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被发好人卡了
“祝修远,因你创出了新茶,此乃一件福泽子孙后代的功勋。所以,本王额外网开一面,给你两个选择。”
鄱阳王稳坐高头大马,居高临下,俯视着祝修远等人,语气冰寒依旧。
鄱阳王此话一出,围观的路人们差点骚动起来,不过一想到王爷的军纪,又死死忍住了,有的还背过了身去,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
给出两个选择啊,这可是多年来的第一次啊!
鄱阳王何时如此“富有人情味儿”过了!
不过一想到鄱阳王说出的理由——因为祝修远创出了新茶。
他们心中又释然了,是啊,有才能的人就是不一样……
王府管家莫名松了口气,两个选择啊,其中一个必定是“生门”,看来王爷最终还是选择保祝修远……
陈副将听了这话,默默将心中准备好的“将祝修远斩了”的命令搁置起来。
“王爷,不知有哪两个选择?”
祝修远不理会众人想法,拱手一礼问道。
“其一,此次阻拦本王出征之举,本王可以既往不咎,你只需立即离去,本王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祝修远一听,顿时凝眉,鄱阳王并没有提及重点——
派出神医为他娘子诊治之事。
那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而且,自己创出新茶的“功勋”,岂不是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
得不偿失啊!
“其二,本王依你所请,派出张神医,为你家娘子诊治。但本王会追究你阻拦本王出征之罪,此罪当斩!”
鄱阳王紧盯着祝修远,冷笑道:“就这两个选择,你看着选吧!还有,本王提醒你一句,莫要自误!”
……
原来如此!
围观的路人们互相对视,以眼神交流。
陈副将不为所动。
王府管家则轻轻皱了皱眉。
而祝修远却紧紧皱上了眉。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也是对他人性的一种考验!
是不顾娘子死活,立即离去呢?
还是选第二条路,以自己的命换娘子一条命?
祝修远思绪复杂,但他紧紧抓住了一条:鄱阳王如果真要惩罚他的话,他早就身首异处了!
“王爷,下官选……”
众人视线全部凝聚在祝修远身上。
路人中,大部人男子断定祝修远会选第一个选择。
大部分女子认为祝修远……也会选第一个选择,尽管她们心中希望祝修远选第二个,但是……
“下官选第二个选择!”
祝修远抬起头,直视鄱阳王的眼睛。
他决定赌一把!
赌鄱阳王只是为了“考验”他。
祝修远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陈副将默默“将祝修远斩了”的命令“捡”起来,然后盯着王爷,只要王爷一发话,他就立即下令。
王府管家屏住了呼吸,对他来说,这件事的最终走向,仍然是个谜。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王爷对祝修远是十分欣赏的。
围观的路人中,那些认为祝修远会选第一个选择的男人,眼中顿时一亮——
不为别的,只为又有热闹可看了!
这不仅仅只是一个“转折”,还来了个了“意料之外”,这场热闹越来越有意思了。
而那些路人中的女子,也是眼中一亮——
不过她们心中,已经将祝修远夸上了天!
为了自家娘子,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祝修远真是一个天大的好人,真是一个完美的夫君啊!
……
众人或震惊或惊讶之余,又全都看向了鄱阳王。
鄱阳王才是决定整件事最终走向的人啊!
“祝修远,你可想清楚了。选第二个选择的话,你将被斩于马下!”
鄱阳王居于高头大马之上,冷冷说道。
“王爷,下官想清楚了!”祝修远拱手一礼。
“祝修远,本王怜你年幼,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可要把握住了!”
鄱阳王依旧冷冷的说道。
众人皆张大了嘴巴。
王爷今天……实在是太大度了!
可是这祝修远……也太不知道珍惜了!
他们还有些懵,心说王爷网开一面的这种机会,一生难求啊,这这祝修远……真是太傻了!
路人中的那些女子,已经感动得热泪盈眶,天啦,这是什么好男人!
“下官多谢王爷的厚爱,不过下官已经决定了,仍旧选第二个选择!”
祝修远豁出去了,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反正他重生的这条命都是捡来的,死了也不浪费!
“确定了?”
“确定!”
“那好,本王就满足你……”
鄱阳王那只手又举了起来。
这是做出“斩”这个手势的前期动作。
陈副将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盯王爷那只手。
老实说,这个命令在他肚子中憋了这么久,他也难受,这就像是一个“屁”,陈副将很想将之痛快的“放”出去。
王府管家则摇头叹气,心说王爷都做得如此明显了,可是这祝修远却不好好把握机会,这也怪不得王爷……
围观的路人中,那些男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而那些女子,已经背过了身去,暗自垂泪,不敢看接下来的惨景。
“哈哈哈哈!”
鄱阳王忽然仰天大笑。
陈副将楞了一下,随后彻底懵圈了。
因为王爷那只举起来的手,竟然再次“收”了回去。
不是“挥”而是“收”,这一点他看得分明。
“好,本王就喜欢重情重义之人,你很不错,哈哈哈哈!”
鄱阳王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大笑不止,而其余的人,却懵逼不休。
怎么回事?!
鄱阳王这是来了个大转折?!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之际,鄱阳王又说道:“管家,你亲自领着祝修远去寻那张神医,就说本王吩咐的,一定要将祝修远的娘子治好!还有,本王在书房中的吩咐,你可都还记得?”
鄱阳王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转过了头来,看向王府管家。
“记得,记得,老奴自然记得!王爷请放心。”
王府管家立即回神,连忙拱手答应下来。
等鄱阳王满意的将头转回去之后,管家方才解除懵逼状态:王爷最终还是保了祝修远,而那个荒谬的猜测……
围观的路人中,那些男人们眼中爆发出热烈的神采。
如果不是有鄱阳王的军纪压制着,他们早就忍不住热烈讨论了。
这一场热闹算是厉害了,可以说是一波三折,尽管他们没有看到“砍头”的“大戏”,但单凭这场热闹,也足以让他们满足了。
而那些路人中的女子们,则喜极而泣。
同时心中无比羡慕董家二小姐,竟拥有如此夫君……
077 买到假药了
赌对了!
祝修远的猜测是正确的!
在付出一场担惊受怕,以及五百斤新茶之后——对的,鄱阳王最后还“敲诈”了五百斤新茶。
祝修远终于见到了张神医!
张神医为人虽傲,但有王府管家从中引荐,所以他也挺爽快,痛痛快快的跟着祝修远来到了董府。
其实以“通过鄱阳王施加压力”来请动张神医,这事儿办得不太妥当,容易得罪人。
但是祝修远等不急了,一切当以诊治自家娘子为重。
……
“望闻问切”之后,张神医捋了两下山羊须,低垂着眼睑,似乎是在思考病症。
祝修远、董漱玉、秋雯、夏舞等人,则齐齐盯着张神医,面色焦急。
纵观整个陈国,张神医都算是久负盛名的,如果他都束手无策的话,那……祝修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祝小哥,老夫记得,先前你曾说过,江州城中的名医曾为令夫人诊治过,并开了药……可否将药方取来?”
张神医瞥了祝修远一眼,神色淡然。
“夏舞,快快取来!”祝修远吩咐道。
“是,姑爷!”夏舞立即开门而去。
“张神医,不知娘子的病……”
“祝小哥莫急。”张神医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微笑,仔细一看,也似乎是自嘲,他说道:“正所谓‘医者父母心’。老夫虽被世人贯以‘神医’名号,但世人大多愚钝,老夫不愿为之医治……但祝小哥你不同啊,王爷如此看中于你……更何况老夫已经答应诊治令夫人……所以祝小哥你且莫着急。”
祝修远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安定不少。
因为张神医的意思是:只要我答应了,那么就一定能治好!
不一时,夏舞取来药方,张神医一一查看过后,随手将之抛在桌上,淡然道:“据老夫推算,这两张药方中所罗列的药材,虽然臃肿了些,但也足以医治令夫人当时之疾。按理说,令夫人早就应该痊愈了才对。”
“那……为什么?!”
祝修远懵逼了,董漱玉等人也大感不解。
既然在当时来说,这方子足以治疗董淑贞当时之疾,那么她的病情为什么又一步一步的恶化了呢?
“嗯……可否将所抓之药材取来?”张神医又问道。
祝修远两眼一亮,药材!
对了,药材!
之前他根本就没有往药材这方面去想。
要是药材有问题的话,不管多好的方子,最终都是没有效果的。
“夏舞,快快取来!”
“是,姑爷!”
很快,前两次所抓的药材都取了来,一一摆在桌上。
因为这些药喝了没有效果,最后都停用了,所以还能剩下这么多。
张神医一一取过各种药材,送到鼻子前仔细嗅闻,面色非常认真。
祝修远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打扰张神医。
祝修远与董漱玉对视了一眼,从张神医如此严肃的表情来看,问题恐怕真出在药材上。
只是张神医的脸色始终非常认真,没有任何变化,祝修远看不出所以然来。
“祝小哥,这些药材……是从哪个药房抓的?”良久之后,张神医放下最后一味药,对祝修远问道。
祝修远看向夏舞,这些药都是夏舞去抓的。
“怀仁堂和……济世药房。”
“果然如此!祝小哥,在这两副药中,有几味主药乃是假药!假药渗杂其中,药效十不存一,令夫人喝了此药自然无法治病!”
“什么!”
祝修远不自禁咬紧了牙关,心中无比惊诧,尼玛,果然真买到假药了!
等等!
祝修远心中一动,此次假药事件极不寻常,只怕这是一个阴谋……
不过当下之疾,乃是医治董淑贞之病,至于其余的事……留待以后再说吧。
所以祝修远对张神医拱手道:“张神医,那……有劳了!”
“好说……”张神医吩咐取来文房四宝,挥毫而就写下一张药方,并说道:“老夫这药方当有奇效,三剂可脱危去险,六剂可恢复如常,九剂当祛除病根!不过祝小哥,为了避免再买到假药,耽误令夫人病情,你还是派人跟随老夫一同回王府吧,老夫从王府的药库中亲自抓药,当不会错。”
“多谢张神医!”
祝修远和董漱玉等自然十分高兴,连番感谢过后,祝修远带着言大山和董一董二等,亲自送张神医回王府,自然,给张神医的谢礼也不可少。
……从王府取药回来后,夏舞和秋雯立即行动起来,按照要求开始熬药。
祝修远则和董漱玉一起,守在董淑贞的闺房中。
两人盯着仰卧于病床之上的董淑贞,彼此沉默不言。
“夫君……”
董淑贞又开始说胡话了,她两眼紧闭,虽处于睡梦之中,眉头却忽紧忽松的锁着……看得出,即便她睡着了,在梦中也是十分难受的。
接着,董淑贞又叫出了“爹爹”和“姐姐”。
祝修远、董诚、董漱玉三人,是她生命中最亲近的三个人。
她在噩梦中呼唤三人的名字,自然十分正常。
可是——
当董淑贞叫出“蓉儿”和“靖哥哥”之后,董漱玉傻眼了。
蓉儿和靖哥哥是谁?
并且这位“靖哥哥”应该是个男子,自家小妹在妹夫跟前呼唤另一个男子之名,这……
“修远,这靖哥哥……”董漱玉想替自家小妹辩解辩解,可是她对此事完全不了解,无从下口。
“哦,这是一个故事中的人物。”祝修远倒没发现董漱玉的异常,随口解释了一句。
董漱玉面色顿时一僵,随后苦笑……
很快,夏舞和秋雯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浓郁的苦涩味儿弥漫了整间屋子。
祝修远和董漱玉让位,让夏舞和秋雯服侍董淑贞喝药。
……
此时,岳父大人董诚下值回家了,一进家门后什么也顾不上,拔足直奔此处而来。
从祝修远口中得知,鄱阳王府中的张神医来诊治过后,董诚心下大定。
这几天以来,董诚忙着接手户曹的事,很忙。
同时,他的官场生涯来到了关键时刻,面临着一次重大的危机与机遇,太忙了,实在顾不上家里……
当董诚了解了祝修远“求见”鄱阳王的过程之后,顿时被吓得不轻,瘫在椅子上顺了半天的气。
那是后怕!
董漱玉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想不到祝修远经历了如此凶险的一关,才请来张神医……
“岳父大人,您别担心了,小婿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还顺利请来张神医,要不然娘子的病……”
“贤婿啊!”董诚还瘫在椅子上顺气,严肃说道:“此事凶险异常,贤婿你……可能不知道鄱阳王……哎,也罢,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更何况贤婿还得到了鄱阳王的赏识,自然是好的。不过贤婿啊,以后再有如此危险之事,你得先与老夫商议一下!”
“小婿知道了,多谢岳父大人教诲!”祝修远拱手。
078 什么奇葩噩梦?
张神医不愧为“神医”。
一剂药下去,董淑贞当晚就不说胡话了,高烧也开始消退。
虽然人还没有醒来,但这“顽疾”的的确确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总算转危为安了,呼!”
祝修远以手背摸过董淑贞的额头后,长出一口气,整个身体瘫坐在病床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紧绷稍减,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疲惫和心累。
秋雯、夏舞两位小丫鬟也明显松了口气。
董漱玉舒气之余,忽一眼瞥见祝修远的疲态,不由劝慰道:“修远,如今贞儿转危为安,病情不再恶化,后面只需按时服药即可。这些天你也累了,不如先回房好好休息休息,贞儿交给……秋雯和夏舞也累了,我把春雪和冬梅叫来吧,你们先回房好好睡上一觉。”
祝修远看了一眼安详而卧的董淑贞,点了点头,道:“也好,如此就有劳春雪和冬梅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修远不必客气。”董漱玉缓缓说道。
“这些天你也累着了,想必茶庄也堆积了不少事物,漱玉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等我们缓过来之后,就不用耽误你的时间了。”
“嗯!”董漱玉点头。
计议已定,众人又等了一会儿。
等春雪和冬梅来“接班”之后,祝修远、董漱玉、秋雯和夏舞等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
祝修远一大早就起床了,洗漱更衣完毕,立即就来到董淑贞的闺房。
此时天色尚早,窗外还是漆黑一片,按秋雯的估计,还需半个时辰天边才会泛白。
祝修远轻轻推开董淑贞闺房的房门,只见房中几盏蜡烛跳跃着,即将燃尽。
病床前,负责下半夜值夜的冬梅伏在桌上,以手支头,脑袋不时点着。
“姑爷!”
祝修远开门进来的响动尽管十分轻微,但还是惊动了半醒不睡的冬梅,她摇晃着身子施了一礼。
“冬梅,你辛苦了。现在我们来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祝修远侧身,看向跟着他进来的夏舞和秋雯,吩咐道:“秋雯,你送冬梅回去休息。”
两个丫鬟领命,一起出门而去。
祝修远查看了一下董淑贞的状态,以手背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不错,病情比昨天晚上又减轻了几分。
心中大定的祝修远忽感腹中饥饿,咕噜咕噜叫了两声,于是吩咐夏舞去庖厨弄点吃的来。
夏舞领命而去,房中就只剩下祝修远和沉睡中的董淑贞了。
祝修远搬了张椅子放在床前,坐上去后,心中不禁想起了假药之事。
“假药!这绝对是一个阴谋!岳父大人在衙门中的敌人可不少,而且最近,岳父大人逐渐掌控了仓曹、户曹的权柄,某些人肯定坐不住了……不行!他们差点害死了娘子,也把我搞得这么累,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祝修远想着这些问题,渐渐走了神。
“夫君!”
忽然,一个声音从病床上传来,十分娇弱,也十分熟悉!
祝修远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沉睡了许久的娘子正侧过了头,并看向了他——
董淑贞终于醒了。
一双圆溜溜的眼眸星光点点,虽然还没有恢复往日的神采,但能够睁开眼,能够醒来,就是一件大喜事!
她瞅着祝修远,眼中带着些许疑惑之色。
“娘子!”
祝修远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忙俯身看向自家娘子。
他捏着董淑贞的脸颊,轻轻扯了扯,脸上带着探究之色。
董淑贞大眼乱转,一会儿盯着祝修远的脸,一会儿视线下移,瞅向祝修远捏着她脸蛋的手,不知道夫君这是在干啥。
“夫君?”
董淑贞发问,因为脸蛋被捏着拉扯,以至于说话的音色都变了,变得有点滑稽。
祝修远动作一顿,整张脸一瞬间被喜色填满,同时松开了捏着董淑贞脸蛋的手,惊喜道:“娘子,你终于醒过来了!好,好啊!”
“夫君,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董淑贞歪着脑袋,紧锁着眉头,好似梦呓般:“在梦中,夫君抢了蓉儿,然后又被靖哥哥杀了,妾身……妾身哭得昏天黑地,然后又杀了靖哥哥……最后蓉儿又杀了妾身……”
祝修远惊喜的脸色顿时一僵,盯着董淑贞那副纠结的模样,他无比蛋疼——
这是什么奇葩噩梦!
“夫君……夫君抢了蓉儿后……就不要妾身了……妾身好伤心……嘤嘤嘤……”
董淑贞许是还没有从那噩梦中走出来,也或许是因为久病导致头昏,暂时没有弄清现实和梦境。
她尚处病中,声音有气无力,无比娇弱,再这么一哭……天啦,祝修远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傻丫头!”祝修远两手捧着董淑贞的脸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笑道:“那都是假的,蓉儿和靖哥哥只是故事中的人啊,娘子?你忘了?那是为夫给你讲的故事,不是真的!”
董淑贞呆呆的看着祝修远,似乎在极力分辨祝修远的话。
片刻后,董淑贞似乎醒悟过来,想起了祝修远给她讲故事的情节。
“傻丫头,你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们可是有婚书的,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去抢别人呢?小傻瓜,切莫胡思乱想了!”
待闹明白整件事之后,董淑贞脸上不由浮现潮红,红彤彤的,倒是为苍白的脸蛋增添了一抹生机。
“嗯!”
董淑贞重重点头,大眼扑闪,看着祝修远,两手自被褥中抽出,握住了祝修远捧着她脸蛋的两手……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却原来是夏舞端着食物回来了。
祝修远和董淑贞两小夫妻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各自松手。
“姑爷,奴婢热了几个包子和稀粥……小姐……小姐你醒了!”
夏舞将托盘放在桌上,立即奔向卧榻,夏舞很激动,想哭……
但是因为祝修远在此,她俩主仆之间的某些情感被压制了。
“咦,小姐你的脸怎么红红的,是不是……”
夏舞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她想说“是不是病情又加重了”,但这不是一句好话,所以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乌鸦嘴。
祝修远倒挺淡定的,董淑贞却有些羞涩。
“别瞎猜了……娘子,想必你也饿了吧,我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待会儿再喝药。”
一听说喝药,董淑贞脸上的羞涩顿时不见了,变成可怜兮兮的模样。
079 还是一个孩子啊
不一时,秋雯送完冬梅回来。
始一进屋,乍见昏睡已久的小姐已经苏醒,躺在床上眼珠乱转,正与姑爷说着话……
“小姐!”
秋雯惊喜莫名,当即流下激动的泪来,快跑几步猛扑过去,握着董淑贞的手,哽咽不成声:“小姐……”
夏舞立于一旁,有些呆。
她刚才就想伏床大哭,但有“电灯泡”祝修远在场,怪不好意思的,夏舞最终没有放开手脚。
但现在一见秋雯真情流露,不管不顾,握着小姐的手哭哭啼啼,好像分别多年的姐妹重逢了般……
夏舞再也憋不住,也加入“战团”,三主仆互相握着手,哭做一团。
“哎!”
祝修远叹了口气。
这次也的确凶险,董淑贞高烧不退,都开始说胡话了,若没有张神医及时诊治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稍等片刻,三主仆“互诉衷肠”已毕,祝修远方才说道:“好了,快别哭了。”
秋雯和夏舞各自从长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擦干眼角余泪。
瞧了一眼祝修远后,两个小丫鬟纷纷让出床头的位置。
刚才她们太过激动,无意间竟将祝修远“挤”出了床头的位置。
她俩有些不好意思,现如今姑爷才是小姐最亲近的人了,她们竟然将姑爷挤开,这……太不像话!
祝修远见她俩眼圈红红,两眼犹如水蜜桃,脸上也留下了“雨水冲刷”的痕迹。
显然,她们哭花了妆。
“好了,都是大姑娘了,快别哭了!”
祝修远嘴角带笑,继而吩咐道:“你们各自回房重新梳理一下,再将娘子的药煎来。”
“是,姑爷!”
“是,姑爷!”
两个小丫鬟欠身一礼,一起退下。
祝修远目送她们出门后,回头瞧了一眼董淑贞。
只见她正仰躺于卧榻之上,歪着脑袋,两眼定定的盯着他,眼中还有刚才“互诉衷肠”的残余。
亮晶晶的。
“娘子,我们先吃点东西吧,垫垫肚子,空腹喝药可不好……”
祝修远啰嗦着,先将董淑贞搀扶起来,背靠床头,再将那个托盘端来。
托盘中有几个包子和馒头,还有一碗清粥。
祝修远侧身坐在床头,拉过一张凳子,将托盘搁置其上,方便随手取用。
背靠床头的董淑贞歪着脑袋,两眼扑闪,瞧着有条不紊做着一切的夫君,她心中忽然一动,想起狗头军师夏舞曾献上的一个“计策”。
那是一个令人很难为情的计策!
一念至此,董淑贞顿时满脸通红。
眼下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她可以十分自然地使用那条“计策”,而不显得矫揉造作。
可是……
她终究是个保守的古代女子。
没有前期的“铺垫”,没有长久的准备,就让她主动做出亲昵的举动的话,对她来说,实在太难!
她虽然已经与祝修远拜堂成亲,可毕竟还没有圆房,实际上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陷入纠结中的董淑贞,不由紧绷了身体,四肢无力,牙关打战……
这种情况,就跟上次在浮梁县董氏茶园中的情况一样。
她被夏舞怂恿,决定主动走进祝修远的房间,可是刚走没几步,董淑贞的腿竟然酸软到走不动道了!
……这些事本来没什么,可是当她决定主动去做的时候,就会变成这样。
这里有个主动和被动的区别。
按董淑贞自己的话来说,紧绷身体、四肢酸软、牙关打战等表现,叫做“我真没用!”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放好托盘的祝修远一回头,恰好瞧见董淑贞这幅模样,他心下一紧,以为董淑贞又出现了什么问题,忙扶住了她。
董淑贞鬼使神差,顺势滑入祝修远怀抱,将头靠在祝修远肩头。
不可想象,她终究还是做出了这等羞人之事了!
因此,她整个身体都打起了摆子。
祝修远大惊失色,董淑贞在他怀中发抖,就像抱着一只受冷且又受惊的小流浪狗,浑身止不住的发抖打颤。
“莫非病情又反复了,我去找张神医……”
“别……”
董淑贞手一伸,蓦然生出一股力,一把抓住祝修远胸前衣襟。
“怎么了这是?”祝修远面色焦急。
董淑贞的脑袋好像不是自己的,无力挂靠在祝修远肩头,眼皮上翻,软软的颤声道:“妾身……妾身……许是久病乏力……过一会儿就好……不碍事的……”
祝修远凝眉,低头仔细去瞧董淑贞的神色。
一双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瞧得董淑贞都快没脸见人了。
良久之后,祝修远收回目光。不过他又开始干上了一件奇怪的事——
将手背放在被子上摩擦,来来回回,速度飞快。
董淑贞恍惚,那种感觉很令人难为情,就像被一百瓦的灯泡无情地照射了……
自己心中所想,自己心中的小秘密等,全都被祝修远逐个看了去似的。
这还不止,祝修远还笑眯眯地拿起她的小秘密,逐个把玩,或许还嘲笑了一番……
没有**了……
她心中生出一种无地自容之感。
……
恍惚过后,董淑贞忽又瞥见祝修远那奇怪的动作。
她心中疑惑不已,不知道夫君这是在干啥。
没事用手背在被子上摩擦什么?
不一会儿,祝修远停止那奇怪的动作,顺手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
董淑贞立即明白了!
接着心中就是满满的感动。
原来夫君是怕他的手冷着她的额头了,所以先将手在被子上擦暖……
“没问题啊!”
祝修远奇怪嘀咕。
那手蓦地顺势下滑,沿着董淑贞的脸颊,一路细滑,最后捏住了董淑贞的下巴,将她低着的头略微抬起……
祝修远原本的意思,是想再查看一下董淑贞的神色,是否有异常。
然而,他的第一眼却瞧向了别处——
董淑贞的两眼。
一双眼眸如两颗星辰般扑闪,一会儿眼皮上翻,盯一眼他,一会儿又眼睑低垂……
两眼扑闪间,尽显娇羞!
没错,就是娇羞,祝修远确定没有看错。
“嘶!”
祝修远深吸口气。
两手一抖,差点将董淑贞丢出去。
这一抹风情,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子该有的吗?
“夫君,妾身……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夫君你……喂我好不好?”
祝修远木然循声看去,只见董淑贞斜向上仰着脸蛋,定定瞧着他,眼中的娇羞和羞涩交织……
天啦!
祝修远猛然一顿,陡然想明白一件事——
这古代的女子早熟得厉害,十二三岁都可以成亲生子了……
这种现象,自然不能以现代人的视角去看待。
它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可是……
祝修远对董淑贞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或者说,他下意识没往那方面去想。
“夫君……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祝修远一咬牙,强行将所有念头驱散。
从托盘中端起粥,用勺子舀了一大勺,轻轻吹了吹,笑道:“先吃一口。”
董淑贞张嘴,咬住勺子前端,祝修远可以清晰地察觉到勺子传来的力量……
祝修远放下粥碗,又拿起一个馒头,撕下一小块递了过去。
“夫君……我要吃大肉包子!”
哪知董淑贞却不想吃馒头,两眼直勾勾的直冒光,盯着托盘上的肉包。
还轻轻摇晃着身子,撒起了轿……
“娘子,你尚处病中,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听话!”
祝修远的额头浮现几缕黑线,刚才心中冒出的那几个念头,如冰块入水般彻底消失不见!
真是一个孩子啊!
080 “灌药”程序
董淑贞的胃口很小,一小碗清粥只吃了三分之一,馒头也只啃了半个,与往日的食量相比,已经少了许多。
祝修远心想,可能是因为这病还未完全祛除的缘故,影响了食欲。
九剂药,目前只吃了一剂而已……
所以祝修远没让她多吃,剩下的清粥包子馒头等,全被他一个人吃了个精光。
……
饭后不久,秋雯和夏舞就将熬好的药提了过来,装在一个食盒里。
伴随她们而来的,是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中药味儿。
这个味儿,有点上头,就连祝修远这个正常人闻了,都有点受不了。
不过这药的确是好东西啊,是能够治病的好药!
所以祝修远立即启动“灌药”的程序。
他先是吩咐夏舞动手,将汤药从食盒中取出来,放桌上先凉一凉。
再拉着秋雯来到董淑贞床前,准备合力将董淑贞“按住”……
这一套“灌药”的程序,早前几天时间里,就执行过许多遍了……盖因为他的小娘子不愿好好喝药。
祝修远和秋雯来到董淑贞床前,定睛一看,却见绣花的锦被被拉了上去,盖住了董淑贞整个头脸。
祝修远苦笑不得,秋雯也抿了抿嘴。
躲是躲不掉的,该喝的药还是得喝。
“娘子,起来喝药了。”
祝修远笑呵呵,坐上外侧床头,整个卧榻跟着下沉。
秋雯则脱去绣鞋,爬上卧榻,越过董淑贞,来到里侧。
他们准备左右夹击。
然而,被锦被盖住了头脸的董淑贞置若罔闻,动也没动一下,也不回话。
装睡!
祝修远嘴角上扬,用手轻轻拍了拍被子,笑道:“娘子,这可是张神医亲自开的药,很有效果的,你只喝了一剂就醒了过来……”
董淑贞仍旧不动,继续装睡。
祝修远无奈,与另外一侧的秋雯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陡然,盖住董淑贞整个头脸的被子“噗”的一声响,被无情的掀开。
锦被下面的董淑贞果然没睡,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乱转,带着惊骇之色。
见被子被掀开后,她又立即闭上了眼……
祝修远苦笑,和秋雯一起发力,一左一右抓住董淑贞两胳膊,将之硬拽了起来。
祝修远顺手将之揽入怀里,让她的脑袋靠着自己的肩膀。
接触那一瞬间,祝修远明显地觉察到了异常。
董淑贞小小的身板僵硬了一下,不过又立即软了下去。
因为此次亲昵之举,并非董淑贞主动,而是“被迫”的。
所以她并未羞涩得浑身颤抖。
此时,夏舞两手捧着一个药碗走了过来。
祝修远侧头一瞧,只见自家小娘子还紧闭着两眼,还在那装睡呢。
“娘子,药来了,快醒醒。”祝修远抖了抖肩,然而董淑贞还是不为所动。
“快睁开眼,不然我要……”
祝修远故意拉长了尾音,董淑贞的眉梢跟着颤动……
“啊……哈哈……哈哈……夫君停手,停手……”
董淑贞忽然犹如银铃般大叫大笑了起来,在他怀中花枝乱颤。
祝修远也没干什么,只是挠了她的胳肢窝而已。
大叫大笑完了之后,董淑贞愁眉苦脸的靠在祝修远肩头,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
“乖,喝了这药你就会好了,等你好了呢,我就带你出门去玩!”
祝修远摸了摸她的头,这一招屡试不爽啊!
“我要去南门外那座大山上玩!”
“好,依你!”
“还要在山上打猎,烤兔子吃。”
“好,依你便是!”
“妾身还要爬树,摘野果子吃!”
“可以……”
“……”
祝修远不由扶额,隐隐头疼。
这一招固然屡试不爽,但他也不知道许出去多少承诺了。
秋雯和夏舞则抿嘴而笑,她们这位小姐,以前只折腾她们俩,现在好了,有了个姑爷来分担“火力”,真爽!
……
好不容易哄着董淑贞将这碗药灌下去,扶着她躺好后,祝修远吩咐秋雯和夏舞好生照看董淑贞。
他则趁天色尚早,一路来到西院后厅。
此时乃是吃早饭的时间,祝修远要找岳父大人,自然是来这西院后厅。
早饭时间,也是董家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的时间。
“贤婿?”
祝修远一只脚刚跨入后厅大门,恰逢岳父大人董诚也从另外一道门同时进入。
“岳父大人!”祝修远拱手。
“贞儿怎么样了?张神医的药疗效如何?”
董诚拉开椅子坐下,随口问道。
此时桌上已经摆满了早点。
“岳父大人,娘子今早就醒了过来,并吃了一点东西。方才,小婿已经给她喝了第二剂药。”祝修远也拉开椅子坐下。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董诚高兴得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
本来,这两天该是董诚春风得意的时间,因为他又掌握了户曹的权柄。
加上前几天才收入囊中的仓曹,那么“功、仓、户”三曹中,就只剩下功曹还没有被他掌控了……
州衙六曹,以前董诚失去了三曹的权柄,现如今连续收回两曹,这可是一件大喜事,董诚终于一雪前耻,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可是董淑贞的病久治不愈,在董诚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若小女儿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就算做到了刺史那又如何……
对小女儿董淑贞来说,董诚虽然经常严厉地训斥她,并将之管得极严,平时都不让她出门的……可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父爱呢!
所以董诚一听说董淑贞的病情开始好转,他就高兴不已。
“好好!张神医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好……贤婿啊,你得空的话,就专程拜访一下张神医吧,可以送上一份厚礼!”
“贤婿知道了。”
祝修远拱手,随后又说道:“不过岳父大人,此次娘子之疾久治不愈,其中恐怕有阴谋!”
“哦?!”
董诚眉心挤出一个“川”字型,不由坐正了身体,脸色瞬间严肃,问道:“贤婿何处此言?”
祝修远理了理思绪,将假药之事,以及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此事造成的结果虽然恶劣,但祝修远不打算自己去查,因为他要亲自监督董淑贞喝完这九剂药。
那么假手于岳父大人董诚,将是最好的选择。
081 雨落有声
祝修远娓娓道来,将假药之事,以及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岳父大人董诚听罢,立即意识到不对劲儿,此事极不寻常!
董诚大半辈子生活在江州,对江州城可以说是极为熟悉。
虽不说对城中的一草一木皆了如指掌,但因职务之便,城中发生的各种热门事件、奇闻异事等,董诚想不知道都难。
可是他极少听说到假药事件,诸如谁谁谁买到了假药,或者哪家药房或者药铺违背良心,公然制假售假等!
但是现在,“买到假药”这种少见的“奇闻异事”发生了,在董诚熟悉的江州城中活生生发生了一例!
恰好在这个时间点,而且还是发生在董家的头上!
这两天以来,董诚刚刚掌控了户曹和仓曹的权柄,将之从江州长史和江州司马的手中夺了过来。
在这种敏感的时期,发生这样的事,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么?
岳父大人董诚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思忖半晌,早饭也没吃,只拿了一个馒头揣在手里,嘱咐祝修远一句后,立即起身赶往衙门去了。
……董诚刚从前门离开的同时,董漱玉刚好从后门走进来。
“爹爹怎么走了?”
董漱玉莲步轻移,缓缓走来,身后跟着春雪和冬梅两个丫鬟,她恰好瞧见董诚的衣角消失在前门外。
这句话说到最后的时候,董漱玉的视线已经从董诚消失的前门移动到了祝修远脸上,面带淡淡的疑惑之色。
“衙门中有急事,岳父大人先一步去了。”祝修远一抿嘴,瞄了董漱玉一眼。
“哦……对了,贞儿怎么样了?张神医的药有效果吗?”
春雪和冬梅一左一右拉开一张椅子,是董漱玉常坐的那张。
董漱玉一边缓慢说着话,一边同样缓慢的坐了上去。
整个过程十分优雅,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与他娘子董淑贞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其实在董漱玉的心中,已经隐隐猜到董淑贞没有什么问题了。如果真有问题的话,昨晚上她根本不可能一直高卧绣床,早被叫醒了……
因为董淑贞的病情已经发展到一个相当危险的阶段,如果张神医的药不能凑效的话,那么……
不过具体情况如何,还是需要询问祝修远的。董漱玉虽然聪慧,但世事无常,谁也不能确保或者保证什么。
“有劳漱玉关心了,娘子她今早上就已经醒来,还吃了一些东西。依我看,这病怕是好了一半!”
祝修远侧身看向董漱玉,因为角度的缘故,祝修远一眼就将董漱玉的坐姿尽收眼底。
她只坐了椅面的三分之二,腰肢被一根腰带勒得柳条儿一般,惊人的“俏”,上下俱丰……
祝修远立即收回视线,不敢细看下去。
“真的吗,那太好了!”董漱玉罕见的面露喜色,似乎并未注意到祝修远的窥视。
……
祝修远和董漱玉两人独处,他总感觉有点尴尬,就连说话都说得不太自然。
董漱玉本就是极为聪慧的女子,心思更是一等一的细腻。通过察言观色,她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祝修远的异常。
其实就他俩之间的那点破事儿来说,董漱玉早就将之放下了。她如今的心态,已经与待字闺中、对未来的夫君充满幻想的闺阁少女不同了……
自从被冠以“克夫”的恶名之后,婚姻嫁娶的心思,在董漱玉的心中早已变淡,甚至完全消失。
对祝修远的感情……很乱!
但至少可以确定,她对祝修远没有任何责怪之意!
即便当初在董氏茶庄的后堂,祝修远曾对她做出过某些“失礼”之事。
董漱玉已经“说服”自己,要以平常心面对祝修远。
可是祝修远的异常表现就像是根导火索,极易点燃董漱玉埋藏在心底的“火药”。也像是一根船桨,不时拨弄一下她那平静的内心湖面……
弄得董漱玉也尴尬起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之间越来越尴尬。
“我吃好了。”董漱玉将碗筷一放,“我们去看看贞儿吧!”
“也好。”
祝修远瞥了一眼那只被董漱玉啃了半口的馒头,抿了抿嘴。
老实说,他也想快点结束这场尬聊。
两人一同起身,直接离桌而去。
桌上的残羹冷炙自然有下人来收拾。
将桌面上的残留物说成是“残羹冷炙”,其实稍显夸张了。因为岳父大人董诚只拿走了一个馒头,董漱玉也只啃了一小口,只喝了两口粥。
而祝修远来此之前,早已经吃过了,也几乎没怎么吃。
桌上的早点还剩下了不少,绝大部分都没动过。
如果秋雯在的话,说不定会高兴。
但秋雯肯定高兴不起来,因为祝修远不允许她从桌上收集零嘴食物。
……祝修远和董漱玉并肩而行,从后厅的前门离开,沿着长长的回廊慢慢走着,往东院的方向走去。
一走出后厅的前门,雨水哗啦哗啦的声音就纷至沓来。
长长的回廊两侧,滴落的雨珠如同悬挂的珠帘,连绵不绝。
“珠帘”外,则是连绵的小雨,随风飘荡。
往远处看去,似乎所有东西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
呼!呼!呼!
夹杂着水雾的微风轻轻吹过,为祝修远和董漱玉带来一股清爽,两人精神为之一振,似乎刚才的尴尬也被化解得一干二净。
“这雨似乎下了很久了啊!”
祝修远一边跟着董漱玉的节奏缓慢往前走着,一边东张西望。最后发现,气候或者天气永远是打开话题的金钥匙。
“嗯,这场雨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董漱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就是不知道她是为了配合祝修远才这么说,还是真觉得这场雨不同寻常。
“怎么说?”
祝修远来了兴趣,准备延续这个话题。
董漱玉步姿优雅,慢步如蝶舞,走得非常慢。听闻祝修远的追问后,她侧头瞧了瞧回廊外的雨幕。
“这场雨已经下了好些天了吧,而且看这天色,依旧阴沉,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停,这种情况……”董漱玉说着,整个人连同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停顿下来。
082 树大招风
祝修远侧头瞥去,见董漱玉远山般的眉头微微蹙着。
“这种情况如何?”祝修远好奇追问。
“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董漱玉回转身体,直面祝修远,脸带忧色,“只不过每次发生这种情况,就意味着要……发大水!”
董漱玉又转过了身去,正对走廊外“悬挂”着的“珠帘”。
祝修远侧头看去,正好看见董漱玉那拥有精致弧度的侧颜,以及如玉般的粉颈。
她整体偏瘦,但给人的感觉却很好,有一种“清爽”的感觉。
如果偏胖的话,会让人觉得腻,如果太瘦的话,则难免给人一种枯瘦如柴之感。
董漱玉其实瘦得刚刚好,要是再多点肉的话,可能效果更好……
还有插在发髻上的珠翠,以及钉在耳垂上的耳环等,随着她的动作而齐齐晃动,很有一种“珠摇玉翠”的美感。
祝修远愣了愣神,猛然想起董漱玉刚才所言“发大水”的不详预言,遂将各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出脑海,故意轻松笑道:“发大水?应该不至于吧!”
“希望如此!”董漱玉点头,“不过我们江州紧临长江之南,如果长江水暴涨……”董漱玉说不下去了。
祝修远忽然想起,董一和董二曾给他说过的有关董漱玉的往事中,有这么一件事:鄂州曾有一位公子欲娶董漱玉,都下聘了,结果鄂州发大水,那位公子被不幸被淹!
……
发大水的话题有些沉重,两人都不愿再继续聊下去。
可是如果不聊天气的话,祝修远一时间又找不到新的话题了。
两人沿着走廊继续往前走,微妙的气氛又有陷入尴尬的危险。
“对了,义兴县‘黄龙山’和‘青龙山’的紫砂矿找到了吗?”
冥思苦想之下,祝修远又找到一个话题——紫砂壶!
记得当时在董氏茶庄后堂,董漱玉曾言及求购陶瓷茶具的客人越来越少。因为陶瓷茶具没有什么高深的技术含量,别人轻易便可仿制。
这仿制的人一多,陶瓷茶具铁定烂大街。
对于这种“盗版”的现象,祝修远也是没有办法的。
就当董漱玉决定放弃陶瓷茶具的时候,祝修远灵机一动,想起了明清时期茶具中的极品——紫砂壶。
如今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期间各种事件相继发生。
祝修远先是被言大山绑架,接着又入职州衙,再然后就是董淑贞害病一事。
一件事紧接着一件事的发生,祝修远无暇他顾,自然也就没有时间过问紫砂壶之事。
如今想起来,正好可以当做化解尴尬的“钥匙”。
同时祝修远也知道该怎么与董漱玉单独相处下去了,那就是——聊生意上的事!
“义兴县的‘黄龙山’和‘青龙山’都已经找到了,并依修远之言,将之买了下来。我们派去的工匠正在全力开掘两山,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所收获。”
“如此甚好!”祝修远点了点头,“不过如果紫砂矿发掘出来之后,我们万不可泄露任何消息,一切需保密而行!”
“这是为何?”董漱玉奇道。
“因为紫砂壶的价值太高了!自古物以稀为贵,这紫砂矿本就极为稀少,烧制而成的紫砂壶自然也极为稀少。并且紫砂壶十分精美……怎么说呢,你可以将之当成玉石来看待……”
“原来如此!”董漱玉缓缓点头。
当他们沿着回廊路过府中花园的时候,董漱玉又说道:“修远,等‘黄龙’、‘青龙’二山掘开之际,可能还需修远你亲自走一趟义兴县方可。因为工匠们并不认得紫砂矿究竟是何模样,自然无从开采,到时候就要麻烦你了。”
“这是自然,到时候我亲自去一趟义兴即可……”
两人就“紫砂矿”之事继续聊着,继而又聊到茶庄的生意上面,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将尴尬驱散得干干净净。
等两人沿着长长的回廊走进东院的时候,祝修远通过聊天得知,原来董氏茶庄的生意竟越来越好了,新茶的名头也以罕见的速度四处传播。
目前,除了周边几个州县的熟客常常光顾茶庄之外,更远的州县,诸如岳州、潭州、袁州、抚州、歙州、衢州等,皆有客人前来茶庄购茶。
甚至还有远从润州健康城而来的客人,他们或当朝权贵的门客,或豪门富绅的仆从,对新茶热情高涨,无不趋之若鹜!
当祝修远和董漱玉来到小客厅的时候,祝修远不由想道:“炒茶的火爆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古人都这么喜欢饮用新茶的吗?岳父大人只是一个录事参军,我……别提了,不知道能不能守住这份家业……”
祝修远隐隐有些担心。
……
“姑爷,大小姐!”
秋雯从门外走进小客厅,见到祝修远和董漱玉两人之后,明显楞了一下。
祝修远和董漱玉闻声看去,只见秋雯手中提着一个茶壶,壶嘴中冒出股股白气。
“是秋雯啊。”
祝修远瞧了秋雯一眼,随口说了一句话之后就不再理会她了,直接邀请董漱玉随他一起进入董淑贞的闺房。
秋雯这丫头只是提着一个茶壶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她进入小客厅乍见祝修远和董漱玉的时候,曾明显一愣,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祝修远眼中,秋雯这丫头就是个“怪人”!
她小嘴中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咀嚼着食物,随时都能从衣兜里掏出一点零食。另外,这丫头还莫名害怕他的官袍……最近祝修远又发现,秋雯竟然还有收集的癖好!
前几天祝修远曾去过秋雯起居的耳房,发现里面堆积有许多“杂物”,不管有用的还是没用的,全被秋雯收拾起来,整整齐齐码在一起……
祝修远哭笑不得。
所以说,秋雯这丫头即便有点什么异常,在他看来再也正常不过了,谁知道这丫头心中又冒出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想法呢……
与董漱玉一起走进董淑贞的闺房后,他抬头一瞧,两眼一呆,愣了一会儿,心中立即联想到秋雯刚才的异常。
083 茶话故事会
祝修远看到了什么?
只见董淑贞床前的空地上,两张小茶几拼接在一起,组成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了瓜子、梅干、桂花糕、菊花糕等各色干果和糕点,还摆得整整齐齐。
董淑贞则坐在床榻上面,背靠床头,腿脚处盖着锦被。
她手中抓了一把瓜子磕着,那两张小茶几拼接而成的“大桌子”就在床边,靠近她的位置摆有一个大大的陶瓷果盘,董淑贞将之当成盛放瓜子壳的器皿。
而夏舞这丫头也正忙活着,她两手抱着一张椅子的靠背,轻轻松松将之往床前搬去。
床前已经有一张椅子了,就放在“大桌子”一侧,正对着董淑贞卧榻的一边。
看夏舞这样子,似乎是想将这张椅子也搬去,与那张椅子凑成一对儿。
祝修远抿了抿嘴,他一看这阵仗就明白了,这两张椅子恐怕是为夏舞和秋雯准备的,是两个小丫鬟的座位。
而他的座位应该是董淑贞的床沿。
那这些干果和糕点是干什么用的呢?
应该是听他讲故事的时候用来将嘴塞满的零嘴……
祝修远不由扶额。
有必要搞这么大阵仗么!
祝修远扶完额之后,竟然很快就淡定如常了,有妻如此,祝修远早就习惯了。他忍不住瞥眼过去,瞧了一眼董漱玉的神色。
此时,董漱玉也正好侧头向他看来,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祝修远从董漱玉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一抹……难以描述的神色,大概意思是:家妹胡闹,让修远你见笑了……
四目相对片刻,两人各自别开了头。
祝修远别开头之后,正好看见跟着他们进来的秋雯。
她两手提着那茶壶,显得有些扭捏。可能秋雯也觉得她们在卧室床前摆上零嘴的做法,有点太那啥了吧。
“姑爷……”
秋雯两手提着茶壶,越过祝修远和董漱玉往前走,似乎不妥,留在祝修远身后,似乎也不妥……
小丫头纠结着,只得低下了头,站立不安。
正当祝修远看向秋雯的时候,就听见里边传来董淑贞惊喜的声音:“是夫君回来了吗?快快……接着讲那‘射鸟英雄传’……”
董淑贞因为是背靠床头的姿势,所以她的头隐藏在床帐后面。
祝修远和董漱玉可以看见她的手,但她却看不见悄然走进来的祝修远和董漱玉,因为她的视线被床帐遮挡住了。
祝修远遂丢下秋雯,看了一眼董漱玉,当先走了过去,笑道:“娘子,你才刚好一点,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不嘛,我就要听故事。蓉儿他爹将蓉儿许配给靖哥哥之后到底怎么样了啊?夫君快讲快讲……蓉儿和靖哥哥成亲……了……吗?”
董淑贞已经将头从床帐里探出,瞧见了走过来的祝修远。
当她那句话说到最后面的时候,董淑贞又看见了她姐,也亦步亦趋走了过来。
董淑贞以前在家中,除了最怕爹爹董诚以外,第二怕的就是姐姐董漱玉了。因为爹爹和姐姐都可以管教她……
所以,董淑贞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缩了缩脖子,瞪大了一双眼睛盯着董漱玉,脸带一丝恐惧之色。
原来她也知道在卧室床前大摆“零食阵”是不妥的一件事儿啊!
秋雯见姑爷和大小姐都过去了,于是她也纠结的提着茶壶走了过去,不过她没敢将茶壶放下,而是一直用手提着,原地杵在那。
正搬着椅子的夏舞也楞在了半路上,她将椅子无声的放下,默默走到秋雯身边,两个丫鬟站在一起,皆低下了头。
只有小姐和姑爷在的时候,她们自然是不怕的,小姐可以和她们一起疯,姑爷不会管她们,十分自在。
可是现在大小姐也来了……
“姐姐,你……你也来了啊!”董淑贞赔笑道。
“哎!”董漱玉轻轻叹了口气,因想到自家小妹大病初愈,如今又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她,为此,董漱玉实在摆不出“严厉姐姐”的架子来,将之训斥一通。
更何况……如今小妹都是有夫君的人了,她作为姐姐,当着妹夫的面,如何能够开口教训小妹呢?
只是苦了修远啊!
董漱玉不由侧头瞥向祝修远。
然而,祝修远却是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一屁股坐上董淑贞的床沿,从茶几上的果盘中抓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糕的糕点,囫囵吃了。
并笑道:“既然娘子急于知道下面的情节,况且又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那我就接着讲一段吧。不过娘子你切不可因为贪听故事而忽略了休息,你如果感觉到累的话,就需立即睡觉。”
董淑贞的视线从姐姐身上转移到祝修远身上,立即换上一幅笑脸,道:“好的,好的,我听夫君的!”
她说完后,还偷偷窥了一眼董漱玉。
董漱玉不由摇头苦笑,心说自家妹子果然不再仅仅只是自家妹子了啊!
董漱玉摇头之余,脸上难得的挂上一抹淡笑,莲步轻移,坐上床头另外一侧,轻轻扶着董淑贞两个胳膊,仔细查看了下小妹的神色,接着又用手背贴了一下她的额头。
董淑贞呆呆的,好似布偶般不乱动,配合着姐姐对她的“检查”,看起来就像一个十分听话的孩子,在被一位医生诊治……
“贞儿,你感觉怎么样?我看你这病好了许多。”董漱玉放开自家小妹。
“嗯,姐姐,我也感觉好了许多……”
董两氏姐妹在床前聊着,祝修远则眼神示意了一下秋雯和夏舞。
两个小丫鬟立即忙碌起来。
秋雯将那茶壶放在小茶几上,并取出五只茶杯,一一倒满,顿时,整个卧室中茶香四溢。
董氏茶庄的茶现在已经划分了好几个等级。依据送来的原料不同,还有炒制人员、炒制锅具,以及后期处理手段的不同来进行划分。
这些都是茶坊中那些老伙计们潜心研究的成果,与祝修远无关。
他们大半辈子都与茶叶打交道,对茶叶的理解可比祝修远深厚多了。
084 短暂的美好
祝修远当初传授他们炒茶之技的时候,只是照搬后世在哔站上所见的视频内容而已。
茶坊老伙计们则根据自身经验,不停改进炒茶的每个步骤、动作等,最终得到了好几种品级不同的茶叶。
董家自家人饮用的,自然是其中的顶级货色!
寻常人是买不到的。
这种茶的香味儿十分浓厚,滋味更是独特。
秋雯只是将之从茶壶中倒出来而已,这香味就不得了了。
祝修远吸了吸鼻子,想他在前世的时候,其实很少泡茶来喝,但偶尔也泡过。
但那香味儿不怎么香,跟现在闻到这种香味相比,区别还是挺大的。
祝修远心道:“千万不能小看了古人的智慧啊,那些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各种智慧、技术、技巧等结晶,不知凡几。以至于现代人甚至都不知道曾经还有过这样的智慧结晶……流传到现代的,恐怕只是其中极少一部分!”
秋雯忙碌着,夏舞也没偷懒。
她继续搬着椅子,除了将那张搬到一半的椅子搬过来之外,夏舞还又搬来一张,放在茶几另外一边,这是为大小姐董漱玉准备的座位。
“好了,贞儿,你……”董漱玉抿了抿嘴,她其实想说:“你好好休息吧”,可又一看床前的小茶几,明显小妹和修远他们要胡闹一阵的,说“休息”的话,似乎不妥。
“你们忙吧,我就先去茶庄了。”最终董漱玉改口,并从床沿上起身,顺手理了理衣裙,准备离开。
“姐姐,你好不容易来了,要不留下了一起听故事吧。”
“故事?”董漱玉发愣,猛然想起刚才她和祝修远进来的时候,董淑贞曾催祝修远接着讲一个什么故事,好像里面还有几个人物,叫做什么“蓉儿”和“靖哥哥”的。
“还是不用了吧,茶庄还有些事……”董漱玉瞧了瞧自家小妹,又瞅了瞅祝修远,心说人家两个小夫妻讲一个故事来玩呢,自己当什么“电灯泡”?
“可是真的很好听啊,姐姐留下吧。”董淑贞一手捏着董漱玉的裙摆,不愿撒手,并开始安利起来。
她真的非常喜欢这个故事,因此就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可是……”董漱玉为难,这是故事好不好听的问题吗?
“漱玉,如今雨大路滑,出门不便。况且茶庄已经步入正轨,无须漱玉你时时盯着,偶尔少去一天,应该并无大碍吧。”
祝修远也开口留人,他其实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见自家娘子都开口留人了,他作为一家之主,自然也需要发话的。
既然要发话,自然不能说:“漱玉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走得越快越好……”这样肯定得罪人。
要发话的话,肯定是顺着董淑贞的话来说啦!
所以祝修远也开口留人了。
秋雯和夏舞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抹激动和兴奋的神采。
她俩不为别的,只为又有一个人可以听到这个美妙的故事了。
这是一种潜藏的“分享”精神。
董漱玉听了祝修远的话后,微微一愣,瞧了他一眼,见祝修远不像是开玩笑的……于是董漱玉就答应下来:“那好吧,我就留下来听一听这个故事,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吧。”
董淑贞自然很激动,连忙催促祝修远开始。
等众人落座之后,祝修远一边喝着茶,一边嚼着干果,将那个故事娓娓道来……
董淑贞、夏舞、秋雯三主仆,自然听得聚精会神。
特别是董淑贞,她高烧不退那会儿,心中还念念不忘这个故事呢,如今再听后续剧情,心中不免生出一番感慨。
秋雯和夏舞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睁圆了眼,听着姑爷讲的故事,她们觉得此时此刻无比美好……比过节的时候还更让人期待和激动。
至于董漱玉,她并不知道前面的剧情,是从中间开始听的。
对一般人来说,铁定听得一头雾水,但她心思细腻,为人又极聪慧,通过祝修远每句话中的蛛丝马迹,她硬是还原了大部分前期剧情……
所以,董漱玉获得的趣味性甚至比董淑贞她们还要浓厚些。
听着听着,董漱玉也不免沉浸在故事情节之中……
外面下着小雨,雨水从屋檐上滴落,轻微的雨声从窗户外传来,滴答滴答。
而她们则在房中围坐一团,喝着茶水吃着糕点听着故事……
这一幕真的十分温馨和舒坦,对董淑贞她们这些娱乐活动匮乏的古人来说,此情此景,简直不要太美妙!
……
不过与此同时,对某些人来说,这个世界就不太美妙了,而是充满了焦虑和担惊受怕!
江州城中某处宅院,江州州衙的司功参军事王虎,赋闲在家。
今天本不是休沐的日子,按理说,王虎作为司功参军事,本应该在衙门里埋头苦干的。
但王虎称病在家了,这两天都没有去衙门,功曹之事,交由功曹上佐全权打理。
宅院后厅,王虎背着手走来走去,面色十分焦急。若不清楚内情的人乍见王虎这幅模样,非得以为他便秘了不可。
某个时刻,王虎停止走来走去的烦躁动作,不过依旧背负着两手,微侧着身体,凝眉对门外问道:“人来了没有?”
“大人,还……还没有来!”
王虎的眉头彻底挤在一起,拱出一座“眉山”,重重叹口气,又习惯性的走了两步,猛然脚步骤停,焦急且烦躁吩咐道:“你去大门口守着,那人一来的话,就立即带他来后厅!”
“是……大人!”
门外仆人的脚步声远去了,王虎的整个世界中,就只剩下连绵不绝的雨声,淅淅沥沥的,似乎永不停歇……烦躁啊!
啪!
陡然,王虎一巴掌拍在小茶几上,然而小茶几并没有被震得粉碎,反而是王虎的手掌被反弹之力震得生疼。
嘶!
王虎吸气,另一手握住这只手的手腕。
……
“大人……大人,人已经到了。”良久之后,门外传来仆人的声音。
085 考课之事
【正纠结到底是20号上架好呢,还是27号,亦或者元旦?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上架后一定会爆更的!】
“快请进来!”
王虎立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
不过他的脚步又猛然一顿,似乎觉得不妥,于是又退了回来,顺手理了理衣冠。
吱呀!
房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此人做小厮仆从打扮,倒是挺年轻的,比较瘦,看起来十分精明干练。
与王虎的慌乱相反,此人显得很是淡定自若,进王虎的家门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轻松自然。
“张兄!”王虎忙一拱手,姿态摆得很低,“张兄快请进,快请进,老弟已经等候多时了!”
“王大人!”这位张兄轻飘飘一拱手,算是回礼。
他跨过门槛走进来之后,径直往王虎走去,被打开的房门自然有外间的仆人负责关上。
两人客气寒暄一阵,分宾主落座。
“张兄。”王虎笑呵呵一拱手,只是他笑得有些不太自然,简直比哭还难看,“不知长史大人……是如何说的?有什么吩咐没有?还请张兄告知啊!”
王虎等了许久,等的就是这句话。
“王大人,你且莫急。”
那张兄十分淡定,瞥了王虎一眼,嘴角带笑,淡然道:“什么时候你王大人也如那惊弓之鸟了?惶惶如丧家之犬!想当年的王大人,啧啧,那可是意气风发啊!”
不清楚两人之间交情的人看来,这位张兄一定是在讽刺和挖苦王虎了。
其实不然。
“张兄,你就莫要取笑老弟了!”王虎脸色难看的赔笑道:“黄兄和李兄的遭遇在前,老弟我……我这心里害怕啊!”
王虎重重叹口气,接着说:“自那祝修远不知从哪儿蹦出来之后,我和黄兄、李兄三人,就接连遭受毒手……如今老弟我呀,都不敢踏入衙门半步,就怕撞见那祝修远,又被他给迫害去了!”
王虎所说的“黄兄”和“李兄”,指的是上一任司仓参军事和上一任司户参军事。
“仓、户、功”三曹实际上的顶头上司,并非录事参军大人董诚,而是长史大人!
三曹可谓“同气连枝”,是串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如今,“仓、户”二曹的参军事都已经命归黄泉了,还全都是拜祝修远所赐。
“硕果仅存”的司功参军事王虎,他能不着急么,他能不害怕么!
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哈哈哈!”那张兄毫不客气的大笑,拍着王虎的肩膀,良久之后才止住笑声,说道:“王大人,你还真成惊弓之鸟了啊!呵呵,难道王大人你不知道,那祝修远这几日都赋闲在家么?他根本就没有去衙门,王大人你怕什么!”
“真的吗?这是为何?”王虎十分惊诧。
糗大了,人家都没去衙门呢,他就怕得在家做起了缩头乌龟……
“呵呵,王大人,你还记得长史大人前几天的交代吧?”那张兄忽然阴恻恻一笑。
王虎猛然一愣,点头道:“自然记得。”
“那就是了,他祝修远的娘子喝了假药,怎么可能好得起来!”那张兄顿了顿,接着说:“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就连长史大人都没有料到,祝修远会在家里陪着他家娘子……”
“原来如此!”王虎点了点头。
“只不过……那祝修远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得到了鄱阳王的赏识,王爷已经派出王府中的张神医为祝修远的娘子诊治过了!”
“鄱阳王!”
王虎大惊失色,骇然色变,惊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满面不可思议的盯着那张兄。
单单一个祝修远就将他吓得缩在家做起了缩头乌龟,现在可好,竟然又给祝修远加上一个“得到了鄱阳王赏识”的光环……
这还怎么玩!
张兄瞧了王虎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王大人,你且放宽心,一切有长史大人在呢,就算那祝修远得到了鄱阳王的赏识,可那又如何,长史大人终究会护着你的。”
王虎一听这话,立即想了起来,其实他一开始就问长史大人怎么说的来着……
没想到被张兄一通“胡侃”,弄得他竟忘了此事,因此忙追问道:“张兄,长史大人究竟是怎么说的?”
张兄瞥了王虎一眼,摆正了坐姿,笑道:“王大人,长史大人说你赋闲在家也是可以的,这几天乃是关键时期,你远离那是是非非的衙门也算得上是明智之举!”
王虎舒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舒完,他忽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忙追问道:“那祝修远……祝修远会查到我的头上吗?我可是听说了,说那祝修远曾过问过‘考课’之事。”
“呵呵,王大人你就放心吧,考课之事,事关重大。而且王大人你在其中的功劳不小,可是让刺史大人都满意了的。就算那祝修远再怎么厉害,他也不可能得罪刺史大人吧。所以王大人,你就放心吧,一切都有长史大人和刺史大人在前面顶着呢!”
王虎这下终于放心了,轻抚着胸口,心道:“考课之事乃是我最大的把柄了,不过长史大人和刺史大人都从其中得到了好处,我和他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们应该不会丢下我不顾的……”
如此一想,王虎更加心安了。
至于假药之事……不值一提!
不过王虎猜错了,他恰恰就栽在这假药之事上面。
……
话说董诚派出去调查假药之事的人,已经找到了一些证据,再需一两日,应该就能找到足以扳倒王虎的铁证。
而这个时候,江州长史花朝仕,江州司马万谦,还有江州刺史方塘等,他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另外一件要人命的大事上面——
那便是考课之事!
他们在考课之事上动了手脚,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他们心虚啊!
于是,董诚借故放出风声,营造他正在调查此事的假象。
因为董诚乃是录事参军,录事参军拥有监督州衙众官的职责。所以董诚只需稍稍给出几个信号,就能让刺史、长史等手忙脚乱。
086 娘子,我们来听故事啊
并且,董诚只是放出假象而已,并未明确表示他正在调查考课之事。
这就有效的避免了刺史和长史等人自以为被逼入绝路了,从而死命反扑。
董诚故意将这趟浑水搅得更浑,让人看不清真相,摸不清头脑,那么刺史和长史就会暗中观察,以避免打草惊蛇。
他们的视线被“考课”之事吸引,自然无暇顾及假药之事。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董诚的手段罢了。
董诚的真实目的,正就是调查假药之事!
丢出调查“考课”之事的假象,只为掩人耳目而已。
这一招“声东击西”之计,被董诚玩得炉火纯青。
江州刺史、长史、司马等,皆不幸中招。
……对于此事,祝修远并不知晓。
他这两天都在家监督董淑贞喝药,其余时间,众人就聚在一起聊天讲故事……
看着董淑贞一天天变好,祝修远的心情也跟着变好,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于是祝修远就开始享受起这难得的惬意时光来。
……
……
转眼三天过去了。
董府。
东院。
“娘子,这是最后一剂药了,来,喝了它吧。”
祝修远亲自端着一个小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子药汁,用嘴吹了吹。
“夫君,人家都好了,你摸摸……”
董淑贞夺过祝修远左手中的勺子,将之丢进药碗,再拉着祝修远的手,将手背贴在自己的额头。
触手温度正常,董淑贞的高烧的确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董淑贞两手用力,一手抓着祝修远的手腕,一手捏着四指的指尖,将祝修远的手背“按在”她的额头,保持着这个姿势,生怕祝修远的手“逃跑”似的。
她还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看着祝修远,眼中神采光华流转。
她的病好了之后,浑身的活力也跟着恢复。
她就用这么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看着祝修远,满是期待和渴望之色。
期待什么?期待祝修远“认可”她的病已经彻底好了的“事实”!
渴望什么?渴望不要再喝药了,渴望不再被祝修远“圈禁”在这“病床”上面。
随着董淑贞的病情渐好,她早就想跳下绣床,到处去蹦跶了……
可是却被祝修远、秋雯、夏舞三人看得死死的,她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爹爹董诚也给她下了死命令,在最后一剂药没喝完之前,不允许她离开这“病床”。
只是祝修远没有想到的是,这都是最后一剂药了,董淑贞竟然还没有放弃试图说服他相信她的病已经彻底好了的“事实”……
手背贴在额头,贴了一会儿之后,祝修远将手抽回,顺势用指头点了一下她的脑袋。
笑道:“张神医早就说过了,最后三剂药乃是为了祛除病根用的。娘子你现在看起来的确是好了,可是病根犹在,如果不将之祛除干净的话,以后还会复发的……”
“可是……好苦……”董淑贞委屈巴巴。
“娘子,你要这样想,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最后一剂药了,你喝了之后,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可是若这病根不除,以后你还要喝很多这种药的……娘子你怎么选?”
祝修远循循善诱,并煞费苦心。
董淑贞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大眼扑闪,犹豫片刻,说道:“那……那好吧……”
祝修远忙将药碗端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勺子。
“不,我要一口气喝完。”董淑贞往后缩了缩。
“也好!”
祝修远点头,一勺子一勺子慢慢喝的话,肯定会受更多的苦。如果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受到的“苦”自然少很多。
长痛不如短痛。
少时,等整碗药汁稍凉之后,祝修远再次将之端起,逐步走向董淑贞。
并吩咐夏舞和秋雯将糖水准备好,待会儿喝了药之后用来清口用的。
随着祝修远端着药碗越走越近,董淑贞腿盘坐在绣塌上,上半身不住往后退,导致整个身子都倾斜了。
她两眼也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祝修远手中的那个碗,好似那碗中是毒药般。
祝修远嘴角一笑,单手将董淑贞拽了过来,“扶着”她的背,另一手则端着药碗,慢慢将之凑了过去……
咕咚咕咚!
董淑贞紧闭了两眼,自己捏着自己的鼻子,大口大口将苦涩的药汁吞入腹中。
祝修远、秋雯和夏舞等,则露出满意的微笑。
很快,整整一碗的药汁被她灌完。
祝修远随手将空药碗往身后一送,秋雯立即接住了,但祝修远的手并没有立即收回来。
很快,几乎就是在药碗被秋雯收走的瞬间,夏舞就将盛满了糖水的小碗放在了祝修远手上,稳稳当当。
祝修远单手端着这碗糖水,慢慢将之送了过来。
在刚才的整个过程中,从董淑贞灌完整碗药汁之后,她就一头栽入祝修远臂弯,两手紧紧抓住祝修远的腰,同时小小的身板还故意轻轻抖动着,就像是喝了毒药并发作了一般……
祝修远哭笑不得,不就是一碗药么,有必要想这样要死不活的么?
还伪装成喝了毒药之后发作的反应,这……真让人无语!
“娘子,起来喝糖水了。”祝修远扶着她脊背的手轻轻拍了拍。
“嘤……”董淑贞立即将头抬起,像是小狗就食一般,脑袋往前一伸,一口就咬住了糖碗边缘,大口大口的灌着糖水……
糖水喝完,董淑贞仍旧缩进了祝修远的臂弯,满脸委屈,可怜兮兮,仰着脸蛋看着祝修远,好像祝修远对她做下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一般。
“娘子,我们来听故事啊?”
祝修远抖了抖肩,低下了头去,以哄小孩子的语气说这句话。
“唔……好呀好呀!夫君快讲故事!”
董淑贞一下子从祝修远臂弯中蹦了起来……
于是——
秋雯和夏舞忙碌了起来,干果、糕点、茶水等一一摆起来,并搬来椅子,排排坐,把六只锃明瓦亮的大眼盯着祝修远。
“射鸟英雄传”的故事不算长也不算短,通过这几天的努力,已经讲到了末尾部分……
087 江州风雨之暴雨开始!
良久之后。
“……就这样,蓉儿和靖哥哥在桃花岛上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祝修远讲完这句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他抓起一把秋雯剥了壳的瓜子仁,全部送入嘴里,细嚼慢咽,吃完后,还喝了一口茶水。
而董淑贞、秋雯、夏舞三女还紧盯着祝修远呢,同时嘴里也没闲着,或磕瓜子儿,或嚼干果,或吃糕点……
她们都在静待下文。
祝修远喝完茶水之后,迎着三女的目光,挑了挑眉,他心里奇怪道:“这句话是童话故事标准的完结语句啊,难道她们没有听出来?”
“射鸟英雄传”这个故事,祝修远并没有照搬原文,而是修改了一番,将之改造得更像是一个童话故事。
“夫君,接着讲啊。后来怎么样了,蓉儿和靖哥哥生孩子了吗?”董淑贞淡定的磕着瓜子儿催促道。
秋雯和夏舞两个小丫鬟也眸光灿灿的盯着祝修远。
“完了啊!整个故事到此为止,结束了!”
祝修远两手一摊。
“完……完了?”
董淑贞嗑瓜子儿的动作骤停,她还保持着一手抓着一把瓜子,一手捏着一颗瓜子的一端,另一端卡在上下门牙之间的姿势。
秋雯和夏舞也被惊的不轻,秋雯咀嚼个不停的小嘴好像是齿轮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夏舞则一手捏着一块桂花糕,悬停在半空。
完了!
她们听得正爽呢,这个故事就完了!?
……
……
假药之事这条线,也到了收网的时候。
这件事儿虽然是祝修远假手于董诚的,但在之后的时间里,祝修远并未过问此事,董诚前来探望董淑贞的时候,也没有提过。
反正就是董诚收集到了足够的铁证,将之往刺史方塘面前一丢。
方塘无话可说,况且此事并未涉及到他所关心的“考课”之事,所以方塘爽快的发签捉拿了王虎。
可怜那王虎,都躲进家门几天未出门了,本以为可以躲过此劫,结果还是被“天降陨石”砸中!
因为董诚乃是以“假药之事”发的难,并未涉及到“考课”之事,除了刺史方塘松了口气之位,江州长史和江州司马同时也松了口气。
只要“考课”之事不败露,那就没有问题。
缓过劲儿来的刺史、长史、司马等,在面对王虎的时候,纷纷不约而同的下了死手……
王虎与前任司仓参军事的遭遇差不多,最后竟然死在自己人手里!
整个事件虽然凶险,但最后董诚只给祝修远说了下结果,祝修远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这件事儿就这么了结了!
……
随着董淑贞的病情彻底康复,祝修远心里重重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心里也知道,是该回到衙门继续上值的时候了。
这天,祝修远和董诚一起来到衙门。
祝修远刚一来到他的仓曹,就听说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江州、鄂州、岳州、洪州、饶州、抚州、宣州等地,还有长江以北燕国的黄州、蕲州、舒州等地,从昨天晚上开始,连绵多日的小雨,竟然突然变成了瓢泼大雨!
就像老天爷在天上打翻了一只只水桶似的,是真正的瓢泼大雨。
其实在今早起床的时候,祝修远就知道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因为那个声音太大了,想不听见都不行。
只是令祝修远悚然而惊的是,这瓢泼大雨的涉及范围竟然如此之广,附近这么多州县,竟是一个都没能幸免。
更有一点让人越想越怕,那就是这几个州县大都在长江南北,或者鄱阳湖附近,要是这瓢泼大雨连下几日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祝修远不由想起几日前,在董府的回廊上,董漱玉望着连绵雨幕,曾发出过一个预言……发大水!
目前来看,这条预言已经实现了一半!
这件事太严重了,太大条了,这天灾一来,附近几个州县恐怕无法抵挡!
到时候势必又是生灵涂炭……
祝修远的值房中,他伏案而坐,但他却看不进任何文书,他心中想到:“像这种瓢泼大雨如果连续下个几天的话,各处的民房都不知道要垮塌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最要命的是长江水位或鄱阳湖水位暴涨……”
“大人?大人?”值房门外忽然出来仓曹上佐刘文同的声音。
“何事?”
“大人,录事参军大人使人来请,说刺史大人召集大人们商议暴雨一事。”
“哦,知道了,这就来。”
祝修远立即动身,披上蓑衣先去了岳父大人的值房。
在路途中,祝修远心想:“遇到这种天灾的话,衙门中的明争暗斗恐怕将会为之通通让路,大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毕竟如果真的发了大水的话,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一路想着,祝修远来到岳父大人董诚的值房。
“岳父大人!”祝修远除下蓑衣,拱手一礼。
“贤婿来了。”董诚点了点头,示意主修远先坐。
此时整个值房中就只有三个人,除了祝修远和董诚之外,还有另一位参军事,祝修远认得,乃是法曹的参军事。
祝修远与之自然又是一番叙礼。
稍等了片刻,其余四曹的参军事也纷纷到齐了。
其中司户参军事和司功参军事对祝修远来说,都是生面孔,自然免不了又介绍和认识一番。
“好了,既然人已经到齐,我们这就出发吧,莫让刺史大人和诸位同僚等急了。”
董诚大袖一挥,当先领队而去。
祝修远紧跟其后,再后面则是其余五曹的参军事。
他们一路来到衙门的后堂。
祝修远跟着岳父大人走进后堂大门后,放眼一看,只见刺史大人已经高坐上首,下面一左一右最靠前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下了。
刺史方塘,祝修远见过几次,倒还认得。
至于下面一左一右坐在首位的两人,祝修远看起来很面生,但他也能猜出,这两人铁定就是那江州长史花朝仕,以及那江州司马万谦了!
这段时间,他二人非常低调,以至于没有来过衙门几次的祝修远,这才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两个。
088 衙门之议【明天上架!】
【确定了,20号上架。当天十连更,后续八千更,月底的时候本书要达到30万字!】
另外,三班衙役的领头人也都到了。
祝修远再看一眼己方的五位参军事,顿时了然,这次“开会”,几乎将衙门中“各部门”的头领人物都叫来了。
祝修远依照次序落座之后,忽察觉到两股视线向他射来,利剑一般。
他警觉的顺着视线看过去,却原来是江州长史花朝仕,以及江州司马万谦在看他,目光炯炯啊。
祝修远凝了凝眉,他的视线扫过去的时候,花朝仕和万谦已经看向了别处。
“这两人有鬼!”
祝修远心中暗道。
同时,他刚才在路上生出的“衙门中的明争暗斗将通通为天灾让路”的想法,已经有了一丝动摇。
祝修远暗中提高了警惕。
他转了转眼珠,又开始暗中打量在场众人。
刺史方塘、长史花朝仕、司马万谦三人,面色巍然不动。
似乎即将到来的天灾对他们来说就如同那家常便饭般稀松平常,不值一提。
祝修远从这三只老狐狸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接下来就是岳父大人董诚,只见董诚面色也是十分淡定,但仔细看的话,稍稍能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忧色。
接下来就是其余五曹的参军事了,他们普遍忧虑重重,或紧绷着脸面,或紧锁着眉头,默默的低头不语。
后面三班衙役的头儿差不多也是这种表情。
“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到齐,我们这就开始吧,毕竟这暴雨可还没停!”
刺史方塘发话了。
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哪里像是个称病在家的病人!
虽然祝修远知道,刺史方塘前段时间称病在家是假的,但现在,他还是忍不住对方塘进行鄙视。
刺史方塘一发话,大家都看向了他。
方塘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又说:“可能你们都已经听说了,我江州周边的州县,从昨晚上开始,无一例外,全都在下暴雨。”
众人纷纷点头,却没有人开口搭话。
“但是,本官想告诉你们,这件事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还要严重。”
祝修远注意到刺史方塘的脸色刚才变了一变,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了。
底下众人听罢,顿时一片哗然。
发大水呀,生灵涂炭呀,房倒屋塌呀,粮价飞涨啊,淹没农田呀……
这些难道还不够糟的吗?
还有什么东西比这些更加糟糕的呢?
众人哗然之余,又纷纷望向了刺史方塘。
“其实……这场暴雨波及范围之广,远超我江州周边的州县。本官刚才接到紧急密报,原来……长江上游的梁国境内,竟也下起了大暴雨……”
刺史方塘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哑然色变!
长江上游也有大暴雨!?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长江水位铁定暴涨啊!
而江州城紧临长江南岸,地势又不是很高……
也就是说,即便这瓢泼大雨立即停止,让江州免去民房崩塌等一系列天灾后患。
但是长江水位暴涨也够江州喝一壶的。
无论如何,一场灾难是避免不了的了!
祝修远抿了抿嘴,心道:“我的个乖乖,大水无情啊!即便是现代社会科技发达,拥有许多远超古人想象的手段和资源……但即便如此,若遇洪灾之年,淹死几个人的新闻也时常见诸报端……”
祝修远咪了眯眼,视线依次扫过厅中众人,将众人神色一一看在眼里。
刺史大人方塘的脸色淡定如常,只有在刚才,公布那条消息的时候,他才稍稍变了变脸色。
这老狐狸,还真沉得住气。
长史大人花朝仕和司马大人万谦,两人似乎也被这条消息震住了,面上浮现一缕忧色,不复刚才那般淡然。
看来刺史大人方塘在召集众人来此之前,并未与长史和司马通气儿。
岳父大人董诚脸上的那抹忧色则更加明显了!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祝修远看过去的时候,董诚似有所感,抬眸冲祝修远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抚慰之色。
祝修远眨了眨眼,心道:“看来岳父大人以为我听了这消息之后,被吓住了,所以用眼神安抚了我一下。”
不过……还挺有效果的。
对呀,一切都有岳父大人和刺史等大人物在前面顶着呢……
这么一想,祝修远心中隐隐的惴惴之感竟然逐渐消失不见。
“刺史大人,既然长江上游也下了大暴雨,那么长江水位暴涨必定无可避免。我江州城地势特殊,一旦受灾,后果将不堪设想!刺史大人,我们应当早做准备才是!”
祝修远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岳父大人起身拱手,一言击破持续了好一阵的沉默。
同时,董诚的话也将其余五曹,以及三班衙役的头领从沉思中唤醒,纷纷盯向董诚,再望向刺史大人方塘。
“董大人所言极是!”刺史方塘盯了董诚一眼,视线一转,瞅向长史和司马,问道:“花大人,万大人,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花朝仕对刺史大人拱了拱手,又斜眼瞥了一眼董诚,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下官也认为董大人所言极是。”
司马大人万谦也拱手说道:“刺史大人,下官附议!”
花朝仕长身而起,精神抖擞,来到大厅中间,声音洪亮的说道:“刺史大人,当下对我江州来说,具有威胁之事有二。”
“其一,为昨夜开始的瓢泼大雨,若大雨久不停歇,我江州百姓必将遭受诸多苦难。所以,我们需做好防灾和救灾的准备。”
“其二,则是刺史大人方才所言长江上游暴雨之事。如此看来,长江水位暴涨将无可避免,并且水势必定来势汹汹……”
“我们应当立即高筑河堤,疏通水道,疏散长江沿岸百姓……”
花朝仕滔滔不绝,唾沫横飞!
充分展示了他的身份职位——江州长史。
长史之职,乃是刺史大人施政的第一佐官!
既然是第一佐官,那么花朝仕所说的话必定分量十足。
祝修远注意到,在场所有人都在仔细聆听花朝仕的发言,聚精会神,包括刺史方塘、岳父大人董诚,以及江州司马等……
089 老狐狸与小狐狸【求首订】【1/10】
祝修远眼睑低垂,视线下移,瞧着衙门后堂青石砖砌成的地面,轻轻一挑眉。
他总觉得这事儿有点怪,有点诡异。
这长史大人绵里藏针,刚才他斜眼瞥董诚的那一眼,祝修远也发现了。那明显就不怀好意!
“嗯……”刺史大人点了点头,花朝仕所言,的确乃是江州当下所面临的两件头等要事。
方塘抬眸问道:“那花大人有何高策,不妨说来?”
花朝仕站在大厅中间,面对高高在上的刺史大人,背对着祝修远和董诚等。所以祝修远瞧不见花朝仕是何面目神色。
只见他弯腰一拱手,不假思索高声说道:“刺史大人,无论是瓢泼大雨,还是长江水位暴涨。此二者皆为天灾!”
“面对天灾时,人力有时穷。所以,刺史大人,我们要将所有人力和物力都聚合起来,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智往一处聚,将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共同对抗天灾!”
刺史大人方塘猛一抬头,盯着花朝仕。
不过花朝仕的话明显没有说完,所以刺史大人并未发话,只是盯着花朝仕,眼神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祝修远注意到,在场绝大部分人都缓缓点了点头,认同花朝仕所言。
的确,在天灾面前,整合所有力量抵抗天灾的做法,是正确的!
不过祝修远总感觉其中有诈,只是现在还看不明白,这花朝仕究竟在谋划着什么恶毒的计谋……
“刺史大人,诸位同僚。”花朝仕四处拱了拱手,“大家都知道,衙门吏治,分三班六曹,分治一州大小具体事务。”
花朝仕瞥了一眼岳父大人董诚,诡异一笑,又接着说:“刺史大人,如今天灾在即,下官有话就直说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人和诸位同僚赎罪。”
“花大人但说无妨!”刺史大人方塘忙道。
“多谢大人!”花朝仕先对方塘一拱手,然后才说:“在平时,三班六曹分治一州大小具体事务,的确可以有效避免一个人独揽大权,在平时来说,分权而治自然是好的。可是……”
花朝仕停顿了一下。
而就在这刹那间,祝修远环视一扫,将在场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刺史大人方塘还是淡定依旧,这老狐狸……
司马大人万谦则露出恍然之色,大抵是以为猜中了花朝仕的意图。
岳父大人董诚则凝起了眉,面色有点纠结。
至于其余五曹的参军事,以及三班衙役的头领等,有的面露惊俱之色,有的则更加紧锁了眉头……
祝修远心中也暗暗担忧起来。
通过刚才花朝仕所说的话来分析,他似乎是想将三班六曹的权柄交给一个人?
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还用说,自然是他花朝仕自己啦!
也就是说,花朝仕这奸诈的老狐狸耍了个手段,借整个江州共同抵抗天灾之际,想将三班六曹的权柄都抓在手中……
在坐的都是聪明人,自然第一时间就猜透了花朝仕的意图。
只是……花朝仕说得也很在理啊!
毕竟江州所面对的不是一件易事,而是人力不可抗的天灾。
临时性将三班六曹的权力集中起来,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抗灾。
这很合理!
乃是一个“阳谋”。
可越是这样,祝修远的心里就越七上八下。
因为打着“合理性”的幌子,对敌人“上下其手”的事例太多了,像花朝仕这样的老狐狸,对这些手段必定炉火纯青!
“可是……当天灾来临之际,在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这种分权而治的方式就不合时宜了,相反,还会对救灾之事造成掣肘!”
“到时候互相推诿、互相扯皮之事必层出不穷,推诿、扯皮事小,可耽误了救灾事大啊!所以刺史大人,下官觉得衙门应当专派一人,总领防灾救灾之事!”
花朝仕慷慨激昂,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说完后,还转身盯着岳父大人董诚,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不知董大人以为如何?”
祝修远狠狠一挑眉,这算是挑衅么?
他急忙看向岳父大人,却见董诚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长史大人所言极是,大人之策,下官是赞同的。”
祝修远急眼,半边身子离开座位……想要阻止!
然而董诚却似乎早就料到祝修远会着急上火般,忙对他使了个眼色。
祝修远从中解读出了“稍安勿躁”四个字。
祝修远一愣,深吸了口气,缓缓坐了回去。
“眼下的情况对岳父大人极为不利,但岳父大人虽面有忧色和纠结之色,但比我淡定多了……这一份深沉和淡定值得我好好学习!毕竟,见招拆招在所难免,你总不能寄希望于人家不出招吧!而要‘拆招’的话,你本身就要保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想出应对之策!”祝修远心道。
这么一想,祝修远焦躁的心果然冷静了下来。
花朝仕得了董诚的回复之后,更加得意了,因此又对在做的其他人问道:“诸位同僚以为如何?”
“长史大人所言甚是!”司马大人万谦笑道。
“不错,在天灾面前,的确应当如此……”三班衙役的头领也点头道。
至于六曹这边,一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彼此面面相觑,或者望向岳父大人。
他们几乎全是董诚的心腹,自然不会赞同花朝仕所言。
即便董诚都亲口承认花朝仕“所言极是”了,但他们不会。
……
祝修远与董诚对视一眼之后,忽地起身“惊喜的”发言道:“不错,长史大人所言甚是啊!”
嗯?
六曹中其余五曹的参军事全都讶异的盯着祝修远,目光极闪。
不过他们也并非愚笨之人,在查看过董诚的神色之后,他们立即就明白了祝修远此举之意。
“嗯?”
司马大人万谦差点摔一个跟头,他是彻底没闹明白祝修远为什么会这样说。
祝修远作为董诚的女婿,难道不应该和董诚站一边么?
不过万谦能够混到一州司马的位置上,自然也不是笨人。
090 “总领救灾”的人选之争【2/10】
他肥胖大脸上的眼珠一通乱转之后,也察觉到了——
祝修远说出此话所表达的意思,并不是他刚才所想的那样。
“哦,祝参军也认为本官所言不差?”花朝仕淡笑道。
“不错!长史大人方才所言,下官非常认同!”
祝修远此话倒是不假,在天灾面前,众人齐心协力,此乃正确之举。所以祝修远理直气壮。
道理就摆在那里,总不可能因为敌人顺应了道理,为了表示敌意,就站在道理的对立面吧!
那是愚蠢之人才会干的愚蠢之事。
“只不过这位总领防灾救灾之事的人选么,下官觉得,应该着重考虑以下两个方面。”
祝修远露出小狐狸般的微笑,下面的话才是他想说的:
“其一,需对六曹之事和三班之事了如指掌。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他对六曹和三班之事不了解,则算‘不知己’,自己都不了解自己,试问他又如何总领防灾救灾之事呢?”
“其二,此人之德行需让六曹和三班顺服。如此,方可顺利展开一应防灾救灾之举措,事半功倍。”
“如果对六曹和三班强行‘压服’的话,六曹和三班必定面服心不服,上下不一心,到时候就会像长史大人所说的那样,互相推诿和扯皮……如何能够齐心协力防灾和救灾呢?”
很明显,如果花朝仕来做这总领防灾救灾之人的话,三班或许会服,但六曹肯定不会服。
还有,花朝仕作为一州之长史,平日里高居签押房,肯定不熟悉六曹的业务,至少没有董诚熟悉。
祝修远所说的两点,故意放大了花朝仕的缺点,同时放大了董诚的优点。针对的就是花朝仕。
“对呀!祝参军说得对,就该这样!”
“说得不错,长史大人也说了,一切当以防灾和救灾之事为重!”
“对,当选派一合适人选……”
五曹的参军事纷纷发言赞同,三班衙役的头领就像“墙头草”,也发言附和……
因为有五曹参军事的参与,所以比刚才花朝仕发言完毕之后的讨论更加热烈活跃。
如此一来,就显得祝修远的话比花朝仕的话更加合理,更受大家的欢迎。
“不知长史大人以为下官所提的两点意见如何?”祝修远笑问道。
花朝仕还没有搭话,董诚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说道:“不错,本官认为祝参军所言十分在理。毕竟,当下当以防灾和救灾之事为重!”
董诚一发话,高坐上首的刺史大人方塘动了,面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没人察觉。
董诚的录事参军之职,虽然品秩很低,位处刺史、长史、司马之下,但录事参军却手握监督州衙众官之权。
所以实际上,录事参军的意见在刺史大人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
更何况董诚还疑似抓住了他的一些把柄……
“不错,本官十分赞同祝参军之言!”
花朝仕笑眯眯的回道,一张老脸上皮笑肉不笑。
啥?
赞同祝修远的话?!
花朝仕的话一说出口,就惊掉一地下巴。
司马大人万谦明显急了,目光极闪,张口欲言,不过在花朝仕的眼神示意之下,他渐渐平复了下来……
五曹参军事齐齐松了口气,看向祝修远的眼神中,都带有赞许之色。
岳父大人董诚也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但在祝修远心中,花朝仕刚才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似刻在了他脑海中一般,久久挥之不去……
他总感觉其中有诈。
“这老狐狸,到底打什么主意?难道他不想做这总领防灾救灾之人?”祝修远心中暗道。
“好了,花大人和祝参军所言,俱皆在理。”
刺史大人方塘摆了摆手,做了最后的总结。
随后又说道:“既如此,那本官就允了花大人所请!”
“诸位,依照花大人和祝参军方才所言,应该选派谁,来做这个总领防灾和救灾之人呢?各位不妨畅所欲言。”刺史大人方塘又说道。
方塘此话一出,整个大厅中都陷入了沉默。
司马大人万谦本想张口说话,但却被这诡异的气氛所摄,最终将那句“提议让长史大人为总领防灾和救灾之人”的提议,吞回了腹中。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你看我我看你,不发一言。
祝修远心知,现在是个关键时刻,因此心中不免又焦躁起来,忙一眼看向岳父董诚。
董诚则回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祝修远心中稍定,心道:“看来我还是得多学学岳父大人的城府啊!我还是太年轻了!”
如果有人听见了祝修远的心声的话,一定会翻白眼:“废话,你才十五岁,能不年轻么?你岳父都混迹官场好几十年了……”
“怎么都不说话了?长史,你带个头先说吧!”刺史大人方塘随口一吩咐。
“是,刺史大人!”花朝仕忙一拱手,答应了下来。
花朝仕作为一州长史,乃是刺史大人的第一佐官。所以刺史大人首先询问长史的意见,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是花朝仕的一项优势,可能花朝仕一开口就说:“我能胜任”,刺史大人觉得可以,当即就以花朝仕为总领防灾和救灾之人的话,也不无可能。
这就是先机。
江州司马万谦一听这话,一张肥胖的圆饼脸上顿时绽放笑容,镶嵌其中的两颗眼珠子乱转,最后还得意的瞟了董诚一眼。
“这人真是……我怎么想狠狠抽他一耳光呢?”祝修远就坐在董诚旁边,自然察觉了这一幕。他的手不知怎么就痒了起来,想打人。
其实祝修远听了方塘的话,心中就是一揪,但一想到岳父大人的淡定和城府,他又舒了口气,将心中的焦躁驱散。
要冷静!
同时心中苦苦思索对策,待会儿该当怎么反驳花朝仕呢?
至于五曹的参军事等,尽皆面露忧色。
而三班衙役的头领们,似乎对谁来做这个总领之人毫不在意,有的都打起了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