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京城大乱【一/六】
城内。
时间拉回半个时辰前。
江宁县县衙,后宅。
那江宁县县令,也就是张克之父,闲来无事,找来县丞,一起下棋品茶,消遣悠闲时光。
两人下棋之所,是县衙后宅院内的一座亭子。
此间花鸟相伴,鸟鸣啾啾,阳光正好,一阵微风拂来,让人神清气爽!
在这种环境下,执子下棋,真是一种享受!
十足的惬意!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忽然,一个下人飞速奔来,跌跌撞撞,路过亭前的石阶,还失足摔了一跤。
“嗯……”
那县令正凝神构思着棋局,手中捏着一枚黑子,两眼盯着棋盘,保持不动的姿势已经很久。
那下人大叫着奔来,声如炸雷,一举击碎此间鸟语花香的妙境。
也把县令惊得瞬间恍惚。
咚!
县令手里那颗黑子,不由脱手,坠落棋盘。
将棋盘上的棋子打乱,悉数错位,这盘棋算是彻底毁了。
深吸口气,县令稳住气息。
方才那一下,他精神恍惚,仿佛大祸临头……
这种感觉,已经好多年不曾有过了。
“慌什么!”
稳住气息的县令,转头盯着那下人。
爆喝一声,两道眉毛都竖了起来。
这下人,没大没小,不懂规矩,方才那一声吼,可着实吓着了他。
县令心里憋着一团火,要对这个下人发泄发泄。
可事到临头,县令心中忽然又想到,他乃堂堂县尊,和下人较什么劲儿?
于是只冷着一张脸,声音倒柔和了许多,淡定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老爷……大……大事不好……”
那下人又急又怕,喘气如牛,扶着亭子的石柱,断断续续。
县令微微一皱眉。
不过他又轻叹口气,耐着性子,只等下人缓过气来。
“公子……公子……被……”
那下人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了胸膛,说话都困难。
县令两眉越皱越紧,不过他也无可奈何。
现在呵斥这下人,只会让他更害怕,从而更语无伦次。
不过下人提到了“公子”,公子就是他的儿子张克。
莫不是那逆子又惹是生非了?
县令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公子被金吾卫抓了……”
下人憋足一口气,终于说出一段完整的话。
“什么!”
这下轮到县令着急了。
他长身而起,紧走几步,直面这下人,瞪圆了两眼。
又再问道:“你说什么?金吾卫抓了克儿?”
“是,金吾卫抓了公子!”
“金吾卫……”
县令跌撞后退两步,满面骇然,差点站立不稳。
“大人!”
那县丞眼见不对,早已过来扶住了县令。
“金吾卫,乃天子亲军,不动则已,一动,就是泼天大的事……”
县令喃喃,瞪圆了两眼。
他那张老脸上,焦急、担忧、恐惧等诸多情绪,交替出现,或融合在一起……
总之,面色难看极了!
也仿佛瞬间苍老十岁!
“金吾卫为何抓了公子?在哪儿抓的?公子所犯何罪?”
那县丞扶着县令大人,见他神清恍惚,因而帮忙开口询问那下人。
那县令听了这话,好似从万千头绪的混乱中,理出一条,因此急忙抓紧了。
鼓瞪着两眼,死死盯着这下人,且看他怎么说。
“老爷,据市井传言,说公子是因为……擅闯神雷坊重地,妄图窃取神雷坊机密……金吾卫把少爷当成他国细作……”
那下人终于捋顺了气息,可以顺畅的说话了。
“神雷坊……”
县令念叨着这个名字,忽然猛一抬头,两眼怒睁,眼中霎时布满惊骇之色。
仿佛看见了什么绝世惨景般。
“克儿……怎么会擅闯神雷坊……神雷坊……克儿……怎么会擅闯神雷坊……”
县令似乎吓傻了,反复念叨这句话。
似乎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这个现实。
因为这个现实,真的太令人绝望了……
“大人,公子读书之人,怎么会擅闯神雷坊重地呢?依下官看来,其间必定有诈。大人,赶紧去求见国相大人吧,为公子伸冤要紧啊!”
县丞,是保持清醒的一个人。
他作为县令辅官,习惯性的给县令指明了道路。
“对!对!对!克儿是冤枉的,克儿不可能擅闯神雷坊重地,不可能!本官这就去求见国相大人,为克儿伸冤!”
县令早已手脚无措,既然找到了一条“康庄大道”,他必然踏上去,不顾一切!
所以,县令举步便往亭外冲去。
县丞,还有那个下人,则在后跟随。
“老爷,老爷,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然而,县令等才刚踏出半步,另一位下人又奔来。
这下人的面目都扭曲了,边跑,边往后面看,后面仿佛有恶狗追咬似的。
“又怎么了?!”
县令驻足大喝。
“老爷,好多金吾卫……闯进后宅……说要捉拿他国细作的同党!”
“细作……同党?”
县令咀嚼着这两个关键词,顿感脑袋剧烈作痛,大叫一声,竟晕死过去。
“大人!”
“老爷!”
县丞,及下人们大惊失色,纷纷扶住县令。
……
江宁县县令之子,名为张克的公子哥,被金吾卫抓走的消息,业已传遍整个京城。
此消息,就像一颗大当量的重磅炸弹。
投入这安静了数日的京城,顿时掀起阵阵波涛……
这消息,自然也传入了国相府。
“擅闯神雷坊?”
国相李忠,听了这消息后,不由惊讶出声。
“国相大人,此事千真万确。那金吾卫出动,不仅扣下了张克,更是派人,闯入江宁县县衙后宅,当众捉拿了江宁县县令一家,就连下人仆从等,都没有放过。”
“嗯……”
李忠以手捻须,缓缓走了两步。
“此事本相已经知道了,那张克,年少轻狂,竟敢擅闯神雷坊重地,犯下叛国重罪。又被金吾卫当场拿住,哎,本相也没有办法……你且下去吧!”
“是,大人!”
那人退下后,李忠再捻了把胡须。
然后快步出门,来到书房,反锁了房门,推开一个书架,一个黑黝黝的门洞,赫然出现,仅容一人通过。
李忠毫不犹豫,端着一个烛台,走进那门洞……
384.京城大乱【二/六】
“国相大人!”
黑暗中,一个声音传出,冷若冰锋,好似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金吾卫出动,查抄了江宁县县衙后宅。你速派人,将整个县衙,从京城的地表上抹除!包括后宅!”
“里面有些东西,万万不可泄露出去,不然……整个京城都要震三震!”
“属下领命!”
……
话说京城的正阳门,到皇城的承天门之间,有一条街,名为“千步廊”。
千步廊街道两旁,并非茶楼酒肆,也不是公侯府邸。
而是一连串的衙门。
朝廷六部,礼部、工部、兵部、刑部、吏部、户部等,悉数在此。
另外还有一些衙门,诸如翰林院、太医院、仪礼司、梨花宫,及诸寺诸监等。
皆陈列于此。
这一片,大概就是朝廷“办公部门”的聚集地……
刑狱司衙门。
乃刑部下属的一个衙门。
刑狱司大门门口,有两位捕快。
他们受命在此站衙,或者说是“站岗”,反正就是看守大门的。
不过这刑狱司衙门,业已门可罗雀多年,门前石阶的细缝里,都长出了若许野草……
这大门,根本无需值守。
因此,两位站衙的捕快,早已缩在阶前,靠墙小憩,闭着眼睛,晒着暖暖的太阳,安逸得紧。
捕快们如此敷衍,竟“上班摸鱼”,并不是因为他们昨晚没睡好。
而是因为……实在太无聊了!
无聊得眼皮直打架,再经这冬日的暖阳一晒,诶,舒服……
就算不困,这下也有些困了。
于是靠墙小憩,开始“摸鱼”。
所以,他们始终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若有需要,随时都能醒来。
忽然,某个捕快感觉眼前的光线一暗。
他虽然半醒半睡,但也隐约知道,应该是来了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光线。
挡住光线倒没什么,问题是,这人挡住了他的阳光!
“去,去,什么人,走开!”
捕快嘟哝着,梦呓般,并挥了挥手。
很快,光线变亮,那暖暖的阳光终于再次照耀在他身上……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这捕快稍稍觉得有些热,可能是太阳晒多了。
于是下意识拉了拉领口,松开衣服,以利于散热。
不过这时,忽有一股微风拂来,凉丝丝的,吹在身上十分舒服。
这捕快不由微调了下姿势,以便更好的享受这冬日暖阳,还有这丝丝凉风。
“舒服了吧?”
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舒服……”
捕快嘟哝着嘴。
不过忽然,那捕快顿觉这声音……
好生耳熟,那似乎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声音!
那种恐惧,几乎刻印进了他的脑海深处,以至于半睡半醒之际,他也觉察出这声音有异……
那捕快勉强打开惺忪睡眼,只打开一条缝,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少司寇大人!”
那捕快悚然而惊。
好似一根铁椎刺中屁股般,那种痛感,瞬间流遍全身。
那种半醒半睡的状态,也如气泡般被戳破。
他彻底惊醒了过来!
他那一声惊恐的大叫,也将另一位捕快闹醒。
两人急忙爬起来,躬身道:“少司寇大人,属下……属下……该死!”
没错,方才在捕快耳边说“舒服了吧”的那人,的确就是“少司寇”大人。
少司寇,是一个官职,兼刑部侍郎,掌刑狱司。
刑狱司,又掌审案、刑讯、侦稽、抓捕等等。
是陈国最高等级的办案衙门。
现任刑部少司寇,乃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精瘦汉子。
身材高大,两眼炯炯,面白无须,自耳根到嘴角,有条长疤,分外吓人。
他板起一张脸的时候,看起来精明又狰狞,教人悚然。
他叫做“许山”!
“哼!”
少司寇起身,挥了一下手。
并板起一张吓人的伤疤脸,冷冷盯着两位捕快。
“属下该死……”
两位捕快再度低头,根本不敢去看少司寇那伤疤脸。
“你们倒是好睡!这冬日暖阳,那些坐衙门值房的堂上官,可享受不起……你们在此睡了多久了?”
少司寇语气严厉。
“回少司寇大人……睡了……睡了大半日了……”
“大半日!呵呵,舒服吗?”
“额……少司寇大人……这……”
“回答本官,舒服吗?”
少司寇语气更加严厉了些。
“舒……舒服……”
两位捕快已经体若筛糠。
“哈哈哈……”
然而,少司寇却忽然哈哈大笑。
两位捕快见此,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少司寇大人笑了,那他们就没事了。
他们身为捕快,追随少司寇大人多年,早就摸清了这点。
果然,那少司寇大笑后,拍着两位捕快的肩,板起来的脸一松,咧嘴一笑,那长长的伤疤,在他的笑容下,竟变得有些滑稽……
像个……戏台上的小丑!
从吓人的伤疤脸,到逗人发笑的小丑脸,中间只差了个笑容!
这是少司寇许山的一大特色。
“哈哈哈……”
两位捕快得知过了这一关,也跟着少司寇笑起来。
“今日就饶了你等,记住,下次别再让本官撞见,不然安排你们去刷马桶!”
“是是是,少司寇大人,属下等再也不敢了!多谢少司寇大人……”
“哼!”
在两位捕快的千恩万谢中,少司寇举步走进刑狱司衙门。
见少司寇走远,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顿时松了口气。
“好险!”
“好险!”
摇头叹息完后,忽然,两人目光又再一凝。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互相对视着。
齐声道:“糟了,少司寇大人就这么进去,定然发现他们正在……”
……
刑狱司衙门内院。
“来来来,下注啦,买大买下,买定离手……”
摇骰子的声音,赌客的大叫大笑,及叹息之声,混作一处,热闹非凡。
……
刑狱司大门口。
那两位捕快凝着目光对视一眼后,转身拔足,往内院跑去。
可是,已经迟了。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瞧见少司寇大人正在发怒。
将参与赌博的人,训得狗血喷头,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
然而。
一刻钟后。
那少司寇大人,掏出一定银子,亮光闪闪,用手抓着那银子,砸在“大”那块区域。
385.京城大乱【三/六】
“大,大!”
少司寇还大叫了两声。
看那兴奋与激动的神清,十足就是一个赌徒。
“我买大!”
“我也买大!”
“买小……”
……
整个刑狱司衙门,简直成了赌场。
并且少司寇大人带头赌博……
不知过了多久。
忽有一个捕快闯进,在赌桌前找到那少司寇。
附耳说道:“少司寇大人,天大的新闻!那天子亲军金吾卫,抓了江宁县县令之子,据说那小子擅闯了神雷坊重地。”
“哦!”
少司寇脸上的激动和兴奋立即消失。
并瞬间板起了脸,那条长长的伤疤,也变得吓人。
“还有什么消息?”
少司寇手里捏着一锭银子,那是他的赌注。
不过现在,那锭银子成了他手上的玩物,无意识的捏来捏去。
此时,其余赌徒也停止了所有动作及叫喊,彻底安静下来。
“还有,金吾卫又查抄了江宁县县衙后宅,抓了江宁县县令,及所有家眷仆人。据金吾卫说,他们都是他国细作的同党!”
“他国细作,擅闯神雷坊……有趣,有趣……来人。”
“属下在。”
“立即调集人马,准备接手此案!”
“此案不简单啊,竟出现了他国细作,还妄图窃取神雷坊机密。并且,这细作,还是江宁县县令之子!”
“属下等领命!”
“大人,少司寇大人,您的信……”
这时,一个小捕快奔来,手里挥舞着一个信封。
“大人,方才有一小儿,送来此信,说是要送给大人。”
“哦!”
少司寇微感诧异,接过信封,扫了眼封面,并没有任何字迹,看来送信之人不愿透露自身信息。
少司寇稍稍迟疑,撕开信封,从内里取出一本小册。
“什么东西?”
少司寇疑惑着,翻开小册第一页,快速扫描。
“嗯?”
少司寇看了第一眼,两眼顿时就一凝,眉毛都皱了起来。
并板着一张吓人的伤疤脸,快速往下翻去。
“少司寇大人?这是何物?”
有捕快问。
啪!
少司寇合上那本小册,并贴身放好。
“带上所有人马,都拿上家伙事,即刻出发,前往江宁县县衙,有人要毁尸灭迹!我们必须去阻止!”
“是,大人!”
有人下去安排去了。
“少司寇大人,这是为何?”有人不解。
“兄弟们,这下我们有事干了……”
少司寇搓着两手,脸露笑容,那条长长的伤疤也不再吓人。
“正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那江宁县县令遭殃,他那衙门后宅中,定然藏有许多宝贝。我等顺藤摸瓜,必能有所收获……”
“想一想,我刑狱司,有多久不曾出动过了?有多久不曾办理大案了?哈哈,机会来了!”
“不过有些人应该急了,他们可能会毁尸灭迹,我们需赶在他们前面,将东西拿到手!”
“对了,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少司寇大人,送信之人,乃一小小乞儿,这种人在城中没有八百,也有一千……”
“哎!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属下等遵命!”
……
却说祝修远与言大山两人,离开神雷坊,带着几个随行的金吾卫,骑马回城。
陈皇临时划拨给祝修远的一千金吾卫,还没有撤回,仍在江城伯府中,担当伯府家将的角色。
所以这几日,祝修远走到哪,都有金盔金甲的金吾卫跟到哪。
很是拉风。
十里的距离,纵马转瞬便至。
这次,祝修远从聚贤门入的城。
因为从聚贤门进去,就是一条大直街,先是南门大街,接着是花市大街。
花市大街末尾,左边是江宁县县衙,右边是徐府街。
右拐进入徐府街后,稍稍走几步,就是江城伯府大门。
一路无碍。
祝修远等进了聚贤门,走出不过一丈,忽有一骑飞马赶至,马上有一将士。
并摇臂呐喊道:“御林卫大将军有令,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斩!”
那人疾驰而过,转瞬便冲到聚贤门前。
“快,关闭城门!”
“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
守城的将士,一听是御林卫大将军的命令,不敢丝毫怠慢,急令关闭城门。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京城的驻防问题了。
城外,有京营,二十万精兵,由钟山王统领,宿卫京城。
城内,则由御林卫驻防。御林卫分为四卫,分别是前卫、后卫、左卫、右卫,分守城池四方,每卫一万兵卒,由一位大将军统领。
皇城,则由金吾卫驻守,分金吾左卫、金吾右卫,每卫也是一万兵卒,分由两位大将军统领。
所以下令封闭城门的,是御林卫大将军。
随着城门关闭,霎时间,整个城门内外,无不沸腾一片……
城门附近的百姓,拔腿便跑,整个人都好像上了发条似的……
短短数息,城门前这一片,已经不见一个百姓的影子。
只有祝修远他们几个人,骑马停在那。
祝修远好奇,催动马儿返回,来到城门前,居高临下。
对那疾驰而来的将士问道:“这位将军,为何封闭城门?城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将士见祝修远衣饰不凡,虽穿着便装,但通身上下都贵不可言。
更何况,人家身后还跟着数位金吾卫呢。
那金盔金甲,简直就是一面招牌,这京中之人,谁人不认得金吾卫的衣甲?
因此这位将士不敢怠慢。
“这位大人,说来话长……现在的情况是,那江宁县县衙,遭百数黑衣人围攻。那百数黑衣人,又与赶去的金吾卫、御林卫,还有刑狱司的捕快混战在一块儿……”
“什么!江宁县县衙?”
祝修远大吃一惊。
不用想,这事定然与那张克有关!
不过祝修远想不通的是,怎么还来了什么黑衣人……
金吾卫、御林卫,还有刑狱司的捕快,怎么又与黑衣人大战在一块儿了呢?
疑惑间,祝修远忽然想起寇婉婉所说的那句话。
她曾说:“朝堂之事,波诡云谲,不可能发生之事,最后都有可能发生。”
祝修远已经咂出一点味儿来。
这件事……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今天就这三章】
386.京城大乱【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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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先回府!”
祝修远提着缰绳,沿南门大街,往江城伯府的方向赶。
言大山,及数位金吾卫,自然策马跟上。
祝修远策马驰骋,一路疾驰,在这京城的大街上,竟畅通无阻。
因为整条大街几乎都空了!
街边店铺纷纷合上了门板!
百姓闭门不出,祝修远似乎还瞥见,某个店铺的门缝中,透出一双眼睛,紧张而好奇的往外瞄着……
并且百姓们走得也很急,某些路段,各种遗弃之物随处可见……
哒哒哒哒!
马蹄声响,这几乎是整条街上唯一的声音了。
很快,祝修远他们骑马驰骋,跑完了整条南门大街,进入花市大街的范围。
又跑了一会儿,临近花市大街街尾,也就是在临近江宁县县衙的地方,这街道上不再安静了!
喊打喊杀,兵器碰撞声,还有轰隆隆的响声……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隐约传来,竟让祝修远有种身处战场的错觉。
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啊!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
怎么会变成这番模样?
“恩公,你看那!”
言大山忽然摇臂一呼。
祝修远顺手看去,顿时浑身一紧。
只见那处的天空,浓烟滚滚,并伴有若有若无的火光……
仿佛失火走水,并烧了一条街。
不过祝修远知道,这并不是失火走水。
还有一点,那是江宁县县衙的方向。
那些黑衣人把县衙给烧了?!
祝修远不由暗呼:“搞大发了!”
“先不管,我们先回府再说!”
祝修远吩咐。
于是众人催动马儿继续往前。
然而,祝修远他们提绳策马,才跑出丈余,前面街巷中,忽然斜里杀出一帮人。
准确来说,是数十黑衣人,合力追杀围剿一人。
被追杀之人比较特别,身材高大,精瘦,三四十岁年纪,面白无须,脸上有一条斜着的刀疤。
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此人还有另外一个鲜明特征。
那就是他的衣服——
竟是一套深绯云雁圆领官袍!
按陈国官制,看此人衣着,应该是一个四品的文官。
“恩公小心!”
言大山立即拍马上前,站在祝修远前面,两手伸开,警惕的盯着前面那帮人。
“大山,动手,救下那位绯袍官!”
祝修远在后面观战已久,已经分辨出,那绯袍官坚持不了多久了。
因为追杀他的黑衣人,足有数十个,那绯炮官看起来也挺厉害,但架不住对方人多。
并且,他那绯色的圆领官袍,某些地方已经染红,并破破烂烂……
显然已受了多处刀伤。
“可是恩公……”
言大山迟疑,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的职责究竟是什么。
那就是保护恩公的安全!
“快去,既然遇到了,岂有不救之理!”
祝修远呵斥,两眼却盯着前面的战况。
“啊……”
言大山大叫着,催动马儿上前,并抽出随身佩刀,向那数十黑衣人杀去。
“多谢壮士相助!”
那绯袍官大叫一声,不顾浑身的伤,还在那哈哈大笑。
言大山却不言不语,只见他突入黑衣人中,横斩一刀,竖劈一刀,只用了两招,就有两个黑衣人被劈飞!
“哈哈,壮士好身手!”
那绯袍官怪叫一声,抖擞了精神,与言大山配合,开始反杀那些黑衣人。
言大山的身手,的确算是顶尖了,达到了一定的境界,超越了绝大多数人。
这些黑衣人,虽然也很猛,但言大山比他们更猛!
身处数十黑衣人的围攻中,只见言大山左冲右突,横劈竖砍,最多两招,就能瘫痪一个黑衣人……
所以很快,战况扭转,还站着的黑衣人,只剩下三个。
“撤!”
还活着的黑衣人,怪叫一声,拔腿就跑,眨眼间就跑了个没影儿。
言大山长刀入鞘,并不去追,而是返回祝修远身边。
“诶,壮士,不能放走了他们,我们联手……”
那绯袍官在后着急大叫。
但,言大山根本不理会他,径直翻身上马,回到祝修远身边。
那绯袍官还没放弃,一路跟来,待看见祝修远后,他浑身一愣,怔了片刻,随即拱手道:“原来是江城伯,幸会幸会!”
“阁下何人?为何认得我?”
祝修远拱手还礼,仔细盯着这绯袍官,他可以肯定,以前没有见过此人。
“本官乃刑部刑狱司少司寇,许山。本官之所以认得伯爷,是因为伯爷腰上系着的那根腰带!”
原来此人正就是那刑狱司少司寇,名为许山的。
“哦,原来如此!”
祝修远点头。
因祝修远不大喜欢穿戎装,也不爱穿武将朝服,一般都是身着便装。
但是,陈皇御赐的腰带,他始终戴着。
这可是一件“装逼利器”,没有理由把它供起来不用啊!
“少司寇大人,为何你?”
“江城伯,此事说来话长。”
少司寇转头瞄了眼言大山,又对祝修远拱手道:“江城伯,这位壮士身手高绝,本官想借用一二,不知伯爷……”
“少司寇大人,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城伯,前面县衙里,还有几十个黑衣人,情况危急,能否先……”
“那好,我们先过去!”
祝修远扬鞭策马,继续往前面冲。
言大山等自然跟上。
“诶江城伯,等等……”
少司寇在后,提着他的佩刀,发足狂奔……
往前跑了一段距离,已经十分接近那江宁县县衙了。
祝修远骑坐高头大马,甚至可以看见县衙的围墙。
不过县衙旁边的街道上,可不安静。
只见黑衣人、金吾卫、御林卫,还有身穿衙门公人衣服的捕快,混战在一块儿。
偌大一条宽阔的花市大街,竟变成了他们的战场!
喊叫声,兵器碰撞声,还有痛苦的哀嚎等,此起彼伏。
另外,县衙内浓烟滚滚,弥漫到街道上空,更为这“战场”增添了一种“氛围”。
“吁……”
祝修远等勒停马儿,停在三丈开外。
他们过不去,因为整条街上都塞满了人,正在那拼杀。
如果贸然骑马闯过去的话,势必被动卷入这场“局部战争”。
“恩公,属下在前开道,杀出一条血路,先送恩公回府!”
言大山骑马护在祝修远身前。
387.京城大乱【五/六】
“不急,先等等……”
祝修远看着言大山,话才说到一半,他的视线无意移向那“战场”。
所见的一幕,差点让他摔下马来。
“娘子?夏舞?”
祝修远瞪圆了两眼,呆愣愣的盯着前面的“战场”。
因为他看见了,他那小娘子董淑贞,还有丫鬟夏舞,她们两个……
竟在那“战场”中,各自挥舞着一柄细长剑,杀得正欢……
“恩母!”
言大山也瞧见了董淑贞,也不由傻在那。
“娘子,夏舞,危险,快过来!”
祝修远扯着嗓子大喊。
“恩母,恩公在这里,快过来!”
言大山也帮腔。
那“战场”上,虽有诸多噪音,各种声音交织一起,极难分辨一个人的声音。
但董淑贞还是第一时间就听见了夫君的呼唤。
她稍稍停住身形,转动脑袋,往声音来源的方向一看。
“夫君!”
董淑贞顿时一喜,那小脸儿上绽放笑容。
并不管不顾,拔腿就往祝修远的方向跑来。
路上,一个黑衣人杀来,挥舞着大刀向董淑贞砍去。
“死开!”
董淑贞爆喝,一剑自下往上撩去,差点将那黑衣人劈为两半……
“夫君,我来了!”
董淑贞大叫而来,那丫鬟夏舞自然也紧跟小姐步伐。
“娘子……你怎么在此……唔……”
却原来是那董淑贞,心里高兴,直奔而来。
临近祝修远的马儿时,两足一蹬,飞身而起,再在那马头上一按,董淑贞小小的身子,就已撞进祝修远怀抱……
祝修远话中那声“唔……”,就是被董淑贞给撞出来的。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妾身好想你……”
那马背上,董淑贞与祝修远相对而坐。
她抱住了祝修远的腰背,将头脸在夫君胸膛上磨蹭,如小鸟投林。
“娘子,你怎么……怎么……多危险啊,你要是受了点伤,那岳父大人,还不得提着棍棒,从江州杀来,将为夫暴打一顿啊!”
祝修远轻轻捋着娘子的三千青丝。
噗嗤!
董淑贞在祝修远怀中笑了。
笑得花枝乱颤,娇躯乱抖。
“夫君说笑了,人家可是很厉害的,夫君你看,妾身一根头发丝头都没有受伤!”
“你呀,下次再也不可如此莽撞了,要是真出了问题,为夫、岳父大人,还有漱玉,还不知道要焦急成啥样!”
“嗯……知道啦知道啦,夫君好生啰嗦,越来越像爹爹了……”
董淑贞在祝修远怀里乱扭,娇声娇气的撒娇。
祝修远会心一笑,甘之若饴。
他对这个小娘子,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跟她待在一起,他心里就开心,忘却了所有烦恼,仿佛生活都充满了意义……
“喵!”
忽然,一声娇嫩的猫叫声,打断了两小夫妻的你侬我侬。
祝修远循声看去,却原来是董淑贞挎着的一个包袱,里面传出一个猫叫声。
那小包袱,是昨日他闲暇之时,特意为董淑贞打造的一个“猫包”。
因他见董淑贞时刻都抱着那小猫崽,爱不释手,可有时候又不太方便。
于是祝修远突发奇想,用珍贵的透明水晶,再铺以绸布等,集合巧匠,打造出了此猫包。
“娘子,你还带着狸花大将军呢!”
透过透明水晶,祝修远看见里面有只小猫崽,一只粉嫩的爪子,正搭在透明水晶上,两眼大大的,透过水晶望着外面,并不停“喵”“喵”叫。
“哎呀!”
董淑贞打开猫包上面的绸布,把手伸进去,先撸了两把。
再捞出那只小猫崽,托在手里。
笑道:“狸花大将军,你也要出来看看夫君吗,是不是啊?”
祝修远脸色顿时一黑,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喵”!
那小猫崽叫着,一个纵跃,竟往马儿的头上跳去。
“回来!”
董淑贞反应也快,一手探出,快如闪电,在半空中,捉住小猫崽后颈,将之提了回来。
以猫的敏捷,竟逃脱不掉董淑贞的手速!
……
祝修远与董淑贞两人,仿佛已经忘记了,他们身在何处!
两人面对面坐在马背上,你侬我侬,调笑撸猫,欢声笑语……
要知道,前面三丈开外,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战争”呢!
身后的数位金吾卫,及跑步赶来的少司寇,简直都无语了!
只有言大山认为理所应当,他都习惯了。
他骑马在前,将恩公恩母,与前面的“战场”隔开,凡有那不长眼的黑衣人杀来,言大山就自发将之打杀!
敢打扰恩公和恩母,不要命了啊!
另外,那夏舞也是如此,与言大山一起,阻在中间。
“江城伯,江城伯,伯爷!?”
那少司寇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言提醒。
“哦,少司寇大人啊,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因没想到竟在此处碰到内子,一时竟忘了……”
祝修远打着哈哈,掩饰尴尬。
少司寇狠狠抽着嘴角,不由板起了脸,那条刀疤愈发吓人。
他心说,这江城伯,要是他的属下的话,他一定会将他揍得满地找牙……
董淑贞将“狸花大将军”塞回猫包,不由转头看向那少司寇,好巧不巧,正好瞧见他板起一张脸吓人的模样。
“啊……夫君,那个人好吓人……”
董淑贞吓了一跳,不由扑入夫君怀抱。
“莫怕,莫怕,娘子莫怕……”
祝修远简直爱死这小娘子了,让他的保护欲得以施展。
他轻轻拍着娘子香肩,转头对少司寇说:“少司寇大人,你吓着我家娘子了!”
那语气,隐有责怪之意。
“我……”
少司寇气冲脑门,青筋直冒,瞪圆了两眼……
“我忍!”
为了得到那位壮士的帮助,少司寇勉强忍下来了。
并生硬的撤走脸上的严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笑容虽然是勉强挤出来的,但那条刀疤却也不再那么吓人了。
祝修远又安抚了一会儿娘子,对言大山吩咐道:“大山,你去帮少司寇大人出把力吧!”
“恩公……”
“夫君,我来帮你!”
缩在他怀中的娘子,忽然将头抬起。
眼中闪烁着兴奋光芒,然后单手在马背上一拍,借力飞身而起。
388.京城大乱【六/六】
【这两天状态不好,今天也就这三章了】
她在半空中转了个身,面朝那“战场”。
足尖再在马头上一点,然后落地,径直那“战场”跑去……
“娘子回来!”
祝修远吃了一惊,这小娘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夫君放心……”
董淑贞头也不回,只挥了挥手。
情急之下,祝修远忽然心生一计。
“哎哟!哎哟!娘子……为夫……心好痛啊……哎哟……你快回来……”
高头大马上,祝修远手捂心口,弓着腰,面目扭曲,似乎十分痛苦的模样。
“啊!”
董淑贞听了这话,忙驻足回头一看。
见了祝修远的模样后,顿时花容失色,带着哭腔大嚎一声,调头发足狂奔返回。
“夫君……你怎么样了?夫君你没事吧?夫君……”
董淑贞返回,恰逢祝修远“痛”得从马背上“摔下”,她立即扶住了祝修远。
还好董淑贞乃练武之人,力气很大,不然她根本扶不动“没力气”了的祝修远。
那少司寇,微咪着眼,他已经看穿了一切。
他知道祝修远是假装的。
不过他只是脑门青筋直冒,紧闭了嘴巴,瞪圆了两眼,看着这一幕。
对这种儿女之情,少司寇极为厌烦。
耽误事!
一个人只要“沾染”上,就像被渔网网住的鱼。
整个人几乎算是“半废”了……
……
或许因为祝修远装得很逼真,那言大山也吓了一跳,也下马奔了过来。
“娘子,娘子……“
祝修远一把拽住董淑贞的胳膊,确定她不会再跑了后,“艰难”的说:“扶为夫……回府!”
“好,好,我们回府……”
董淑贞带着哭腔,反手将祝修远背在背上。
祝修远虽体重百十斤,但董淑贞完全背得动。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往那“战场”的方向冲去。
因为要回府的话,先需要进入徐府街,而要进入徐府街的话,则先需要通过那片“战场”。
“小姐,姑爷……”
夏舞跟在后面,谨防有人偷袭。
“恩公……”
言大山也吓坏了,拔足跟了上去。
祝修远转头瞅了眼言大山,给他使了个眼色,并瞄了眼少司寇。
言大山也不算太笨,立即领悟了恩公的意思。
护送恩公和恩母穿过“战场”后,他就停了下来,往那少司寇走去……
……
今日京城大乱!
万人空巷。
除了金吾卫、御林卫,及衙门公人外,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仿若一座空城。
似此等大乱,上一次发生的时候,还是燕军犯边之际。
也曾万人空巷,闹得人心惶惶。
并且更令人无语的是,那次大乱,才刚过去没几天……
如今,京城中竟又大乱了……
不过京城百姓,早都熟悉了,这种动乱就像搞“消防演练”似的,真正遭殃的其实没几个。
其实只需闭门不出即可……
……
且说那董淑贞,背着夫君回府,哭哭啼啼,急令夏舞去请大夫,不过被祝修远拦住了。
他又再想了个办法,打消了她的担心,相信他没事,并将之逗笑。
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两个时辰后。
时间来到酉时初,也就是下午五点钟的样子。
言大山终于回府了。
“情况如何?”
祝修远忙问。
“恩公,你们离开后不久,驻防京城的御林卫,就大批赶来,将黑衣人团团围住,没有走脱一个,被全部歼灭!”
言大山衣服上有点点血迹,不过那都是黑衣人的,他一点伤都没有受。
“不过那江宁县县衙……却是几乎全毁了!黑衣人放火,将整个县衙里里外外烧成了废墟!”
“哎,这些黑衣人还真是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天子脚下,京城首善之地,他们竟敢……放火烧了京县县衙!”
祝修远感叹,并伴有丝丝不自然。
此事闹得这么大,似乎……正是因他而起。
今日下午,在那神雷坊,若不是他吩咐言大山,放烈犬追咬那张克,恐怕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一幕幕。
他只不过就是“拍只苍蝇”而已,怎么拍着拍着,就变成这番模样了呢?
不过,祝修远也只有一丝不自然而已,并不后悔,反正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不然还能怎么办?!
时光又不会倒流。
祝修远倒是很能原谅自己。
“恩公,属下也弄清楚了,为何那刑狱司的少司寇大人,会搅入其中,还差点命丧黑衣人刀下。”
“哦,为何?”
“恩公不知,那江宁县县令,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他为官几十年,所犯下罪行可不算少。并且,他还在衙门后宅里留有证据!”
“哦!也就是说,那江宁县县令一家,的确是大大的坏人了?”
祝修远开心,心里最后一丝不自然,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今天下午的行为,应该算得上是“为名除害”!
这是义举啊!
“恩公说得不错,那刑狱司的少司寇大人,带着捕快闯入县衙后宅,为的就是抢先一步,将证据取到手。”
“也就是说,那些黑衣人……之所以放火烧了县衙,是为了销毁县令所留的证据?”
“恩公猜测得不错,的确如此!”
“我看那少司寇大人,竟被狼狈追杀,料想……应该没有取到证据吧!”
“恩公,属下曾听那少司寇大人哈哈大笑,说人算不如天算,他其实在黑衣人手中抢到了部分证据,不过顺手就交给一位捕快贴身保管……”
“黑衣人追杀少司寇大人之际,那捕快早已回到刑狱司衙门,按照证据上的蛛丝马迹,按图索骥,满城抓人!”
“哦,刑狱司的捕快,抓了些什么人?”
“恩公,这可就多了。据属下零碎听来的,计有户部三十六人,兵部二十七人,梨花宫十一人,润州州衙二十八人,哦,就连润州州衙的司马大人都抓了……”
润州,其实就是京城所在地的州府,州衙也在京城中。
润州下辖两京县,上元县和江宁县,还有句容、延陵、曲阿、丹徒等郊县。
言大山滔滔不绝,起码说了两三百人,而且他还说,这只是冰山一角。
据言大山估计,此番刑狱司满城拿人,恐怕一下子就捉拿了一千人左右!
“这么多!”
祝修远惊悚。
“那是因为,只有一部分证据,落在了刑狱司手里,若全部落入的话,这个京城,恐怕都得翻天!”
祝修远不禁咋舌。
并且他预感到,恐怕有一个神秘的组织,或者一个神秘的网络,笼罩着京城,寄生在陈国百姓身上,作威作福……
刑狱司此番抓捕的千余人,恐怕仅是这个组织,或者说这个网络的极少部分,还是外围人员!
389.臣举荐董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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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请老爷入宫朝议……”
一个小厮跑来,传来一个消息。
“现在?天都快黑了,还入宫啊!”
祝修远瞅了瞅天色,一脸诧异。
“嗯……此次朝议,应该是因为今天的动乱而起,秋雯,秋雯,更衣……”
……
祝修远的房间中,他照例张开了两手,昂首挺胸,一动不动,甚至还闭目养神。
他这是在等秋雯给他更衣。
换上武将朝服,好去上朝。
不过祝修远闭目等了半天,却不见秋雯有所动作。
他不由打开两眼,左右一瞄,找到秋雯后,顿时一呆。
只见秋雯抱着那套绣着熊罴的武将朝服,好似拖着千斤般,缩在墙角,仿佛被施了定身术,鼓着一双眼睛,动也不动。
“秋雯,你……”
祝修远撤回左右平举的两手,缓步走过去。
“你不是不怕官袍了吗?怎么现在……你‘旧病复发’了!”
祝修远带着玩味儿的笑容,二指并拢,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
秋雯胆子很小。
记得以前在江州,祝修远初任江州司马,更衣换官袍的时候,祝修远就发现,秋雯竟然怕他的官袍。
后来江州瘟疫大爆发,秋雯曾怕得躲入衣柜,死也不出来……
“姑……姑爷,这是一套新的官袍……”
秋雯低声浅语,圆圆的小脸儿通红,十分窘迫。
“什么意思?”
刚开始时,祝修远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后眼光一动,已经明白过来。
原来秋雯之所以不怕江州司马的官袍,是因为她熟悉了,但现在这套武将朝服,却是陌生的……
“你这毛病……去叫夏舞来吧。”
祝修远觉得好笑,也有些无语,当然更多的则是怜惜。
秋雯的确很害怕,通过察言观色,祝修远不认为她是故意装出来的,那是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
秋雯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这些小缺点。
“不,不姑爷,奴婢缓缓就好,马上就好……”
秋雯鼓着腮帮子,在那倔强。
“好,我等你!”
祝修远认真的说。
……
一刻钟后。
祝修远从房间走出,换上了那套武将朝服。
当然,陈皇赏赐的那根腰带也没忘,被他明晃晃的系在腰上。
“诶,怎么就没有不长眼的人来招惹一下我呢?我这根腰带,如陛下亲临,可是见官不拜的啊!”
“诶,都没人来招惹,我怎么才能展现它的威力呢?!”
祝修远从房间中出来,一路往府门口走去。
一路走,一路嘀咕,看其脸色,似乎很是不满,感叹连连。
跟在他身后的秋雯,面色古怪,两眼落在姑爷背影上,嘴角逐渐上扬……
“夫君,夫君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府门前,祝修远才刚踏出门槛,他那小娘子董淑贞,就嚷嚷着小跑奔来。
手里抱着“狸花大将军”,面色着急,似乎再晚一步,就要跟丢了似的。
夏舞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两柄细长剑……看来她们刚才正在练剑。
“娘子,你怎么来了?”
祝修远闻言驻足,返身看着董淑贞,额头隐隐冒出一条黑线。
心说不好好撸你的猫,练你的剑,又来缠着他干嘛?
“这么晚了,夫君去哪?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董淑贞跑近祝修远,随手一抛,将“狸花大将军”丢给夏舞。
那“狸花大将军”在空中画抛物线,吓得“喵喵”叫,真是吓死喵了。
董淑贞则腾出手来,一把抱紧祝修远一条胳膊,大有祝修远不带上她,她就不撒手的架势。
“娘子,为夫是去宫里上朝,你不能去的,听话,回去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祝修远摸了摸她的头,以哄小孩子的语气说着。
“啊,上朝啊!”
董淑贞闷闷不乐,小脸儿垮了下来,不过仍旧没有松手,还紧紧抱着祝修远的胳膊。
“回去继续玩吧,等为夫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祝修远继续哄着。
以前在江州的时候,这一招就屡试不爽,因为那个时候,董淑贞被岳父大人“强监管”,不能随便出门。
所以祝修远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很能令她心动。
可是,现在不同了。
“不要,不要,若妾身需要,随时都可以出门采买。”
果然,这招失灵了。
祝修远稍稍一愣后,随后释然。
也是啊,现在的董淑贞,没有岳父大人震慑着她,她早已“无法无天”了……
出个府门,还不是轻轻松松。
“那这样吧,等过两天得了空,为夫带你们出门游玩,怎么样?”
祝修远只得寄希望于这招了。
“好,夫君不许反悔,也不许推脱说忘了!”
“额……不会的,为夫向来言出必践!好了娘子,时辰不早了,陛下还在宫里等着呢……”
“那好吧……”
董淑贞松开祝修远的手,恋恋不舍。
……
江城伯府,位处江宁县徐府街,其实离皇城不远。
祝修远带了言大山,跟着几个金吾卫,骑马,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就到了皇城根下。
从承天门入,过端门,进午门,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祝修远与许多文武官员一道,往奉天殿走去。
文武官员很多,有上百个人,其中大部分,祝修远都不认识。
他只认得文官之首的国相李忠,及御史台大夫杨廷玉。
武将方面,只认得武将之首的钟山王,还有震泽王,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祝修远还看见了震泽王世子,刘文彩。
所以到最后,祝修远与震泽王及刘文彩他们混在一起。
“刘兄,你也来了?”
祝修远好奇得紧,不仅好奇刘文彩也来参加朝议,还好奇震泽王一家,他们虽是派驻外地的王爷,却能留在京中这么久,还父子一道来参加朝议……
“哈哈,祝兄,不瞒你说,我是来看热闹的……嘿嘿,张克那厮,竟是他国细作,不可思议……诶祝兄,你在那神雷坊,究竟是如何发现那张克的?”
刘文彩也穿了一套朝服,他身材单薄,脸庞瘦削,脖子还微微前倾,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过祝修远并没有心思去嘲笑刘文彩,因为刘文彩的话……
那张克一家,固然是罪有应得,但此事闹这么大,祝修远还是稍稍有些心虚,不好对外张扬——
此事的起因,只不过是他的“略施小计”,“拍苍蝇”之举……
因此,祝修远搪塞过去了,并未细说。
390.臣举荐董诚【二】
就这样,文武百官,跟着领路的小太监,缓步往奉天殿走去,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交谈着。
忽然,祝修远敏锐的察觉到,有几股带着淡淡敌意的视线,冲他瞄了过来,瞄了几眼。
祝修远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那几人也是武将,乃是金吾卫或御林卫的大将军。
祝修远清楚的记得,在新式兵器列装那支队伍的分歧上,双方就结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梁子。
“祝兄,你得罪他们了?”
刘文彩也发现了这一点。
“嗯,有关新式兵器的问题,算是结了个梁子吧。”
祝修远稍稍有些无奈,人生在世,不管你如何为人处世,始终都会得罪一些小人。
无奈啊,不可避免!
“祝兄不用担心,他们虽顶着‘大将军’的头衔,但本身却没有任何爵位的,而祝兄好歹是个江城伯,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刘文彩说。
“嗯,我也没把他们放眼里……”
……
终于,文武百官进得奉天殿。
文武官吏,分左右两列,泾渭分明。
武官这边,排在首位的,自然是有着“柱石”之称的钟山王。
接着是震泽王,还有几个侯爷,接下来就是祝修远这个江城伯了。
祝修远之后,则是没有爵位的武将。
刘文彩沾震泽王的光,站在祝修远之后,往后则是金吾卫、御林卫、京营的大将军、将军、副将等。
进了奉天殿,就无人再敢窃窃私语,所有人都垂手站立,就连乱动、咳嗽都不见。
文武百官等了一刻钟左右。
陈皇才堪堪出现,由尤贵妃搀着。
两人分别坐在龙椅和凤椅上,接受文武百官朝拜。
朝拜毕,众臣归位。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皇语气很冲,似乎此时上朝议事,让他十分不爽。
按照他的“作息时间”,现在应该是饮酒,与爱妃玩乐的时辰!
但却被这些“杂事”所累……
“为何京中大乱?不仅金吾卫、御林卫出动,就连刑狱司的捕快也掺和进去?”
“还有,那江宁县县衙,为何会被焚毁?从哪儿来的黑衣人?京城乃天子脚下,竟有人如此嚣张,视朝廷为无物吗!”
陈皇越说越怒,还站了起来,怒视着殿下群臣。
陈皇因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中气稍显不足,但在这种时刻,陈皇发怒,威慑力还是十足的,无人敢乱动。
文官之首的国相李忠,站在文官首位,一动不动,垂手站立,像根木桩似的长在那。
武将之首的钟山王,也没有说话。
陈皇发了一通火,怒视了一遍殿下群臣,提了一堆的问题。
可是,竟无人出来回答。
陈皇更怒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没有人知道吗?”
陈皇再次发问。
武将序列中的祝修远,咬了咬牙,毅然出列,躬身拜道:“陛下,臣有罪。”
陈皇一见祝修远,脸色顿时一缓,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祝爱卿啊?你何罪之有啊?”
“禀陛下,以臣想来,恐怕这整件事的起因,乃是因神雷坊而起。”
“神雷坊?”
陈皇两道眉毛立了起来。
“神雷坊乃我陈国之命脉,内有国之重器,不容有失。祝爱卿,此事如何与神雷坊有关了?”
“回陛下,今日下午,臣到那神雷坊中四处巡查,忽有人来报,说驻防神雷坊的金吾卫,抓住了一个人,其人鬼鬼祟祟,竟擅闯神雷坊。”
“金吾卫认为,此人乃他国细作,意图窃取神雷坊机密,所以拿下了此人。此人身份不简单,乃是江宁县县令之子,名为张克。”
“后来臣就听说,金吾卫又带人闯入了江宁县县衙后宅,捉拿了张克一家,臣料想……那江宁县县令,也是他国细作吧。”
祝修远说完。
“嗯……如祝爱卿所说,金吾卫所作作为,倒也合情合理。神雷坊事关我陈国重器,不容有失,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
陈皇皱眉点头。
“捉拿他国细作张克一家,那是合情合理之事。那为什么,会有黑衣人焚毁县衙呢?”
陈皇又问。
“额……陛下,这恐怕就得问刑部刑狱司的少司寇大人了。”
祝修远“出卖了”少司寇,退回武将序列,他的任务完成了。
“少司寇何在?”陈皇发问。
“陛下,臣在!”
那少司寇从文官序列中出列,躬身行礼。
“你来说说,那江宁县县衙,为何会被黑衣人焚毁?那些黑衣人来自何地?你刑狱司的捕快,为何又搅入其中?”
“对了,你刑狱司连续捉拿了千余人,他们又所犯何罪?”
陈皇背着双手,高声问道。
陈皇“长居深宫”,只听说了京城动乱的结果,却并不清楚其中缘由,所以才有了此次朝议。
若不召开朝议,陈皇只需下令去查,总会查明的,不过陈皇没有私下去查。
而是将文武百官召集起来,当庭对峙,这样更快些。
这就相当于后世开“碰头会”的作用。
“陛下容禀,今日下午,臣在刑狱司闲坐,整理……卷宗,忽然接报,说金吾卫捉拿了一个他国细作,竟妄图窃取神雷坊机密。”
“因这位他国细作的身份不简单,乃江宁县县令之子。臣预感到,这恐怕是一件惊天大案,于是召集了人马,准备接手此案。”
“不过临出发前,臣又接到秘报,那江宁县县衙后宅,可能藏着一些罪证,牵扯了很多人!”
整个奉天殿中,没人注意到,当少司寇说出“秘报”两个字的时候,那国相李忠的眉梢,稍稍动了一动……
“也就是说,与江宁县县令接触之人,都有可能是他国细作,而县衙后宅留存的证据,将是顺藤摸瓜的有力依据!”少司寇接着说。
陈皇闻言,愣了一下:“也就是说,你刑狱司抓捕的千余人,全都有可能是……是他国细作?”
“禀陛下,的确有这个可能!”
这个消息,简直就像个重磅炸弹,投入这朝堂。
殿中文武百官,第一次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不过伸冤叫苦的占大多数。
“陛下,请明察,少司寇大人妖言惑众,哪来那么多他国细作!”
“陛下,请三思!”
“陛下,请三思啊!”
……
391.臣举荐董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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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殿中,顿时有三分之二的官员出列,跪拜劝谏。
因为刑狱司抓捕的千余人,跟他们牵连很深,不是子侄,就是门生,还有些是亲儿子……
要他们都是他国细作,那还得了!
武将序列中,也有大半出列跪倒劝谏了,只有少数几个还屹立不动。
祝修远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祝修远左右瞄了眼,也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从众,也跪倒劝谏。
因为他心里虚啊!
没想到啊,这事儿竟搞得这么大了,远比方才在府中言大山所说的还要大!
这少司寇,也是个狠人,竟给那千余人,全部冠上“他国细作”的罪名!
够狠!
“住嘴!”
陈皇爆喝,怒视着劝谏的群臣。
“神雷坊重地,事关我陈国命脉,乃国之重器,不容有失!有关神雷坊,朕是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掉一个!”
陈皇冷冰冰的说。
“陛下!请三思……”
“陛下……”
……
群臣沸腾了。
“闭嘴,谁敢再开口劝朕,谁就立即滚出去!”
陈皇这是动了真怒。
因为随着他话音一落,早已几十个金吾卫闯入大殿,对群臣虎视眈眈。
若谁再敢劝谏,金吾卫会来真的。
这一招的效果很好,当下无人再劝,纷纷归位。
祝修远是第一个跑回来的。
那着急的动作,看得凤椅上的尤贵妃都掩嘴轻笑。
“少司寇,你接着往下说。”
陈皇震慑住群臣,又对少司寇吩咐。
“臣遵命!”
少司寇吸了口气,简单理了理衣冠,容光焕发,精神格外抖擞。
“陛下,可惜臣晚了一步,大半罪证,已被那些黑衣人付之一炬,被烧成灰,掩埋在县衙的废墟下面。”
“臣只枪到少许证据,为此,刑狱司还损失了几十位捕快,就连臣都差点命丧黑衣人刀下……”
少司寇此话一出,那站在文官最前面的国相李忠,稍稍蹙起来的眉梢,顿时一松……
少部分罪证的话,应该没有大碍……
“爱卿辛苦了,等此案事了,朕定有重赏!”
陈皇也很大方。
“臣谢过陛下!”
少司寇那张刀疤脸,掩饰不住的激动,忙躬身一拜。
“陛下,臣得到那小部分证据后,立即按图索骥,全城搜捕,从各衙门,各寺,各监,抓捕了这千余人,他们都与江宁县县令曾有过勾结。”
“不过陛下,那江宁县县令父子,虽是他国细作,但与之勾结之人,应当不全是他国细作,从获得的证据上来看……”
少司寇此话一出,整个殿中,方才出列劝谏的文武官员,眼中都是一亮。
这些人都是人精,如何听不出,少司寇这话暗中所表达的意思?
恐怕他们给少司寇送送礼,或者恭维几句,他们子侄或者门生等,就不是他国细作了……
祝修远自然也看清了这一点,不由瞥向那少司寇,眼角直跳。
这一招,他学到了!
“罢了罢了,具体如何审理,你刑狱司看着办吧,但你要记住,但凡有可能是他国细作之人,都不能放过!”
陈皇挥手,不愿细听。
“臣,领命!”
少司寇躬身一礼,然后退回文官序列。
“既然……”
陈皇坐回龙椅,摆了摆手,他这是准备宣布退朝了。
那尤贵妃,常伴君王左右,自然知晓陈皇下一步举动。
趁陈皇只说了两个字的时候,她赶紧开口,道:“陛下,此番京中动乱,那些黑衣人竟焚毁了江宁县县衙,而江宁县县令,也犯罪入狱……”
“哦,爱妃想说什么?”
陈皇侧头看着尤贵妃,面色变得温柔起来。
并且尤贵妃此话一出,殿下群臣都是一脸懵逼。
只不过他们并不是奇怪尤贵妃可以左右朝政,因为这是明摆着的事。
他们奇怪的是,尤贵妃提起这件事做什么?
群臣中,有一个人立即猜透了尤贵妃的意思。
那人就是国相李忠。
他和尤贵妃可是老对头了。
只见那国相李忠的眉头动了动,眼珠一转,轻轻抬首,瞄了眼上面的陈皇和尤贵妃。
心道:“这妖妇,定是看上了江宁县县令的位子!不行,京县县令之位,事关重大,决不能落入这妖妇手里!”
不过他也暂且按兵不动,且看这妖妇接下来怎么说吧。
“陛下,江宁县乃京县,不可一日无县令,那被焚毁的县衙,也急需新任县令担起重建的职责!”
尤贵妃看着陈皇,一字一顿的说,那鲜艳的红唇宛如樱桃,格外喜人。
“嗯,爱妃所言有理!”
陈皇点头,随后面向群臣,高声道:“江宁县县令之位空缺,各位爱卿有没有举荐的贤能之人?”
“陛下,臣举荐……”
“臣保举……”
……
陈皇话音刚落,文官序列里,顿时出现一大片人,纷纷保举各自中意之人。
不用说,他们保举之人,肯定与他们本人沾亲带故,或者有利益关系。
京县县令之位,那可是一个重要的职位啊!
虽稍显缚手缚脚,但却是个十足的肥缺,身份远比外地一州的刺史都还高……
这种职位,谁不想要?
因此那些文官们,纷纷出来举荐,甚至还“窝里斗”,互相争得面红耳赤,彭吹自己举荐之人,贬损他人举荐之人……
武将这边,只有少数几人出列举荐。
因为江宁县县令,怎么说也是个文官的职位,跟武将这边搭不上什么关系。
而出列举荐的武将中,不包括祝修远。
因为他下意识的认为,他没有什么可举荐的。
不过,某个时刻,他偶然抬首往陈皇和尤贵妃望去的时候,他发现那尤贵妃……似乎给他抛了个媚眼……
祝修远一怔之余,心中想道:“不对,不对,那不是媚眼儿,那应该是一个眼色!”
再稍稍一想后,祝修远顿时明悟过来。
那江宁县县令之位,他有举荐之人。
谁?
他的岳父大人董诚!
早前几天,送董漱玉离开的时候,在城外十里亭,祝修远就曾给娘子许诺过,要将岳父大人及漱玉弄到京城来……
看来时机到了。
392.臣举荐董诚【四】
尽管,祝修远知道,这算是欠了尤贵妃一个人情。
但无所谓了,反正在有心人的眼里,他已经算是尤贵妃和太子这边的人了……
“陛下,臣举荐现任江州刺史,董诚,出任江宁县县令之位。”
祝修远出列,躬身大声举荐。
祝修远此话一出,这大殿中,好多人的神色都动了动。
首先是陈皇,他原先是一幅烦闷的表情。因为众臣举荐,你争我夺,吵得面红耳赤……听着就让人心烦。
不过一见祝爱卿出来举荐,陈皇立即就来了兴趣,不由坐正了龙体,仔细考量祝修远的举荐。
陈皇旁边,端坐于凤椅之上的尤贵妃,则面露微笑,并时刻准备着,帮祝修远说话。
下面,文官之首的国相李忠,听了祝修远的举荐,两眼猛然睁大……他原先一直半咪着两眼的。
而其余出列举荐的文官们,稍稍呆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达成默契——
先将这个“外人”排除掉再说。
众文官一致对外,开始苦谏陛下,诋毁那什么江州刺史……
其中也有知情的,点出江州刺史就是祝修远岳父大人的事实。
然后借此抨击祝修远,说他唯人是举,要搞结党结盟那一套,不利于朝廷等等等等。
“陛下,臣举贤不避亲,那江州刺史董诚,的确是臣的泰山。”
祝修远倒挺淡定。
“陛下是否还记得,几个月前,江州先遭系列天灾,再受瘟疫横行,最后更是惨遭燕军围城!”
“嗯,朕自然记得,正是因为爱卿在江州,才能缕缕力挽狂澜,拯救江州万民于水火啊!”
陈皇感叹。
“陛下,其实拯救江州之功,不能单单算在臣一个人头上,其余官吏军民等,皆出力甚大!”
“哦?”
“特别是臣的岳父大人董诚,也就是现任江州刺史。他为官清明,极擅处理衙门中事,并且无论是抗击天灾,还是阻击燕军,背后的调度安排等,极为复杂,非一般人可为。”
“而臣的岳父大人,却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一丝不乱!陛下,若没有岳父大人背后之功,臣也不可能力挽狂澜!”
“陛下,臣之岳父大人,的确乃是当世贤才,堪当江宁县县令之职。故臣举荐江州刺史,董诚!”
祝修远这番话说下来,整个奉天殿中的群臣,都呆了。
人家这份功绩,是沉甸甸的啊!
而他们所举荐之人,有拿得出手的功绩吗?
不过一些酒囊饭袋罢了,哪有什么亮眼的功绩哟,即便有,能比得上人家的吗!
文官之首的国相李忠,面无表情,阴沉着脸,好似谁都欠他几百两的模样。
他稍稍抬眼,去看陈皇的表情。
却见那陈皇,面有丝丝愧疚,叹道:“哎,看来朕对董爱卿的赏赐,还是轻了些!”
国相李忠,见了陈皇这番表情,听了那番说辞。
他眼中神光一暗,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接着,李忠首次出列,拜道:“陛下,臣反对,江州刺史出任江宁县县令,不妥!”
“哦,为何不妥?”
陈皇茫然。
“陛下,江宁县县令之职,官职虽小,但责任却重。况且京城局势复杂,不比江州,若某些问题处理不擅,恐京城再无宁日,陛下,请三思!”
李忠说完后,马上就退了回去,并不多说。
祝修远微微一皱眉,心说这个国相李忠,看来与他不对付啊!
陈皇面色纠结,陷入为难。
不过那尤贵妃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劫,她笑着,准备帮董诚美言几句。
不过就在此时,文官序列中,排在第二位的杨廷玉动了。
他也是首次出列,首次发言。
只听杨廷玉说:“陛下,老臣以为,江州刺史出任江宁县县令之职,可!”
国相李忠不动神色,只动了动眉梢。
“哦,杨爱卿认为可以,有何理由?”
陈皇奇道。
在陈皇的印象中,这杨老头……算是比较有骨气有气节之人,也是一个真正的忠臣。
要不然上次江州一带遭受天灾瘟疫,陈皇也不会任命他为“江南西道观察使”,代天巡守了……
虽然陈皇私底下称杨廷玉为“杨老头”,但他的话,陈皇下意识认为是中肯的。
“陛下,臣记得,几个月前,臣执尚方宝剑,前往江南西道,代天巡守。曾因一件大功,直接以尚方宝剑破格提拔那董诚为江州刺史。”
“嗯,此事朕还有些印象,杨爱卿既代天巡狩,自然有此权力,朕也认同杨爱卿的决定。”
陈皇点头。
“那陛下是否知道,臣是因为何事,而破格提拔董诚为江州刺史的吗?”
“额……这倒是忘了。”
当下,杨廷玉当着满殿的文武百官,将董诚调查“侵吞三十万两茶税”之事讲出。
“由此可见,董诚此人,能力非凡,竟能勘破三十万两的侵吞巨案!此等能力,又如何做不得江宁县县令呢?”
杨廷玉说完后,也退回原位,不再多言。
整个大殿中鸦雀无声。
祝修远看向杨廷玉,心说这杨廷玉杨老,还真是他的大贵人!有空得再去拜访拜访。
而那国相李忠,微低着头,半咪着两眼,一张老脸一成不变的阴沉……城府之深,让人琢磨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凤椅上,尤贵妃抿着嘴,笑容十足,最后也插了一句:“陛下,太子在江州待了半月,也曾说过,在那江州刺史董诚的身上,他获益良多……”
“好,那此事就这么定了,江州刺史董诚,出任江宁县县令,此事勿需再议!”
陈皇做了最终的决定。
……
朝议结束,陈皇和尤贵妃离开,群臣也散去。
散去的群臣,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皆在感叹今次朝议……
国相李忠,与御史台大夫杨廷玉,两位文官大佬走在最后。
“杨老,别忘了,你也是文官一员!”
国相李忠声音冷冰冰,带着不满。
“国相大人,呵呵,本官的确是文官,不过那江州刺史董诚,从江州刺史任上,调任江宁县县令,也是文官内的事!”
杨廷玉笑呵呵,根本不惧一脸冰寒的国相李忠。
“哼!”
国相李忠冷哼一声,当先快步走远。
393.臣举荐董诚【五】
他紧走几步,追上前面的刑部尚书。
那刑部尚书老态龙钟,皱纹满面,走路都困难,显然已是行将就木了。
“尚书大人。”
“国相大人!不知国相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是……尚书大人也该管教管教手下的少司寇,切莫胡来,以免引发众怒……”
“呵呵,国相大人,我刑部,掌天下刑名、徒隶、勾覆、关禁。无人胡来,皆遵纪守法,请国相大人放心!”
“尚书大人好自为之!”
“呵呵,本官行将就木,没几天好过喽……”
……
另外一边,祝修远仍旧跟震泽王与刘文彩一行。
对董诚即将调任京城一事,刘文彩和震泽王都表达了恭喜。
祝修远自然客气一番……
就这样聊着天,出了紫禁城,再出了皇城,与言大山他们碰头后,原路回府。
这京城中,不禁宵夜。
因此各种美食杂耍等娱乐活动,层出不穷,令人应接不暇。
若说京城的夜里,何处最喧嚣最热闹,自然当属秦淮河畔。
那里不仅是游乐之人的好去处,也是各路美食小吃汇聚之地。
祝修远回府,转道此处,准备给娘子带一些美食回去。
却不成想,祝修远刚下马,走进这闹市中,就撞倒了一位小兄弟。
“这位小兄弟,对不住对不住……”
祝修远亲自去扶。
然而,当他将那位小兄弟扶起来,祝修远却是一怔。
因为这位“小兄弟”,他不是一个兄弟,而是……寇婉婉。
女扮男装的寇婉婉!
“祝兄,别来无恙!”
寇婉婉咧嘴一笑,虽身着男装,也化了男子的妆容,但……
“寇姑娘,你……”
“祝公子,哪里有什么姑娘,莫非公子很想见那寇婉婉寇姑娘不成?”
寇婉婉调皮的眨了眨眼,眼睫毛很长,一双大眼灵动,星光点点,仿佛有一种令人沉迷的魔力。
“寇……寇兄……”
“诶,这就对了。祝兄,你还不放开我?虽说男女授受不清,但两个男人拉拉扯扯……”
祝修远立即放开寇婉婉的手。
“寇兄,你怎会在此?”
祝修远有些蛋疼,真是到哪儿都能碰到她。
不过……一想到她的身份,还有她那父亲,祝修远就不忍大声呵斥责骂她……诶,都是苦命的人啊!
“哈哈,祝兄说笑了,此地风流,愚弟来此,自然是找姑娘取乐子的。祝兄又因何来此?莫非是为了寻那花满楼的寇婉婉姑娘?”
夜色的闹市中,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而言大山跟在后面,更加蛋疼……
不过,似乎这是一件能让恩母闹翻天的大事,他最好还是闭口不言,装作自己不在场的模样。
“自然不是,我来此,是为了捎带一些美食回府,好让我家娘子尝尝。”
“公子对董二小姐,可是真好啊,好生令人羡慕……”
寇婉婉忽然变回女版寇婉婉,声音也变了,没有刻意维持中性的音色,而是充满了幽怨。
祝修远不去看寇婉婉的眼睛,笑道:“这有什么,顺手为之而已。”
“祝兄,恭喜你了!”
寇婉婉变回中性的声音,像个男子似的拱了拱手。
“喜从何来?”
祝修远一边从街边小贩手里接过一个油纸包,一边与寇婉婉聊着。
“令泰山啊,终于从地方官吏,变成了京官,这可是祝兄的一大助力呢!”
“这……你都知道了?”
祝修远再次吃了一惊。
这件事,才刚发生本久,并且还是在深宫中发生的。
这寇婉婉,本事通天啊,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其实是祝修远想多了,寇婉婉手下的情报组织,还没牛到那种程度。
她只是关心祝修远的动向而已,所以总能收到有关祝修远的第一手资料。
这是有针对性的,所以看起来特别厉害。
“那是自然。”
寇婉婉故作神秘。
“诶,祝兄,奴家爱吃那个,你帮奴家买好不好?”
寇婉婉忽然指着小摊贩上的一种小吃,并拉着祝修远的手,在那撒娇。
“好,买,买……”
祝修远抽动了下嘴角,掏钱买了一份那种小吃。
那只不过是一种名为“玉带酥”的糕点罢了,不贵。
从小摊贩手中接过包裹着玉带酥的油纸包,祝修远顺手就递给寇婉婉。
“公子,奴家手里不方便,还是公子帮奴家提着吧。”
寇婉婉切换为女版,故意模仿董淑贞的小女儿娇态。
祝修远狠狠一抽嘴角,不过也帮她提着。
这时,那售卖玉带酥的小贩,见了此番景象,忍不住笑道:“客官郎才女貌,真是一对璧人夫妻,真是羡煞旁人啊!”
祝修远脑门一黑,这小摊贩……
还有寇婉婉的男装,也太假了吧。
不过那寇婉婉却是无比高兴,脸上笑得合不拢嘴,并随手丢过去一大锭金子:“说得好,赏你的!”
“诶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那小摊贩高兴坏了,就这一锭金子,需要他摆摊好几年才能赚到……
……
一刻钟后。
祝修远手里已经提了好多东西,都快提不动了。
这还是把给董淑贞买的美食转手让言大山提的情况下。
单单只提寇婉婉要的东西,他两手都提不动了。
并且,寇婉婉还不许祝修远将她的东西交给言大山提,不然她就泫然欲泣……
“寇兄,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告辞!”
“今日有幸能偶遇祝兄,实乃三生有幸,哈哈,有劳了。”
寇婉婉从祝修远手中接过属于她的油纸包。
祝修远转身离开后,寇婉婉还在后叫道:“祝兄,隔日愚弟请你吃酒,别忘了哦!”
祝修远拍了自己脑门一下。
心说这这寇婉婉,不仅多变,现在还玩上了“角色扮演”的游戏。
令人无语!
寇婉婉站在原地,目送祝修远一行人走远后,她身周忽然围拢一个人,却是那丫鬟小环,也做男装打扮。
“小姐,祝公子走远啦!”
“死丫头,我知道!”
“小姐,这么多东西,小环来提吧。”
“不,这是公子给我买的,我要自己提。”
说着,寇婉婉拎着一堆油纸包裹的美食小吃,返回花满楼。
……
花满楼,第四层,某个房间中。
圆桌上,摆满了一桌的美食小吃,旁边丢了一地的油纸。
“小姐,你平时不是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么?怎么一下子买了这么许多。”
小环在侧,调笑道:“该不会是因为,经了祝公子之手,这些东西也变得格外香甜了吧,嘻嘻!”
这话说得寇婉婉脸色微红。
“死丫头!”
啪!
寇婉婉趁小环不备,狠拍了她那娇臀一巴掌。
“还不去取碗筷来,这是公子专门为我买的美食小吃,我要通通吃完!”
“呀!”
小环被打得跳了一下,慌忙躲开。
“经祝公子之手后,平凡的东西也变得香甜了……”
小环做着死,慌不择路逃离此处,去取碗筷。
394.告诉你个好消息
话说祝修远下朝回府,折道秦淮河畔,为家里的娘子捎带一些美味小食,却“偶遇”了寇婉婉……
回到府中,天色已经大黑,城门也早已关闭了。
祝修远亲自提着那十多份小食,走进府中主宅。
董淑贞早已闻讯而出,抱着“狸花大将军”,飞一般奔来。
秋雯和夏舞跟在后面。
“夫君你回来啦!咦,夫君手上提的是什么?”
董淑贞随手一抛,将“狸花大将军”丢给夏舞。
迎上去时,却见祝修远两手都不得空,提着十几个油纸包裹。
她不由弯下了腰,仔细去瞧,瞪圆了两眼,眼中闪烁着光彩。
如今在京城,在这江城伯府,虽然没有人管着她了,可以自由出入府门。
需要什么东西,也可以自己出门采买。
不过,祝修远带回来的东西,她还是会好奇,会感兴趣。
尽管,祝修远出门上朝前,在府门口,他没能用这个理由说动娘子松手。
但实际上,祝修远还是捎带东西回家了,董淑贞也还是如以往那般感兴趣了!
“这是给你们带的宵夜,京城特色小食!”
祝修远抿嘴笑着,两手往上一抬,董淑贞弯下去的腰,也跟着上升。
“哇!好吃的宵夜!”
董淑贞拍手大叫,声如银铃,在这夜晚的府中,格外清脆,格外悦耳。
“姑爷,奴婢来提吧。”
夏舞上前,从祝修远手中接过那十多个油纸包裹,用手提着,那只“狸花大将军”,则交给秋雯抱着。
那“狸花大将军”,本是活泼好动的一只小猫崽,但经过董淑贞数日“调教”,它早已安静得像个美喵子。
尽管被董淑贞主仆三人轮流转手,它也安安静静的呆着,不时轻“喵”一声,然后它的喵头就会被抚摸一下。
祝修远将东西交给夏舞,两手空闲后,董淑贞立即靠过来,亲昵的挽着他的手。
“夫君,怎么去了那么久?上朝都说了些什么呀?”
众人一边往主宅的花厅走去,一边闲聊,秋雯和夏舞跟在后面,一人抱着“狸花大将军”,一人提着一堆美味小食。
“娘子,为夫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众人进得主宅花厅,祝修远在主位上坐下,看着非要和他坐同一张椅子的娘子,笑眯眯的问。
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则忙碌着摆弄美味小食,将包裹的油纸拆开,取出放在桌上,再端来茶水等物。
一时间,整个花厅中,都是小食的香味。
祝修远与董淑贞兀自聊着天,可把秋雯这小馋猫急坏了,那么多美味食物……仿佛在向她招手。
“要听,要听,夫君讲的话人家都爱听!”
董淑贞紧挨着祝修远,两人挤在同一张椅子上,她那小脸儿在烛火的照耀下,分外娇艳。
“呵呵,娘子啊,还记得几天前,送走漱玉那天吗?在城外十里亭,为夫曾答应过你什么?”
“额……”
一说到这个,董淑贞的兴致立即就低了下去。
“自然记得,夫君曾说,要想办法,将爹爹和姐姐接到京城……”
董淑贞说了一半,想起来什么似的,忙瞪圆了两眼看着祝修远。
“夫君你说的好消息,莫非……爹爹和姐姐要来京城了?!”
祝修远就爱看她那惊喜的小模样。
忍不住弯曲了食指,刮了下她的琼鼻。
董淑贞瞪大了两眼,追踪着夫君的手……她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种亲密的小动作,她心里也十分喜欢。
“娘子真聪明,猜对了,岳父大人和漱玉即将要来京城了!”
祝修远笑眯眯。
他自然也非常希望董诚和漱玉能来京城,不管怎么说,那样也热闹一些。
“太好了,太好了……夫君,夫君做到了,太好了!夫君你真厉害……”
吧唧!
激动不已的董淑贞,脑袋斜向上一探,已在祝修远侧脸留下一个浅浅的唇印。
祝修远稍稍懵逼,手抚那唇印,看着董淑贞,茫然道:“娘子……”
“哎呀夫君……人家太高兴了嘛……”
董淑贞害羞了,一头扎入祝修远胸膛,将发烫的脸蛋藏起来。
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伺候在旁,也不禁掩嘴浅笑……
“对了夫君,爹爹和姐姐能来京城,莫非……与这次朝议有关?”
过得一时半刻,董淑贞已经恢复如常,只是脸蛋还有些红,在那发问。
“不错!”
祝修远便将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和盘托出,绘声绘色。
众人边听祝修远讲述,边享用美味小食,竟将之当成故事来听了。
此间没有外人,所以秋雯和夏舞也坐了下来,跟他们一起享用美食……
吃得最认真、吃得最多的,自然是秋雯!
……
等祝修远讲完,小半桌的美味小食,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
“嗯,人家记住了,那贵妃娘娘,是个好人。那国相李忠,是个大大的坏人。那御史台大夫杨廷玉,也是个好人……”
董淑贞听罢,在那做总结,板着纤细的手指头。
她大眼分明,说得非常认真,看样子,似乎是要记住这些人,以便以后做些什么……
“今日太晚了,城门早已封闭,书信传不出去。等明日一早,为夫即刻去信,将此事告知岳父大人和漱玉,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朝廷的调任文书,只怕要不了几天就会下达。”
祝修远并未注意到董淑贞的异常。
“还有娘子,岳父大人和漱玉来京,也是住在伯府。他们的居住之所,就劳娘子你安排吧,打扫整理自不用说,最好也妆点一下府中各处,弄得喜庆些。”
祝修远继续吩咐。
“好的,夫君,人家记住了!”
董淑贞认真的点了点头,她眼珠转动,似乎已在思考,该如何完成夫君交代的任务。
祝修远交代完董淑贞,起身对秋雯吩咐:“秋雯,书房伺候!”
“诶,好的姑爷!”
秋雯一边与夏舞一起收拾桌上的残余,一边回应。
“夫君,这么晚了还要看书吗?”
董淑贞也跟着起身,跟在祝修远身后,大有一起去书房的架势。
395.形销骨立【一】
“嗯,还不算太晚,看半个时辰吧。”
祝修远举步往书房走去,主宅的书房就在这院中,几步就可以到。
他推开书房的门前脚走进去,董淑贞后脚就跟了进来,并主动去点蜡烛。
祝修远则在书架前转悠,随手挑了本前朝史书,随手翻阅着,返回桌案后坐下。
这时,秋雯已经来了,正在那研墨。
夏舞也来了,正在整理桌案上的书册、纸笔等。
而董淑贞则搬了张椅子,坐在祝修远对面。
她面前也摆了一本书,不过她的视线却落在祝修远身上,一手托腮。
静谧的书房,安静的夜晚,偶尔还有主宅外花园水池中的蛙鸣。
除此之外,就只有翻动书页的细微声音,还有研墨的沙沙轻响……
祝修远翻阅史书,很快入迷,进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境界。
秋雯和夏舞,忙完手里的活计,就自动退到祝修远身后,一左一右,在那。
至于董淑贞,她在书案对面,早已坐不住,轻手轻脚的走来走去。
最后不知何时,她已搬了张椅子,坐在了祝修远侧边,在旁边一手托腮,跟着夫君一起看书。
……
半个时辰后。
“今天就到这里吧,夜已深,都回房休息吧!”
祝修远合上史书,起身随口吩咐。
“哦,好的!”
董淑贞答道,迷迷糊糊,方才她脑袋不时点头,已然犯困。
祝修远走出书房,往他的房间走去,走到一半,果见董淑贞还跟在他身后。
祝修远不由停步,笑道:“娘子,你困迷糊了,你的房间在对面!”
“啊,哦……”
董淑贞脸蛋红红,转了个身,往对面走去。
“诶!”
祝修远叹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其实董淑贞并没有困迷糊,她就是想跟着他一起回房就寝。
可是……哎,时机未到!
不能逞一时之快,而枉顾娘子的健康!
……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祝修远起床洗漱毕,第一件事就是写信两封,分别写给岳父大人董诚,和董漱玉。
写完信后,第一时间就着人,快马加鞭送往江州,亲手送到岳父大人董诚和董漱玉的手上。
……
同一个早晨,江州。
董漱玉的丫鬟,春雪和冬梅,天还没有亮,她们就已经起床,互相帮忙洗漱梳妆毕,就准备伺候大小姐起床了。
准时准点,春雪和冬梅推开大小姐董漱玉的房门。
“小姐,小姐,该起床了……”
两个丫鬟轻声呼唤,充当“闹钟”。
其实以往的时候,她们的大小姐起床都很及时的,根本不用她们充当“闹钟”,时间一到,大小姐自然清醒。
可是……
自从二小姐和姑爷去京城后,她们的大小姐,就变成了这番模样。
其实两位丫鬟心里明白,董漱玉之所以起不来床,是因为头一天晚上……睡得晚!
或者说是失眠了。
并且,二小姐和姑爷不在的这几天,她们的大小姐,始终不见笑颜,她们也曾想办法逗大小姐笑,可是均告失败。
以前,大小姐顶着“克夫之女”的名头,虽不苟言笑,但私底下,主仆三人独处的时候,有时候也会笑的。
可是这几天以来,她们的大小姐一次也没有笑过。
仿佛活在梦中,不说笑了,就连话也变得很少!
“小姐,小姐,该起床了……”
春夏和冬梅端着洗漱用具,再次轻声呼唤。
终于,董漱玉悠然醒来,两眼打开,双目无神。
她瞄了眼春雪和冬梅,一言不发,轻轻掀开被子,坐立起来……
整个洗漱和打扮的过程中,董漱玉都没有说话。
春雪和冬梅两个丫鬟,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心情不好,也不敢乱说话,只小心翼翼的忙碌着。
一刻钟后。
董府后厅。
偌大的一个餐桌上,美味的早餐依旧,但吃早餐的人,却只有两个了。
董漱玉和董诚。
董漱玉默默的吃着早餐,只有刚开始的时候叫了声“爹爹”,随后便不再说话,只默默的吃着。
董诚很忙,他匆匆扒拉着粥,随便啃了一个馒头,便放下碗筷。
瞄了眼大女儿,只轻轻叹了口气,留下一句话,也就回房更衣,准备去衙门了。
其实小女儿和女婿赴京后,董诚也感觉有些孤独,所以他只稍稍劝了董漱玉一回,见没有什么效果,也就不再劝。
他想,等时间久了,这种亲人远离的伤痛,自然会愈合……
早饭后,董漱玉照例,带了两个丫鬟,去董氏茶庄坐镇。
似乎只有在这里,才能让她忘却烦恼……
忙碌中,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已是临近正午。
中午饭点,董漱玉就在茶庄后堂中解决,不过菜色齐全,香味儿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这是春雪和冬梅两个丫鬟特意准备的。
她们的小姐,这几天日渐憔悴了,脸色苍白,或许吃点好的,会有所帮助。
然而,董漱玉面对着一桌的美食,却食欲缺缺。
她本身饭量就小,食欲不是十分旺盛。
因而导致身形消瘦。
现如今,又进入这种不言不语的状态,食欲就更加不行了。
“小姐,你才吃两口饭,多吃一些吧,要不然就要饿坏了。”
“是啊小姐,等以后二小姐和姑爷回来,见小姐瘦骨嶙峋,形销骨立,还不心疼死……”
……
春夏和冬梅轮番上阵,劝董漱玉多吃点。
可是两个丫鬟费劲唇舌,董漱玉也才吃了半碗饭,满桌佳肴,几乎没怎么动过。
看着自家小姐日渐憔悴,脸色愈加苍白,两个丫鬟那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可是,她们也毫无办法。
小姐的心病,小姐的挣扎,她们都懂,可是,那几乎是一个个死结!
以她们两个小丫鬟之力,如何解得开?
哎!
……
“大小姐,大小姐,奴婢有事求见……”
正当此时,这茶庄后堂外,有一个丫鬟的声音传来。
那也是董漱玉身边的丫鬟,只不过没有春雪和冬梅的等级高,只适合干些跑腿等粗活。
“小翠啊,进来吧。”
春雪代为吩咐。
董漱玉坐在饭桌前,盯着一桌的佳肴发呆,一动不动,对丫鬟小翠的到来,她眼珠都没动一下。
所以春雪就代劳了。
396.形销骨立【二】
吱呀!
房门推开,那丫鬟小翠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小翠,有什么事要告诉大小姐的吗?”冬梅问。
“大小姐,春雪姐姐,冬梅姐姐,姑爷……姑爷来信了……”
“嗯?”
那面对着满桌佳肴正发呆的董漱玉,仿佛瞬间复活,立即起身,并看着那丫鬟小翠,视线最后落在她手里那个信封上。
“姑爷来的信?快给我!”
董漱玉伸手去取,原本苍白的脸蛋上,逐渐恢复了一丝红晕,原本无神的两眼,也逐渐有了一丝神采。
那丫鬟小翠忙将信封送上。
董漱玉双手接过,急忙往信封上一瞄。
只见信封上写着几个大字:“漱玉亲启”。
这字的字迹很是娟秀,仿佛出自女子之手,但笔画勾勒间,也有一种大气豪迈隐藏其中……这正是祝修远的笔迹。
对于妹妹贞儿教祝修远写毛笔字的事,董漱玉是知道的。
她急忙撕开信封,从中取出一页信纸。
她两手捧着信纸,缓步走动,仔细的阅读着,十分入迷。
一边,那春雪和冬梅皆松了口气,并挥手让小翠退下。
姑爷这份信,来的正是时候,简直就是一颗救急的特效药啊……
少时,董漱玉看罢此信。
春夏和冬梅仔细瞧去,只见自家小姐,果然不一样了。
脸色不再苍白,而是红晕满面,有些激动,也有些羞涩,并且,她那两眼眸光灿灿,眸如深渊,已经彻底恢复往昔!
“活”过来了!
“小姐,姑爷说了什么好消息?”
春夏和冬梅走过来,脸上也带上一抹笑容。
“你们知道吗,修远在京中走动,为爹爹谋得江宁县县令的职位,不久后,朝廷调任文书就会下达,到时候爹爹就能赴京,算是个京官了!”
董漱玉神清激动,也终于开了金口。
“京县县令呀,恭喜小姐,恭喜老爷!”
春雪和冬梅闻言,也是十分高兴。
“小姐,到时候老爷去了京城,小姐也就能跟着去了,再将茶庄往京城一搬……”
春夏开始憧憬。
“不,我不去京城!”
董漱玉脸上红晕不减,却摇头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啊?小姐不是一直都想去京城的么……”
“你这丫头,皮痒了不是,我几时一直想去京城了?”
……
主仆三人打闹一阵,嘻嘻哈哈,最后董漱玉竟是感觉到饿了,复又坐下,吃了两碗米饭!
……
江州州衙。
同一时间,董诚也收到了祝修远的来信。
读罢信件,董诚顿时激动得像个年轻小伙,在值房中走来走去,自言自语,激动得面色通红。
恰逢江州长史李林洲进来,找董诚商议一件事,见了董诚此番景象,吓了一跳,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董诚便将那份书信拿给李林洲看。
李林洲看罢,当即拱手道:“恭喜刺史大人啊!从地方刺史,调任京县县令,可谓一步登天!下官祝大人步步高升,早日位列朝堂,封侯拜相!”
“哈哈,林洲啊,言重了,言重了,此生能入京做一回京县县令,本官唯愿足以,封侯拜相,不敢想,不敢想啊!”
董诚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十岁,容光焕发,嘴角的笑容始终未曾消散……
董诚即将调任江宁县县令之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最迟三四天,朝廷的调任文书,就会送到。
到时候,董诚就可以收拾包袱,赴京为官了!
当然,江州刺史手头上的工作,还是要“交接”一下的。
而接替董诚做江州刺史之人,正就是现在的江州长史,李林洲。
……
董诚迫不及待,当即就开始权力交接,带着李林洲,熟悉每一样事物。
……
晚上下值回家,董诚见整个府中人来人往,小厮丫鬟等往来奔跑,一片忙碌景象。
与前几天相比,整座府邸都好似活过来了般。
晚饭时间。
这后厅中,虽只有董诚和董漱玉两个人,但今早那种沉默冷清的状态,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玉儿啊,此番为父赴京,你也跟着为父一起去吧,可以把茶庄整体搬到京城……”
董诚一边吃饭,一边做安排。
“不,爹爹,女儿不去京城。”
董漱玉脸色微红,放下碗筷。
“不去?那怎么成!”
董诚也放下碗筷,凝着眉头。
“为父,贞儿,还有贤婿,以后都在京城了,只有你一个人留在江州,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可是爹爹……”
“没有可是,等几日后,为父赴京之时,你也跟着为父一起!为父宁愿不要茶庄这份产业,也要带你去京城!”
“爹爹……”
“哎,玉儿啊,这几天……贞儿远在京城,为父这心里啊,实在担忧,也实在想念。等我们都去了京城,你一个人留在江州,难道也要让为父日日担忧,日日想念吗?”
“玉儿啊,从小到大,你都是听话的,识大体的,怎么这次……你也想像贞儿那样,让为父时刻担忧吗?”
“爹爹,女儿知道错了。请爹爹放心,等爹爹赴京那天,女儿也跟着去!”
董漱玉起身一拜,低声说着。
不过没人知道,她拜下去的脸上,已经布满激动的红晕,嘴角也微微上扬……
“诶,这就对了嘛!”
董诚自然老怀畅慰。
接着,两父女又商量了一个时辰,为几日后的赴京之行做着安排。
……
京城。
自那日京中大乱后,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当真是腥风血雨的两天。
刑狱司的捕快,满城出动,日夜抓捕……
很快传来消息,刑狱司又抓捕了两千余人。
之所以又抓捕这么多人,是因为审讯那一千多人的结果。
几乎都是受到连坐的……
除了从黑衣人手中抢救下来的部分证据外,刑狱司还借此,发现了许多埋藏的陈年旧案,或者窝案……
刑狱司的捕快“肆意”抓人,弄得京中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被抓之人,就是自己!
一时间风声鹤唳。
不过有人愁,自然就有人欢喜。
此次事件中,愁的人自然是被抓捕的官吏,或者担惊受怕的官吏。
而高兴欢喜的,则是满城的百姓!
397.董淑贞吹牛
“抓得好!”
“这些贪官、庸官、坏官,就该通通抓起来……”
“刑狱司为民除害,好样的!”
“诶你们听说了吗,刑狱司连夜审讯,无罪释放了千余人人,判监刑者数百人,判流放者数百人,罚没入贱籍者数百人……判斩刑者,多达八百多人……”
“什么,要斩八百多人的头啊,那该流多少血?血流成河……”
“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支持刑狱司!”
“也不一定,我悄悄给你们说,这次的事件,不一般,据说这些人啊,与那神雷坊有联系。陛下曾下了谕令,但凡牵扯到神雷坊的,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
“嘶……”
“如此说来,这八百多人中,可能也有些是冤枉的了?”
“可能有吧,但不多,这些人在京城为官多年,作威作福……”
“来消息了,来消息了,刑狱司刚刚宣布,将于明日午时,在菜市口聚中斩首!”
“什么!明天,这么急的吗?”
“一下子就斩八百多颗头啊……”
“你们不知道,这两日来,上奏弹劾刑狱司少司寇大人的,还有上奏求情的折子,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还有皇城承天门外,跪倒了一地的文武官吏,跪求陛下开恩……”
“但是,陛下在此事上十分强硬,凡是弹劾刑狱司的折子,或者求情的折子,一概烧毁。承天门外跪求的文武官吏,陛下一个也没有召见……”
“如此看来的话,那八百多人,真是死定了!到时候菜市口,必定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李兄,明日我们结伴去那菜市口,观看行刑如何?”
“要去你自个去,拉着我做什么!”
“李兄,说来惭愧,愚弟……有些怕……”
“滚……”
……
江城伯府。
“夫君,明日菜市口砍脑袋……妾身想去看。”
“不行,那场面多血腥啊,小孩子看了会做噩梦的!”
祝修远自己都不想去,更不愿自家娘子跑去凑热闹。
当然,其中还有个深层次的原因。
那就是因为祝修远有些心虚。
搞这么大了啊!
竟然一次性砍掉八百多颗脑袋!
祝修远近来每日读史,对这个世界的历史也算比较了解。
虽然历朝历代,都不乏残暴之君。
可是,像这种一次性砍掉八百颗脑袋的壮举,还是第一次出现!
这必将是一场栽入史册的大事件!
按理说,作为历史的见证,祝修远该去瞧一瞧的。
“嗯……可是夫君,人家想去看嘛,再说了,人家身手高强,不怕冤魂。只要它们敢来,妾身见一个打一个,一定揍得它们拼了命的去投胎,后悔做鬼!”
董淑贞缩在祝修远怀里,挥舞着小拳头,在那磨人。
“呵呵。”
祝修远咧嘴一笑。
“娘子啊,你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了,怎么还对这种事感兴趣?不应该啊!”
“要去,要去……夫君前两日才答应过人家,要带妾身出门游玩的,并说好了,不许说忘了或者借故推脱。”
“额……有吗?”
“呀……夫君果然忘了!不依不依,夫君亲口所说,人家可是记在心里了!”
……
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在后偷笑不已。
她们最喜欢看姑爷和小姐嬉闹了,似乎这样特别有趣。
然而,祝修远忽然回头,看着偷笑不止的秋雯,说:“还笑,明天你跟我和娘子一起去菜市口,看刽子手砍脑袋!”
却原来是祝修远没有磨过董淑贞,被迫答应下来,明日带她去看那行刑的场面。
“啊!不要,不要,姑爷,奴婢不要去……”
秋雯吓坏了,尖叫着跑开。
“胆小鬼!”
董淑贞等在后嘲笑。
……
第二日。
午时。
菜市口。
这里是行刑的地方。
今日,这里人头攒动,堪比夜晚的秦淮河畔。
祝修远一行,去得比较早,因此占了个比较好的位置。
什么地方呢?
那是菜市口附近的一家酒楼。
二楼的一个包厢中,祝修远、董淑贞,还有夏舞、言大山,及数个金吾卫在其中。
他们临窗往下看去,可以一窥整个刑场的全貌。
“哇,好多人!”
董淑贞抱着祝修远一条胳膊,探出一颗头,瞪圆了两眼,在刑场周围四处扫描。
“小姐你快看,那些就是刽子手,好大一把鬼头刀!”
夏舞惊呼,以手比划,似乎正拿着一柄鬼头刀在劈砍。
祝修远则持续无语中。
辛亏,他找了这么个相对独立的地方。
要不然的话,他不知道要收到多少异样的眼光。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那刑场上,隐约传来一个声音。
这时,前来观刑的京中百姓,顿时沸腾了,闹哄哄的。
“夫……夫君,要开始了!”
包厢里,董淑贞抱紧了祝修远的胳膊,将半颗头藏在祝修远身后,看向刑场的那只眼睛,瞪得溜圆,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祝修远见董淑贞此番动作,这明显就是害怕的表现。
他笑着,正想取笑一番,忽然,耳边传来两声尖叫,高分贝的,简直要刺穿耳膜。
祝修远急忙往刑场的方向一看,原来已经开始了,第一批头颅,已经落地……
他再撤回视线,看向侧边的娘子她们。
却见董淑贞整个人,都缩进了他的身后,两手死死的抱着他的腰,小手很用力。
反而是那夏舞,不曾躲闪,两眼还睁得大大的,盯着那刑场……
“娘子,我就说你会害怕的嘛,要不别看了,我们回去吧!”
祝修远劝道。
“不,不,我能行的,我能行的……”
董淑贞抱紧了夫君,慢慢探出半颗头,往那刑场的方向望去。
此时,刑场上的刽子手已经在斩第二批犯人。
“啊!砍头了,砍头了……”
董淑贞再次尖叫一声,慌不迭躲入祝修远身后……
……
祝修远他们终究还是半途而废了。
准确来说,只看到第四个批次,他们就已动身回府。
相当于只看了个开头而已。
那董淑贞的确是吓坏了,回府的过程中,她片刻都不愿远离祝修远。
只要离开一会儿,她就吓得大哭大叫,并声称有无头之鬼来找她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