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乖,听话!
【求推荐,求收藏】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
董府大门。
两辆马车已经恭候在大门外,前面一辆是董诚的,后面一辆是祝修远的。
拉车的马儿打了个响鼻,前蹄刨了两下地,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大门内的某处角落,祝修远一行人来到此处,一路上避开了府中所有下人。
一行人中,有董淑贞、秋雯、夏舞三主仆,她们做衙门书吏打扮,猫着身子,鬼鬼祟祟的,跟在祝修远身后。
董淑贞抓着祝修远衣服一角,紧跟他的步伐,后面则是夏舞和秋雯两个丫鬟。
秋雯原本不想跟着一起去的,但耐不住董淑贞和夏舞轮番怂恿,最后就连祝修远也开口了,鼓励秋雯跟着一起去。
祝修远想的是,带秋雯去衙门中走一走,说不定就可以治好她的“怕见官袍”症。
秋雯莫得办法,这才换上了这身奇怪的衣服,跟着一起来了。
只不过秋雯稍显笨拙,根本不会左闪右避,躲开府中下人们的视线……所以夏舞一直搀扶着秋雯。
一行人中的最后一个人,就是言大山了。
言大山全程瞪圆了两眼,处于懵逼状态中……衙门那种地方,恩公竟然……竟然偷偷携带恩母以及两位丫鬟……一起去?!
他本能觉得不妥,这种行为简直太不妥当了,太危险了!
衙门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伸冤审案、定人生死的地方啊……
言大山彻底无言了!
只不过这是恩公的安排,并且,恩母还向他展示了一双小拳头,这些天以来,这双小拳头可厉害了,差点将他揍出心里阴影……
言大山虽然加入了这个“团伙”,并帮忙打了掩护,可是……言大山始终没有从懵逼状态中回过神来……恩公和恩母,实在太能折腾了!
他有一种不真实感。
“岳父大人还没有来!”
祝修远伸出脖子,瞧了一眼府门外的两辆马车,再回头看着董淑贞等人,小声说道。
“……”董淑贞等人明显松了口气,似乎计划进展得十分……顺利?
“大山,你去将他们引开。”
祝修远看了看言大山,接着又伸出脖子,盯着守候在马车两旁的车夫、仆从等。
“是,恩公!”
言大山一抱拳,立即走出董府大门,等到祝修远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之后,言大山揉了揉脸,他总感觉这事儿……太奇葩了!
不过言大山还是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将守候在马车两旁的车夫和仆从引开了……
“抓住机会,动作快点!”
祝修远转头看向身后,特意盯了一眼秋雯,接着从角落中走出,快步跨过董府大门,跑向后面那辆马车。
身后的董淑贞、秋雯、夏舞等,自然紧跟了祝修远的步伐。
“快上车!”
祝修远站在马车旁边,先将激动不已的董淑贞扶上马车,接着是夏舞,到秋雯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秋雯因为过度紧张,脚下一滑,差点摔一跤……所幸被祝修远和夏舞扶住了,最后秋雯是被夏舞两手拖进马车的。
这一幕,自然被大街上路过的行人瞧见了,不过他们只是路人,最多就是奇怪一下而已……
“夫君,快进来啊。”
马车中传出董淑贞压抑的声音。
“嘘,不要说话,以免露出马脚,被车夫听见了就不好了。”
“哦……”
马车中再也没有声息传出了。
祝修远四处张望了一下,岳父大人董诚还没有出来,言大山不知道忽悠那些车夫、仆从去哪儿了……他跳上马车,坐在车夫的位置上。
没过一会儿,祝修远感觉他的背部,被一根手指戳了一下,轻轻的。
祝修远挑了挑眉,不动声色,没去管她们的小动作。
然而,马车中的董淑贞却玩上了瘾,见祝修远没有反应之后,那手指头划来划去,竟然在祝修远背部写起了字!
祝修远咧了咧嘴,仔细感应了一下,原来那手指头写的是:“夫君,好好玩哦……”
祝修远额头浮现几缕黑线……随后又想到,他的小娘子原本就是一个孩子……哎!
“娘子,实在太麻烦了,今天你们去了衙门就好好玩,逛一下就行了,下次……没有下次了!”祝修远微微侧头,小声对着车厢里面说道。
“啊……”
祝修远明显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骚动,马车都跟着晃了一下……不过她们也知道分寸,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只有两只小手握成锤,在祝修远背部锤着,以发泄不满。
“乖,听话!”
祝修远咧着嘴,加重了语气。
捶打他后背的两手猛然一顿,过了一会儿,手锤变为手指头,在祝修远后背一划,写道:“好吧……”
祝修远可以感觉得到,董淑贞在写这两个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手指上的力道……与刚才那种轻轻的、柔柔的感觉完全不同。
由此可见,董淑贞虽然答应了祝修远,但心中还是有点不满的。
“言大山他们回来了,从现在开始,不要出声!”
偶一抬眸,祝修远见言大山他们回来了,立即侧头,小声对车厢里嘱咐道。
那根点在祝修远后背上的手指,立即缩了回去。
祝修远掀开帘子,准备先进去,以被车夫看出问题来。
然而掀开布帘之后,祝修远的嘴角不由自主,又狠狠抽了抽,只见董淑贞、秋雯、夏舞三主仆,互相搂抱着,蜷缩在车厢一角,三对亮晶晶的大眼盯着祝修远……
这种感觉,让祝修远恍惚,以为推开了一窝小奶狗的家门……
……
……
由两辆马车和几匹马儿组成的车队,终于摇摇晃晃的开动了。
祝修远的马车中。
他和董淑贞坐在一侧,夏舞和秋雯两个小丫鬟坐在一侧。
三个姑娘商量好似的,全程紧绷着小脸,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紧紧闭着嘴巴,生怕一开口说话,就会被“爹爹”或者“老爷”捉住,进而将她们赶回家,再禁足一个月……
祝修远看着她们这幅严肃认真的模样,心里直乐。
不过现在不是逗她们的时候,他将这份欢乐压在了心底,也跟着她们一起,闭嘴不言,大眼瞪着小眼。
只是苦了驾车的车夫,以及拉车的马儿。
车夫暗自纳闷,这马车中装了一坐山吗,驾起来一点也不顺畅,总感觉有一种滞涩感……莫非是这匹马儿在偷懒?
啪!
车夫抖了抖缰绳,无情抽在马儿身上。
啾啾!
马儿吃痛,打着响鼻叫了两声,默默加大了马力输出……
车厢中,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在心中达成一个共识:今天要给这匹马儿多喂点草料……不,全吃豆子!
062 暴风雨前的宁静
【求推荐,求收藏】
摇摇晃晃的马车中,祝修远、董淑贞、秋雯、夏舞等四人,大眼瞪小眼,一动不动的坐着。
车轮滚动的声音,马蹄踏过青石路面的声音,车夫的呼喝……各种声音纷至沓来,传入马车中众人耳中,一丝不落,十分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车夫口中忽然大叫道:“吁……”
紧接着马车骤停。
“姑爷,到衙门了。”
车夫随口报了下站,祝修远则淡定的回了句:“知道了。”不过却没有下来的意思。
马车中,董淑贞、夏舞和秋雯三人,齐齐盯着祝修远,他一动,三人的小脑袋跟着转动……
祝修远嘴角一咧,故意左右晃动了一下身体,她们三个的小脑袋像是装了跟踪器似的。祝修远向左晃动,她们跟着向左转头,祝修远向右晃动,她们跟着向右转头……
祝修远嘴角上扬,往车厢的出口猛然一探身,看样子,似乎是要丢下她们,独自下车离开。
三女好似受惊的兔子,身体做出应激反应,似乎是想立即跟上祝修远,也似乎是想抓住他。
然而祝修远根本没动,往车厢出口探过去的上半身,又缩了回来,瞧着董淑贞她们的脸色,无声的笑了。
夏舞和秋雯两个小丫鬟,自然不敢表达什么意见,拍着胸口,重新缩回座位上。
董淑贞圆睁着两眼,轻轻锤了祝修远一下,又抱紧了他的手,生怕祝修远真的丢下她们,一个人下马车。
“嘘!”
祝修远将食指竖在嘴唇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董淑贞、夏舞和秋雯三女齐齐点头,不过她们的小脸儿紧绷,面色十分认真,这种模样在祝修远看来,简直太可爱了,惹人发笑……
祝修远没憋住,用手捂着嘴,再次无声的笑了起来,双肩抖动。
董淑贞、秋雯和夏舞三女,睁着亮晶晶的大眼,彼此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又看向祝修远……笑什么啊?
只不过祝修远刚刚才提醒过她们,不要开口说话。所以尽管她们心中有疑惑,也只能憋着了,不能问出声来。
“贤婿?还不下车?莫要误了点卯的时辰。”
马车外传来岳父大人董诚的声音。
祝修远知道重头戏来了,忙用眼神示意一下三女,却见她们纷纷缩起了脖子,低头不动的,低头不动,扮鹌鹑的扮鹌鹑……
“岳父大人,小婿想了想,小婿实在不宜和岳父大人一起走进衙门,以免招人闲话……岳父大人请先进去吧,贤婿已经认得衙门中的道路,自行前往仓曹即可。”
祝修远回答得十分淡定,完全听不出任何慌乱的感觉,就好像说的是真的一样。
董淑贞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瞧着祝修远,不由带上了一抹崇拜之色……在爹爹面前,像这样淡定的胡说八道,她可做不到!
“嗯……也好,贤婿能这样想,自是不错。那好,老夫就先行一步!”
过了一会儿,祝修远掀开马车的布帘一角,偷偷向外看了一眼,正好瞧见岳父大人的背影,消失在衙门内……
放下布帘,一回头,就迎上了三女的眼神,带着询问之色。
祝修远苦笑,只得点了点头,三女见了后,明显松了口气……又闯过了一关。
接着,祝修远暗示言大山,再次将车夫和仆从引开……这是之前商量好了的。
待言大山带着车夫和仆从离开后,祝修远确定四周无人了,方才先跳下马车,将董淑贞三女一一接应下来。
叮嘱一句,再带着她们走向州衙大门……
一路行来,倒也无甚异常,这一来,董淑贞她们化了妆,从表面上看,赫然就是三个清清秀秀的小书吏,或者小书童什么的。
二来,除了董淑贞以外,夏舞和秋雯都不敢四处打量,低着头默默跟着……这种小书吏在衙门中比较常见,几乎无人会怀疑。
只有董淑贞好奇四处打量的动作,被一些人多看了两眼,不过他们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到仓曹后,仓曹上佐刘文同楞了一下,昨天祝修远的确说过,要带三位小书吏前来帮忙……
刘文同对董淑贞三人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只是看着董淑贞三人亦步亦趋,走进大人值房的背影,他皱了皱眉,总感觉这三人有点眼熟……
或许是因为,这三位小书吏并不完全是陌生人,可能是录事参军大人的僚属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觉得三位小书吏似曾相识,就正常了。
……
……
有惊无险,这一天终于结束了!
当祝修远将董淑贞三女送回董府东园的刹那,他明显松了口气。
今天太累了!
这种事不能再有下次了,不然非得要了祝修远的老命不可。
董淑贞三女在衙门……哎,这事儿不提也罢,反正祝修远没心思干别的事,尽担惊受怕了,导致今天都没有跟着刘文同一起,熟悉仓曹的业务。
相反,董淑贞却十分开心。
一回到他们的小天地——董府的东院,她就像解开了绳索的小猴儿,终于可以又蹦又跳,大叫大闹了!
这一天虽然好玩,但也憋坏了。
等她蹦跳一阵,忽然发现自家夫君瘫在大门口,似乎很疲惫?
于是乎,祝修远舒舒服服的躺在了一张躺椅上,董淑贞亲自捏肩,秋雯和夏舞两个小丫鬟也没闲着,分立左右,一人捏一条腿。
“啊,真爽啊!”
祝修远忍不住大叫,担惊受怕一整天之后,也该到了享受的时候了……
……
……
往后几天,祝修远的作息规律起来,每天都跟着岳父大人董诚一起,按时上衙门点卯……认真跟着刘文同熟悉仓曹业务……一到下值的时间,就和岳父大人一起回家。
同时,这几天以来,整个江州,从州衙到州城,再到湖口戍的鄱阳王府,好似商量好了似的,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平静。
江州的长史和江州司马,因为上一任司仓参军事落马被查一事,暂时龟缩了爪牙。这几天鲜有露面,就连往常喜欢给董诚找的小麻烦,也一并停止了。
祝修远在州衙中待了好几天,愣是没有见过长史和司马。
江州刺史大人方塘,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这几天也深居简出,称病在家,好几天都没踏入州衙的前堂了。
据祝修远所知,衙门里已经累积了好几件大案要案,等待刺史大人开堂审理……
整个江州州衙一片平静,犹如一潭死水!
……
鄱阳王府。
书房。
鄱阳王又在面壁……看陈国地图了,他背负着两手,一动不动,好似老僧入定了般。
王府管家作为王爷的得力助手,自然随时侍候在侧,他的作用,主要有两项,或提供各种情报,或传达及执行王爷下达的命令。
当王爷盯着陈国地图,陷入沉思的时候,王府管家就很自觉的闭上了嘴。
少时,他扭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管家毕竟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要是以前,他陪王爷站个通宵都没有问题。
扭动脖子的时候,他的视线转动,偶然落在墙上的陈国地图上,一个红色的大“x”,赫然被画在地图上某个地方,十分显眼。
一看见这个红色的大“x”,王府管家心中就是一紧,眼皮不由自主抽动两下,因为红色大“x”所在的位置,正是江南西道的邵州,邵州王的地盘!
063 “手痒”之举
【求推荐,求收藏】
邵州王不稳!
邵州王蠢蠢欲动!
邵州王极有可能发动叛乱,在陈国要地西北边陲!
……
这些惊天骇人的情报,还是由王府管家亲口汇报给鄱阳王的。
鄱阳王听完这条情报后,竟然失手打碎了一只茶杯……接着就开始面壁了,用一只专用的毛笔,饱蘸了鲜血般的朱砂,在陈国地图上,照准“邵州王”三个字,画了个红色的大“x”。
朱砂蘸得太多了,画了大“x”后,鲜血般的朱砂竟然顺着地图往下流淌,犹如血溅一般,触目惊心!
王府管家的眼神,一接触那个大红色的“x”,他心神就是一震,心中惴惴。
如果王爷的担忧变成现实的话,那么……
王府管家不敢细想下去。
“哎!”
鄱阳王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王府管家立即结束心中的胡思乱想,望着王爷背影。他知道,王爷这是思考完了,即将发出一通感慨,或者即将下达一些命令。
他将心中杂念去除,聚精会神的盯着鄱阳王,打起十二分精神,静待王爷吩咐。
“即刻派人去江州大营,将陈副将请来,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哎,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是,王爷!”
王府管家浑身一震,领命而去。
奇怪的是,此时管家心中冒出了一种感觉,似乎全身都被灌满了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很强大,使得他的手脚更加利索,耳聪目明……
有一种大任在身的感觉!
“等等!”
鄱阳王忽然又叫住了王府管家。
管家立即驻足,回转身体,躬身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那祝修远在州衙,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吗?”
“禀王爷,据密探回报,那祝修远在州衙仓曹并未有任何动作,每日只和胥吏熟悉仓曹之事。”
“知道了!”鄱阳王缓缓点头,神色莫名。
管家躬身一礼后,退出书房,着人去江州大营请陈副将去了。
……
……
董府。
东院。
祝修远的房间中。
一大清早的,秋雯这小丫鬟就跑来摇晃他的手,并叫道:“姑爷,该起床了,再晚就要耽搁衙门的点卯了……”
“唔……”祝修远艰难睁开眼,瞧了一眼秋雯,又立即闭上了,四肢裹夹着被子,扭了扭身,更将头脸都遮盖住了。
“姑爷,姑爷!”秋雯锲而不舍。
“秋雯,现在天气转凉,正是睡懒觉的好时机,你就让我多睡一会儿吧!”
“姑爷,待会儿老爷该派人来请了……”
秋雯见祝修远耍赖不起床,只得将姑爷的岳父大人搬出来。
“哎!”祝修远叹口气,慢慢掀开被子,嘀咕道:“我本懒人,奈何要上班,这种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秋雯嘴角带笑,问道:“姑爷,什么是‘上班’啊?”
祝修远瞧了秋雯一眼,张开双臂,任由秋雯帮他更衣,同时说道:“我现在每天去衙门,就是上班,对了,你身上带吃的没,给我来一块。”
“有的有的。”
秋雯忙答应下来,将祝修远的束腰系上后,就从衣服袖子里取出一方手帕,喜滋滋展开,里面是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展开油纸后,从中取出一块“牛皮缠”。
祝修远咀嚼着,完成了更衣、洗漱、吃早饭等常规步骤,换上官袍之后,就跟着岳父大人一起去衙门点卯……
通过这几天的学习,祝修远大致掌握了仓曹的业务。
简单来说,仓曹掌公廨、度量、庖厨、仓库、租赋、征收、田园、市肆之事。
仓曹其实可以说是个肥缺,单单仓库一项下面的义仓,就让上一任司仓参军事赚疯了,同时也因此而掉了脑袋。
至于其他的,比如租赋、征收、田园、市肆等,哪项不是油水充足啊,只需稍稍动下手脚,不知不觉间,白花花的银子就滚滚而来……
不过祝修远志不在此,他掌握了仓曹的业务之后,就将之丢到一边,并未过多干预现行的规则,不管是明面上的规则,还是暗地里的规则。
他只对“数据”感兴趣。
前世的祝修远,是个公司小职员,工作内容中的一项,就是分析各种数据……
他精通此道,也喜欢干这事儿,因此就寻思着,在这古代没有任何分析工具,没有常见的excel,甚至就连电脑都没有的情况下,他能将数据分析做到什么程度呢。
祝修远“探究”的老毛病又犯了,反正仓曹的日常事务有人处理,他是个新人,其实挺闲的,那就不如试一下?
手痒了,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两天以来,祝修远就在干这事儿,带着几个“迷弟”般的书吏,从整整一屋子的陈年旧资料中,扒拉出各种数据……
其实那些扒拉数据的书吏是有些懵的,不知道他们自己在干什么,只不过出于对祝修远的崇拜,心里给自己下达了一个暗示,认为这是一件大事,他们能参与进来,实乃是一种光荣。
所以,书吏们丝毫不敢懈怠,每日都废寝忘食、一丝不苟的忙碌着。
只是祝修远没想到的是,他的“手痒”之举,竟然给别人带去了十足的疑惑和苦恼。
疑惑的自然不是岳父董诚,实际上董诚只简单过问了一句,祝修远随口一忽悠,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董诚并未深究,由着自家贤婿折腾。
董诚大概以为,这是自家贤婿的“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些在库房中废寝忘食的书吏,自然就是得罪了贤婿的人。
……
花府。
江州长史花朝仕,其子花间虎,还有江州司马万谦,三大“巨头”又一次聚首了。
“大人,董家女婿此举,长史大人怎么看?”
江州司马万谦拱手问道,问完后,长着一张奸诈相的脑袋一歪,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问道:“下官听说,董诚掌握了一种算账的方法,他就是凭此找到了……那位的漏洞。董家女婿此举,莫不是在翻找我等的……”
万谦递过去一个眼神,有些话,实在不宜说出口啊!
江州长史花朝仕的眉头皱了皱,随即又舒展开来,呵呵笑道:“万大人,此事应该无妨,我们府中的账房先生,你是知道的,一身本事,做假账的手段堪称鬼斧神工,不是那么容易查出来的!”
“话虽如此,可是下官这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那位……”
万谦想起了上一任司仓参军事,他“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眼不能看、手不能写”的酷刑,虽然是他们施加给他的,但想想……万谦想都不敢想,那种酷刑如果施加在他身上,将会如何!
064 夜色掩护下的醉鹅
【求推荐,求收藏】
“诶,万大人,你且放宽心!”花朝仕摆了摆手,脸上笑容不减,接着说道:“没错,董家女婿的确是在翻查旧账,不过他翻查的可不是我们的旧账,而是仓曹的,与我等无关!”
也就是说,即便祝修远找出问题来了,那也是前任司仓参军事干的,关他们什么事呢?
万谦楞了一下,随即笑道:“还是大人英明啊,下官刚一听说这条消息的时候,竟然慌了手脚……”
花朝仕笑而不语。
花间虎见自己的爹和万谦谈完了,立即插话道:“爹,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啊,将炒茶从董氏茶庄抢过来?”
万谦听了这话,顿时不动声色,视线在花家父子身上来回扫视。
老实说,万谦已经如同那惊弓之鸟,被董家女婿“翻查仓曹旧账”一事给唬住了,这些天以来,他一直都在纠结此事。
直到刚才,经长史大人点拨,万谦才有所明悟……
炒茶之事,自然远远不及董家女婿翻查旧账之事来的重要,所以万谦顾此失彼,早就将炒茶之事丢到了爪哇国。
如今再听花间虎提及此事,万谦竟然有种隔世之感……
那炒茶,虽然还没有按照当初计划的那样,将之从董家抢夺过来。
但是在发生了“上任仓曹参军事落马”,以及“董家女婿翻查仓曹旧账”这两件事之后,万谦对抢夺炒茶一事的心思,已经黯淡了许多。
不过财帛动人心呐……万谦决定看一看长史大人的安排。
“嗯……虎儿啊,此事不必急于一时,如今董诚咄咄逼人,而且……”
花朝仕说到此处,微一沉吟,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面色也有些发紧。
万谦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也不好看起来。
如今的局势扑朔迷离,竟然反过来了,董诚似乎抓住了他们的一些马脚,以至于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相对于长史和司马来说,录事参军的品秩非常低。
不过录事参军却身兼一种特殊职责,这种特殊职责可不简单,足以震慑长史、司马,乃至刺史大人!
这种特殊职责就是——监察州衙众官!
在以前,即便董诚身负监察州衙众官的职责,但长史和司马任然可以越权,暗中掌控“功、仓、户”三曹的权柄。
因为他们使用的手段都是明面上的,是阳谋,硬是压得董诚一个屁都不敢放,空有一身权力却使不出。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他们的“阴谋”,竟然被董诚抓住了一点点。
以董诚的身份和职责来说,这一点点的“阴谋”,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这一点,才是他们龟缩爪牙的根本原因。
同时也是万谦被“董家女婿翻查仓曹旧账”这件事所摄,吓成惊弓之鸟的缘由。
只不过这一点根本原因,花朝仕并没有对花间虎言明过。
因为这件事儿对他来说,实在不光彩。直接说出去的话,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搁呢?
“虎儿啊,总之……此事暂且先放下吧,等局势稳定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花朝仕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捻着山羊须,一如往昔般自信。
万谦则微微低头,脸上再也挤不出任何一丝笑容来……他没有花朝仕那般豁达。
“好吧,爹!”
花间虎见爹都这么说了,只得答应下来,不过当他侧过头去的一瞬间,脸上却浮现出浓浓的不以为是……
三大“巨头”又聊了一会儿,花间虎借故离开,转过身去的刹那,脸色阴沉得厉害……
等花间虎离开后,花朝仕瞧了一眼万谦,眼睑低垂,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缓缓说道:“万大人,送给刺史大人的礼物,已经准备妥当了吧?”
万谦立即拱手道:“大人,下官已经准备妥当了。白银一万两整,今晚趁夜色送入刺史大人私宅。另外,还有三位从扬州采买来的瘦马,今夜也一并送入刺史大人私宅……”
万谦嘴角隐隐抽动,因为他肉痛!
花朝仕缓缓点头,盯着万谦嘱咐道:“切记,此事一定不能走漏任何风声,因为在这江州城中,除了董诚以外,还有鄱阳王的密探在暗处虎视眈眈,他们如蛇鼠虫蚁,遍布全城每个角落,万不可懈怠大意。”
“大人,下官省得,下官已经做好了周密的安排,保管妥当!”万谦拱手道。
“嗯……”花朝仕缓缓点头,随即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鄱阳王府。
书房门外的廊道上。
王府管家侍候在此。
面对紧闭的房门,王府管家笼手侍立。
不过他也不是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般。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扭动一下僵硬的脖子……哎,毕竟人老了啊!
忽然,一阵微风徐徐吹来,裹夹着一股凉爽的秋意……
王府管家浑身一震,深吸一口气,笼在长袖里的两手互相摩擦着,握得更紧了一些——
天气渐凉了啊!
他往廊道边缘走了几步,侧着身子抬头望天……
根据他老人家的经验,这种阴沉的天气可不妙,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雨……
吱呀!
书房传来开门的声响。
王府管家急忙转头看去,只见一员虎将,身如铁塔,壮若牛犊,披风猎猎,昂首阔步,从书房中大踏步走出来。
这位虎将不是别人,乃是从江州大营赶来的陈副将。
王府管家缓缓转身,直面陈副将。
这两天以来,王爷已经多次召见了陈副将,算上这次的话,已经是第五次了。
可见王爷十分担忧当下的局势……
连带着他们这些下属,在王爷面前伺候或者听命的时候,都不敢丝毫大意。
管家迅速将各种杂念从脑袋中抛出,面色稍显肃然,迎了上去。
“管家!”
陈副将快步迎上,对王府管家拱手一礼。
“嗯。”王府管家淡然点头,轻轻一拱手,算作回礼,然后问道:“王爷可有吩咐?”
“王爷请管家入内。”
陈副将的脸色相当肃然,对管家虽然很恭敬,但却并没有任何阿谀奉承之意。
“陈副将重任在身,就先去忙吧,老夫去见王爷。”
“那下官告辞!”
陈副将再次一拱手,阔步而去。
管家走进书房,顺手将房门关上,在鄱阳王桌案前不远处站定,躬身道:“王爷。”
“说说州衙的情况。”
鄱阳王伏案而坐,翻看着一份文书,头也没抬。
熟悉王爷脾性的管家顿时了然,王爷这是要一心二用了。
因此,他立即将州衙的近况与异事等,在脑袋中梳理一遍,准备挑出几条王爷感兴趣的来禀报。
065 “哎呀,夫君来了!”
【求推荐,求收藏】
鄱阳王翻看文书的动作猛然一顿,脑袋抬起,盯着王府管家。
“那祝修远……在翻查仓曹留存的陈年旧账?”
“回禀王爷,的确如此。”
鄱阳王放下了那份文书,捻着山羊须沉思半晌,眉头逐渐紧皱。
“你怎么看?”
鄱阳王似乎没有想明白,祝修远此举的目的何在。
也有可能是因为如今的局势复杂了,鄱阳王要顾及的事太多,一时间思虑不到这一块,所以罕见的询问了管家的看法。
“王爷,老奴……以为这只是祝修远的无心之举。”管家脑袋高速运转。
“哦,怎么说?”
“王爷您想,祝修远初任仓曹的司仓参军事,定然想方设法摸清仓曹的一切。除了仓曹的日常事务之外,可能还包括仓曹历年遗留下来的陈年旧案,祝修远将之一一找出,并加以处理,以免重蹈前任司仓参军事的覆辙。”
“嗯,有点道理。江州长史把持仓曹多年,想必有许多不法之事,淹没在了仓曹的机密文书之中……你说祝修远此举,是不是冲着江州长史去的?”
“王爷,老奴以为有这个可能,不过那祝修远甚为年幼,如今年方不过十五……老奴以为他不可能主动挑起此事,这后面恐怕是董诚的授意!”
“也罢,且看祝修远下一步的动作吧,你持续关注此事。”
“是,王爷。”
“对了,江州刺史、长史、司马等,最近可有异动?”
“回禀王爷,江州刺史还是称病不出,长史和司马仍旧收敛锋芒。近来州衙之中,最为活跃的大官竟然是董诚……对了,据密探回报,昨日深夜,江州刺史曾秘密出府,进入了城东的某处宅院,直到黎明拂晓时分方才回去。”
“哦?”鄱阳王来了兴趣,追问道:“详细讲来。”
“是,王爷。刺史大人的行踪甚为严密,我们的密探不敢过于靠近,以免打草惊蛇……所以刺史大人深夜前往私宅所为何事,密探并未探查到。天亮后,私宅中有一马车驶出,密探觉得蹊跷,遂一路跟踪。却见那马车驶入了城外南边的荒山,在一荒无人烟之处,赶车的人挖了一个大坑,然后从马车中抬出三个长条物,用草席裹着,丢入大坑中掩埋了。”
“哦,抛尸荒野?”
“回禀王爷,正是如此。等马车驶离后,密探掘开大坑,将三个草席裹住之物取出一看,原来是三具女果尸,看其身材样貌,应该是扬州来的瘦马。”
鄱阳王微一沉吟,吩咐道:“派人潜入那处私宅,一寸土一寸地的给本王探查明白了。”
“是,王爷!”
“金钱、名利、美人,历来相互依存……本王相信,那处私宅不简单,应该不仅仅只有美人。”
“王爷英明,老奴这就下去安排。”
……
……
一连五天的时间过去了。
整个江州的局势无甚波动,一如往昔般平静。
江州刺史曾迫于压力,“拖着病体”开堂,审理了两个大案,然后又没了动静,继续称病在家,继续做他的“甩手掌柜”。
江州长史和司马也一直龟缩着,他们每日虽然也来州衙正常上值,但非常低调,日常事务都交由副手去处理,也不主动挑事惹事,似乎整个州衙之中,已经没了长史和司马这一号人物似的。
表面上风平浪静。
其实暗地里已经暗流汹涌!
衙门中的某些老油条,大半身混迹在衙门,可以说“见多识广”,早已经练就了一对堪比猫狗的鼻子,嗅觉异常灵敏。
他们已经隐隐约约的,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儿,那条潜藏在风平浪静之下的汹涌暗流,犹如天上压低的乌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让人呼吸都不顺畅……
这些老油条自然小心翼翼起来,神神秘秘的,搞得那些“嗅觉”不怎么灵敏的人,也看出了部分端倪,跟着警惕起来……
一时间整个州衙中人心惶惶,莫名压抑……
实际上,老油条们将“潜藏在风平浪静下的汹涌暗流”,比喻为“压低的乌云”,这个比喻并不是凭空杜撰的。
因为这几天以来,江州的天空阴阴沉沉,的确笼罩着一片乌云……
随着秋意渐浓,乌云遇冷而化雨,导致这些天来竟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
雨虽小,却没有停过。
天气转凉,又加上小雨,这种天气极易引发风寒。
贪玩的董淑贞,在某天玩过“踩水”的游戏之后,就中招了,害了风寒,正所谓病来如山倒,董淑贞一夜间就卧床不起了。
……
这天早上。
祝修远更衣洗漱完毕,先到西院后厅享用早点,回来的时候,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祝修远提着食盒径直走进了东园的东阁,这是董淑贞的闺房。
“娘子,我把早点带来了,你趁热吃吧。”
“哎呀,夫君来了!”
床帐里传来董淑贞压抑的惊呼,然后是一阵“躺下”和“盖被子”的细微响动。
古代的床铺与现代的床迥异,其中一个鲜明的特征,就是它隐藏得够深。
其实都可以将古代的床当成一个小房间了,再加上什么锦帐、帷幔之类的,更加隐秘。
倘若一个人从房间门口走进来的话,刚开始的视线一定受阻,是看不见床帐里面的。需要走进床铺的“小房间”,才能够窥见里面的情景。
所以提着精美的食盒,开门进来的祝修远,只听见了董淑贞那声压抑的惊呼,以及躺下和盖被子的细微响动,却看不见她的人和动作。
不过祝修远脑门一黑,眼角隐隐抽动。
因为单凭董淑贞那声惊呼,祝修远已经大致还原了床帐中发生的一切:一个少女害了风寒,需要卧床休息,然而她却不愿躺着,而是坐在床上玩耍聊天。忽然“监督者”来了,害病少女慌乱躺下,并拉过被子盖上……
祝修远摇了摇头,单手提着食盒,一手掀开锦帐,抬步走进董淑贞的床帐里面。
以前的祝修远还想着避讳某些事呢,不愿走进董淑贞的闺房。
可是现在自家娘子都害病了,哪还顾得了这么许多,总不能娘子拖着病体,冒着风寒加重的风险,去客厅见他吧!
走近床铺的祝修远定睛一看,只见董淑贞仰卧在卧榻上,头下枕着一个大枕头,旁边还有一个空荡荡大枕头……
身上盖着一床绣花的蚕丝锦被——一马平川的小身材一览无余……
她只露出了一个头,侧过了脸来,见祝修远进来之后,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扑闪,带上了一抹喜色和讨好的神色,嘴角带着一抹甜甜的微笑。
这表情,似乎在说:“夫君,我很乖的,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动,没有不盖被子,没有坐起来捣乱哦!”
066 “手痒”的成果
【求推荐,求收藏】
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着董淑贞这么一副小表情,活灵活现的,一点也没有害了风寒的觉悟,还在这搞鬼……祝修远都被气乐了。
他提着食盒的手往上一抬,顺手往旁边一送,直接送进夏舞怀里。
夏舞侍立在旁,被食盒“撞”了一下之后,面色茫然,不过两手下意识伸出,抱住了食盒两侧。
祝修远提着食盒的手一松,撤了回来。
夏舞立即感觉到了食盒的重量,同时面色恍然,醒悟过来,原来姑爷的意思是让她帮忙拿着食盒啊。
所以她立即抱紧了食盒,以免掉落。
“把手给我。”
腾出手来的祝修远一身轻松,直接坐上董淑贞的床沿,对董淑贞伸出一只手,手掌摊开。
董淑贞偏了偏头,有些疑惑,更多的是羞涩,不过还是十分听话,将被褥之间的小手抽出,放在了祝修远“巨大”的手掌中。
接触的刹那,除了莫名的心悸之外,还感觉好暖和!
而祝修远摸了一下之后,眉头不由一挑——
好冷!
冷得像冰棍!
祝修远叹了口气,亲自捉着董淑贞的小手,将之塞回被褥之间。
“怎么了夫君?”
董淑贞见祝修远叹气,忍不住好奇问道。
祝修远瞧了瞧董淑贞,只见她只露出了一颗头,面色绯红,一双大眼亮晶晶,有莫名的光华流转。
祝修远闻言叮嘱道:“娘子,如今你生病了,最是惧寒畏冷的,一定要保持手脚四肢的温暖,不能再受冷了,以免病情加重。”
“好啦好啦,夫君,你怎么跟爹爹似的,人家乃是练武之人,身子好着呢……况且又吃了药,应该没事吧?”
“听话,不然以后不带你出去玩了!”
祝修远只得祭出他的终极大杀招……
丢脸啊,如果不用这招,他很有可能压制不住他的小娘子。
“夫君别啊~~”董淑贞努了努嘴,差点从卧榻上蹦起来,结果自然是被祝修远按回去了。
“妾身知道啦!”
祝修远稍稍点头,接着又看向抱着食盒的夏舞,嘱咐道:“夏舞,你可要将娘子看好了,这风寒之症可大可小,更何况……总之不能讳病忌医,明白了吗?”
“是,姑爷,奴婢明白了!”
祝修远又盯向卧榻上只露出了一颗头的董淑贞,眼皮不由直跳,因为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董淑贞竟然冲他扮了个鬼脸,还吐了舌头……
等祝修远看向她的时候,她立即恢复正常,呆呆萌萌、一脸乖巧的模样看着祝修远……
祝修远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说道:“好了,你们在家好好休息吧,我这就去衙门了。”
“夫君,妾身要吃刘大娘家的葱花蛋饼!”
“好,为夫回来给你带!”
“夫君,夏舞说要吃桃花烧麦!”
“好……”
“夫君,秋雯昨天晚上悄悄和妾身说,她想吃柳叶糖。”
“好,知道了……”
……
半刻钟之后,祝修远与岳父大人一起来到州衙。
在州衙门口,马车虽然停下了,但祝修远并没有第一时间下来,而是等岳父大人先进衙门之后,他才从马车上跳下来。
祝修远蛋疼,这都是上次扯谎之后的后遗症。
……
仓曹。
祝修远的值房中。
祝修远伏案而坐,紧盯着桌案上的一张“图表”!
这真是一张图表,准确来说,是一张“柱状趋势图”,用毛笔在一张宣纸上手绘而成,表头的位置写有几个大字:江州赋税趋势图。
“大人,此图……”
祝修远的桌案前,一左一右各站着一位书吏,一个是仓曹上佐刘文同,另一个是祝修远从众位书吏中提拔的“数据处理高手”,名为罗定。
踌躇着问出这半句话的人,是仓曹上佐刘文同。
只见他半伸着手,指着这幅图表,嘴角嗫嚅着,说出四个字之后,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因为就连“提问”如此简单的问题,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提问,或者说该问什么。
祝修远亲笔画出来的这幅图表,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不过刘文同一想,又觉得不太妥当,问话……或者应该说请教,请教只请教一半的话,算是对上官的不尊重吧!
于是,刘文同瞅向这幅图表的表头,盯着那几个字,想从图表的“题字”上找到一个突破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刘文同同学咬紧了牙关,一张脸强装淡定的样子,从他抽搐的嘴角来看,他已经憋笑憋得很难受了。
祝修远脸色一黑,他知道刘文同为何憋笑。
因为表头这几个大字,乃是他亲笔手书……
笔锋柔软、矫情、娟秀,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一个大男人,写的字却像是女子的笔迹,这……简直太好笑了!
特别是对他们这些佐吏来说,成天与笔墨打交道,俗称“刀笔吏”,其实他们的字普遍写的不错,甚至在他们之间还流行着一种字体……
故此,他们对“写字”、“笔迹”之类的格外敏感。
祝修远抿了抿嘴,他也很无奈啊,谁让他的毛笔字从启蒙到熟练,都是在自家娘子的指点下进行的呢!
“刘上佐有何疑问?”
祝修远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也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样子,认真询问刘文同。
化解尴尬其实很简单,将尴尬之事当成“常态”即可,只要你自己不以为意,别人就会默认……
“大人……何为……趋势图?”
刘文同这句话问得磕磕碰碰,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似乎随时都会失控大笑起来……反观人家罗定,一脸严肃,不苟言笑……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甚至比人与猪之间的差距都大!
“你们看,这张图表的竖……线,表示的是赋税数额。而横线,表示的则是年份。本官将每一年的赋税数额标注出来,就有了这些‘柱子’,再依据这些柱子的高低,画一条线,这条线反应的趋势,就是江州历年赋税的变化。”
祝修远认真地解说,一本正经。
在祝修远严肃认真的表情下,刘文同逐渐止住了憋笑。
刘文同和罗定都不是愚笨之人,况且这些天来,他们也没闲着,几乎天天都在与各种“数据”打交道,再加上祝修远时不时灌输给他们的新概念……
多重因素的影响之下,可喜他们一下子就听懂了。
“这条趋势线尽管弯弯曲曲,但从整体来看的话,就能看出一些门道——我江州每年的赋税都有所下降!”
罗定盯着那条斜向下的趋势线,面无表情、一板一眼的说道。
祝修远赞许的看了一眼罗定,心说:“不错,我就喜欢严肃的人!”
“是啊,属下虽然刚来仓曹不久,但以前也从某些方面察觉到了一丝异常,我江州的赋税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看了这幅图表之后,属下方才得知,原来我江州的赋税,下降得竟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刘文同也严肃起来,不过他避开了这幅图表的表头。
所以他这叫做“有限严肃”。
“你们再看这个。”
祝修远一笑,翻过这张图表,将下面一张图表显露出来。
刘文同忍住了去看这份图表的冲动,准确来说,是表头!
实际上,刘文同匆匆扫了一眼,看了个大概,原来这也是一副“柱状趋势图”,一条扭扭曲曲的线,也是触目惊心的逐年下降。
刘文同心下好奇,这幅图表上表示的又是什么呢?
偶然一瞥,他见旁边的罗定正死死地盯着图表,因此问道:“什么东西又下降了?”
“我江州每年缴纳赋税的户数!”过了许久,罗定才幽幽回应道。
067 户曹?快到碗里来
【求推荐,求收藏】
“什么!缴纳赋税的……户数?”
刘文同十分震惊,当即顾不得能够引发他憋笑不止的表头,将头凑过去,仔细查看这幅图表。
他面色极其严肃认真,好像看的不是一张图,而是一份定人生死的生死簿!
祝修远挑了挑眉,瞥了刘文同一眼,心中十分诧异。
这刘文同的表现也太夸张了吧!
不就是江州缴纳赋税的户数么,难道这个数据很特别?代表了某种特殊的意义?
祝修远歪着脑袋,瞅着越来越靠近的刘文同,他干脆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部分位置,好让刘文同看得更爽,看得更舒服。
整个值房中都安静下来了,祝修远的视线转来转去,从桌案上的图表,转到一脸严肃加认真的刘文同,再转到罗定身上。
罗定站在那儿,保持了一贯的严肃劲儿,不过他的视线已经移开,没有落在桌案上的图表上了。
而是凝着眉,微眯着眼,陷入了某种思索状态。
奇怪!
祝修远的视线一转,最后又落在这份图表上,他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奇怪的啊?
良久之后。
“刘上佐,罗定,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琢磨不透的祝修远忍不住开口问道,看一眼刘文同,又瞥一眼罗定。
“大人……”
刘文同最先回过神来,不过他刚抱着拳看向祝修远的时候,立即瞪大了眼,后退一步,退出祝修远的座位范围。
“大人,属下失礼!失礼啊!”
却原来是刘文同越看越入迷,差点“反客为主”,将祝修远“挤出”座位区域。
作为一个下属,这简直太无礼了!
“诶!刘上佐不必如此!”
祝修远摆了摆手,笑道:“无心之失而已,本官可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
祝修远喜欢“探究”,因此对“因研究而浑然忘我”之人的看法,格外开明,相反,他认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都是人才,值得尊敬。
“属下……多谢大人!”
刘文同将腰身弯曲九十度,算是赔礼。
“刘上佐,不必多礼,对了,刚才你们在想什么?”
“大人!”刘文同赔礼完毕,站直腰身之后,面色顿时肃然起来,拱手说道:“大人,我江州缴纳赋税的户数逐年减少之事,事关重大,不仅仅只针对江州父老来说,同时也针对录事参军大人。甚至对大人您来说,也是十分紧要之事!”
祝修远瞅着刘文同,面色古怪,心说这刘文同没病吧?
另外一边的罗定,面色依旧如故,他静静看着刘文同,不过看他的眼神,似乎随时准备开口说两句话,以补充刘文同所言之事中出现的漏洞……如果需要的话。
“详细道来。”祝修远最后吩咐道。
“是,大人!”
刘文同理了理思绪,在罗定等得不耐烦,即将开口抢先说话之际,刘文同终于开口了:“大人,我朝对州官的考课之事,分为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
祝修远点了点头,却不知刘文同为何扯到了考课之事上面,他递过去一个眼神,意思是:“你接着说。”
“对州官的考课,以‘七事’为准绳。何谓‘七事’?一曰‘举官当否?’,二曰‘劝课农桑、增恳田筹’,三曰‘户口增损’,四曰‘兴利除害’,五曰‘事实案察’,六曰‘较正刑狱’,七曰‘盗贼多寡’。”
刘文同说得那是摇头晃脑,显然对官吏考课之事知之甚详。
“受教了!”
祝修远露出一个笑容,拱了拱手,看样子很像交流学问或者知识的学者。
“哪里哪里……”刘文同谦虚。
忽然,刘文同猛然一顿,咧了咧嘴,轻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心中暗道:“被大人带骗了……”
“大人,由此可以看出,‘劝课农桑、增恳田筹’,以及‘户口增损’等,都是官吏考课中的大项。”刘文同赶紧补充了一句。
祝修远听了这话后,又看向桌案上的图表,那条趋势线触目惊心般的斜向下延伸着,代表的可是缴纳赋税的户数啊,正在逐年减少!
“这么说来,我们江州的州官,历年的考课都不合格了?”不过祝修远还是没有摸清刘文同的意思。
“大人,问题就出在这里。”刘文同拱手道。
“哦,什么问题?”
“大人,据属下所知,我江州官吏历年以来的考课,基本都能得到一个‘善’的评语!”刘文同躬身说道。
“善”,就表示很好。
祝修远明白了,说道:“也就是说,他们……在赋税、户数增损之事的考课上面,动了手脚?”
“大人,我们仓曹保留有最原始的文案,属下等从这些文案中整理出来的那什么……数据,绝对是最正确的!”
“刘上佐的意思是……”祝修远压低了声音,看了看四周,说道:“以此为由将他们一军?”
祝修远早就知道,他这仓曹的佐吏,包括上佐刘文同,以及罗定等书吏,几乎全是岳父大人的心腹。
所以,刘文同他们变着法的想弄他们一下,也是正常的。
如果可以,祝修远也不介意帮岳父大人一把,毕竟他还想着一件美事呢——
以后傍着岳父大人的大腿,在衙门中吃香喝辣的。
“恐怕不妥,因为刺史大人……”
不过祝修远转念一想,又否定了刚才的猜想。
因为连一州之地的长官都参与进来了,岳父大人只是一个七品的录事参军,还真不一定能够凭此扳倒他们。
毕竟,如果想彻底扳倒他们的话,他们势必拼命反扑……
“大人,属下也觉得不妥,不过……”
刘文同嘿嘿一笑,神神秘秘的说道:“上面的动不了,可以动动下面的啊!”
祝修远愣了一秒钟,两眼一亮,问道:“户曹?”
“大人英明,正是户曹!”刘文同拱手说道。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罗定,见如此情景,放下了随时开口补充刘文同说辞中漏洞的想法,继续保持沉默。
祝修远侧过了身去,心中想道:“功曹掌官吏考课、祭祀、祯祥、道佛、学校、表疏、医药、陈设之事。从官吏考课入手的话,以功曹来开刀最好不过了,可是这牵扯到了刺史,不妥……户曹掌户籍、计帐、道路、逆旅、婚田之事,户籍逐年变少,其中必定有冤案,如若从此项入手,当可扳倒司户参军事!
068 病情加重
【求推荐,求收藏】
此事大有可为!
祝修远立即就去找岳父大人,并带着刘文同、罗定两人,当然,还有那两份图表,以及仓曹收藏的部分原始文案。
这些都是证据!
在董诚的签押房中。
祝修远、刘文同、罗定等三人,你一言,我一嘴,将整件事阐明清楚。
岳父大人惊讶之余,当即意动。
仔细分析一番后,董诚觉得此事可行。
所以,这件事董诚就揽下了,他将亲自安排此事。
派出人员,暗中调查各种与“户籍减损”有关的冤案,收集罪证等,董诚安排得井然有序。
也就是说,这件事根本不需要祝修远担心什么了。
所以他又回到了仓曹,继续进行着他的“研究”。
……
时间飞逝,转眼就来到了下值的时候。
今天岳父大人比较忙,要“加个班”,吩咐让祝修远一个人先回去。
祝修远微微一笑,自然明白岳父大人因何而忙。
嘿,等着吧,户曹,你们即将被纳入岳父大人的麾下……
回去的路上,祝修远没忘了自家小娘子的嘱托,分别买了葱花蛋饼、桃花烧麦、柳叶糖等糕点小食。
不多时,祝修远回到董府。
东院。
“我回来了!”
祝修远提着一大包东西,快步穿过垂花门,进入东院。
这道垂花门连接着董府的花园和东院,若从董府大门进入的话,需要穿过花园,再穿过垂花门,方才能够进入东院——
这片董淑贞和祝修远的小天地。
祝修远一边快步进入东院,一边扯着嗓子喊叫了一声。
往常,如果小娘子董淑贞在院子里玩耍的话,就会又蹦又跳的奔过来……
如果小娘子董淑贞不在,秋雯就会从她的小耳房中走出来,帮祝修远拿东西,或者递毛巾之类的……
也就是说,只要他扯着嗓子喊叫一声,总会有人出来迎接他,让祝修远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可是这次——
祝修远喊过:“我回来了!”之后,整个东院的院子中仍旧空空荡荡,秋雯没出来,小娘子董淑贞……她正卧床休养呢,也不应该出来。
祝修远倒是不以为意,提着一大包东西直接走向小客厅。
只是没见着小娘子董淑贞、秋雯,亦或者夏舞,让他感觉有些荒凉。
小客厅中也没有人,空空荡荡的。
祝修远提着那包零食,径直走进了东阁,董淑贞的闺房。
开门进去后,祝修远就听见说话的声音,一个是秋雯的,一个是夏舞的……原来她们全都跑到这儿来了啊!
“姑爷回来了!”
秋雯喊了一句,结束了她们只见的谈话,显然祝修远开门进来的响动不小,惊动了她们。
祝修远顺手将门关上,直接走向董淑贞的床铺。
刚走到一半,却见秋雯从床铺中钻出,快步迎向祝修远,面色略显焦急,同时小声说道:“姑爷姑爷,小姐的风寒症好像加重了!”
“什么!”
祝修远被惊了一下,盯了秋雯一眼,快步走进董淑贞的床帐。
在这万恶的古代,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有可能要人性命,这可不是什么段子,因为古代的医疗条件……不提也罢。
“娘子,你没事吧?”
祝修远快步走进董淑贞的床帐,一眼就看见仰卧在卧榻上的董淑贞。
她仍旧只露出一颗头,不过看其面色,还有明显不够灵动的两眼来看,董淑贞的风寒症的确如秋雯所说的那样,加重了!
“夫君~”
董淑贞微闭着两眼,见祝修远进来后,眼中泛起一抹神采,不过很快又黯淡下去了。
她娇嫩的脸蛋上也没有搞怪的表情了,看起来有些疲惫……
“怎么了这是,喝药了吗?”祝修远看向夏舞和秋雯。
“夫君,妾身喝了药了,那药好苦的……”
祝修远顺手将那包由葱花蛋饼、桃花烧麦、柳叶糖组成的包裹往旁边一递,待感觉到包裹被谁拿住了以后,祝修远松开手,像早上那样,坐上了董淑贞的床沿。
看着神采不再的小娘子,祝修远将手伸入被窝,抓住了董淑贞的小手……
入手暖和,看来她并未捣乱。
那病情怎么会加重了呢?
“我买了葱花蛋饼、桃花烧麦,还有柳叶糖,娘子要不要吃点?”
祝修远说着,就想松开董淑贞的小手,去取回那个不知道是被秋雯还是被夏舞拿住了的包裹。
谁知,被他握在“巨大”手掌之中的小手,一下子反客为主,抓住了祝修远“巨大”的手掌,抓得紧紧的,不愿松开。
祝修远察觉到了这番小动作,不由抬头看向董淑贞,却见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祝修远心中一暖,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家小娘子对他的依赖……
所以祝修远也就由着她了,被褥下,两小夫妻紧握着手。
“葱花蛋饼、桃花烧麦、柳叶糖,在哪呢?”
董淑贞转了转头,看向侍立在一旁的秋雯和夏舞。
祝修远也跟着看去,却原来是秋雯拿住了那个包裹。
因为董淑贞紧握着祝修远的手,不让他离开,所以“拆包”这项伟大的工作,看来只能交给秋雯了。
秋雯得了令,依次从中取出三份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丝丝香味儿已经窜了出来,勾引着所有人的馋虫。
但是董淑贞害了风寒,胃口大变,葱花蛋饼、桃花烧麦、柳叶糖等,每样只尝了一点点,就不再吃了。
祝修远也没心思吃,最后这些东西被秋雯和夏舞瓜分了……
……
转眼间,天色渐黑。
岳父大人董诚和大姨子董漱玉回家了,他们听说了董淑贞病情加重之事后,急忙奔向东院,看望与慰问自己的女儿或小妹。
而祝修远也一直没有离开董淑贞的闺房,或者应该说,一直没有离开她的床头,再说得具体一点,祝修远“巨大”的手掌始终被董淑贞的小手握着,不曾分开。
好几次祝修远都想抽回手,董淑贞就不依,在那耍小孩子脾气……祝修远头疼,但想到如今小娘子都病了,那就由着她胡闹吧。
只是……当岳父董诚和大姨子董漱玉到来后,瞧见他们两小夫妻手握手的一幕,很让祝修远尴尬呀!
反观董淑贞却大大方方的,淡定的和董诚及董漱玉说着话,祝修远见此,也只得使出“尴尬化解法”了……
069 感觉快被玩坏了!
【求推荐,求收藏】
岳父大人和董漱玉叮嘱一番后,就各自回去了。
董淑贞的闺房中顿时空了不少,就只剩下她、祝修远,以及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
晚饭也是在这里吃的。
秋雯和夏舞点上了三四只蜡烛,将整个房间照的雪亮。
董淑贞喝了点白粥后,精神状态似乎好了许多。
她紧握着祝修远的手,缠着祝修远和她说话聊天解闷。
现在,祝修远两手一起上阵,都伸入董淑贞的被窝中,不过也不是干什么坏事,而是捧着董淑贞的小手,将之捧在手心,慢慢的搓着……
因为他发现自家娘子的手又有转冷的迹象,所以将之捧在手心摩擦生热,给她取暖。
董淑贞的小手虽然细滑,但她人太小了,祝修远并未多想,只是为她取暖而已。
但是在董淑贞看来,自然又是另一番感触。
自己的小手被夫君那又温暖、又“巨大”的手捧着,不住摩擦,这种感觉……
温暖自不必说,同时还痒酥酥的……
夫君虽然只是在搓她的手,但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也没能幸免,也被搓了一遍似的,这种感觉……
很爽,同时又让人难以抵受……
大概就跟……被别人挠了脚底板,同时又不能乱动的感觉差不多。
咦~~~
董淑贞感觉自己整个人飘飘欲仙,都快被夫君给玩坏了。
不过她紧紧咬着牙关忍受着,死不撒手。
没过多久,她竟然有了一点“免疫力”,虽然还是痒酥酥的,却也不用再咬紧牙关忍受了。
……
“娘子,长夜漫漫,也没有什么好消遣的,不如为夫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呀好呀,夫君讲什么故事呢?”
董淑贞立即来了兴趣,精神状态变好的她,似乎恢复了往昔的活力,嘴角上扬,眼中带笑,满脸期待的瞅着祝修远。
床铺侧边,侍立在此的秋雯和夏舞两小丫鬟,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又盯向姑爷,将耳朵竖起来——
故事啊,她们也喜欢听。
“这个故事,叫做‘射鸟英雄传’……”
祝修远搜寻着前世的记忆,将书中的故事稍稍加工了一下,娓娓道来……
董淑贞、秋雯、夏舞,她们三人安安静静的听着,逐渐入迷。
啪!
忽然,最近的一根蜡烛爆出一朵小火花。
因为房间中太安静了,如果祝修远不开口讲故事的话,在这样的环境中,任何响动都能得到极大的放大。
这声细微的“啪”就打扰到了祝修远。
“什么时辰了?”
祝修远停止讲故事,侧头看向秋雯,然后又看向夏舞:“娘子是不是该喝药了啊。”
……
两位小丫鬟结伴取药去了,房间中就只剩下祝修远和董淑贞两人。
董淑贞躺在卧榻上,苦瓜着一张脸,抓着祝修远的手开始摇晃起来,撒娇道:“夫君,妾身不想喝药,太苦了……”
祝修远头疼。
作为一个肥宅,根本经受不住女生的撒娇。
女生的颜值与可经受的程度呈反比!
可是不喝药可不行啊!
祝修远只得搜寻着前世的各种记忆,或哄,或骗,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让自家娘子将药喝完……
祝修远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秋雯和夏舞两人,她们见姑爷哄骗小姐喝药的情景,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后退了一步,一言不发……
同时眼中冒出恐惧之色,似乎非常怕姑爷叫她们去哄小姐喝药……
等姑爷哄着小姐喝完药,她们才上前收拾药碗。
“喝药风波”过去之后,时辰还算不太晚,在三女一致的要求下,祝修远接着讲故事……
当讲到黄蓉以女装见了郭靖的桥段之后,三女更加着迷,三双水汪汪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祝修远,仿佛身临其境。
不知过去了多久。
当祝修远嗓子都快哑了的时候,他偶然发现董淑贞的眉头紧锁,似乎有些难受,不过却还在聚精会神的听着故事。
同时被子下的身子轻轻动来动去。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夫君,妾身……妾身……”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夏舞,快去请大夫!”
“别!”董淑贞赶忙止住了夏舞,扭捏半晌,盯着祝修远,可是口中憋着的一句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这可急坏了祝修远。
“姑爷,小姐……小姐应该是想更衣了……”
夏舞察言观色,当即明白了自家小姐的“隐疾”。
更衣,其实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上厕所。
祝修远恍然,老实说,他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也有些想上厕所。
不过自家娘子始终紧握着他的手,祝修远也就不好走开,心想等小娘子睡下了,再去上厕所也不迟。
如今机会难得……
祝修远起身,准备避开,然而,被子中紧握的两手却没有松开,准确来说,是董淑贞没有松开祝修远的手。
“娘子,你这样拉着为夫,可怎么更衣呢?暂且放一放吧,等更完了衣……为夫再帮你暖手。”
“夫君,说话算话啊!”
“算话!”
祝修远头疼,心说:“抓我的手抓了这么久,就不觉得累么,真不理解这些小姑娘的心思,哎!”
“待会儿夫君还要接着讲故事!”董淑贞又提了一个“条件”。
“好好,接着讲!”祝修远无奈了。
其实现在天色已晚,应该睡觉了,特别是对董淑贞这样的病人来说。
不过既然她以此为条件,祝修远就先答应她,待会儿再讲半刻钟的时间,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条件达成!
董淑贞松开祝修远的手,各自回房“更衣”。
……
当祝修远再次来到董淑贞闺房的时候,董淑贞一只手从被窝中伸出,冲着祝修远招手。
祝修远苦笑着坐上床沿,握着她的手,却被董淑贞抓着一起缩进被窝:“夫君,接着讲故事吧!”
床铺前,秋雯和夏舞两个小丫鬟也不站着了,各自搬来一张小凳子,端端正正的坐着,静待祝修远的故事。
祝修远哭笑不得,不过他还是按照约定,讲了大概半刻钟的故事。
“好了,夜已深,娘子,你该休息了。”祝修远说道。
“不要不要,妾身要听故事嘛!夫君快讲快讲……”
董淑贞果然不依,在卧榻上摇头晃脑,滚来滚去……
祝修远看着她这幅模样,仿佛看到了以前他自己的一些不堪画面。
比如捧着网络小说彻夜“奋斗”的画面,比如哈欠连天的守在电脑前煲剧的画面……
何其相似!
070 咋还咳嗽上了呢?
【求推荐,求收藏】
翌日,一大早。
“姑爷,该……啊,姑爷你……醒了?”
秋雯照例来叫祝修远起床,可是这次祝修远并没有耐床不起,秋雯刚一开口,说了个“该”字,祝修远就掀开被子,一骨碌爬了起来。
秋雯惊讶,今天姑爷好……好自觉啊!
“赶紧更衣吧,等洗漱完了之后,我们还要去看娘子的病情。”
祝修远狠狠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起来,接着张开双臂,方便秋雯帮他更衣。
很快,祝修远整理完毕,直接开门去往东阁,东阁也就是董淑贞的闺房。
秋雯小丫鬟迈着小碎步跟随在后。
祝修远居住在西阁,董淑贞的闺房在东阁,东西两阁中间,是一个小客厅。
路过小客厅的时候,祝修远蓦然转头,透过洞开的大门瞅了一眼外面——
竟然还在下雨!
天色阴沉,绵绵小雨,下个不停。
不过看这样子,似乎这雨随时都会变成瓢泼大雨。
祝修远皱了皱眉,最近的天气状况越来越糟糕了。
不过他现在没空去理会天气如何,看娘子的病情要紧。
他几步就跨到东阁门前,先“咚咚咚”的敲了敲门。
吱呀!
夏舞从里面打开了门。
祝修远仔细查看了一眼夏舞的神色,发现她眉间似乎带着一抹忧色……
祝修远心中一沉,当下顾不得说话,越过夏舞,直接走进房间,掀开床帐的锦帐,探头瞧向自家娘子。
“夫君……咳咳……”
董淑贞静静躺在卧榻上,半咪着两眼,相比于昨天来说,她的眼神似乎更加黯淡无光了。
这声“夫君”叫的气若游丝,有气无力,似乎很是费劲儿……
祝修远狠狠一皱眉。
单凭感觉,他就知道不妙,这幅景象不像是康复……而且,怎么还……还咳嗽上了呢?!
祝修远搓了搓手背,待手背不凉之后,将之贴上了董淑贞额头……嘶,好烫!
董淑贞的风寒症不见好,现在竟然又发烧了!
病上加病!
祝修远心里一阵恍惚,不知怎的,他联想到刚才看见的天气,阴沉、压抑……
他的心情似乎也布满了乌云,乌云压顶,一瞬间无比沉重!
瞧着原本活泼的娘子,现在竟然变成这个样子,祝修远心中竟然惴惴起来,生怕发生什么不详之事。
祝修远眼珠一转,快刀斩乱麻般,将心中各种胡思乱想一一祛除。
当下之急,是赶紧换一个高明的大夫,将娘子的病早点治好!
祝修远又瞧了一眼夏舞,眼神锐利,他记得昨天晚上离开的时候,曾吩咐夏舞好生照看着董淑贞的,一有问题就立即通报他,可是娘子发烧这么大的事……
哎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祝修远收敛了视线中的锋芒,只淡淡的瞥着夏舞,说道:“以前那个庸医医术不精,就不用他来继续误人了。夏舞,你速去将城中最好的大夫请来,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用绑的!先把人弄过来再说!”
“是,姑爷!”
刚才,夏舞被祝修远“审视”的视线盯着,她羞愧的低下了头……见姑爷最后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吩咐她去请大夫……夏舞心中生出一种“将功赎罪”的念头。
所以她快速答应一声,立即小跑着开门而去……
看着夏舞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祝修远缓缓松了口气,接着,视线又落在秋雯身上,随口吩咐道:“秋雯,你去西院后厅,告知岳父大人,就说娘子病情加重,我要留在家里亲自照顾娘子,这几天就不去衙门了。”
“是,姑爷!”
秋雯小丫鬟被祝修远的气势所摄,根本不敢反抗,忙小鸡啄米般点头,也小跑着开门而去。
“等等!”
秋雯闻言骤停,调转身体,呆呆盯着祝修远。
“记得将我和娘子的早点带来!”
“是,姑爷!”
两个小丫鬟都被支使出去了,东阁中只剩下祝修远和董淑贞两人。
祝修远搬了张凳子,俯身坐在董淑贞床前,坐下后,抬眸瞧向自家娘子。
只见董淑贞又憔悴了不少,原本稚嫩且光滑的脸蛋也跟着黯然失色,显得有些苍白,
两眼中的灵动与搞怪彻底消失不见了,从她看向祝修远的眼神中,祝修远看见了一抹疲惫和难受。
与病魔相处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抗争!”
需要咬牙坚持和承受的!
“哎!”
瞅着自家娘子望向他没有焦距的两眼,祝修远只得轻叹口气。
他知道自家娘子正与病魔抗争着,很难受!
叹气之余,忽又瞥见董淑贞鬓角跳出了一缕调皮的秀发,趴附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使鬓角看起来有些散乱。
祝修远以手轻轻一捋,顺着她的脸颊弧线,将那缕散乱的秀发捋顺了。
这个动作显得十分亲昵。
在祝修远的手完成了“任务”,即将撤回来之际,董淑贞两眼中绽放一抹神采,轻轻歪了歪头,将脸颊在祝修远的手背上蹭了蹭。
祝修远心中一动,那手鬼使神差的就留在那儿了,并未急于撤回,而是以手掌轻轻捧着董淑贞半边脸蛋……
“夫君,你不要怪舞儿吧,咳咳,其实是妾身不让舞儿通知夫君的,咳咳……”
“好,我不怪她。”
祝修远的大拇指轻轻划过董淑贞的脸颊香腮,随后就将手撤了回来。
董淑贞定定的盯着祝修远,半咪着的两眼似乎泛起了一抹水雾。
“娘子,你先睡一会儿吧,你现在越来越病了,需要好生注意休息,我这两天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陪你吧,免得你又踢被子受凉。”
“妾身……咳咳……哪有!”
“睡吧,待会儿秋雯将早点送来之后,我再叫醒你。”
“可是妾身……咳咳……不想睡啊!”
“听话!”
“不,妾身都睡了这么久了……咳咳……虽然很疲倦,但是却睡不着……”
董淑贞鼓着腮帮子,摆出一副不听话的模样。
“夫君……要不你接着讲故事吧……咳咳……”
“哎!”
祝修远叹了口气,以商量的语气说道:“讲故事可以,但娘子你得答应我,如果想睡觉的话,就马上去睡,还有,大夫开的药要全部喝完,不要怕苦,等你好了,我才好带你出去玩啊。”
“好,我答应……咳咳。”她微微歪着头,盯着祝修远,眼角勉强带上了一抹笑意。
然而祝修远摆开阵势,准备开讲故事之际,董淑贞的手在被子中摇晃了一下,引起了祝修远的注意,同时口中轻声叫道:“夫君……”
祝修远无奈将手伸入被窝,握住了董淑贞的小手……
只不过现在与昨天不同,董淑贞已经没多少力气抓紧他的手了,而是祝修远将之握在手心,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祝修远勉强笑了笑,开始讲那个扣人心弦的故事……
不多时,董漱玉和秋雯一起过来了。
董漱玉一听说自家小妹病情加重,在餐桌上就被吓了一跳,匆匆吃了点东西后,就跟着秋雯一起过来了。
岳父大人董诚倒十分淡定,他得知祝修远的安排,包括“请假”,以及吩咐夏舞找全城最好的大夫等,董诚比较满意,也同意了祝修远的“请假”。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很放心祝修远,也或许是因为衙门中事情太多,总之董诚没有跟着秋雯一起过来,吃了饭就上值去了。
071 娇妻美眷,常伴吾身
【今天开始“计划性”一更。为期一周的推荐结束了,我想说:“……”】
董府东院,董淑贞的闺房中。
祝修远缓慢的讲着故事,董淑贞虽疾病缠身,不过却也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越听越精神,越听越兴奋,差点都忘了自己还病着呢!
另外还有两个小听众——秋雯和夏舞。
她们搬来小凳子,端正坐着,将耳朵竖起来……
外面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而他们窝在房间中听故事,这画面怎么看都应该十分温馨。
如果董淑贞没有害病的话,那就更加完美了,这简直是消磨时光的好法子。
……
据说是整个江州城中最有名的大夫,已经被夏舞请来,并为董淑贞诊治过了。
那大夫“望闻问切”之后,只笑道:“此病易耳!”
并留下一纸药方,收了诊金后,挥袖飘然而去。
祝修远放心不下,在屋子外面又拦着大夫问了半天。
通过大夫一番解说,祝修远方才明白,原来董淑贞的病并不复杂,只不过是常见的伤寒症而已。
上次那大夫没将董淑贞治好……这位大夫不予置评。
只吩咐按时喝药,并好好调理,假以时日之后,此病自会痊愈!
古代的医疗条件虽然很差,很多在现在看来轻而易举就能治疗的病,在古代却是绝症。
但是,也要看具体是什么病,类似风寒这种,在古代也是能够轻松治愈的。
祝修远见这大夫说的不像是假话,那也就是说,自家小娘子要不了几天,就会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祝修远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如拨开乌云得见天日,整个世界都亮堂起来。
连带他讲故事都讲得更加带劲儿。
“姑爷,小姐的药应该快熬好了。”
夏舞趁祝修远停顿的间隙,赶紧“按下了暂停键”。这小机灵鬼,就怕她取药的间隙,漏听了故事情节。
“哦,那快去取来,我要亲自喂娘子喝药。”祝修远笑道。
夏舞得了令,与秋雯一起去取药。
董淑贞则苦瓜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祝修远,因为她十分抗拒喝药……
祝修远端来一个盘子,里面是一种糖,笑道:“娘子,这药必须得喝,喝完了可以吃块糖。”
……
……
祝修远在家陪着娇妻美眷,虽然担心娘子的病情,但心情还是不错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得上是一种“放松”!
但是,在同一片“阴沉的天空下”,某些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董诚派出去的人,那些暗中调查“户籍减损”之下曾发生过的冤案的书吏,早已经出动了。
他们使了个障眼法,隐藏了他们的真实目的,所以到目前为之,还还没有打草惊蛇,一切都在暗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江州长史花朝仕,以及江州司马万谦等,虽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人的异动,但他们一时间也摸不清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同时,鄱阳王的密探也盯上了他们,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密探们不敢过于深入,所以鄱阳王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
董诚派出去的人,不经意间搅乱了江州的局势。
不过从整体上来说,各方都处于观望状态。
如果花朝仕和万谦等人知道了真相,知道董诚派出去的人其实是在调查户曹的话,他们早就跳脚行动起来了。
……
两天之后。
当董诚找到江州刺史方塘,并将司户参军事“逼良为贱,致使江州户籍数逐年减少”的证据递送上去之后,花朝仕、万谦等人终于明白了,几天前,董诚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可是已经晚了!
铁证如山!
刺史大人方塘翻阅着这些铁证,脑袋不由隐隐作痛……不过明面上,方塘也不敢指鹿为马,因此只得发下令签,着州衙捕头带人出动,锁拿司户参军事……
这位司户参军事,没有熬过这个“阴天”!
……
司仓参军事祝修远,已经有了一位新“同事”——
新上任的司户参军事。
也是由岳父大人董诚指派的。
这其中自然又经历了一番明争暗斗,最终结果是董诚胜出了,将户曹权柄抓在了手中!
只不过,祝修远这两天都在家陪伴害病的娘子,并不知晓此事。
同时,祝修远心中原本晴朗的天空,再次陷入乌云密布的境地——
董淑贞的病情竟然再次加重了!
高烧不退!
都开始说胡话了!
……
“什么全江州最好的大夫,全是狗屁!那么多药灌下去,病情竟然越来越严重!”
小客厅中,祝修远大骂着走来走去,十分焦急。
祝修远是真的不淡定了,他原本就担心古代的医疗条件,简直太过简陋了,不说其他的,单就一个小小的感冒发烧,如果处理不好,那都是要人命的!
还有这大夫……
“庸医误人!”
祝修远心中一团乱麻,现在他对大夫,还有对古代的医术等,几乎完全丧失了信心。
可是他又毫无办法,尽管他是个穿越者,可是他根本不会治病啊!
心中越想越烦躁,人格越来越分裂,祝修远瞅着小几上的茶杯,好几次忍住了将之暴力摔碎的冲动!
小客厅一角,夏舞和秋雯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特别是夏舞,这个所谓的“江州最有名的大夫”就是她请来的,现在这大夫竟然不管用,她自觉犯了多大的罪过似的。
一直以来,姑爷都是挺随和的一个人,可是如今……
夏舞和秋雯真切感受到了姑爷的可怕,还有小姐的病情……
各种焦虑的情绪交织下来,两个小丫鬟也是憔悴了不少!
“修远,你切莫焦急,着急上火不能解决问题的。你先坐下来,喝口茶水,静静心吧,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大姨子董漱玉缓缓说道,并递过来一个茶杯。
因为董淑贞的病情加重,董漱玉也就没有再去茶庄坐镇了,而是与祝修远他们一起守候在此。
祝修远停止走来走去的脚步,瞧向董漱玉。
她还是那么的惊艳,不过在此时,祝修远瞧着董漱玉这副神仙般的容貌,心中竟然慢慢安静了下来,心中燃起的火焰也逐渐熄灭。
最终,祝修远依言坐下,并接过那个茶杯,浅浅喝了一口。
“漱玉说得对,着急上火无用,我们需要冷静下来,从长计议!”
祝修远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
“漱玉、秋雯,还有夏舞,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反正这药是不能喝了,一点疗效也没有,只会加重病情。”
祝修远的视线依次扫过众人,征询众人意见。他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了。
“要不再多请几位大夫来一起会诊?一个大夫可能会遗漏什么,但如果有多个大夫的话,应当可以查漏补缺。”董漱玉想了想后说道。
祝修远瞅着董漱玉,想了想,又将视线扫向秋雯和夏舞。
秋雯紧锁着眉头,不发一言,祝修远也知道秋雯素来没有什么主意,看样子是指望不上她了。
夏舞感受到祝修远的视线后,踌躇说道:“姑爷,或许有一个办法……”
说了一半,夏舞竟然迟疑起来。
“有什么办法就快说吧,时间不等人!”
“姑爷,奴婢往常就听闻,湖口戍镇上的鄱阳王府中,有一位当世名医——张神医!张神医一身医术了得,历来为鄱阳王所敬重……我们何不到鄱阳王府请求张神医帮忙呢?”
072 家事国事同纷乱
“张神医?”
祝修远念叨着,瞧向董漱玉,眼带询问之色。
一个大夫,如果带上一个“神”字,那么就有两种可能。
要么这大夫的医术果真十分高明,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世人无法以常理度之,就贯以“神”的名号。
要么“神”这个字就是一个诨号,“张神医”的意思等同于“张神棍”,其实就是一个骗子,一个庸医!
以娘子目前的情况来看,再也经受不住任何折腾了,特别是庸医的折腾。
因为她都已经高烧不退,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再折腾下去……祝修远无法想象那种后果。
董漱玉历来稳重,况且又执掌董氏茶庄多年,按照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拥有了深厚的“社会经验”,至少比祝修远懂得许多,也知道得更多。
这什么“张神医”,是否真的医术高明?到底可不可以请来为娘子看病?
祝修远无从决断,只能请教董漱玉了。
“不错!”
董漱玉缓缓点头,盯了祝修远一眼,带着一种能够令人心安的眼神,接着说道:“张神医一身医术出神入化,他的鼎鼎大名早已经传遍了整个陈国……如果我们可以请动张神医的话,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可是……”
“可是什么?”祝修远追问道。
“可是张神医虽然有出神入化的医术,但是他的为人……据市井传说,其性桀骜不驯,鲜与人看病诊治……正是因为这一点,张神医曾被人追杀……幸得鄱阳王出手相救,张神医才能幸免于难……如果我们可以请动鄱阳王,请鄱阳王下令的话,想必张神医必不会推脱!”
祝修远听了这话,顿时了然,这张神医恐怕还真是有真本事的人,因为他够特立独行!
按照一般惯例,这种特立独行的人物都不简单,必然身怀绝技!
“那好,我这就去鄱阳王府,求见鄱阳王,请王爷指派张神医为娘子看病!”祝修远斩钉截铁,当即做下决定。
“那好!”董漱玉点了点起身,先对祝修远说道:“不过修远,那鄱阳王也不是好相与之人,你且先等一等,等我安排好一应出行事宜之后,你再出发也不迟。趁此时间,你也可以好好想想法子,如何才能说动鄱阳王出手帮忙。”
“漱玉,有劳了!”祝修远拱了拱手。
董漱玉点了点头,遂开始吩咐道:“春雪,你速去备好车马船只,并吩咐董一、董二、言大山等人同行,如今雨大路滑,千万要保证修远的安全。”
“是,小姐!”
春雪领命而去。
“冬梅,你速去备上一份厚礼,让董一和董二带着,送与鄱阳王做礼。”
“是,小姐!”
冬梅也领命而去。
董漱玉又看向秋雯和夏舞两个小丫鬟,吩咐道:“夏舞,你就留下来守着淑贞吧,一步也不要离开,一有问题,立即派人通知我!秋雯,你速去准备修远出门要换的衣服。”
“是,大小姐!”
秋雯和夏舞纷纷领命,小跑着各自忙碌去了。
祝修远对董漱玉点了点头,先进房间,换了身出门穿的衣服,然后再进董淑贞的闺房。
床前,祝修远瞧着闭眼沉睡的娘子,用手轻轻抚过她苍白的脸颊,捋了捋她鬓角的秀发,轻声道:“娘子,你且等一等,我马上就将张神医请来,为你治病。等你好了,我一定带你出去玩个够!”
忽然,董淑贞梦呓道:“夫君……”
她虽然开口说了话,但两眼却是闭着的。
这就是在说胡话了!
“蓉儿……靖哥哥……故事……”
祝修远脸色黑了黑。
毫无意外,董淑贞很喜欢听这个故事。
可能、似乎她也将之当成了一种精神力量吧……
“哎!”
祝修远轻叹口气,轻轻抚过董淑贞的脸颊后,遂起身,又见夏舞站在一旁,因而随口吩咐道:“夏舞,娘子就交给你了!”
“请姑爷放心,奴婢一定看好小姐!”
夏舞与董淑贞之间的感情,其实也十分深厚,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祝修远点了点头,再看了看躺在卧榻上的董淑贞,抿了抿嘴,转身离去。
“姑爷,小的们已经准备好了!”
当祝修远来到小客厅的时候,董一、董二、言大山等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祝修远一起出发了。
祝修远点了点头,然后对董漱玉说道:“漱玉,我这就去鄱阳王府了,家里就有劳你照看!”
此时,秋雯拿来一件蓑衣,给祝修远披上。
“放心吧,我在家等你回来!修远,一切小心!”董漱玉点头道。
“嗯。”祝修远点了点头,带着董一、董二、言大山等人,毅然离去。
他们踏入连绵不休的雨幕之中,背影逐渐远去,当转过一个走廊之后,背影也彻底消失不见……
……
……
鄱阳王府。
鄱阳王也正在筹划着一场远行。
书房。
鄱阳王今天并未穿着便装,而是甲胄在身。
他稳坐书案,威风凛凛,就像是坐在行军大帐之中一样。
“陈副将来了没有?”
鄱阳王虽戎装在身,但也如往常那般,伏案翻阅着一份份文书。
当他翻完一份文书之后,抬起眸子,对伺候在一旁的管家问道。
“回禀王爷,陈副将已经遣人禀明过了,说江州大营的五万大军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随时可以出发。陈副将也已经出发,在前往王府的路上了,还需一刻钟左右就能到达。”
“哦。”
鄱阳王点了点头,直接离案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既然只有一刻钟了,那这堆东西就不用看了,等邵州王之事了解之后,回来再看也不迟!”
“是,王爷!”王府管家立即动手收拾桌案上的文书,分门别类,方便王爷以后接着翻看。
王府管家收拾桌案的时候,鄱阳王习惯性面壁——查看陈国地图。
看了一阵后,鄱阳王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这邵州王啊,历来就深受皇恩,享尽了世间的荣华富贵……可是他竟还不满足,在我陈国的西北边陲兴风作浪……”
正收拾桌案的管家手一抖,不由问道:“王爷不是说那邵州王有可能叛乱么?”
他加重了“有可能”三个字的读音。
“是啊!正是因为邵州王有可能叛乱,本王才需要带兵前去压阵。最近啊,我陈国的闽浙地带颇不安宁,朝廷就怕邵州王趁乱造反,本王此去邵州,虽不一定大动干戈,但也需做好万全准备!”
073 祝修远为妻闯关
“对了。”
鄱阳王从自言自语中回过神来,转过身来,看着忙活着的管家,问道:“查清楚没有,那董诚使用了什么手段,竟使得江州刺史下令锁拿了司户参军事?”
此时,管家已经将桌案收拾完毕,因此忙躬身道:“回禀王爷,此事已经查清楚了。不知王爷可还记得,王爷曾吩咐老奴盯着那董家女婿祝修远,在衙门中的所作所为?”
“自然记得,莫非此事与那祝修远有关?”
“王爷英明,此事的确与祝修远有关,或者说,正是因为有祝修远的帮助,董诚才能找到证据,从而将上一任司户参军事扳倒。”
“哦,果然又与祝修远此人有关么?你且仔细说来。”鄱阳王复又坐上桌案后的椅子,兴趣十足的盯着管家。
管家早就知道王爷对祝修远此人格外关注,因此忙将密探探查到的情报讲述了一遍。
“真是天助董诚啊,正是因为这个女婿,董诚已经收回‘户、仓’二曹的权柄了!对了,州衙中没有因此而大动干戈吧?”
“回禀王爷,没有!”
“祝修远此子,果然是一个妙人!”
鄱阳王低头沉吟少许,陡然起身,呛啷啷一声响,拔出腰间悬挂着的一柄金装宝剑。
此剑的剑身雪亮如芒,通体由上好的镔铁打造,一经拔出后,寒芒肆虐。
鄱阳王轻轻舞动,挽了个剑花,雪亮一片!
寒气逼人的剑刃刺破空气,带动气流乱涌,打在王府管家脸上。
管家不由自主退后了两步,因为那剑刃激发的气流好似带着罡气般,刺得他脸疼。
此剑的锋芒太盛了!
再看此剑的剑柄与剑鞘,通体由黄金打造,金灿灿,明晃晃。
剑柄和剑鞘组合起来,竟然是一条“金龙”!
龙这种装饰造型,一般人自然不敢随意使用,即便他是个王爷。
但是有一种情况除外,如果此剑乃是陛下亲赐,那么这种情况自然另当别论了。
“好剑!”
后退两步的管家忍不住惊呼出声,然后接着说:“陛下亲赐王爷此剑,简直就像是给老虎插上了翅膀……王爷如虎添翼,自然无往而不利!”
鄱阳王仔细端详着这柄“金龙剑”,眼中的高兴、兴奋、自豪、自信之色,寓于言表,显然,鄱阳王本人对这柄金龙剑也是爱不释手的。
刷!
鄱阳王将金龙剑入鞘,单手搭在剑柄上,嘴角带着微笑,说道:“若不是因为进献新茶之功,本王也不会得到这柄陛下亲赐的金龙剑!”
鄱阳王低头看了看金龙剑的剑柄,又自豪般的说道:“此剑雕刻金龙,金龙代表的可是陛下,虽然不是尚方宝剑,但其所代表的权威,自然不是一般兵器都能比拟的!有了此剑在手,本王此行就算斩了那邵州王,也不无可能!”
“对了,陛下将新茶列入内府采买之列,此事通知祝修远了吗?”鄱阳王忽然问道。
“请王爷赎罪,老奴暂且还未通知祝修远。”
“嗯,进献新茶之功,本来也应当有祝修远的一份,本王并非那贪得无厌之人……这样吧,你找个时间,亲自去通知祝修远此事,让他们做好准备,莫不要等到内府的人前去采买新茶之时,他们却没有存货,这可不妙。”
“是,王爷!”
王府管家心中一震,王爷竟然亲自过问这种小事,担心董家拿不出新茶来,以供内府采买……
还有,让他堂堂鄱阳王府的管家亲自出马,去找祝修远说明此事。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以后董氏茶庄将由王爷罩着了啊!
这可是一份天大的礼物!
由此可见,王爷十分看重祝修远此人啊!
他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种荒谬的错觉,那就是王爷将祝修远当成了子侄辈,不然也不会如此关心祝修远。
不管怎么说,王府管家在心中,默默将祝修远的重要程度拔高了一个等级,不对,应该是好几个等级!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以本王的名义帮祝修远一些忙,算是本王补偿给他的吧,毕竟进献新茶一事,其实也算是本王沾了他的光!”鄱阳王又说道。
“是!老奴遵命!”
王府管家心中了然,心说果然如此!
不一时,有人来报,陈副将已经到达王府门外了。
鄱阳王神色顿时一肃,披甲顶盔,立即率领众位家将来到王府门外。
陈副将见礼毕,一大队人马缓缓开动,他们要先去江州大营,等会和五万大军之后,再奔赴邵州。
天空中下着小雨,淅淅沥沥,但众位军将兵卒,包括鄱阳王本人,全都没有打伞,在雨幕中驱动马儿前进着。
渐渐的,整个队伍之中冒出一股肃杀之气,震慑路人。
路人皆不敢乱动和乱说话,就站在路边,目送着鄱阳王一行人。
这种安静,是鄱阳王喜欢的,在出兵这种庄严的时刻,他不允许出现任何错乱和喧闹。
在以前,鄱阳王就曾以“扰乱军心”为由,斩了一位大声喧闹的路人……
“王爷……让我进去……”
“抓住他……”
“王爷,救命啊……”
忽然,鄱阳王猛然抬首,望向后方,他两只眼睛都立了起来,浑身爆发出一种霸烈的威势,十分吓人,连身后的陈副将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竟然有人胆敢扰乱王爷的行程,这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陈副将心中叹口气,心说又有人要遭殃了。
陈副将见王爷已经抬起了手,他作为王爷的下属,立即明白,王爷这是一个“斩”的手势,如果王爷的手斜向下用力挥下去的话,这个手势就完成了。
所以陈副将屏住了呼吸,静待王爷完成这个手势,然后他才好吩咐人去斩了那个捣乱的人。
“晚生祝修远,求见王爷……有十万火急之事……”
这个时候,队伍后方又传来那个捣乱之人的声音。
此人不是别人,正就是前来求见鄱阳王的祝修远了。
不过祝修远来得晚了一点,他还没有到达王府门口,鄱阳王就已经率队出门了。
待从路人口中了解到,鄱阳王此番领兵出征,短时间内不会复返之后,祝修远急了,当下顾不得许多,直接硬闯鄱阳王亲率的队伍……
殊不知,他这是在鬼门关前转悠了一遭!
074 你倒是挥下去啊!
祝修远这句话,喊得比较大声,几乎算是“声嘶力竭”了,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堪称“人形喇叭”!
路边围观的人虽然很多,但是他们都被鄱阳王的威势所慑,不敢发一言,甚至动都不敢动一下,出奇的安静。
如此一来,就更加凸显了这声大喊——
它是如此的“刺耳”!
路边围观的人自然听了个真切,他们纷纷转头望向后方,看向这声喊叫的来源处。
到底是哪个傻蛋在犯浑哟,鄱阳王亲自率兵出征,这人都敢来捣乱?
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路人们纷纷伸长了脖子,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可是因为人太多,视线受阻,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与路人们不同的是,陈副将并没有从众回头,跟着去看热闹。
而是紧盯着鄱阳王那只手,那只高举起来的手!
一个“斩”的手势,还差最后一步就完成了。
只要鄱阳王的手斜向下用力挥下去。
陈副将作为鄱阳王的副将,在出征之后,他就是王爷命令的执行者。
王府管家虽然也跟在王爷后面,为王爷送行,但管家终究不是兵将。
像这种“斩杀”的命令,自然由他来执行。
所以,等王爷那只手挥下去之后,陈副将将第一时间派人,捉住那个捣乱之人,并当场斩之!
陈副将屏住呼吸,两眼盯着王爷高举起来的手……
可是等了许久,等到陈副将的呼吸都快屏不住了,王爷高举起来的手,还没有挥下去……
呼——吸——呼——吸——
陈副将快速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胸膛铁甲起伏,两眼仍旧紧盯王爷的手。
他凝眉想道:“怪哉,杀伐果断的王爷今天是怎么了?”
接着陈副将又挑了挑眉,微微侧头瞥向后方,心中不满道:“捣乱之人是谁?竟让王爷停顿,更让本将苦等这个命令……该死!你不知道这很难受吗!”
陈副将身侧的王府管家却张大了嘴巴,瞪圆了两眼,盯着王爷的背影,以及那只举起来的手。
祝修远……
通过刚才那句“刺耳”的喊叫,王府管家已经知道了,原来在后方捣乱之人竟然是祝修远!
祝修远啊,管家曾荒谬的以为,王爷将祝修远当成了子侄辈来对待。
但不管怎么说,王爷是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
出发前,在书房中,王爷亲自对他交代的一幕幕,管家都还记在心头上呢!
可是王爷的军纪……
管家一念至此,两个眉头不由狠狠皱了起来。
一边是王爷看中的年轻人,一边是王爷同样看中的军法军纪。这是两个难以调和的矛盾啊!
担忧祝修远的安危之余,他心中还特别疑惑一件事,那就是王爷到底会如何选择呢?
如果王爷选择维护军法军纪,从而处死祝修远的话,他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但是如果,王爷最终放了祝修远一马呢,那可就坐实他心中那个荒谬的想法了!
那么,王爷到底会如何抉择呢?
管家也不由看向王爷高举起来的那只手。
实际上,除了陈副将、管家以外,无论是队伍中兵将,还是围观的路人,他们的视线也逐渐集中到了鄱阳王高举起来的那只手上。
路人们并没有陈副将和管家那么多心思,只是单纯觉得奇怪,王爷怎么还不挥下去呢?
挥啊!
挥下去啊!
你倒是挥下去啊!
你不是杀伐果决的鄱阳王么,那你赶紧挥下去啊!
……
有些人在心中默默呐喊加油!
他们其实与祝修远没有仇,只是单纯想看热闹而已。
良久之后。
在“众目睽睽”之下,鄱阳王那只高举起来的手,竟然“收”回去了!
是“收”回去,而不是“挥”下去。
“收”和“挥”两者之间,有明显的区别。
众人全都懵逼了!
陈副将当即傻在那,心中纠结道:“王爷这……到底是何意?这是斩呢,还是不斩呢?”
他嘴角抽搐,嗫嚅着,想开口发问,可是在这种诡异的场合之下,他又不敢。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杵在那,一脸便秘之色。
王府管家张大的嘴慢慢闭合,还吞咽了一口口水,不过两眼依旧鼓着,紧盯王爷的背影……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王爷似乎要保祝修远。
但是也不一定,事情没走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至于其余的兵将和路人等,皆挠头不明所以,不知王爷此举何意。
难道说……王爷的手受了伤,做不出斜向下用力挥下去的动作?
亦或者是,王爷临时改变了主意?
……
不管怎么说,王爷此举,更加激发了路人们看热闹的兴趣。
因为这算是一个“波折”,有“波折”有“起伏”的话,这个热闹才好看。
“祝修远?就是弄出新茶的那个人?”
众人胡思乱想之际,鄱阳王终于发话了。
不过鄱阳王是背对着他们说这句话的,他们看不见王爷的表情。
只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种疑惑和感兴趣的意思。
陈副将已经呆了,他是彻底不知道王爷问出这句话的意思。
相反,王府管家因常年呆在王爷身边,同时,有关祝修远的事迹,都是通过他的口转述给王爷的。
所以管家隐隐猜到了王爷的用意——
这个人弄出了新茶,而本王爱喝新茶,是故本王对此人好奇,所以先不斩他!
管家的眉头动了动,从这句话来看,王爷的确是想保祝修远。
但是事情还没有明朗之前,他也不敢妄下论断。
“回禀王爷,正是此人!”王府管家心思百转,却也没有忘了回应王爷。
“哦,将他带上来!”鄱阳王淡然吩咐道。
“末将遵命!”鄱阳王那句话很简单,陈副将自然听明白了,当下立即派人……
与此同时,围观的路人们旁观者清,明白了两件事。
其一,原来捣乱之人乃是董家女婿祝修远,弄出了新茶的那个人。
其二,王爷对新茶感兴趣,连带对弄出新茶的人也感兴趣,所以暂时没有斩了此人。
总结一句话,这很符合常理!
同时,也给这一出热闹带上了一点戏剧性,更富有味道。
这个热闹对路人们来说,更是越来越带劲儿了!
在所有人……包括路人们的炯炯目光之下,祝修远、还有另外几个同伙,被陈副将手下的兵将押解着扭送了过来!
075 生死一线
兵将押解着祝修远等人两手,并将之按在地上,面向鄱阳王跪着。
也就是说,祝修远同时也面向了王府管家。
王府管家可以看见祝修远等人的表情,很焦急的样子。
但是看不见鄱阳王的表情,因此,也就不能分析不出王爷下一步的动作。
他瞅着对面的祝修远,眨了眨眼,心说:“祝修远,我们可是神交已久了啊!”
然而,祝修远却没有注意到管家的小动作,他一直盯着鄱阳王!
只见一位嗷嗷老将,束甲顶盔,稳坐高头大马,威风凛凛。
他面貌虽苍老,头发也渗白,然而双目却刚毅有神,腰背比一般年轻小伙都结实!
这是祝修远第一次见识古代的将军,那些沙雕电视剧中演的,跟这位一比……直接没法比!
一时间,祝修远竟然看得愣了神。
呆呆盯着鄱阳王。
“你就是祝修远?”鄱阳王忽然发话问道。
“王爷,草……下官正是祝修远!”
祝修远刚想说“草民”,猛然想起,他已经不是一介白身,大小也是一个小官了,因此立即改口为“下官”。
鄱阳王神色缓和不少,对那些兵将随口吩咐道:“放开他们吧,起来说话。”
兵将立即松手,祝修远等人从地上爬起,活动了一下被押解过的胳膊,随后祝修远立即对鄱阳王施了一礼,说道:“王爷请赎罪,下官贸然耽误王爷行程,实乃是因为有十万火急之事,请求王爷施与援手!”
在陈副将、王府管家,以及围观路人的注视下,鄱阳王“温和”的问道:“你且说来,你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王爷容禀,下官内子病重,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诊治,然而却不见好转……下官心急如焚,偶然得知王爷贵府有一神医,一身医术通神,乃是当世华佗转世……所以下官斗胆,请王爷通融,请贵府神医为内子诊治!”
祝修远这话一出,围观路人中,人人心思各不相同。
有人认为祝修远太傻。
为了一个娘子就斗胆阻拦了王爷的行程,别看王爷现在挺“温和”的,说不定立即就会翻脸。
到时候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值得么?
也有人认为祝修远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真男儿。
为了自家娘子,甘冒被鄱阳王处死的风险……
真是一个好夫君啊!持有此种想法的人,大多是路人中的女子。
当然,也有人单纯只为看热闹。
不管最后鄱阳王怎么处置祝修远,是被祝修远的情义所感动,从而派出府中神医。
亦或者是直接斩了祝修远。
不管什么结果,他们都看得津津有味。
这场热闹,从鄱阳王那只高举起来的手“收”回去之后,就已经足够精彩了,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
尽管路人们心中想法各异,但并无一人开口讨论,保持了一贯的安静。
陈副将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杵在鄱阳王身后,视线虽然紧盯着对面的祝修远等人,但其实,他的思绪早已不知飘飞到了哪儿。
他不再纠结此事了,作为王爷的下属,执行王爷交代的命令不就行了?
费那么多脑筋想那么多事干啥?
而王府管家则与之不同,他现在整个脑子高速运转,仔细“观察和接收”祝修远、王爷的一言一行,然后加以分析……最后的结果,到底会如何呢?
“所以说,你是为了你家娘子的病,从而阻拦本王的了?”
鄱阳王开口问道,这个时候,他的语气还算“温和”。
“请王爷赎罪,下官担忧内子病情,心急如焚之下,只得出此下策!”
祝修远抱拳躬身,行大礼,礼毕后又接着说:“下官愿凭王爷差遣,只求王爷准允贵府神医为内子诊治!望王爷成全!”
“望王爷成全!”言大山、董一、董二等,也一起行大礼叫道。
“哼!”
鄱阳王陡然冷哼。
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温和”。
这声冷哼,在某些人看来,就代表整个局势即将急转直下了。
比如那些觉得祝修远太傻的路人,他们曾猜测鄱阳王会突然翻脸……
看吧,这不就翻脸了吗!
陈副将依旧老神神在,不过暗中做好了下令将祝修远等人全部斩杀的准备。
王府管家目光极闪,在将王爷这声冷哼“加进去”之后,他心中的天平开始往“王爷最终会处死祝修远”那边倾斜……
鄱阳王见祝修远在他这声冷哼之下,依旧面不改色,紧盯着他……鄱阳王心中比较满意,暗暗给祝修远点了个赞。
不过表面上,鄱阳王的面色越来越冷,语气也跟着转冷,说道:“祝修远,你可知道,擅闯本王亲率的军阵,其罪当斩?”
鄱阳王死死盯着祝修远,随手一指围观的路人,肃杀般说道:“难道你没有发现,他们无一人敢随意说话喧闹吗?如今你既然阻拦本王出征,本王可以将你一刀斩于马下!”
在死人堆中淌过的鄱阳王,亲口说出此话,其声可怖,宛如自地狱深处传来……
路人中有那胆小的,皆被吓得往后一缩脖子。
轰!
卧槽!
祝修远好似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般。
原来阻拦王爷行程……的后果,是如此严重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祝修远整个人都懵了。
那是一种死亡的威胁!
若说祝修远不怕死,那是不可能的。
他就一普通人,怎么可能不怕死。
当真正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的时候,祝修远即便作为一个穿越者,也被震得心胆皆颤!
祝修远这幅被吓住的模样,落在鄱阳王眼里,他眼中不由一亮。
此时,鄱阳王心中蹦出两个念头。
其一,嘿,原来你祝修远如此有能耐的一个人,也知道怕呀!
其二,嗯,知道怕才对,要是这样你都不知道怕的话,那么本王也看不透你了……
鄱阳王放下心来。
接着,他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不过表面上还是一脸冰寒的模样,紧盯着祝修远,似乎稍有不对,他就会立即下令斩了祝修远一般。
祝修远头晕目弦一会儿之后,心中忽然一动,猛然醒悟过来,心中大叫道:“不对!不对!王爷这是在诈我,如果王爷真要斩了我的话,我早就身首异处了,哪还有机会在这害怕……”
一想通这点,祝修远心中顿时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