头,就得跟陛下搞好关系, 大面儿上的恭敬便不能少了。

    现在再置办重礼也来不及,李玉华也不能把玉安殿的摆设包两样给穆宣帝送去, 那跟送两筐石榴也没有任何不同。李玉华想了想,吩咐素雪扯来几尺黄棉布,令宫人缝几个布口袋, 待小易回宫后又打发他再跑一趟,到帝都城最大的米铺买当年五谷各一斗,五谷买回后装在口袋里,祝贺穆宣帝五谷丰登,天下太平。

    穆安之看李玉华像个小陀螺似的风风火火忙里忙外,也没去招惹她,因为李玉华看到那两筐石榴后就恶狠狠的放下狠话,“我真想把这两筐石榴全砸你脑袋上去,砸你个满头包!”

    穆安之自诩君子,不能与这小小女子计较。

    第二日中秋佳节,两人先带着宝石盆景到慈恩宫,恭贺中秋佳节,蓝太后见到后果然很喜欢,令摆在几上赏玩。早膳后,陆皇后带着太子妃过来请过安,闲叙几句,便回凤仪宫去了。二皇子妃今日也未与婆婆林妃一起到慈恩宫,而是自己过来的。

    这也宫里规矩所至,今日中秋佳节,中秋节是大节。故而,宫妃皇子妃在朝的宗室郡主世子妃都要到慈恩宫、凤仪宫两处请安行大礼。皇子宗室则需到昭德宫给穆宣帝见礼,所以,李玉华穆安之白天要分两处行礼。

    穆安之带着五口袋的中秋礼往昭德殿去,二皇子还悄悄问他,“三弟你这是准备的啥,咋这么多啊?”还鼓鼓囊囊的,他就准备了一对珊瑚摆设,比三皇子的少三样。

    穆安之神神秘秘的挡住半边嘴巴,二皇子侧耳上前,穆安之道,“天机不可泄露。”

    二皇子被涮,瞪穆安之一眼。

    太子送的是一尊万山万寿的玉雕屏风,二皇子的珊瑚摆件穆宣帝也赞了几句,轮到穆安之,穆安之道,“臣媳妇说民间中秋节时,都会拿出五谷祭拜天神,保佑来年五谷丰登。这是五谷,望天下太平,百姓富足。”

    穆宣帝道,“这娶了媳妇,倒格外懂事了。你媳妇辛苦了,难得她这片孝心。”

    穆安之原也没打算从穆宣帝嘴里听到什么夸赞,他懒洋洋的往边儿上一站,看着宗室朝臣献礼。许箴感觉到许多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端正如昔,仿佛入定老僧。

    后宫也十分热闹,中午有朝廷诰命的宫宴,待到晚上,方是皇家自己的中秋佳宴。后宫妃嫔、皇子、公主、皇子妃都聚在慈恩宫,大家行宴取乐,赏月赋诗。

    连一直在养脚伤的嘉祥公主也一瘸一拐的参加了中秋宴,李玉华一见到嘉祥公主就弯唇笑了,她眼珠儿微微一转。待穆宣帝举杯,大家同饮后,李玉华当着穆宣帝的面儿对嘉祥公主举杯道,“嘉祥妹妹,今天是中秋佳节,嫂子敬你一杯,以后咱们做好姑嫂。”

    原本,嘉祥公主看她坏笑,以为在憋什么害人阴招,不料李玉华竟是没脸没皮的给她敬酒,嘉祥公主脸上嘉出几分不屑,穆安之瞥嘉祥公主一眼,真是给脸不要,李玉华已是笑眯眯的把酒喝了。

    云雁给李玉华斟上第二盏酒,李玉华遥遥对蓝太后举杯,又敬了蓝太后一杯。

    嘉祥公主待穆宣帝注视她的时候才明白,这姓李的村姑竟然又给她挖坑,父皇要认为她无礼了!嘉祥公主这才道,“我脚还没好,不宜多饮酒,谢三嫂了。待我大安,我再敬三嫂。”

    李玉华笑,“不妨事,咱们不是外人。”

    李玉华在穆宣帝面前刷好感的本领,穆安之都佩服不已。

    尤其晚上只要穆宣帝做诗,李玉华必大声叫好,声音又响又脆,谁都比不过她。穆安之可不是口是心非的性情,有时穆宣帝做的那诗也就一般水准,穆安之问李玉华,“好在哪儿啊?”

    李玉华认真的说,“我不大会说,可就是觉着父皇这诗有极大气魄,听了父皇的诗,我看外头月亮的感觉都不一样了。仿佛不是坐在宫里看月亮,而是坐在月宫里,看到四海升平,看到人世繁华。”她那微微睁大的眼睛,笃定的神色,简直就是把心窝子的话都掏出来一般。

    “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反正我就有这种感觉。”李玉华马屁拍的也是既响且脆,穆宣帝特意赏她一盏御酒。

    李玉华笑嘻嘻地说,“父皇赏就赏两盏,也赏三哥一盏,他做诗虽不及父皇,也是很好的。”

    “先赏你,他诗好再赏他。”

    李玉华曲肘撞撞穆安之,“三哥你快做一首,别不好意思。”

    穆安之心说,我倒不是不好意思,就是觉着你脸皮忒厚。穆安之也便做了一首,李玉华叫好鼓掌,“这诗好这诗好。”

    “好在哪儿?”

    “用词好,意境也好。听了三哥你的诗,给今晚添三分月色。一会儿回去我就抄在纸上,贴咱们屋的墙上,每天都看一遍。三哥你可真有才学,怪不得形容人有学问,都说腹有诗书,就是说的三哥你这样的人哪。”

    穆宣帝赏穆安之一杯御酒,李玉华笑,“三哥,我敬你一杯。这是咱俩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节,以后,咱俩还会一起过无数个中秋。三哥,执吾之手,与吾携老。”李玉华反映闲着了一只手递向穆安之。

    穆安之想,这丫头不是来真的吧。肯定是作戏给这些人看的。可是,望向李玉华细腻瘦小的手,穆安之竟是忍不住心脏砰砰乱跳,那纤细的手指,中指第一个骨节处还有处小疤,不知是小时候不小心受的伤,还是受过欺负。

    哎,真是的,这些话竟拿到大庭广众下说。穆安之轻轻握住这只瘦小的手,李玉华亦反握住他的手,二人干了这一盏。

    蓝太后笑呵呵地,“太子、二郎,别等着你们媳妇敬你们,你们敬你们媳妇。”

    在座诸人心底同时浮起的一个念头就是,真是人不可貌相,怪道都说三皇子妃得三殿下欢心,就凭三皇子妃这拍马屁讨人欢心的本领,等闲人真不及她。

    中秋佳节后,便是大婚九天皇子妃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许家便打扫庭院,张灯结彩等待李玉华三殿下的降临,结果,直到中午也没见人影。许老太太不好往坏处想,跟儿子商量,“要不,打发个人去路上迎迎。”

    “不用迎了,到现在还没到,想到皇子妃是不回来了。咱们先用吧。”许箴虽则也做好与李玉华表面父女的心里准备,不想李玉华做事比他想像中更决绝。

    许老太太哪里吃得下饭,许太太心里畅快,面儿上却有忧色,“倘叫御史台知道,怕是麻烦。”

    许箴胃口不错的夹块粉蒸肉给母亲放碗里,“三皇子妃是不会让御史台挑出不是的。吃饭。”

    山路上落满沾着露水的落叶,行路不得不更加小心,穆安之握着李玉华的手,不敢走的太快。待中午将近,一行人才到了天祈寺。

    李玉华和穆安之商量过,她如今嫁到帝都,母亲的坟莹已经托付给可靠的乡人,但在帝都也不能忘了祭祀。李玉华就想把母亲的牌位供奉到天祈寺,以后祭祀方便。

    穆安之很赞同,两人就一起过来。

    庙中知客僧请来主持琉璃法师,李玉华同琉璃法师说明来意,琉璃法师念一声佛号,接下这个请托。李玉华说,“要是婆婆那里就近还有位置,按照民间妇人的标准,安置我母亲的牌位。两个亲家母地下还能说说话,也保佑我跟三哥。”

    琉璃法师一一应下,李玉华令云雁拿出一百两银子,还有给庙里的供奉。先与穆安之祭拜了一回柳娘娘,之后,寺中置了素酒,二人用过午饭,在庙中游玩一番。

    李玉华到正殿拜菩萨,看到签筒,“三哥你要不要抽个签?”

    “你自己抽吧。”

    “那我抽啦。”摇出一支签,拿来一看,登时大喜,李玉华递给穆安之,穆安之看一眼,“这不就是上回抽的签么?”

    “是啊,又是个上上签。”

    目光在李玉华的小手上停驻片刻,穆安之道,“还真是挺有手气。”

    “那是当然啦,我运道超级旺的。”李玉华把抽到的上上签妥帖的收起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想她李玉华,可见是天生的大牡丹命格啊!

    回到玉安殿,李玉华找出她放私房的匣子,从穆安之给她写的书里取出以前抽的那支上上签,连带今日抽的,一起放到匣子里,再细心的锁了起来,让孙嬷嬷给她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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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四十五章

    回门礼后, 搬家的日子便到了。

    李玉华送了自己做的针线给蓝太后, 说的话让太子妃牙酸, “虽然特别想跟皇祖母一起住在宫里, 三哥跟我说,皇子大了都要出宫别居的。皇祖母放心,以后我还是每天过来陪您说话, 咱们跟在宫里时是一样的。”

    说的蓝太后越发舍不得孙子们了。

    蓝太后拭泪道, “自来皇子出宫开府,也不必这么早,你们才十几岁, 就自己出去过日子, 这叫哀家如何放心。”

    李玉华抱抱蓝太后的肩, 亲昵的将脸颊放在蓝太后的肩头, “我也舍不得皇祖母哪。”

    蓝太后的肩头有些僵硬,很久没人这样将脸颊放在她的肩上了, 她慢慢的放松身体,轻轻抚摸李玉华的细腻的脸颊。太子妃跟着流了两滴不真诚的眼泪,柔声劝道,“让孙媳说这也急了些, 我们妯娌三人一起进门儿,还没好好相处过, 二弟妹三弟妹就要搬出宫。皇祖母,要不还是跟父皇说一说,暂缓几年也无妨的。咱家又不是没屋子住, 何必这样急着让二弟妹三弟妹出宫呢?”

    “二郎那里倒没什么,可阿慎他们不成啊,玉安殿是东宫偏殿。册储大典之前,你们就要搬过去的。”

    太子妃笑,“这可怎么了。我们一起住,离得近,更显亲香。”

    依李玉华的眼力都没在太子妃的笑容里看出半点虚假,心下很佩服太子妃的表演功力。李玉华也不是什么真诚人,李玉华也娇娇柔柔的说,“太子太子妃宽厚,我们更不能不懂礼法。东宫唯储君可居,有太子妃这句话,以后我们虽住的远了,心却是近的。”

    蓝太后欣慰的拍拍李玉华的手,“是这个理。”

    李玉华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太子妃更加真诚亲近的笑脸,太子妃心中条件反射想到两个字:劲敌!

    别看李玉华长于寒门,她太清楚长辈希望见到什么样的场景,别看蓝太后心里偏着玉安殿,其实太子一样是老太后的孙子,老太后有私心,却未必现在愿意看到孙辈不睦。便是皇帝陛下,不也是愿意看到一家子和睦么。

    李玉华手腕柔婉,太子妃示好,她焉能不接住。

    而且,待玉安殿东西收拾差不离,李玉华特意令素霜将以往玉安殿原本的东西单独列出单子来,交还给蓝太后。这并不是赏赐给他们的,而是穆安之住进玉安殿时便有的摆设,李玉华虽然很想一并搬出宫外做私产,眼下她却不贪这些东西。

    蓝太后越发心疼她懂事,心下也觉着,虽然这个孙媳妇出身低些,眼界心胸都是一等一。出身豪门的人可能不当这些一回事,李玉华自小家境贫寒,还能不贪财物,可见人品。

    李玉华就这样又刷了一回好感。

    待搬到皇宫旁边的皇子街的王府,李玉华穆安之与二皇子夫妇做了邻居,李玉华整理东西就整理了三天,穆安之这些年的私房,他们大婚得的赏赐,还有李玉华自己的嫁妆,清点二人的财物后,李玉华正式接掌皇子妃内闱。

    虽然她对穆安之这个外表看上去挺富实际是个穷光蛋的家伙不甚满意,我的祖宗啊,哪里有这么穷的皇子啊!

    刚搬完家,李玉华想大家伙搬家辛苦,就要多赏一月月钱,结果,素霜就捧着账册过来了,帐面就剩一百二十八两三钱七分银子了。不说给大家伙的赏钱,明天厨房采买还没钱哪。

    李玉华问素霜,“钱呢?三哥平时进项花销都哪些,你跟我说说。”

    素霜禀道,“以往殿下读书时每年是一千两的零用,平常殿下在宫里用不到什么钱,多是打赏宫人内侍,或是三节两寿置办些小玩意儿孝敬上头。再有平时节下宫里也有赏赐,慈恩宫时不时也会赏些金银,或是打发人送钱过来,每年花销在一千五百两到两千两之间。今年殿下大婚,前些日子上朝理政,按理该领当差皇子的俸银,每位皇子一年是一万两,殿下出了些差错,叫陛下罚了两回罚没了。”

    “今年事情也多,前儿中秋节两盆宝石盆景就一千六百两。眼下,现银就只剩这些了。”素霜没好意思说,原也是有钱的,自从李玉华知道陆侯给她随了一万两银子,她就把那一万银票自己个儿收起来了。

    李玉华的观点很简单,这是随给她的,当然就是她的私产。其他官员孝敬的大婚随礼,李玉华也没客气的分割一半,放到自己私房里去了。

    “三哥怎么这么穷啊!”李玉华翻着帐簿,很为今后的生活发愁。

    素霜道,“先时裴状元外任,殿下还跟太后娘娘借了一万银子,奴婢还没跟娘娘说,这银子也不知要不要还?”

    原来还在外债!

    李玉华简直万箭穿心!

    原以为嫁给皇子以后就是荣华富贵了,没想到就是个面儿光!这要在民间,都有骗婚的嫌疑。

    银子不够,李玉华也没打算填补自己私房,李玉华先问明白穆安之因何被罚走一万两银子!然后就拿着账簿跟穆安之商量去了。穆安之说,“不是分府时分了咱们两个田庄么?秋天正好有收成。”

    “我也想到这儿了,已经叫来庄头问过,内务司那起子奸鬼,竟然提前把收成都拿走了。要等收成,得明年夏天。”李玉华一脸愁容,挑着薄眼皮儿问穆安之,“这可怎么着,明天下锅的米还没买呐。”

    穆安之直接拆穿她,“行啦,别装模作样的了,饿着谁也饿不着你。明天找皇祖母拿些钱用。”

    “你前头那一万还没还哪?”

    “要不拿你嫁妆补贴?”

    “我倒是愿意补贴,我不是担心三哥你忒高洁,不愿意用我的钱么。”

    “那你是看错我了,我一点儿不高洁。”穆安之含笑看她这刁样。

    李玉华收回账簿,“总借钱也不是法子,与其借皇祖母的钱,不如借父皇的钱,父皇更有钱。”

    “我找他借钱?”穆安之立刻一副老子即便饿死也不会找他借一个铜板的嘴脸。

    “不是叫你去借,我去借。”李玉华悄悄说,“原本今年咱们是有一万银子的,不是叫父皇罚没了么?干嘛不要回来啊!你要是跟父皇不对付,不用他的钱你可忒便宜他了,要是我,我非但要用,我还大用特用!你不用是打算便宜谁啊?!”

    李玉华说出自己打算,“我把银子借回来,你打个欠条,以后反正咱不还!”

    穆安之哪怕多些奇遇,也不禁问李玉华,“你张的开嘴?”

    “这有什么张不开嘴的,你不还跟皇祖母借过钱么?”

    “我那是为了给如玉,他去那荒僻地界儿,路上不能少了花用。”

    “三哥你就是太实诚,你给裴状元银子做什么,你知道木香姐多有钱么!木香姐钱可多了,裴状元娶了她还能愁没钱花!”

    “怎么好用媳妇的私房,那会一辈子抬不起头的。”

    李玉华震惊的望向穆安之,“曾经许多人向我提亲,我就遇到过一个不图我钱的人。”

    穆安之:……怎么听着不像赞美啊。

    李玉华深深的被穆安之的高洁品性折服了,“我果然没嫁错人哪。”

    感慨过后,李玉华立催着穆安之写欠条,穆安之死都不写,把李玉华气个半死,第二天吃过早饭,李玉华没理穆安之就自己个儿坐着七宝车进宫给蓝太后请安去了。

    李玉华悄悄跟蓝太后说了想跟穆宣帝借钱的事。

    蓝太后问她,“你们手里这么紧巴了?”

    “主要三哥性子执拗,我倒是有钱,可他死活不用,还说用我的私房让他以后抬不起头。那就让他当差挣钱呗。没事儿,明年田庄里有了收成,就缓过来了。皇祖母您别总拿私房补贴我们,这一回让父皇出钱,也是父皇把三哥的俸禄罚没的。”

    蓝太后中午把穆宣帝叫过来用午膳,穆宣帝头一回见到这么会哭穷的儿媳妇。

    “三哥不好意思跟父皇说,他多要面子呀,在父皇跟前,恨不能只表露出好的那一面儿,半点儿不好都不想父皇看到,他脸皮儿薄,连我的私房都不肯用。他还不让我跟父皇说哪,可与其找旁人借,父皇您是亲爹,干嘛不跟父皇讲呢。有借有还,今年先借一万,明年父皇在三哥的俸禄里扣一千,扣十年就把银子扣完了,我们紧一紧,也并不太影响平时过日子的。”

    李玉华双手把刚刚宫人端上的香茶奉上,殷勤的说,“我欠条都拿来了,父皇您看成不成?”

    穆宣帝:儿媳妇把公爹借钱,这能说不成么?

    穆宣帝接过茶,“一会儿就打发人给你送府上去,欠条也罢了,就给你们花用。”

    “儿媳谢父皇。”李玉华立刻福了两福,眉开眼笑的说,“父皇这样疼我们,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有以后加倍孝顺父皇,才能报答。”

    穆宣帝语重心长,“父母对儿女的心,多是如此。”

    “是,是。”李玉华得了银子,鞍前马后的拍足穆宣帝小半个时辰的马屁。尤其一句话最得穆宣帝的心,“我想着,过几天就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册封大典,可得用心备一份贺礼!”

    穆宣帝便觉着这钱没白给。

    作者有话要说:  ps:《玉玺记》参加了今年的中秋诗会,大家可以写诗留言,介时会选出优秀诗作有晋江币赠送~~~~~~

    今天有些晚了,实在是事情有点多~~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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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四十六章

    穆安之在府里修哉修哉的指点着花匠收拾花园子, 小凡眉飞色舞十万火急的跑来通报:

    “殿下, 内库赵郎官来了, 奉陛下之命给咱们府上送来一万银子。”

    穆安之瞥小凡一眼, 那丫头进门儿第三天,这小子就擦前蹭后的献殷勤,如今更是成了那丫头的忠狗, 势利到小凡这样快风驰电掣就改投新主子的奴才也不多见啊。

    穆安之指点着花匠把那盆点绛唇放在云石一畔, 对小凡道,“你家娘娘怎么吩咐的?”

    小凡毕恭毕敬道,“娘娘说要是今儿有送银子来的, 秤明白了存在咱府银库。”

    “那你就去办吧。不是长史官已经来了么, 赵郎中就让长史官招待。”

    小凡领命去办了。

    小易轻声道, “殿下, 不去见见过来的属官么?”

    穆安之大皱其眉,厌恶的丢了浇花的水瓢, “不急。”

    华灯初上。

    寝室中的牛油大蜡辉映着随处可见的娇艳菊花,李玉华进屋便觉眼前一亮,随手解下斗篷递给身畔侍女,李玉华笑, “咱们这屋儿大变样,三哥, 这可真好看。”

    穆安之见她一脸欢喜,也不禁笑了,支起身子倚榻道, “眼瞅就是重阳,也该应应景。”

    李玉华坐在小榻桌儿的另一畔,随手把头上四五支钗环步摇拔下,哗的搁小榻桌儿,自己倒了盏茶一口干了,接着倒了第二盏,穆安之问,“你这是哪儿吃了咸的没喝水呀。”

    “我这不急着回来看钱到没到库!”李玉华两眼冒着银光问,“银子送来没?”

    穆安之问她,“你真跟陛下借的?”

    李玉华豪气干云的一摆手,“说借真生分,父皇能要我的借条么?父皇说了,给咱们花的!不用还!”

    穆安之看她一脸得瑟样,一阵无语后也不禁好笑。李玉华连灌三盏茶水,同穆安之道,“三哥,以后有什么难办的事只管告诉我,我来办。”

    看那自信满满的模样,穆安之都觉着,给她安俩翅膀,她立刻就能上天。

    穆安之忍笑,“眼下没什么大事,等有大事再找你啊。”

    “小事找我也行的。”李玉华那模样简直就想立刻挽袖子大干一场。

    “先吃饭。”

    素霜过去传膳,皇子府的厨房自然比不了寿膳房的手艺,却也不差。相较于在慈恩宫用膳事事要以蓝太后为先,在自己府里用膳的感觉自然不同。

    用过晚饭,穆安之方问她是如何跟穆宣帝说的。李玉华一五一十的学了一遍,问穆安之,“没什么不妥吧。我看父皇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还成。借钱就说借钱,没提旁的,算你聪明。我忘叮嘱你了,你走后我才想起来。”

    李玉华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到穆安之脸上,逼近他,“你忘叮嘱我什么了?”

    “你想不到?”穆安之可不信李玉华连这点进退都不知。

    李玉华继续凑近些许,两人几乎头对头,“我原想看是否有机会提一句你差使的事,先时皇祖母不是说过父皇想让你去翰林院么,如今也没信儿了,我就想顺道提一句。可我进宫时看到皇祖母那里的摆设都涣然一新,全是为了准备下个月的立储大典,我出门前也没跟你商量差使的事,这跟借万把银子不一样,当然得小心,我就没提。”

    “不用再提。既是没信儿,必然是叫人挡了。”李玉华在慈恩宫如鱼得水,也得益于她这份大事谨慎知进退上。

    李玉华眉心一跳,“陆家挡的?”

    “说不好,太子风头正盛,这时候多的是人愿意为他鞍前马后。”穆安之浑未在意差使的事,他倒是赞李玉华,“陛下现在的那点心思都被你揣摩到了,怪道能借出银子,还什么给东宫备厚礼,你打备什么?”

    “捡着那便宜的,寓意深刻的备上几样就成了。咱们还靠借贷过日子呢,再说,礼贵乎于心,金银多俗啊,我听说清贵人都耻于谈钱的。”

    穆安之忍俊不禁,摸她头,“好个刁民。”

    “去,你才刁民哪。”李玉华问他,“差使的事怎么办?”

    “不急。”

    “不急?”

    李玉华秀眉微挑,“三哥,你不会还想着去北疆就藩吧?”

    “如果能在年底前就藩,其实非常不错。如果年内走不了,我们就要小心了。”穆安之看向李玉华。

    “小心什么?”

    穆安之把面前残茶倒进菊花盆里,倚着罗汉榻的靠背道,“我在宫里生活了很久,我知道皇室中人的习惯。只有在彼此不是威胁时,才会有一点亲人的感觉。”

    李玉华把这话在心里逐字思考一遍,“怎么跟我们做生意差不多,一般都是一半朋友,一半对手。”

    穆安之挑眉,给李玉华正正发间的一粒珠簪,“我是希望能就藩少些是非,人这一辈子其实不长,为何不同朋友在一起过些快活日子,哪怕没有帝都这些繁华。”

    “可这样走,好像逃跑一样。”李玉华仔细观察穆安之的神色,发现他没有恼怒的迹象,继续说道,“多没面子。”

    “我原本就争储失败。”

    李玉华想了想,“《官制》才学个开头,争储之类的不大明白。我打个比方吧。三哥你觉着大掌柜、二掌柜、三掌柜、四掌柜有什么区别?”

    “大掌柜权利最大,后面次之。”

    李玉华将手一摊,露出个刁钻笑容,“没有区别,都一样,都不是东家。”

    穆安之也露出笑容,李玉华认真的说,“三哥,咱们也没到非走不可的时候,先顺其自然呗。”

    李玉华洗漱后就央着穆安之继续给她讲《官制》,穆安之任劳任怨做先生。待到夜深伴着李玉华的轻鼾入睡,穆安之小时候生活在寺庙,这养成他平和的性情,待被接到宫中,唐学士已传道圣贤为己任,在很大程度上,对于穆安之的性情有一种压抑。君子不是一日练就,年轻时不能快意恩仇,而是周旋于宫廷的权势争斗,争储的失败以及那个奇异的梦境令穆安之的性情出现极大的逆反。

    不过,他依旧是穆安之,少时寺庙生活的熏陶令他歇斯底里的发泄后慢慢恢复到从前的平静。

    穆安之竟有些羡慕李玉华每天神采弈弈的精气神,不论是去弄钱,还是去巴结蓝太后得好处,李玉华每天干劲十足。

    而且,平常帝都这些亲贵大臣们说起权钱好处,无一不是光风霁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玉华这样的奇葩,对权势富贵有着不假掩饰的热情。

    兴许是李玉华热情的光明正大,穆安之竟也不觉讨厌,用李玉华的话说,“天底下谁不喜欢钱,谁不喜欢权。庙里和尚还要分主持长老知客僧哪,哪里来的众生平等,我不管旁人,我就要站的高高的。”

    那种理所当然的嘴脸,穆安之竟不能说她贪婪,反有些赤子之心的意思。

    反正李玉华就是这样的人,活的明明白白,睡的踏踏实实。

    第二天一早,李玉华拉着穆安之在小校场打了两趟拳一起吃早饭,早饭后李玉华与穆安之一人端一盏香茶漱口,李玉华轻拭唇角,问,“素霜小易小凡,今天可有什么事?”

    素霜道,“府里各处要采买的单子交上来了。”

    李玉华一听是花钱的事,手掌在榻桌上轻轻一压,“这个等我回来再说,还有么?”

    小易禀道,“府里属官已经到齐,殿下何时有空,他们过来给殿下见礼。”

    “属官?”李玉华看向穆安之。

    穆安之起身,“这事不急,先进宫给皇祖母请安。”

    待到门口上了车驾,李玉华方问,“什么属官?”

    “《官制》还没讲到,皇子府都会配属官,二十人左右,辅助我平时差使的人。”

    “都是些什么人?”

    “不是些眼瞅要入土、只懂知乎者也的糟老头子,就是朝中亲太子系的,要不就是被吏部晕头晕脑发配过来的吧。”

    李玉华,“你这论断可真乐观。”

    穆安之笑,“等回府后你跟我一起见见他们。”

    李玉华眼睛一亮,扭了扭手指,状似很自然的说,“这是应当的。我虽还没学到《官制》里关于属官的部分,可想来跟县尊大人手下的师爷幕僚相仿,既是给咱家做事的,当然得见见。”心里已是欢喜的打了两个滚儿,内宅的事该她做主,外头的事是三哥当家,现在三哥主动让她参与,这就表示三哥对她才干与人品的信任啊!

    李玉华轻咳一声,握住穆安之的手,“三哥。”

    这只滑腻柔软温热的小手直接让穆安之心跳狂飙,那种萦绕而至的幽香更是令他面色微变,“做什么,别这么拉拉扯扯的,咱们之前可说好的。”

    李玉华眼睫一闪,说了一句,“三哥,咱俩都没娘疼的人,我以后一定好好心疼你。”

    仿佛一阵暖流骤然袭上心头,良久,穆安之将另一只手覆在李玉华的手背上,温声道,“我比你年长,该是我照顾你。”

    李玉华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盖了上去,她的眼眸深处有一种很幽深坚定的东西,像暗夜的星,如深渊的火,虽则微弱,依旧跃动不息。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两天事情有点多,行文思路又有一点变化,更新就拖迟了,大家晚安~~~~

    中秋节赛诗会的事说一下~

    参加方法:就是大家评论的时候第一行写上"中秋赛诗会"字样,之后写上诗作,诗词均可,要与《玉玺记》有切合度哟~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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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四十七章

    杜长史掸掸身上长衫, 视线在窗外墙角下迎风盛开的小白菊上打个转儿, 回到一畔坐着闭目养神的华长史那一张堪比含苞之菊的老脸上。张张嘴刚要说话, 就见门被一把推开, 进来个两眼贼光的家伙,真的,要不是这家伙也是持吏部的就职文书过来, 杜长史都不能信这人竟也同是皇子府的属官。

    梅典簿搓搓手, 满面虚伪奉迎的笑,作揖作的却不大规范,带着一股子乱七八糟的江湖气, “二位大人, 我打听啦, 殿下和娘娘早上乘王府车驾出门了, 今儿上午是见不着啦。”

    杜长史又掸了下长衫,温文尔雅的端起手畔茶盏, 温文尔雅的呷一口,温文尔雅的点下头,喉咙里发出一个字,“嗯。”

    华长史嗯都没有嗯, 梅典簿直接怀疑这位老人家是盹儿过去。毕竟一过中秋,天一日较一日的寒, 早上当差,是有些让人想盹儿。

    杜长史温文尔雅一上午,华长史据说写了幅不错的大字, 梅典簿忙着跟皇子府的其他属官搞关系,中午还特意拿出一锭银子给厨下让给大家添菜,种种作为,很不得温文尔雅的杜长史喜欢。

    李玉华心里记挂着见长史的事,中午在慈恩宫用过午饭就拉着穆安之回府了。在屋里特意补了补胭脂,对着镜子臭美一回,扶一扶头上小金钗,自觉貌美倾城的对着穆安之一笑,“三哥,你看我这样可以吧?”

    “岂止可以?非常可以。”穆安之打趣一句,李玉华紧跟就说,“那咱们就去见属官吧。”

    “等我喝完茶。”

    “茶什么时候不能喝,这就去吧。”

    见属官自不能在后宅,穆安之吩咐小易在银安殿召见诸属官。

    李玉华披一袭金光闪闪的织金斗篷,头簪金钗,脚踩宫靴,虽则矮穆安之大半颗头,却端的是气派非常。

    相较之下,穆安之显的随意又散漫。

    待到银安殿,小易在门口宣一声:

    殿下娘娘驾到!

    诸属官以杜长史为首,纷纷起身,躬身相迎,当然,大家难免不着痕迹的惊讶一下,怎么第一天拜见殿下,皇子妃娘娘也来了。

    反正,皇子妃娘娘已经来了,也不能再让娘娘回去。

    李玉华悄悄挽住穆安之的手,掌心有些汗湿,穆安之知道她是第一次见属官,兴许是有些怯意,温柔回握,视线也安抚的看向李玉华。结果发现这丫头兴奋的两眼刷刷冒光,穆安之白浪费了一番安抚,小手也白握了,正想脱出手来,李玉华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略带兴奋的笑,两人已走到宝座前,穆安之携李玉华一起坐,两人交握的手顺势分开。

    然后,李玉华换一只手继续捏着穆安之的一根手指。

    诸属官行大礼。

    穆安之神色淡淡的,“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大家一个个木桩子似的恭身肃立,从李玉华的角度上,只能看到不同的黑白脑瓜,黑的是年轻属官,白的是年迈属官。穆安之道,“既到了府里,用心当差就是。”

    大家齐声,“是,谨遵殿下教诲。”

    “还有什么事没有?”穆安之问。

    杜长史上前一步,“暂无事可禀。”

    穆安之刚要说没事就退下吧,李玉华捏住穆安之手指的两根手指突然用心一钳,穆安之话一止,李玉华道,“三哥,咱们去看看各位大人当差的屋舍可好?”

    穆安之想若是自己不答应,怕还得被钳一下,这丫头素来难缠,穆安之便道,“走吧。”

    李玉华瞧着屋舍都好,一水的青砖灰瓦,屋子齐整干净,只是约摸大家都是新搬进来,显得空旷了些。李玉华先是闻到一股清而不烛,香而不腻的清雅香气,视线落在书案一畔的一只青烟袅袅的三足青玉香炉上,点头道,“好香。”

    杜长史谦道,“娘娘过奖了。”

    “香是好香,人是雅人。”李玉华虽嗅不出这是什么香,但她一进屋只觉香气清透,便知是好香。她赞人是赞惯了的,随口一说。

    杜长史却觉着,皇子妃娘娘倒真是个贤良人,他都猜到三殿下原是想让大家散了的,还是皇子妃娘娘一句话,三殿下方有施恩于下的意思。

    李玉华的视线在杜长史身上精工细作的官服上一扫而过,与穆安之去了华长史的屋子,书案上摆着几本旧书,正中墙上悬一幅闲云仙鹤图,李玉华笑,“书画我就不懂了,三哥你看这画如何?”

    “华长史是江南有名才子,三十年前便以书画双绝名震江南,先帝因久闻名声,宣诏翰林供职书画院。我听闻华长史自号闲鹤散人,这画中之意正对华长史字号。”

    华长史抖着一把仙风道骨的美须笑道,“殿下实乃懂画之人。”

    及至审理正、副审理正、典膳正、副典膳正、奉祠正、副奉祠正、典乐、典宝正、副典宝正等官员,皆各有其所,夫妇二人都瞧了一回,方回后宅。

    李玉华屋里喝口茶,去了发间金钗,翘着腿跟穆安之打听,“那杜长史什么来头,瞧着傲气了些。”

    “也没什么来头,他兄长不过吏部尚书而已。”

    “难怪了。”一听杜长史有个做尚书的兄长,李玉华登时精神一振。

    “别瞎美,杜尚书是嫡子,杜长史是庶子,杜家嫡庶失和,大半个帝都城都知道。”

    李玉华:……

    李玉华是不肯承认自己有些失望的,她说,“失和就失和呗,就是亲兄弟,也有为了二亩地打的亲娘都认不出的,何况这还不是亲兄弟。也不知这些大户人家怎么想的,这不是一个娘生的,能齐心么。”

    李玉华吩咐小凡,“眼瞅也是重阳节了,搬些应景的菊花给长史司的各位大人摆一摆。”

    小凡下去挑选菊花,李玉华心里琢磨着那位用名贵香料的杜长史,闲云野鹤的华长史,一脸滑头跟前蹭后的梅典簿,还有几位瞧着身上衣裳不大好,绸料支支愣愣,染色明显轻浮……明显家境不大好,还真应了三哥的话,好的发落不到他们这里来。

    李玉华不甘心,“咱们府属官的单子有没有,三哥,我想看看。”

    李玉华在府里是要啥有啥,说啥是啥,穆安之都随她。李玉华伏案用功了三天,打算改一改府里规矩。

    第一件就是减了膳食,她计算过,她与穆安之每餐六菜两汤四样面点小食就足够了,也并不寒酸,现在每餐等闲一二十样菜,很多动一两筷子便撤下了,其实很浪费。

    用穆安之的话说,“吃不完下头人也会分一分。”

    “可原本大家也各有份例,咱们这里剩的多了,他们的份例也就剩下了。何必摆那虚排场,倒不如这样简简单单的,给旁人知道也得说咱们节俭过日子。”

    第二件事,李玉华让小易去统计了长史司各属官的出生年月,还有家中人口,妻子儿女几人,都何时出生等事。

    第三件事,李玉华拿出一百两银子,打发人去买些陈米,她与穆安之亲自送到天祈寺施粥行善。二皇子找穆安之好几遭,都没找到人,问起来都是,殿下到庙里去了。

    穆安之李玉华到庙里住了两天,请了九部佛家经典回来。

    第二天到慈恩宫,蓝太后问起他们怎么到庙里去了,李玉华就等人问哪,笑道,“三哥的主意,眼下就是立储大典,我们也没什么表达的,就买了些大米,送到天祈寺,请天祈寺的高僧们帮着施舍出去,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积福。”

    “皇祖母也知道,我自幼在佛寺,让我想别的敬贺之法,我怕是不如旁人。立储时也会施恩天下,我们也帮太子积德积福。”穆安之场面话说的也很溜,他主要平时懒的讲,觉着有一天痛快一天。可瞧着李玉华成天跟个陀螺似的忙“大事”,就李玉华心里的“大事”,她不说穆安之也能明白。穆安之总不能光看李玉华一人忙,那就太不男人了。

    蓝太后一脸慈爱,“这法子哀家都想不到,可见你们有心。”

    穆安之依旧淡然,李玉华只要被夸就是满脸开心,太子妃笑道,“三弟三弟妹这样的盛情,我心里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

    听到这个声音,穆安之唇角划过一丝厌恶,李玉华眼睛里闪烁着真诚的祝福,亲亲热热的对太子妃说,“这都是应当的。眼下便是立储大典,我们也帮不上旁的忙,无非就是各尽各的心。”

    穆安之不觉好笑,想这丫头真是把这虚情假意也说的这般情真意切。

    太子妃真是松口气,先时就是这夫妻二人占着玉安殿不想搬家,眼下盛典将近,太子妃真担心他二人再出夭蛾子。太子妃笑,“二弟妹念叨你好两日了,有事跟你商量哪。”

    二皇子妃天生好性情,不然换个旁人,真得不爱理李玉华。二皇子妃安安稳稳的坐着吃茶,她不急着跟太子妃卖好,也不似李玉华每次都要坐蓝太后身边抓尖儿,慢悠悠的说,“是安宅酒的事,想问问三殿下三弟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摆,咱们两家错开,这样请人不至于重了,还能多吃一回酒。”

    李玉华看穆安之一眼,穆安之微微颌首,李玉华方自己拿主意,“二嫂你们什么定,长幼有序,你们为先。”

    二皇子妃道,“我们殿下想着,眼下便是立储大典,也没空,就想定在立储后的第一个休沐。”

    “那我们错开嫂子一个体沐日,定在第二个休沐日。”

    太子妃立刻说,“到时可得派我一张帖子,我也去吃杯安宅酒。”

    李玉华二皇子妃都说,“那可说定了。先时不敢想,怕劳动嫂子。”

    太子妃道,“你们只管定好日子,太子前几天还说,让我给你们准备安宅礼,也说到时要去吃你们的安宅酒。这几天二弟妹常见,三弟妹你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们府里收拾的如何了?要是缺什么少什么的,只管跟皇祖母说,让内务司给你们送去。”

    “我们府里都好,挺齐全的,内务司的匠人做活还真细致。”

    二皇子妃也说,“真是样样都好,园子里花木一点都看不出是移过去的,我都说好像在园子就长了许多年一般。”

    宫人端来茶水,李玉华接过奉给蓝太后,蓝太后呷一口道,“你们姑丈自来是个细致人。他当差尽心。有他这么个人,咱们都能得些实惠。”

    傍晚。

    太子妃与丈夫说起三皇子去庙里施粥为他们祈福的事时,太子漂亮的唇角勾出个讥诮的弧度,“自从老三娶了媳妇,倒真是比往常精明多了,这样惠而不费的法子,肯定是咱们那位三弟妹的好主意。”

    “我听说三殿下他们现在挺艰难的,三弟妹找父皇借了一万两银子周转,说是没钱了。”

    “说是‘借’好听,她一个妇道人家找父皇借钱,父皇还能让她还不成?”太子换了常服,接过太子妃递上的温热手巾擦了擦手。

    “三弟妹还真张的开嘴。”

    “别小瞧这乡下丫头,老三手里没什么钱是真的,他先时还跟皇祖母拿过一些钱。那乡下丫头旁的没有,嫁妆总有一幅的,她一分钱不拿出来找父皇打秋风罢了。”太子轻哼一声,“光这脸皮,就不是等闲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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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四十八章

    出宫开府的两位皇子府都将安宅酒定在东宫的册立大典之后, 既是出于对东宫的尊重, 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朝中已是忙的开了锅一般, 先是三位皇子同一日大婚, 接着就是东宫册立盛事,更不能有丝毫马虎。

    尤其,皇子大婚后的第二天, 穆宣帝就把钦天监监正给撤了, 如今的新监正听说战战兢兢的在家拜了观音拜三清,就怕册储之日天气不好。

    这些闲话传闻都是梅典簿说给李玉华知道的,梅典簿这人吧, 原是个管文牍的官职, 实际上没啥学问, 倒是很会巴结。这不, 转眼就巴结上了皇子妃娘娘。

    这事还得从皇子妃娘娘令小易统计长史司一干人的家小人口说起,杜长史还有些奇怪, 问小易,“让我们写这个做什么?”

    小易向来是只吩咐,从不问原由,他哪里晓得, 主子这样吩咐,他就这样干呗。

    杜长史自然不会亲自安排此事, 就交给了在他身边擦前蹭后巴结的梅典簿,梅典簿官居九品,长史司最低, 他不挑差使,啥差使都愿意办,给大家伙儿跑腿,态度还好。

    待统计好,恭恭敬敬交给杜长史。

    小易交差后,第二天里头就赐下四样尺头两个荷包,是给一位副司膳的,这月是副司膳妻子的生辰。大家才晓得,原来做此统计是为了给大家发福利。

    梅典簿短短时间已经结交上了二皇子府的单典簿,一打听,二皇子府没这福利,梅典簿眼珠一转,把原本想跳槽的心都暂且按了下来。

    说来也是一桩惨事。

    梅典簿甭看学问不高,家里有钱,山东大户,他不愿意做生意,觉着男子汉大丈夫,有本事应该做人上人,做官!他就揣着银票往帝都来了,甭看小小典簿,也足花了两钱银子。结果,硬是叫人给坑了,入了三皇子府才晓得,三皇子这么大人,连个差使都没有。

    梅典簿一寻思,三皇子不是个受待见的,花银子买个小官儿,呆在这种不受待见没啥前途的皇子身边,自己怕不能鸡犬升天。梅典簿心眼儿活,都想着寻谋他路了,突然间得知此事,他立刻将心按下,不管怎么说,三皇子是位有人情味儿的皇子,他再谋差使,不一定能遇着这种上官。

    于是,梅典簿一门心思的开始往三皇子身边钻营。

    结果发现,钻不大进去。

    穆安之现在对自己的属官兴趣不大,他有旁的事情要忙。长史司的事,李玉华很愿意张罗。穆安之在性情上比较奇特,对李玉华简直听之任之,随李玉华怎么折腾。

    李玉华这种爱揽事的,遇着梅典簿这些削尖脑袋往上钻营的,简直是一拍即合。

    梅典簿也认为皇子妃殿下虚怀若谷平易近人,人家身份这么高,说的话比杜长史还叫人容易明白。皇子妃殿下就说了,“这下不下雨,晴不晴天得看天气,钦天监那些人算的一点不准。我们大婚那天,一大早上的就开始阴天,路上还下起雨来,最后你猜怎么着?我们车队刚进朱雀门,顷刻间云散雨歇,艳阳当空,许多人当时都不敢信,雨滴打在身上的凉意还在,突然天就晴了。”

    “哎哟,那可是大大的吉兆!”

    “当然了。我从小到大就没有不顺遂的事,更没有我大婚时天意不顺的道理。”李玉华捏着几粒玫瑰瓜子,边嗑瓜子边跟梅典簿闲磕牙。

    “娘娘您这样的身份,命里注定是大富大贵的人!”梅典簿殷勤的给皇子妃娘娘续上茶水,顺嘴拍记马屁。

    “我看长史司里,就你是个机伶的。你也不是能管案牍的材料,眼下我正有桩事你去办吧。”

    “娘娘只管吩咐。”

    “咱们开府时,内务司拨了两个十顷的庄子,你到庄子上瞧瞧,见一见庄头,把庄子里庄头管事佃户一干人的情况,按先时长史司那里的统计,都给我统计清楚,一个都别差。”李玉华道,“旁人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府里不一样,殿下笃信佛事,自来心善,我也是一样的,我要让大家知道殿下的仁爱之心。”

    梅典簿立刻就应了。

    李玉华道,“别单蹦一人去,我给你派俩侍卫,瞧着也威风。”

    就这么把梅典簿派了差使出去。

    打发梅典簿一桩差使,李玉华回屋没见着穆安之,问云雁,“三哥呢?”

    云雁回道,“刚带着易管事到园子去了。”

    “这会儿天冷,三哥有没有披斗篷。”

    “娘娘不用担心,我刚刚给殿下送了斗篷过去。”云雀捧上茶,小凡进屋禀道,“娘娘,外头内务司送的九月节的菊花到了。”

    “你去按单子收下,劳他们跑一趟,留着喝杯茶,给个红封。”

    小凡说,“小的进来的时候,见杜长史华长史往花园子去了。”

    “行,我知道了。”

    小凡下去做事。

    虽则离宫开府,内务司的供给一如从前,每个节令的时令物什都会提前送上,而且,每天新鲜瓜果也会在清晨送来,与在宫中时没什么差别。

    倒是杜长史华长史找三哥做什么呢?

    如今册储大典便在眼前,东宫声势非同以往,莫说朝廷六部都在为东宫忙碌,整个帝都城的珍宝古玩的价钱节节攀升,听说较往年长了五成不止。

    李玉华比较急穆安之的差使,她找小凡问过了,自当初在朝上被革差使,到现在都半年了,也没有让穆安之继续上朝听政的意思。太子势大,三哥再这么休养下去,怕是朝中都要忘了还有位三殿下了。

    眼下手里的几张牌,都不好打。

    李玉华不愿意托人求情到穆宣帝面前求差使,别人自愿给的才好,去求来的东西,先跌三分颜面。

    李玉华眼珠转动了几下,外头脚步声轻响,隔窗望去,是穆安之回来了。李玉华起身迎到门口,穆安之披着一袭宝蓝色的厚料斗篷进来,后头跟着小易。

    “下午风凉,去园子里做什么?”

    “昨瞧着好几盆花要开了,看看开没开。”

    素霜上前服侍穆安之脱去斗篷,穆安之递了两个折子给李玉华,李玉华接过来,翻开看两眼,是给太子的贺表。

    文采什么的她并不懂,看一眼就合上了。心说,看来杜华两位长史是为这事找的三哥。

    李玉华打发了侍女,亲自倒盏茶递给穆安之。

    穆安之慢慢的喝着茶,他举止优雅,那种斜倚着罗汉榻带着一点散漫的喝茶姿势也有说不出的好看。

    李玉华心中慢慢拿定主意,两根手指按住折子轻轻推至穆安之面前,轻松的说,“我这点文采,看看大白话还成,这些之乎者也的话就看不懂了,三哥念给我听,也给我讲讲这里头的意思。”

    “你快别恶心我了,我还要讲给你听,看他们写的这些马屁我晚饭都吃不下。”穆安之轻哼出一个不屑的鼻音。

    李玉华心中一喜,“我想到这个,也吃不下饭。”

    “现在城中珠玉古董的价钱比往年足涨了五成,要知道,今年万寿节也不过涨三成而已。”李玉华两只眼珠望向穆安之的眼睛,“一时生意冷清,是常有的事,谁家生意也不可能一直兴旺。要是铺子关门倒灶,想再开起来,就不容易了。”

    “我现在还没倒灶?”穆安之问。

    “立储前后把差使弄到手,就没倒。”李玉华眉毛一扬,“咱原也不是储君,本来就没损失什么。至于你跟父皇的关系,我听说原本父皇也更偏爱太子一些,皇祖母更喜欢三哥。太子进一步,咱们退一步,可实际,都是在路上,没差别。离认输的时候还远着哪。”

    “但要长久没有差使,即便有些人心里是向着咱们的,如果他们完全看不到希望,就会将希望投给别人,这是最要不得的。三哥,咱们得叫人知道,咱们还有希望。”

    玉青色的茶盅在掌心渐渐变凉,穆安之始终有些犹豫,我是要退步抽身,还是继续加入争斗?

    李玉华看着他,窗外渐渐响起呜咽的风声,吹动深秋的草木,卷起萧萧落叶,拂向无边无际的去处。

    夜幕悄然降临,暗夜微光中,穆安之只能看清李玉华那双明净的眼睛,穆安之很少看到野心勃勃的人有这样干净的一双眼睛。

    穆安之说,“那些左右摇摆的人,用处不大,我也根本不在意他们。我在意的是你,你跟着我,又占据这样的身份,一旦失败,就真的要共荣共损了。”

    李玉华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本书啪的压到穆安之面前,穆安之哭笑不得,借着窗外微光,是李玉华每晚都要翻上几页的明圣皇后传。

    李玉华说,“是不是男人?怎么还不如我这个妇道人家!是男人就痛快点!”

    哪怕穆安之一向性情隐忍,也受不了“是不是男人”这话的刺激,他道,“现成有一桩差使。”

    “什么差使?”

    穆安之一撑榻桌站起身,“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李玉华还张罗着侍女烫壶好酒,一席饭菜呈上,皆是二人喜欢的菜色。李玉华不必侍女服侍,打发她们只管自己下去用饭,她亲自给三哥斟酒。

    穆安之感慨,“这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了?以前我也对你这么好的。”李玉华殷勤的给三哥布菜,“快说,别吊我胃口。”

    “我一说你就明白,慈恩会。”

    李玉华连连点头,“慈恩会我知道,这事说起来还是明圣皇后先发起的,书上说是筹善款做善事的。”

    “不错,不枉成天捧着明圣皇后传读。”穆安之打趣一句,“太宗皇帝时就有了慈恩会,这些年,一直是皇祖母主持此事,每年都会向慈幼局、安惠坊、惠民药局捐赠米面药物。咱们现在反正没事,也不好每天闲着,我把这差使要来,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

    “那可好!”李玉华高兴的说,“等咱们有了钱,也拿出一部分钱来积德行善。”

    穆安之一笑,把汤碗递给李玉华,李玉华立刻乖巧的给他添满汤,穆安之慢悠悠的喝汤,李玉华夸奖道,“你有这好主意,怎么不早说。”

    “这急什么,弄桩差使又不是什么难事。”

    “我还想着要不要求求皇祖母,请她老人家跟父皇说给你个差使,可又觉着那样未免没面子,自然还是父皇主动开口的好。”李玉华道,“一则慈恩会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二则这差使咱们办好了,父皇也看得到。”

    “这就错了,陛下看不看得到不要紧,太子一定看得到。”

    李玉华皱眉,“他会给咱们使坏?”

    “那你就太小看他了,一国储君的胸襟没这么小,他会主动的同陛下要一桩差使给我。”

    李玉华寻思着,筷子尖儿夹了块焖羊肉放到穆安之碗里,“要是我,我就弄一桩最不好干的差使给你。这差使,即便办成也讨不了好。要是办不成,那就更好了。”

    穆安之笑,“可见以前你就干过这缺德事。”

    “你才缺德哪。”

    穆安之夹块鱼肚子上的肉给李玉华,“莫这样小瞧太子,他行事素来滴水不露,不会挖这种现成的坑给我。”

    “管他挖什么坑,反正三哥你肯定有法子的。”

    李玉华对穆安之信心满满,她一向自命不凡,自从知道自己要嫁给皇子,更是坚决认为上苍肯定赋予她特别使命,她可是有大牡丹命的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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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四十九章

    李玉华那高兴的恨不能翻俩跟头的模样, 逗的穆安之忍俊不禁。不过, 当晚, 李玉华也没有落下每晚的学习, 她依旧是央着穆安之给她讲书到深夜,方洗漱休息。

    穆安之怀疑李玉华根本不了解争夺皇位的结果,那不仅仅是生死之择, 在这生死之择中, 会有多少家族将会如夜中熄灭的星辰一般,自闪耀到寂灭,又将有多少家族, 从一文不名走向权势富贵。而在这其中, 会有多少人流血死去, 这些人, 无辜或者不无辜,被动或者主动, 因果便在他与她今晚这一念之间呢。

    或者也是因为不了解,李玉华显得比他更有决断。她身携轰隆隆的**而来,目光笔直,坦荡直接。

    想来太.祖皇帝举杯之时也不知自己一定能夺得江山, 李玉华酷爱研读的明圣皇后传里,明圣皇后做皇子妃时更不会想到将来自己真的就能成为一代皇后吧。

    也许他习惯性考量太多, 倒是李玉华这种简单直接让他更易决断。

    少女的馨香猝然逼近,接着一条大腿砸在穆安之身上,穆安之叹口气, 起身把李玉华的腿给她扳回去放回被子里。还是个小丫头呢,腿也细细的,就想做皇后了。

    第二天李玉华早起后拉着穆安之去小校场锻炼了两盏茶的功夫,用过早膳后,两人就进宫给蓝太后请安去了。

    凭蓝太后对穆安之的宠爱,这事只要穆安之开口,蓝太后没有不愿的。蓝太后何等样人物,穆安之说想帮着慈恩会做些事时,蓝太后已电光火石间想到穆安之这是想做些正经差使了。她心中一喜,第一反应就是,何必这样麻烦,直接同皇帝说一声,原是皇帝自己亲口应承要让阿慎去翰林院的。

    不过,蓝太后见多识广,知道皇帝这些日子不提此事,怕是心中改了主意。

    “那可好,我正想要个合心意的人做帮手。”今日太阳好,蓝太后望向窗外,“咱们去小花园,边赏菊边说话。”

    穆安之李玉华一左一右扶着蓝太后出了慈恩宫,慈恩宫隔壁是处小花园,蓝太后一早一晚都爱在这小花园里逛逛。眼下便是重阳节,花园里开满时令菊花。

    “从我年轻时接管慈恩会,如今也有三十多年了。当年太.祖皇帝时,江南王叛变,朝廷为平复这场叛乱,南北交战足有四年之久,其中耗尽财力人力,明圣皇后那会儿还是藩王妃,主张皇戚贵眷捐赠财物,可这事得有个名头,就以慈恩宫为名,叫慈恩会。后来,明圣皇后从她的私产里拨了三处大庄子,共百顷,做为慈恩会每年的支出。其后,每年接管慈恩会的皇后或者太后,或多或少都会调拨私产放到慈恩会中。如今慈恩会每年约的二十万左右的产出,每年哪里受灾,我都会拿些银子出来交给皇帝。还有就是帝都安济坊、惠民药局、慈幼局、举子仓、婴儿局、漏泽园。”

    蓝太后徐徐道来,指了指湖边小亭,小夫妻二人扶着蓝太后过去,宫人捧来坐垫,李玉华亲手铺在椅中,蓝太后坐下,二人也跟着坐下了。

    宫人端来时令佳果,便安顺退下。

    李玉华说,“皇祖母,您记得可真清楚。”

    “管这一摊事,就得管个明白,焉能不记清楚。”蓝太后道,“每年我都会令人抽查,看派下去的钱可有用到实处。阿慎你是个细致人,祖母信得过你,旁的事我不管,慈恩会的事你要帮忙就给我捋顺清楚。别看这里头每年钱不多,却也不少。我平生最恨往善款里伸手的东西。”

    “是。我知道了。”穆安之应下。

    李玉华剥了个蜜橘,择去橘肉上的白丝,笑着奉到蓝太后嘴畔,“皇祖母尝尝,可甜了。”

    蓝太后见穆安之手里也被塞了半个剥好的橘子,朝穆安之眨眨眼,竟还有些年轻时的俏皮。蓝太后吃着橘子问李玉华近来在府里做些什么,李玉华大致说了,内宅里各人派了差使,各司其职。前几天有位副司膳的妻子生辰,赏了尺头荷包。再有就是打发梅典簿出城看庄子的事了。

    蓝太后颌首,“做的好。不愧是在家管过好几百号人的。”

    “我那点小事,皇祖母都知道了。”李玉华装模作样的谦虚着,“乡下地方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要依我看,乡下跟城里也差不多。管人无非就是四个字,恩威并济。你待人周全,以后必是阿慎的好帮手。”

    “现在三哥每晚都教我读书,我觉着我以后还能更好。”

    蓝太后问在读什么,李玉华说是官制,又问她读到哪儿了,一说话就到了晌午。蓝太后留他二人在慈恩宫用膳,李玉华一向是有说有笑,蓝太后都觉有她在身边吃饭都香。

    午后两人告辞出宫,在车上李玉华就忍不住说,“皇祖母待咱们可真好。”

    穆安之“嗯”了一声,车外天高云淡,流云飞卷。

    凤仪宫的消息极快,约摸穆安之当天下午去接管慈恩会之事,晚上凤仪宫就知道此事了。真真是得意之时添一大堵,陆皇后刚与儿子闺女媳妇用过晚膳,先打发闺女回自己宫里休息,嘉祥公主的脚还在休养中,她又是个耐不住性子的脾气,陆皇后不想她添乱。

    待嘉祥公主走后,陆皇后同儿子媳妇讲了此事。

    太子妃拧眉,“慈恩会向来是都是女眷的事,三殿下这么横插一杠……”

    “做主的自然是太后,不过是让三殿下帮着忙外头的事而已。太后并不是把慈恩会交到三殿下手里。”陆皇后能登上后位,虽是天时地利时运加身,但起码不是个无能之人。但,她即便自认并非无能,这许多年来,依旧被蓝太后压的喘不过气。陆皇后深知蓝太后的手段,蓝太后岂会做这样明显授人以柄的事,定会对外说,三殿下闲着也是闲着,在外帮忙而已。

    陆皇后忽然道,“我记得慈恩会的主事好像姓蓝吧?”

    “蓝思忠,是蓝家的族人。”太子浅浅呷了口茶,放下茶盅,“母后别为这个操心了,三弟的本事,慈恩会那些事瞒不过他的眼。母后早些歇了吧。”

    陆皇后叹气,揉揉眉心细碎的褶痕,似是要揉散心中郁垒,“慈恩宫一向偏心三殿下夫妻,我只是替你们委屈。”

    “皇祖母待我和太子妃都好,难道什么都要以我们为先?后宫多少皇子,个个都是皇祖母的皇孙。”太子笑,如果慈恩宫样样以东宫为先,那就不是慈恩宫了。

    太子道,“母后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太子携太子妃告退。

    回到宫中。

    二人去了身上的厚料斗篷,坐下说话,太子妃道,“我每日都到皇祖母那里去,就今天回的早些,想就是今上午的事。”

    “老三动了从慈恩会入手的心,不论你在不在慈恩宫,还能左右皇祖母不成?”

    “我还没这种妄想。”太子妃美眸微眯,“可慈恩会的事,三殿下一接手,三弟妹那样掐尖儿的人,她必不会放过这机会的。三殿下又不会长长久久的管慈恩会这点小事,凭皇祖母对他的偏爱,以后定要让父皇给他个正经差使的。三弟妹惯会钻营,这条道叫她盯上,她是绝不放手的。我好歹是太子妃,三个孙媳,慈恩会的事,皇祖母让她插手,没有我和二弟妹的事,我只跟表哥说,我心里不服。”

    太子那双美丽晶莹的眼睛逸出一丝笑意,他玉雕一样的手挽住太子妃柔软的掌心,“眼睛别只盯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不论老三是要争一桩正经差使,还是他媳妇要插手慈恩会,这都是眼下的事。目光要放长远,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恭敬孝顺,皇祖母自然会喜欢你。拿出太子妃的气度,日久见人心,关键是要稳得住,沉住气。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咱们先生个嫡长子。”

    太子妃羞涩道,“这也要看天意。”

    “天意必是占在我们这一边的。”

    第二日一早,慈恩会主事蓝主事就早早到三皇子府请安求见,李玉华很不避嫌的跟着穆安之一起接见这位蓝主事。

    蓝主事道,“每月初一固定往安济坊、惠民药局、慈幼局、举子仓、婴儿局、漏泽园拨下银米,这是前头三个月的账簿,下官都带来了,其他账簿还在内务司,殿下要看的话,下官一会儿就着人送来。”

    “不用了,我看看近来的账簿就好。”穆安之问,“眼下如何?”

    “这些年都是按照老例了,平时也没什么旁的事,这个月慈幼局报上来说屋顶漏雨,就格外拨了修缮屋顶的银两,其他每月各善坊里雇佣做活的人的银子是十五发放,米粮是我们按人头买来再给他们送去。我每月巡视两次,也是以防下头人不妥当。”蓝主事一一道来。

    穆安之点头,“我知道了,劳你跑这一趟,下去喝杯茶吧。”

    蓝主事恭敬退下。

    李玉华瞅着穆安之手里的账簿,“既是敢送来,账簿肯定是没问题的。”

    “不必从账簿查,得多无能的人才会在账簿上出纰漏。”

    “那从哪里查?”李玉华跃跃欲试的望向穆安之,两只眼睛闪啊闪,就剩撸胳膊挽袖子了。

    穆安之拿账簿在她头上轻敲一记,“那也不带你去,那不是女孩子该去的地方。”

    “这可太没义气了,什么地方我不能去?不就是些孤苦人呆的地方么,带我去吧三哥。三哥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肩,三哥你喝不喝,喝茶喝茶。”

    穆安之给李玉华那一顿殷勤服侍险些折寿十年,耐不过她央磨,只得答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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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五十章

    穆安之感觉身边像是多了个小尾巴, 以往俩了经常也闲了在一起闲聊说话, 但那是闲的时候, 并不是这种出去办正事还有人跟着。

    小易侍卫不算, 这些是随从。

    李玉华是姑娘家,小丫头一个。换身男子袍服就像个俊秀些的小男孩儿,穆安之打量着她这身玉青色的长袍, “这是什么时候做的?”

    “以前我在老家出门时穿的, 有些短了,昨晚让云雀给我放出一寸来。”李玉华双手放在腰带着对镜照照,“我出门的时候都这么穿, 等闲不注意我的耳朵眼, 都看不出我是姑娘来。”

    穆安之眼睛不知往哪儿一晃, 颌首, “是看不出来。”

    李玉华就跟穆安之一起出门,她也不坐车了, 改骑马。穆安之特意令人寻了匹温驯的母马给李玉华骑,别说,李玉华骑的有模有样。

    一行人先去安济坊惠民药局,往柜台前看了看, 查了几样药材就走了。及至中午到慈幼局,正赶上慈幼局吃饭。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靛蓝粗布衣裙的李嬷嬷, 见到穆安之一行进来,出来问,“几位老爷所来何事?”

    小易亮出腰牌, 李嬷嬷连忙躬身行礼,“见过殿下。”

    穆安之温声道,“我们过来瞧瞧。”

    李嬷嬷连忙请穆安之屋内安坐,穆安之摆摆手,“不妨,先看看。都吃饭哪。”

    “是。”

    李嬷嬷有些不好意思,“殿下您看我们也没准备。”

    “没准备才好,殿下就爱看你们这没准备的。”李玉华笑嘻嘻地,“你们在哪儿吃饭,我们瞅瞅。”

    李嬷嬷引诸人到吃饭的大屋子,挨着厨房,管事嬷嬷单独一桌,剩下的孩子们也各有坐位,吃的都一样,糙米饭,菜是烧萝卜。

    李玉华看孩子们年纪不一,有些大的约有十二三岁,小的还在襁褓之中被人抱着怀里。穆安之一行进来,嬷嬷们纷纷起身,孩子们也不敢再吃了,放下筷子站起来。

    李玉华上前一步,抬手虚虚向下按按,“都坐下,殿下过来看看大家伙儿,以后慈幼局的事就归殿下管了,过来跟大家认个面儿。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殿下说,他一定为大家解决。都坐下吃饭。”

    慈幼局一干嬷嬷孩子都看向李嬷嬷,李嬷嬷战战兢兢,“殿,殿下让大家坐,大家就坐下吧。”

    如此,一众人方坐下。

    待大家伙坐下,李玉华侧退一步,引出穆安之,“殿下头一回来,跟咱们说几句吧。”

    小易见皇子妃娘娘进退有据的掌控住场面且没有半点抢殿下风头,心下叹为观止,想着真要与娘娘好生学着些。穆安之淡淡道,“我们也没吃饭,盛几碗饭来,就在这里吃了。”

    李玉华险些下巴砸地上,她是想穆安之说几句收买人心的话算了,哪里想穆安之这么实诚,就要在这里吃饭。李嬷嬷先炸了,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我们的饮食粗糙,如何能让殿下吃这些。我,我还是出去打些酒水来。”

    “你们既吃得,我就吃得。”穆安之见餐厅中还有空位,过去便坐了。

    李玉华只好随他坐下,其余人不敢与穆安之同坐,都在他身后恭立。李嬷嬷不知如何是好,皇子乃天潢贵胄,焉能吃她们这里的粗陋之物,何况,她们吃惯了的无妨,万一殿下吃了肠胃不适,她们也都活不成了!

    有位略大些的女孩儿轻轻起身,柔声道,“我去给殿下盛饭。”

    李嬷嬷的犹豫被这女孩儿的声音打断,急忙说,“殿下稍侯。”也匆匆往饭厅里放着的米桶菜盆去帮着张罗。

    李嬷嬷诚惶诚恐的端来两碗糙米饭,这女孩子放下两碗烧萝卜,李玉华细端量她,见她生的精瘦,眉眼灵活,却也不多一言,放下菜就轻手轻脚的退下了。

    穆安之淡淡道,“太.祖皇帝当年行军艰难时,米糠果腹。我既要接手这里的事,必不是走过场便罢。大家都吃吧。”他捡起筷子便面不改色的吃起来。

    李玉华是不怕糙米饭的,她富裕日子其实也没过几年,乍一吃糙米饭还有些想念哪。她是真服了穆安之,完全不是作戏啊,看三哥吃的多认真。李玉华默默的给他夹两片烧萝卜,好下饭。

    穆安之吃过午饭,方到李嬷嬷日常理事的屋里,屋里摆了几分小□□,收拾的简朴干净。李玉华轻轻的嗅了嗅,请穆安之坐在正中坐椅中,穆安之问,“日常可有什么难处?”

    “回殿下的话,平常都好,就是屋舍有些旧了,前些天报上去,蓝大人派了银子下来,我们修缮妥当了。今月有重阳之喜,又有立储大典,拨的银子也比往月多三成,待到节下我们买些肉食给孩子们吃,也是个过节的意思。”李嬷嬷说着眉眼间不禁露出几分由衷喜悦来。

    穆安之问,“这里的名簿册、账簿可在?”

    “都在。”李嬷嬷从袖中取出一把系红绳的钥匙,绕到桌后打开个小抽屉拿出两本簿子来恭敬递上去。穆安之翻阅一遍,到厨房与孩子们住的屋子里看了看,虽都寒俭,收拾的却很干净。叮嘱李嬷嬷几句便到下一个举子仓去了。

    晚上回家,小易还有些担心想着要不要宣太医给殿下诊一诊,李玉华看他那担忧劲儿,好笑道,“吃两碗糙米饭还要看大夫?我小时候吃的我了,你看我现在多结实。去吧去吧,你家殿下又不是瓷器做的,哪至于。”

    把小易打发下去,李玉华说,“我还以为跟咱们到天祈寺舍米似的,做个样子哪。”

    穆安之搭在腰带上的手微微一滞,“人这一辈子能多长,不过几十年,不能总是做个样子就过。”解下腰带,穆安之觉着轻松不少。

    俩人都一身宽袍,一人倚着罗汉榻一边儿的隐囊喝茶休息,李玉华喝了半盏茶方问,“你看出没?”

    “什么?”

    “真没看出来?”

    穆安之唇角逸出一丝冷意,“明天再往婴儿院看看。”

    自婴儿院回来,就是重阳节了。二人进宫献礼过节,因立储之期将近,这次宫中重阳节并未大办,不过皇家宗室聚在一起吃了顿热热闹闹的重阳酒。

    接下来便是立储大典,穆安之把事情交待给杜长史,杜长史道,“那天正好是立储大典。”

    “立储大典跟你有关么?”穆安之问。

    杜长史一想,还真没关系,他官职低微,以他的官阶,都不够进宫给太子送贺礼的。穆安之心说,看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样儿,也不知能不能信任。

    杜长史问,“殿下要怎么查?”

    穆安之交给杜长史一本册簿,“按人头点人数,查看厨房米面,可有不妥。慈幼局规定晚上亥初睡觉,你亥初守在门外,亥正进去突查。”

    杜长史消息还挺灵通,“听说殿下接管了慈恩会的事,按理城中安济坊、惠民药局、慈幼局、举子仓、婴儿局、漏泽园,都归殿下管辖,只用查这一个慈幼局么?”

    “安济坊、惠民药局都是药堂,这个暂时搁一搁。慈幼局的问题最大,所以慈幼局归你,举子仓、婴儿局那里,一个给华长史,一个给陈审理。暂时先不要告诉他们,行动那日再与他二人讲,你们带足人手,认真查验,切不可走漏消息。”

    杜长史立刻应下。

    穆安之把另外两本名册给杜长史,一本是举子仓的名簿,另一本是婴儿局的名薄。

    立储之日。

    原本穆安之还盼着老天爷给太子添点堵,结果,前一晚月朗星稀,第二天清晨起床,天边尚有启明星明亮闪烁,看得出应是个好天气。

    待穆安之李玉华用过早膳,天边晨霞之后已有金光隐现,李玉华从窗口收回逃眺的视线,遗憾地说,“真是个好天气。”

    穆安之戴金冠束玉带,李玉华一身皇子妃的衣袍装束,与穆安之同登王驾,同往皇城而去。

    路上遇到无数赶往皇城的华美车驾,宗室、重臣、将领、僧道,如同一脉脉细流汇聚成权势江海,往那巍巍皇城而去。

    今日宫门守卫增加一倍不止,骗过进宫腰牌,李玉华穆安之依旧是先行前往慈恩宫给蓝太后请安,之后,李玉华二皇子妃便暂留慈恩宫,穆安之则到昭德殿与二皇子一道站班。

    李玉华先是听到隐隐乐声,乐声越来越近,便见周绍进来回禀,“太子妃娘娘拜见太后娘娘。”

    蓝太后亦是一身凤袍,头戴九尾凤冠,尊贵肃穆的说一句,“宣。”

    太子妃身着明黄色凤袍,在李玉华看来,跟蓝太后那一身无甚差别,不过,她跟孙嬷嬷学过,蓝太后与陆皇后的凤袍都是九尾凤凰,太子妃按规制是绣有八尾凤凰,皇子妃亲王妃都是七尾,郡王妃再次一等,及至其他宗室诰命,是不能着凤鸟服饰的,那叫逾制。

    太子妃向蓝太后行大礼,蓝太后颌首,嘉许几句。太子妃并不久留,拜别慈恩宫后由女官引领至凤仪宫,向陆皇后行礼。礼毕,太子妃回东宫升座,诸王妃、公主、郡主、宗室女眷、外命妇前去行大礼拜见储妃。

    宗室女眷中以凤阳长公主为首,皇子妃之中便以二皇子妃为首,因只有两位皇子妃,便有些宗室女眷补于其后,能中和一下女眷队列。

    李玉华站的靠前,抬头看向居宝座正中的太子妃,太子妃居高临下望去,诸人皆凝神秉息,唯李玉华抬头相望,太子妃淡淡的眼神投来,李玉华笑了笑,低下头去。

    听着女官唱和行礼的声音,李玉华随诸人一起向太子妃行三拜大礼,额前凤鸟所衔垂珠轻落在深色的金砖地面,一拜、二拜、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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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五十一章

    前朝与后宫的礼仪行程相近, 李玉华其实不觉着累, 最累的应该是当事人太子太子妃夫妇吧。不过, 想来这样万众瞩目的累也是心甘情愿, 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累呢。

    其实全部的大礼从颁旨册太子之日就开始,穆宣帝提前选吉日带着文武大臣去祭天地告皇陵,便是今日大礼, 太子太子妃亦要去奉天殿给祖先诸帝行礼。

    搁寻常人家, 这就是拜祠堂。

    其实真不算稀罕事,但一切发生在皇家便不同了。起码,普通皇子妃虽然名字进皇室玉碟, 但如李玉华二皇子妃是没有资格进奉先殿祭拜的。

    宴会从下午开始一直到夜晚结束, 这种宴会偏于庄严, 即便说笑也要姿态高贵、雅而不俗才好, 这是属于东宫的盛典,更是陆家人得意之时。不过, 陆家人却是低调恭敬的,即便是在宫中可乘辇轿的陆老夫人,面对宗室皇亲都恭敬的不像话。

    李玉华的视线自陆家人那里逡巡而过,这种时候都不肯放肆失态, 真是不好对付啊。

    在这高屋斗檐富丽堂皇的宫殿之内,李玉华成了一张冷牌。

    二皇子妃是真的好心胸, 太过掐尖要强的人其实不讨人喜欢,李玉华为在慈恩宫拔头筹,没少自己出风头。太子妃便时常心下不满, 二皇子妃见李玉华这里冷清,便同她说话吃酒。李玉华下首的楚王世子妃,这位老世子妃与蓝太后是一个辈份,每次见她都笑呵呵的,也没有疏离李玉华的意思。

    老世子妃喜乐舞美酒,还时不时跟李玉华讲一讲歌舞美酒之乐。

    嘉悦公主也过来和李玉华吃酒说话。另有凤阳长公主、陆侯夫人,皆待李玉华如前。

    唐学士太太属外诰命,坐次不在主殿。

    世上的人并不全都势利,而有时,往往就是这么一点微光一点微暖,便能支撑着我们继续走下去。

    李玉华胸中梗着的那口气总算慢慢的落回肚子里。

    穆安之李玉华在某种意义而言都是见惯世态炎凉的,所以,两人都能撑。

    穆安之这里的情形要比李玉华好一些,毕竟他自幼在宫闱长大,宗室时认识的人也多,大家吃酒饮乐,看不出特别的孤立。

    陆国公端着酒到陆侯的坐席上,陆侯微微欠身,陆国公与他同坐长凳,将酒放在几案上,“你回朝这么久,也未见你过府探望老太太,她几次念起你。”

    舞姬长袖飘摇,乐声雅正动听。陆侯淡漠道,“不知何事可念,何言可说。”

    “阿祉。”

    “劳国公爷替我辞了吧,既已分宗,便是外人,她委实不必这样记挂我。”

    不论陆国公还是陆侯皆是朝中显贵,他二人原是嫡亲叔侄,这些年却往来甚少,今二人同席而谈,引来不少注目,便是太子也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

    最终不过寥寥数语,陆国公起身离去。

    待夜深酒席散去,穆安之随大溜告辞,男人们都在宫门口等着各自的妻子从内殿出来。陆侯上前打声招呼,穆安之点点头,陆侯道,“下官不日就回北疆,临行前,想见娘娘一面,不知可方便?”

    穆安之很想问问他,你对我家小丫头这么好是何因缘啊?

    “你难得回帝都,白天怕是不得闲,不如定在傍晚。”

    “都听殿下吩咐。”陆侯很客气的一抱拳,彼此间就再无别话了。

    李玉华和凤阳长公主、二皇子妃、嘉悦郡主、楚王世子妃等人有说有笑的出来,一到宫门就看到穆安之,她生怕穆安之看不到她,朝穆安之挥挥手,穆安之不觉弯起唇角,抬步上前。

    凤阳长公主笑道,“哎哟,安之孝心可嘉,定是来接姑妈了。”

    穆安之不惯说笑,只是笑笑。李玉华像个精豆一般,挽着凤阳长公主的手臂,“三哥倒真有这孝心,就是不敢抢姑丈的差使。看姑丈那脖子伸的,还怕找不到姑妈不成?”

    果然,就见唐驸马也几步到了凤阳长公主跟前,后头跟着的是凤阳长公主的长子唐遥。凤阳长公主笑,“倒叫你这小丫头打趣我了。”

    “哪儿啊,我都是沾姑妈的光,有姑妈姑丈这样恩爱,我们做晚辈的才好效仿。”

    李玉华说几句俏皮话,与凤阳长公主唐驸马等皇家亲眷打个招呼,两人就急急的登车走了。凤阳长公主在车上还说,“怎么安之他们这么急。”

    唐驸马道,“急着回家吧。”

    凤阳长公主笑了笑,借着车内琉璃灯光看丈夫儿子都是半醉模样,不禁皱眉,“怎么都吃这么多酒。”

    唐遥轻轻摇两下车铃,车驾启行,“宴会时间这样长,想少吃酒也不容易。”

    “我刚刚看安之就一点醉意都没有。”

    “三殿下还真没怎么吃酒,不论谁找三殿下敬酒,他都是浅尝辙止。”唐遥望向灯火阑珊的窗外,“刚又走的那样急,像是有什么事似的。”

    穆安之回府看一眼时辰,立刻张罗着素霜给他换常服,李玉华由云雁服侍着取下头上的七尾凤钗,问,“换衣裳做什么,三哥你要出门。”

    “这会儿还早,我看他们还没出门,我去瞅瞅。”

    “我也去。”

    “不行,你一个丫头家,深更半夜的,那不是你去的地方,老实在家呆着。”

    李玉华说好些好话,穆安之都不答应,换一身劲装取走墙壁上悬的宝剑,就出门去了。李玉华召来心腹小凡,“出去瞧着些,有事回来禀一声。”

    小凡立刻跟了出去。

    杜长史华长史陈审理已经点好人手就要出发,见穆安之过来,三人起身见礼,穆安之问过他们的大致安排,道,“我与你们一同去。”

    华长史还想劝几句,不过想来只是查一查慈幼局举子仓这些地方,料应无大事,也便没有多嘴。他们能发落到三皇子府,几乎都是官场边缘人士,像华长史都自号闲鹤散人了,那闲散养老的心都写脸上了。不过,人总闲着也无趣,既然三殿下能弄来差使,他们也都精神抖擞的跟着一起干。

    只当解些闲闷。

    穆安之带人守在慈幼局后门,杜长史带人守在前门。余者,华长史带人去了举子仓,陈审理去了婴儿局。

    约好在亥初动手,结果,还未到亥初,就见远远驶来三辆马车停在慈幼局门口。

    咚咚咚。

    三长四短的敲门声在后巷响起,穆安之不动声色的趴在后院屋顶,开门声很轻,但在人声寂寥的夜里又格外响亮。一个嘟嘟囔囔的声音问,“怎么这会儿才来?”

    “今儿是立太子的大日子,街上那些个大车小辆皇亲贵戚的,不好露面。李嬷嬷也是,怎么非定在今儿个。”

    “我们以后都要归三殿下管了,也不知这位爷的脾性,要是兴头上烧三把火,多少日子做不得生意,你就知足吧。”

    几人低声说着话进去,不一时搬出好几个麻袋,模模糊糊只见将麻袋扛到车上放着,来回搬了两三趟。

    穆安之心里很有一种神奇的感觉,自小时候和裴如玉上树捉鸟以外,他从未有过这种半夜埋伏在别人屋顶的经历。他受的教育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这种亲自设伏抓人,依旧让穆安之有一种隐秘又克制的感觉。

    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又是一阵讨价还价的声音,那婆子掂了掂银袋,满意的关上后门。

    捉贼拿赃。

    此时便是最好时机。

    穆安之纵身自房顶跃下,他身边七八个侍卫,每人对付一个……竟然不能当时拿下,穆安之看着这些软脚虾,不中用的东西,还有一个被白灰迷了眼,惨叫起来。想到刚刚设伏时有些人连上房都费劲,穆安之实在同情不起来。

    穆安之剑光如电,以一当十完全不是吹的。他自幼便是文武双修,师承大内侍卫,再加上他虽没有将全部精力用在习武上,但每日勤加练习,未曾有过分毫懈怠。他只是对敌经验欠缺,武功却是很不错。

    正当穆安之认为自己也能解决这几个人时,远处忽啦啦传来一片奔跑声,接着便见巷口出现一片火光,为首一人胯.骑白马,手持一根哨棒,呼喊着“三哥,我来救你——”,风驰电掣而来。

    穆安之心里骂爹,李玉华怎么来了!

    李玉华比皇子府的侍卫都能干!

    这些歹徒见巷口乌泱泱一群人,立刻生了歹意,倘不能自穆安之手里突围,另一巷口那些人他们是不论如何也闯不出去的。

    直接刀子见红,改了玩儿命的打法。

    李玉华根本不带怕的,大吼一声,“孩儿们,你们还不如我一个女人吗!”

    这一声直接刺激了在场雄性,穆安之解决了面前两个歹,他身边那些软手软脚的白痴侍卫连同李玉华带来的壮仆一拥而上把剩下的几人都制住了。

    侍卫长吹响哨声,前后院一起叫开大门,穆安之被诸人拱卫着进来,李玉华精神抖擞的站在她家三哥身畔。虽然穆安之瞪她好几下,李玉华也不怕,要不是她及时赶来,穆安之能这么顺利抓到人么!她自觉是今晚的有功之人!

    只要人手够,抓人如抓鸡!

    那位慈眉善目被五花大绑的李嬷嬷见到穆安之,顷时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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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章少爷好像要被迫离婚快,让小姐坐飞机回来,准备上门提亲废婿当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废婿当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废婿当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