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9 求助
可是董淑贞铁了心要与夫君“共患难”,她一直在酝酿着踏出前进的脚步。
虽然很久很久,她都未曾踏出脚步,但绝不可能后退的。
所以,夏舞拉不动。
“秋雯,你躲那么远做什么,快过来帮忙一起拉小姐啊!”
夏舞忽然回头,盯了眼躲在数丈开外的门背后的秋雯。
“哦!”
秋雯答应一声,挪动脚步,好像她的鞋子中有根刺似的,她的脚步太慢了。
夏舞拉拽董淑贞的动作慢慢停止,回头看着秋雯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她……都快无语了。
好不容易,秋雯往这边走了一丈远的距离。
可就在这时,那验尸房中,忽然传出一个呕吐之声,从声音上来看,此人吐得排山倒海,犹如银河直下。
并且这个声音也来的非常突然。
受此惊吓,那秋雯捂着耳朵大叫一声,然后拔腿就往回跑。
这次,她不是回到之前藏身的门背后了,而是直接跑出了验尸房院子的院门……
并且她还一路跑一路惊叫,声音越来越远。
夏舞见了这一幕,都已经傻掉了,她不该啊,不该叫胆小鬼的秋雯来帮忙。
容不得夏舞多想,忽然,被她紧紧拉拽着的董淑贞,忽然叫道:“夫君,你……怎么吐成这样了……”
夏舞忙回头看去,果见姑爷被言大山搀扶着走出验尸房,姑爷还边走边吐……
“快,快去打水来!”
董淑贞吩咐一句,就冲了上去,赶紧帮忙搀扶和捶背之类的。
夏舞“哦”了一声,忙奔出小院,前去打水。
直到她端了一盆清水回来后,夏舞方才反应过来……姑爷,竟然呕吐了!
没错!
祝修远兴冲冲跑进验尸房,待看清楚内里的情况后,祝修远就开始大吐特吐,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原来此次验尸,董诚他们为了从刺客身上多获取一些信息,就破开了他们的肚腹……【这就不细写了,又不是恐怖小说】
当下,言大山、董淑贞,还有夏舞三个,合力折腾祝修远,祝修远清水漱口,又连续呼吸几大口新鲜空气后,他终于逐渐恢复过来。
“夫君,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董淑贞十分殷勤的垂着他的背,满脸关切,一双大眼很是明亮。
“没事,现在好多了……我们就在外面等吧。”祝修远稍显尴尬。
“好啊好啊!”
董淑贞脸上立即浮现喜色,如果夫君在外面,那她也就不用进去了。
不一会儿,董诚、少司寇,及府衙和刑狱司的捕快等,还有三四个仵作,一起走出验尸房。
“岳父大人,少司寇大人,情况如何?”
祝修远忙迎上去,董淑贞和言大山也移步跟了过来。
那少司寇抢先一步开口:“收获不错,通过面相来看,其中的确有一个大蕃帝国的人,我们都明确了这一点。”
“还有,我们破开了他们的腹……”
少司寇显得非常兴奋的样子,张口就来,全然没有注意到,祝修远及董淑贞的脸色都变了。
“少司寇大人,过程就不用说了,大人直接说结果吧。”祝修远赶紧阻拦住,要不然再听少司寇详细描述一会,他又该呕吐了。
他旁边的董淑贞见此,心内顿时一阵感动,还是夫君体贴她,怕吓着她了……感动之下,董淑贞不由再次抱紧了他的手。
“少司寇大人,你看,你这么一说,都吓着我家娘子了!”祝修远又无耻的补充道。
少司寇眉头一挑,心中暗道了句:“女人就是麻烦”!
然后直接说结果:“这批刺客,果然是蓄谋已久,他们在京城中,恐怕都潜伏了半个月之久!”
“半个月?”
祝修远陷入沉思,半个月前,李继业作为梁国使者,刚好来到京城……
“我们通过……他们的吃食,大致划定了他们的活动范围,接下来,我们就将着重在这几个区域布防。”
“如此就多谢少司寇大人了!”祝修远拱手一礼。
“诶,江城伯勿需客气,我们乃‘京城双绝’,互相帮忙是应当的,哈哈,再说,京城中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太过严重,我刑狱司也是责无旁贷啊!”
少司寇笑着搓手,他脸上那条刀疤看起来像是小丑的装饰一般,带着一种喜感。
“贤婿啊,今日你也受惊了,要不就先回去歇着吧,抓捕刺客之事,有本官和少司寇大人就行了。”
这时董诚上前一步说道。
“那好,那就有劳岳父大人及少司寇大人了!”祝修远再次一拱手。
于是,祝修远携了娇妻,返回府中暂歇。
而董诚和少司寇等,则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抓捕刺客之事……
同时,整个京城中,早已戒严。
城门封闭,街上无一人胆敢停留。
除了润州府衙与刑狱司在行动之外,那负责驻防京城的御林卫,也遵从皇命,满城出动,四处搜捕……
整个京城中的局势,顿时十分紧张。
且说那祝修远,回到府中后,先是沐了个浴,再躺在卧榻上暂歇了一会儿。
今日着实紧张刺激,先是在街头上差点遇刺,然后又是朝堂激辩……
这一刻,倒是安宁了。
祝修远躺着小咪了一会儿,忽然,他睁开两眼,心中缓缓道:“我竟忘了寇姑娘的手下!”
寇婉婉手下的情报搜集能力,祝修远早就见识过了。
非常强大!
不知针对此次刺杀事件,寇婉婉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呢?
祝修远越想,心里就越痒,于是他一骨碌爬起来,唤来秋雯更衣,再吩咐言大山准备出行事宜。
却不成想,那董淑贞为了与夫君共患难,竟一直守在他房门外。
他这一动,就意味着要出门,这可激动坏了董淑贞,她忙也吩咐更衣,准备与祝修远一起出门。
“夫君,妾身也准备好了,夫君去哪?妾身也跟着去,保护夫君!”
董淑贞换了衣服,跑到祝修远面前,挥舞着小拳头,脸上有种激动的红晕。
祝修远不由咧嘴,他此次出门,乃是去找那寇婉婉……
【求月票】
570 打赏
好在祝修远灵机一动,说这次出门是为了查案,要去一些很恶心的地方,不方便带她去。
然后,再拉来董漱玉,眼神示意董漱玉拉走她亲妹妹,去佛堂拜佛求平安……
江城伯府中,专门为董漱玉建造的佛堂,早就建好了,金碧辉煌,宝相庄严,非常气派,很有那种寺庙的感觉,祝修远走进去都是刹那失神……
在祝修远和董漱玉两人的游说下,董淑贞被半推半就,去到佛堂,与她姐姐一起拜佛求平安。
祝修远终于摆脱掉累赘,坐上言大山驾驭的马车,直奔钞库街琵琶行。
半个时辰后。
祝修远已经站在花满楼第四层,寇婉婉的闺房门口。
“公子请进,小姐正等候着呢。”
小环笑着推开房门,斜手做了个手势。
祝修远点了点头,举步走进,那小环再将房门关上。
“公子终于来了,奴家就知道公子会来的……”
刚一进入,那寇婉婉就迎了上来。
但见寇婉婉珠摇玉翠,长裙广袖,领口开得很大,脸蛋儿肌肤白皙得晃眼,五官精致秀美,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好像会说话似的,琼鼻下的小嘴儿鲜艳如桃瓣。
不由分说,寇婉婉直接扑了过来。
霎时间,祝修远顿觉香气扑鼻,他已然搂住了一个盈盈一握的腰肢。
祝修远不由挑眉,每次见到寇婉婉,都是这种涩气满满的场面……
是他的问题?
还是她的问题?
不过现在祝修远没时间研究这个,乍见寇妖精此举,他紧绷了一整天的心忽然无比放松,被一种其他的感觉所填满。
那搂住了腰肢的手,不由往回一用力。
“哦!”
寇婉婉应力发出一声轻哼,整个人好似没有力气似的,竟好似直接“摊”在他身上了,一阵柔软。
祝修远嘴角一咧,压下心里的悸动,就这么搂着那腰肢,缓步往里面走去。
“今日发生的事,想必姑娘都已知晓,我现在来此,就是想从姑娘这里得到一些线索。”
祝修远也不客气,这位都是娃他娘了,是自己人,直接点明来意即可。
“早知公子要来,奴家早就准备好了……”
当下,寇婉婉便将她的人追踪那些刺客的事告知,并将后续收到的情报都告诉祝修远,一点也没有保留。
“公子,这些刺客来头不小,奴家的人需小心再小心,不敢过于靠近……所以还需一些时日,当可彻底掌握他们的落脚地。”
“不过公子放心,这个时间不会太长,朝廷限公子三日内破案,完全没有问题……”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啊,如此一来,我这心里总算是放心了。”
祝修远不由长舒一口气。
“嘻嘻!”
忽然,寇婉婉嬉笑不停,她身高比祝修远矮了半个头,但却两手环住了祝修远的脖子。
她这一笑起来……
祝修远低头看去,只见其面若桃花,香腮晕红,两个媚眼儿勾魂摄魄,闪烁着某种异样的神采。
祝修远一见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要开始作妖了。
“公子,奴家此番立了大功,求公子打赏!”
寇婉婉声音很腻,极尽柔软,让人听了心里发慌。
“姑娘确定要打赏?要不还是别的吧。”
所谓的“打赏”,是他与寇婉婉之间玩出来的一个新鲜玩意儿。“不,就要打赏,奴家准备好了,公子来吧!”
祝修远现在心情也比较放松,因为寇婉婉的手下都已经锁定了那些刺客,此案告破,是迟早的事。
于是他也起了与寇婉婉玩闹一番的心思。
正好舒缓一下紧张的心情。
于是祝修远嘴角稍稍上扬,搂着她腰肢的一手,缓缓离开,并杨了起来。
不过祝修远并未急于做任何动作,就那么盯着寇婉婉那张脸。
寇婉婉仰头也看着祝修远,脸上笑容越来越浓,但眉宇间有种即将被欺负的神色,眉梢颤动,眼中逐渐带上一种哀求、忍受的眼神,楚楚可怜。
她眸光闪闪,眼珠像是黑宝石似的,真是一个仙女也似的人品。
可是就这么个仙女也似的大美人,现在却眼带哀求、忍受的神色,既像是求祝修远别动手,也像是在催促……
一与寇婉婉这种眼神对上,祝修远心中顿时涌起一种暴虐的冲动,那稍稍扬起来的手,指尖都在微颤。
啪!
忽然之间,趁寇婉婉不备,祝修远那杨起来的手,直接一巴掌拍了下去。
“嗯……”
这个巴掌来得太忽然了,寇婉婉整个身体,下意识一颤,并应掌轻哼。
祝修远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那张脸蛋儿。
只见其眉头稍稍一蹙,似乎是在忍受那种痛楚。
但更像是在享受。
祝修远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下意识颤抖的扭动,这是一种本能反应。
待痛感稍减,那寇婉婉又开始作妖,眉头一舒,小嘴微张。
小小一点粉舌伸出,舔了舔桃瓣也似的嘴唇。
并说:“公子,再大力点,打疼奴家!”
祝修远心里火烧一般,再次扬手,但他并不急于再拍下去。
这等待的过程,才是最难捱的。
那寇婉婉的眉头越蹙越紧,呼吸渐粗,预想中的狠拍还没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她浑身始终都紧绷着……
啪!
忽然,不经意之间,祝修远再次动手,这次加大了力道。
寇婉婉惨哼一声,像是解脱,也像是得偿所愿的满足。
啪啪啪啪!
当下,祝修远连拍了数十下,最后手都麻了,这才停止。
那寇婉婉则一会儿紧绷,一会儿舒展,犹如登上了天堂,两手环着祝修远的脖子,吐气如兰,媚眼如丝……
“公子,再赏我!”
祝修远颤抖着手,勾起她那雪腻的下巴,张开血盆大口就撕咬下去……
玩闹一阵,两人洗了把脸,约定好传递消息的方式,然后祝修远就离开,坐着马车返回江城伯府。
转眼间,时间已经来到天色擦黑时分。
那李继业昏迷了大半日,终于清醒了过来。
祝修远得了消息,快马加鞭赶到驿馆的时候,正好碰见那梁国副使,被训得昏头土脸的出来。
【求推荐票,求月票】
571 进展
他见了祝修远,面无表情,低着头快步离去。
祝修远目送他一会儿,不用说,李继业醒来后,想必是了解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这梁国副使太过分了,于是李继业就训斥了他。
祝修远不去管他,在下人的带领下走进李继业的病房。
“李兄!”
祝修远拱手上前,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李兄休息了大半日,面色倒是好了许多,李兄醒来,我这心里就放心了。”
“祝兄!”李继业正背靠着床沿,他拱了拱手,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我已经知晓了。”
“那些刺客,本是为了我而来,他们不仅差点刺杀了祝兄,还害的祝兄在朝堂上被诬陷……祝兄放心,方才我已经狠狠的训斥了那副使!”
李继业还是有些虚弱,他半坐在卧榻上,气血上涌,那是被梁国副使给气的。
“诶,今日之事……一言难尽,都过去了,我现在正全力搜捕刺客!这些刺客真是太嚣张了,我一定要抓住他们!”
“师兄,现在有何进展?”
在旁边端茶倒水亲自伺候李继业的李卿奴开口问道。
并为祝修远倒来一杯茶。
祝修远起身两手接住了,他回忆了一番,避开那些恶心的事,将今日获得的结果一一告知给他们知道。
因从寇婉婉处得知,她的手下已经锁定了刺客,所以祝修远心里非常放松。
但这点却不能透露给李继业和李卿奴知道,他只是请他们放心,三日之内,他一定可以抓住那帮刺客的。
聊完了刺客的事,祝修远又与李继业聊了些别的,半个时辰后,祝修远起身告辞。
“祝兄!”李继业忽然叫住转身的祝修远。
“李兄有何事?”
“遇刺之事,本就与祝兄无关,祝兄请放心,待三日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连累祝兄及令泰山的!”
这话听起来,倒与李卿奴在宫门口所说的一致。
不过……祝修远方才说了好多遍,他一定可以抓住刺客的话,看来他们都没有听进去,估计还以为祝修远是在安慰他们……
祝修远也不点破,只拱手拜谢,然后离开驿馆,再次返回江城伯府。
天色大黑了。
可董诚还没有回来。
还在外面为暗杀一案奔波。
所以晚饭的饭桌上,就之有祝修远、董淑贞和董漱玉三人。
饭后。
三人也没有回去休息,等在这花厅……祝修远稍稍有些内疚,此事他是当事人,结果却在家中闲坐……
很晚之后,董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据他所说,忙活了这么许久,进展却不大……
董淑贞、董漱玉她们的情绪都不太高,为此事担忧着。
的确,若此事不能妥善处理,将为江城伯府留下诸多隐患。
祝修远叹口气,寇婉婉那边的消息,他还不能说,只得好生的安慰了他们几句,然后各自回去休息。
一夜无话。
第二日。
京城中仍在戒严,局势不明,百姓们都不敢走出家门。
祝修远也没再歇着了,加入董诚和少司寇他们,一起四处奔波查案。
然而一整天过去了,像这样查,无异于大海捞针,还是没有丝毫结果。转眼,时间来到第三日。
今天就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了。
满朝文武,还有宫里的陈皇,甚至全城百姓等,都在等待着,期盼着,期盼最后的结果对他们有益。
整个京城,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大街小巷一个人都没有,与数日前的上元佳节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私底下,却早已是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伺机而动。
当然,所有目光的焦点,就是本次刺杀的案情。
今日是最后一天了,若祝修远不能在今日内破案,京城的局势又将发生未知的变化……
祝修远心里倒是挺淡定的,寇婉婉那边也曾传递过几次信息,通过言大山送来的纸条。
最近一次,纸条上面说将在今日的傍晚时分,应该就能行动了。
请祝修远做好准备。
并将刺客们的落脚地准确的告诉给了祝修远。
为避免打草惊蛇,也为了预防走漏消息,祝修远将那些纸条看完后,都投入火盆中烧掉。
只待今日傍晚时分,出动人马,将那窝刺客一锅端掉!
申时末酉时初,大概下午五点钟左右。
润州府衙。
应祝修远的要求,董诚、少司寇,还有润州府衙的捕快,及刑狱司的捕快等,都回到润州府衙歇脚。
理由是大家忙活了一天,都累了,现在又临近晚饭的饭点,不如先回到府衙,吃一顿由董玉楼送来的可口饭菜再说。
待养精蓄锐,再继续忙碌奔波不迟。
实际上,祝修远是在为傍晚之后的行动做准备。
将众人聚集在府衙,第一可以休息一下,第二也是聚拢人力。
董诚、少司寇及捕快们欣然同意,众人纷纷在府衙大堂席地而坐,锤着走了一整天的腿脚,等待可口饭菜送来。
祝修远则抽空,寻了个理由,暂离府衙大堂,在一个相对隐秘的地方,对言大山进行了一番吩咐:
“大山,你亲自跑一趟,先去董玉楼请师父,请来府衙,就说我已有刺客的线索,请他老人家出手相助!”
祝修远暗中咬牙,等了三日,终于能够行动了!
这三日内,老乞丐虽然也住在董玉楼,但刺客还在潜逃,他始终未曾大醉过,为的就是要帮祝修远捉拿那群刺客。
“知道了恩公!”
言大山目光如炬,两手一拱之后,转身就走。
言大山是仅有的一位知道寇婉婉的手下在跟踪刺客的,因为传递消息的纸条,都是通过言大山之手。
对于此事,祝修远也就没有对他隐瞒。
言大山嘴也很紧,不可能像个大喇叭似的到处宣传。
“稍等!”
祝修远一摆手,忽然想起一件事。
“恩公请吩咐?”
“请动师父他老人家后,你再去一趟驿馆,就说案情有了重大突破,请安乐公主及乾王共同前来见证。”
那梁国乾王李继业经过多日的调理,那点小伤,早已痊愈,活蹦乱跳的,祝修远请他来见证,倒不用怕累着他了。
572 蓬莱
【还是改回两更模式吧……】
“对了,还有那梁国副使,也一并请来!”
祝修远一提到梁国副使,嘴角就不由往上勾动。
言大山自然瞧见了祝修远这个表情,他稍稍一愣,心里有些疑惑,但也只拱手道:“恩公请放心,属下这就去了。”
“嗯,去吧,记住,莫要走漏了风声!”
“是,恩公!”
目送言大山出门,并骑上马消失在街道上后,祝修远才回身,准备回府衙大堂。
然而,祝修远刚转身过来,乍见身后竟有一个人。
离他也就两三寸的距离,吓了他一大跳。
“嚯!”
祝修远条件反射般往后跳了一步。
待拉开距离后,祝修远看清楚了,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是他那小娘子董淑贞。
“诶……娘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祝修远的心刚放下去,马上又提了起来。
这董淑贞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方才与言大山之间的对话。
“夫君方才和言大山说什么呢?他怎么骑马走了呢?”
董淑贞走过来,亲昵的挽着他的手,并仰起一张满是疑惑的小脸蛋。
祝修远一听她这么问,就知道她应该才来不久,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妾身方才吓着夫君了,是妾身的不是……”
“没什么事……”祝修远笑着,拍了拍她那脸蛋儿,“为夫想起了一些事,吩咐言大山去办,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先回去吧,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哦……”
董淑贞有些迷糊,但祝修远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多问,只挽着他的手,跟着他的脚步,往府衙大堂走去。
不过董淑贞的情绪不太高,脸蛋儿上没有往日的笑容,走路也没有一蹦一跳的了,她凝着两道弯弯的柳眉,大眼中带着一丝担忧……
“夫君……”
两人走到半路,董淑贞忽然驻足,并拉停了祝修远。
祝修远疑惑的看着她。
“要不……要不今天晚上,我们……带了姐姐和爹爹,还有秋雯夏舞她们,一起去……一起去浪迹天涯吧!”
董淑贞仰着脸,大眼闪亮,又加了一句:“我们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祝修远霎时愣住,他盯着一脸认真之色的董淑贞,心里非常奇怪。
她怎么会产生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呢?
还浪迹天涯?
她那小脑瓜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京城中的烦心事太多,这两日间,爹爹和夫君都瘦了一圈……我们去寻找一个世外桃源,嗯……”
董淑贞歪着脑袋想了半晌,然后喜道:“夫君,妾身看那‘蓬莱仙山’就不错,还有‘方丈’、‘瀛洲’等,都是很好的地方,书上都有写的!”
董淑贞自以为想到了三个绝好的落脚地,立下如此大功,于是在那期待的看着祝修远,等祝修远重重的夸奖她。
而祝修远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嘴角不由咧开,想笑,可是迎着董淑贞那纯真和求夸奖的眼神,他又笑不出来。
祝修远就那么盯着她,这一刻,祝修远心里的感觉很奇妙。
“呃……夫君,你怎么了?”
董淑贞脸上得意的笑容及求夸奖的神色,逐渐消退,转动黑宝石般的眼珠,探究的盯着祝修远,不知他为何是现在这幅表情。
“娘子,你是认真的吗?该不会是临时起意的吧?”
祝修远憋了许久,就只憋出这句话。
“不是,妾身这两天想了很久,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都在考虑这个问题。”董淑贞立即收起探究的眼神,神色十分认真。
“可是那海外仙山上,除了山、树、海水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没有美味可口的饭菜,没有各种小食,甚至就连人都没有几个。”
祝修远每说一句,董淑贞那两只大眼就转动一下,似乎是在脑袋中模拟什么都没有的情景。
“海外仙山,听着好听,其实什么都没有,娘子你果真想去吗?”祝修远笑着问道。
“去,当然要去,只要有夫君在,妾身就不怕!”董淑贞说得一五一十,面色十分认真。
“真是为夫的傻娘子……”
祝修远笑着摸了摸她侧边的发髻。
“这件事为夫知道了,等过了今晚再说吧!”
“嗯,妾身都听夫君的!”
董淑贞脸蛋儿上重新绽放出一朵纯真的笑容,能将人的内心都给融化掉。
祝修远则苦笑摇头……
此事已了,于是两人继续走向府衙大堂。
董玉楼的饭菜已经送到,众人已在胡吃海塞,场面一度十分勾人食欲。
今晚上还有一场重大活动,需得先补充体力,于是祝修远携了娇妻,也开始吃吃喝喝。
不一时饭毕。
这府衙的大堂中,已然瘫了一屋子的捕快。
因董玉楼的饭菜实在太棒了,但是很贵,大部分捕快都是第一次吃,这种美味入口,舌头都差点吞进肚子里。
所以他们吃撑了。
正瘫在大堂中休息消食。
又过得一会儿,那言大山返回,并将老乞丐与李继业、李卿奴都带了来。
“师父!”
祝修远和董淑贞立即迎了上去,祝修远腆着一张脸笑道:“师父,此番就劳您大驾了,嘿嘿嘿……”
“好说好说,哈哈,此番来京,老乞丐这肚子可享福了……哈哈,区区几个毛贼而已,不在话下,哈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待解决了那几个毛贼,老乞丐还要好生的大醉一场,三天三夜不醒!”
老乞丐十分豪迈,一手握着那只硕大的酒葫芦,说话间都已经连续喝了好几大口。
另一手则拍着他那好似怀孕般的肚皮,咚咚作响。
这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非常有趣。
不过他说的话,却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捉拿毛贼?
哪里来的毛贼?
董诚、少司寇,甚至一同赶来的李继业和李卿奴等,都是一脸茫然。
众人心想,老乞丐该不会又吃醉酒了吧?
祝修远见完了老乞丐,又对李继业和李卿奴拱手:“李兄,公主殿下……嗯,副使没来?”
“哦,那副使不知做什么去了,没有找到,所有就只有我们两个来了,不用管那副使。听说这案子有了线索?”
一提到梁国副使,李继业眉头就是一皱。语气也有些冷意。
看来在这几日内,李继业与梁国副使之间,恐怕相处得不是很愉快。
祝修远自然觉察到了这一点,他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现在不好说这个。
既然人都到齐了,时间也差不多,该是出发的时候了。
“各位,各位……”
祝修远忽然四下拍手,大声招呼,就像是街头表演的艺人似的,到处吸引人的注意力。
董诚、少司寇两人,先前因奇怪老乞丐的言辞,已经走了过来。
现在见祝修远如此言行,他们心里更是奇怪。
然后,所有捕快,还有董淑贞、夏舞等,所有人都围聚过来。
众人都看着祝修远,不知他要弄什么幺蛾子。
“诸位,其实在今日早前一些的时候,我曾得到一张纸条,上面点名那四五个刺客的落脚地……”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哗然。
“贤婿,那纸条是何人所送?上面的消息属实否?”董诚忙问。
董诚不由提了提神,他们忙活了数日,都没有丝毫进展,现在好不容易听到了一点消息,不管真假,他都有一种惊喜的感觉。
“岳父大人,那纸条究竟是何人所赠,小婿也不得而知,可能是京中某位高人吧。那上面的地址,小婿看了,应该是真的。”
“再者,今日一过,三日之期就结束了,我们不妨带人前去一探。”
“嗯,如此也好……”
“为了不打草惊蛇,这纸条上的消息,我隐瞒到了现在,还望诸位见谅……”
祝修远连连拱手。
“不妨事,不妨事,当以不打草惊蛇为重,我们都省的……”
“祝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快些去捉拿刺客吧,早一刻拿下刺客,就能早一刻还祝兄你的清白!”李继业挺激动。
他与祝修远之间,虽以兄弟相称,但实则如同师徒。
李继业在祝修远身上获取了非常多的新知识。
因刺杀一案,导致祝修远蒙了不白之冤,李继业心里其实很是自责。
李继业此话一出,立即就得到了全部人的同意。
老实说,他们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得花儿都快凋谢了。
祝修远见群情激动,当下也就不再啰嗦,众人围拢在一起,如此这般的做了一系列安排。
一刻钟后,众人做好了一切准备,如潮水般涌出润州府衙……
城中某处。
祝修远等一大群人现身此地。
虽天色擦黑,但他们都没打火把,以免泄露行踪,加上捕快等,毕竟他们有好几百号人。
“唔,这里好臭啊!”
董淑贞、夏舞,还有李卿奴,她们一起捂住了鼻子,大眼闪烁,好似要被熏得晕过去了似的。
“这里是城中最混乱的地方之一,各族杂居,强盗劫匪等一般都躲藏在这里……”
祝修远小声的解释了一句,然后众人在一个街角拐弯处驻足。
“就是这里了,从这里往右,一里之外,就是那四五个刺客的藏身之地。”
祝修远随手指了指,然后对老乞丐说:“师父,接下来就看您老人家的了!大山,你也跟着去!其余捕快等,先潜到周围埋伏起来,谨防刺客突围逃脱,待听见师父发出的信号后,你等再围拢上去,务必将刺客生擒活捉!”
“放心吧,数个小毛贼而已,老乞丐去也……”
话音还未落,老乞丐已经嗖的一声蹿出,快出残影,刹那消失不见。
祝修远、董诚、少司寇,还有在场的捕快等,都是一呆……好快!
“恩公,属下也去了!”
言大山立即紧追而上。
若论身手,言大山自然远远比不上老乞丐的,但言大山的速度也十分快捷了。
眨眼间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另外,祝修远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那刺客藏身地的周围,还埋伏了另外一波高手。
那是寇婉婉的人,他们受寇婉婉之命,前来助拳。
不过如果祝修远他们进展顺利的话,他们就不用出手了。
“夫君,妾身也去也!夏舞,我们上!”
祝修远他们藏身的街角,就只剩下李继业、李卿奴、董诚、少司寇,还有十多个捕快。
这些人,在祝修远的计划中,都是不用参加捉拿刺客的行动的。
哦,对了,其中还包括董淑贞和夏舞。
但是,随着老乞丐、言大山,以及那数百的捕快都行动了之后,祝修远刚松口气,耳边就听见了董淑贞的话。
上?
上什么上?
才四五个刺客而已,其实清醒状态的老乞丐一个人去都行了。
言大山还有那数百捕快,都是去做辅助用的。
所以董淑贞和夏舞她们两个就更用不上
“回来!”
这次祝修远见机得快,直接抱住了董淑贞的腰。
董淑贞收势不及,拖着祝修远往前跑了好几步,她才停下来。
“夫君你这是?”
董淑贞赶紧停下脚步,回身将双脚拖在后面的祝修远扶起。
旁边的夏舞也赶紧过来帮忙。
另外一边,李继业瞪圆了一双眼,盯着正做出一个往前奔跑姿势的李卿奴,目光灼灼,然后问道:“皇妹,你这是……腿痒?”
“皇兄……”
李卿奴脸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然后拔腿往祝修远他们那边走去,留下一句话:“我去帮师妹搀扶师兄……”
话毕,忙一溜烟跑开,来到董淑贞身侧,伸出两个尖细的手指,捏了祝修远袖子一角,往上提了一提……
李继业目光闪动,嘴角不由狠狠抽了一下。
“娘子你们不用去,有师父出马就行了!”祝修远稍显尴尬。
“可是……可是人家也想出一份力……”
董淑贞嘟哝着小嘴,满脸不乐意。
后面的董诚见此,脸色不由一黑,若不是场合不允许,他早就冲过来严厉训斥董淑贞一顿了。
还出一份力?
不要捣乱就好了,谁指望你出力?
董诚在后,目光炯炯,他费了老大的力才压制住自己,不冲上去教训董淑贞。
573 踩脸
“可是那边……真的很臭啊,起码是这里的十倍!”
祝修远笑道,并做了个捂鼻的动作。
一听说“臭”这个字,董淑贞、夏舞,还有李卿奴,她们三个,好像忽然又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般。
于是三女齐齐捂鼻,大眼闪烁着可怜的光芒,一齐退到祝修远身后……
与此同时。
一里之外。
那四五个刺客的藏身地。
一场战斗正急速酝酿着。
那老乞丐身手出神入化,他一路奔去,潜入那藏身地,并爬到了他们头顶的梁上。
他这套动作做下来,愣是没有被刺客们发觉。
这些刺客虽然受到过严苛的训练,但老乞丐段位太高,两者不在一个等级上面。
房梁之下,那四五个刺客正围坐一处,地上刨了个火塘,上面正烤着一块什么肉。
他们都不说话,只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或转动烤架,或拿一块布擦拭着雪亮的匕首,只有火塘中木炭燃烧的轻微声响。
那老乞丐蹲在梁上,探出半颗头,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
然后他就一脸失望,心中暗道:“这帮小毛贼,根本不会烤肉,一点香味儿也无,全是木炭的气味……”
“浪费了一块好肉!”老乞丐又暗骂了一句。
刺客们烤的那块肉虽然没有香味,但那个形状,竟勾动了老乞丐体内的馋虫。
他不由吧唧了一下嘴,暗道:“得先尽快解决了他们,再回去大吃大喝一顿!”
于是,老乞丐陡然之间就动了。
他从高高的房梁之上直坠而下,像是一个重若千钧的巨石般,竟发出往下刺破空气的罡气之声。
“什么人!”
这个罡气之声,立即就被刺客们听见。
他们纷纷抬头往上望去,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刺客,还冷声斥问。
不过,他眼中只见到一个屁股模样的物体,正在他眼中急速房大。
速度太快了,饶是以刺客的反应速度,竟也无从躲避。
砰!
一声巨响。
老乞丐一屁股将那头领模样的刺客坐翻在地,两声清晰的骨折声传来。
刺客竟被老乞丐一屁股坐得骨折了!
但显然,老乞丐并不满足于这种小小的成果,他出手如电,先是虎口钳住刺客的下巴,用力一捏。
咔嚓!
再度传来一个清晰的声响,老乞丐竟是卸掉了刺客的下巴。
此举是为了预防他们服毒自杀。
接着,老乞丐那手顺势往上,虎口变成拳,在刺客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在老乞丐看来是轻轻一敲,但对刺客来说,就好比是被陨石砸中了似的。
他一阵眩晕,然后直截了当的晕了过去。
这一连串动作,老乞丐瞬间完成,几乎不给刺客任何反应的时间。
而火塘周围的刺客们,这个时候才受惊站起来……
房门外。
那言大山来得比老乞丐慢了许多。
他摸到刺客藏身地门外,放轻了脚步,熟料此时,里面传出阵阵惨嚎之声,还有拳拳到肉的声音,非常突然。
言大山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想必是老乞丐动手了。
于是他不再犹豫,一把推开房门,准备冲进去帮忙。
砰咚!
那个房门,竟被言大山一手推得往后飞去,紧随着,言大山一脚踏入其中。
砰!
却不成想,就在此时,这屋中的阵阵惨嚎之声已然停止,就只有那扇被推得往后飞去的大门,貌似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巨响。
除此之外,里面已经静悄悄。
言大山睁大眼睛仔细一看,心里顿时狠狠一抽。
只见那火塘周围,躺了一地的人,皆一动不动。
看其装扮,正就是那天当街刺杀祝修远和李继业的刺客们。
唯一一个活动着的,就是老乞丐。
这个时候,老乞丐正蹲在一个烤架前,转动着一块烤肉……
言大山已经呆了。
结束得也太快了吧!
他都没机会动手……
“饶命,饶命,哎哟……”
这时,那扇撞到什么东西的门板下面,传出一个人声,貌似十分痛苦的样子。
言大山立即一喜,心道:“嘿嘿,师父还给我留了一个!”
言大山一脚踏过去,单手抓着门板边缘一掀,将下面的情况展现而出。
果然,下面是个人……但是,此人瘫在地上,手脚收缩,还死死的抱着脑袋,大声嚎叫不止……根本不像是一个刺客啊!
言大山凝眉,俯身凑过去,一把捏住此人的手,往上一提。
待言大山看清楚此人面目后,他顿时又是一呆。
这个人,言大山恨之入骨,就算他化成灰,言大山都能认得出来。
此人正就是那梁国副使!
曾叫嚣要押解祝修远去梁国赎罪的梁国副使!
却没想到,他竟然这这里,与刺客们混作一处!
一想到“与刺客们混作一处”这一点,言大山两道剑眉就是一杨,大手一伸,直接反手锁住此人。
然后大声且带着愤怒的吼道:“勾结刺客的人,原来是你!”
“饶命,大侠饶命……”
“你自己勾结刺客,却反过来诬陷恩公……”
言大山怒目圆瞪,一手抓着梁国副使反减在背后的两手,一手则握成沙包大的拳头,在梁国副使面前一晃。
似乎下一刻就要用这个拳头狠狠的揍他。
“傻大个,先发信号吧!”
此时,前面火塘那里传来一个声音,正是老乞丐,他正翻转着炭火上的那块烤肉。
此话犹如一盆冰水,兜头罩在言大山头上,他立即就清醒过来。
此人终究是梁国副使,就算要处置,也应该让梁国乾王来。
言大山似乎有些明白了,为哈恩公要将李继业和李卿奴带来此处……
“哼!”
言大山冷哼一声,松开此人,晾他也不敢逃跑。
然后言大山从衣服口袋了掏出一物,呈长条状,是软的,如同铁链。
接着他又掏出一个火折子,拧开盖子吹然,凑在那“铁链”上一点。
呲呲呲!
顿时响起一个声音,并伴随着火花与闪电……没错,这其实是一小串鞭炮!
祝修远将之当成信号弹来使用。
点着后,言大山淡定的走到屋外,随手将之丢在地上。
很快,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就向四面传播。
这是“事成”的信号!但首先到达的,并不是祝修远他们,而是埋伏在四周的数百捕快。
他们得了信号,立即出动,嗷嗷叫着,挥舞着各自的武器,竟好似战场上的兵卒一般。
好在现在的街道上,根本没有闲人,不然非得把路人吓破胆不可。
然而,这些嗷嗷叫着,准备大战三百回合的捕快们,赶到现场,却见那群刺客早已躺在地上了。
而那位老乞丐正悠闲的坐在那烤肉……
一里之外,那个街角。
祝修远他们自然也听见了信号声。
“师父他老人家捉住刺客了,点燃火把,我们快些过去!”
祝修远面色非常激动,挥手招呼一声,当先就往那边奔去。
“夫君,等等我们!”
董淑贞忙屁颠屁颠的跟上,与夏舞一起,分左右保护在祝修远两侧。
董诚、少司寇、李继业,还有李卿奴等,也立即跟在后面。
很快,祝修远他们抵达。
他们一走进刺客藏身的小院,就见那院中挤了数百个捕快,数百个火把,将那院中照得白日一般。
另有几个捕快,正往外抬着一个个刺客,将他们整齐的摆在院中。
“就是他们!”
祝修远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他顿时目眦欲裂。
“终于捉住了!”
李继业和李卿奴长舒一口气,他们自然也认得这些刺客。
“刺客……你们都该死!”
然而最激动的却是董淑贞。
只见她大叫一声,三两步冲过去,跳起来踩躺在地上的刺客。
一边踩还一边骂道:“你们这群坏蛋,差点刺杀了夫君,还害得夫君被诬陷,我踩死你们!”
“小姐我来帮你!”
祝修远身边,那夏舞一个健步也蹿了出去。
与董淑贞一起,她们两主仆两手提着裙摆,四只莲足分明都很小,但踩在刺客们身上,却恍如重锤。
咚咚咚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
祝修远看见这些刺客后,内心原本是阴暗的,因为他们差点害的他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可是现在,又见董淑贞她们提着裙摆,蹦蹦跳跳,一边踩一边骂,跳动间,如瀑的发丝和发饰肆意乱甩,长长的光鲜的裙子一阵乱舞……像是在跳一种奇怪舞蹈般。
非常有趣。
另外董淑贞此举,也是对他一种无条件的回护。
所以祝修远心中的阴暗逐渐被驱散,一种欢乐、温暖的感觉将之填满。
他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
祝修远心里开心了,自然就忘了出言阻止董淑贞主仆。
而董诚、少司寇、李继业、李卿奴,还有数百的捕快等,或因顾及场合,或因估计身份,都没有出声阻止,只在一旁看着。
所以董淑贞主仆越踩越欢,越踩越得劲儿,甚至都快变成了一种游戏……
“嗷……”
忽然,某个被踩的刺客,虽然尚处昏迷中,但却忽然浑身一躬,发出一声惨嚎,整个身体软下去后,还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颤抖。
这……这是踩到哪儿了?
在场所有人,雄性生物,都感觉腹下一阵凉飕飕。
祝修远嘴角那抹弧度,顿时僵硬,他彻底傻在那儿了。
“踩死你们,踩死你们……”
众人惊呆之余,那董淑贞和夏舞却丝毫没有发觉异常,还在那不停的乱踩。
方才那一脚,是董淑贞胡乱之下踩中的,但她并未发觉不妥,她一边大骂,一边往人家脸上踩去。
董淑贞的主攻方向,就是刺客们的脸。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但董淑贞就喜欢打脸。
方才那奇怪的一脚,其实是个失误……
但是,那夏舞却是个小机灵鬼,她仔细观察,发现方才小姐那一脚似乎格外得劲儿。
没见那刺客虽处昏迷中,都还能嚎叫一声么?
似乎那样踩的效果更好。
于是,夏舞立即改变方式,专门踩那个奇怪的地方……
“嗷……”
“嗷……”
“嗷……”
“嗷……”
惨嚎之声此起彼伏。
这一群刺客,虽然还没清醒过来,但已经体若筛糠,浑身冒汗……
祝修远勉强提了一口气,刚准备将她们两个叫回来,可是就在这当口,旁边的董诚却是怒了。
他黑着脸,不再顾及场合与身份,直接斥道:“混账,还不快回来……”
董诚嘴皮子都在颤抖,带动颌下胡须也跟着抖动。
或许是太过激动了,董诚说了那一句话之后,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不过,董诚的积威犹在,这是刻进董淑贞灵魂深处的一种恐惧。
所以董诚话音一落,董淑贞立即住足,暗中吐了吐舌头,然后一溜烟跑回来。
那夏舞也跟着一起,两主仆回来后,一左一右站在祝修远两侧,她们脸上还带着求表扬求夸赞的神色,一脸得意劲儿……
而祝修远则不由后退一步,他总感觉腹下凉飕飕的,漏风。
不过祝修远后退一步,两主仆却也跟着前进一步,似乎跟定他了。
祝修远不由捂脸……然后他心里默默的做了个决定,等此间事了,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育教育她们一顿。
有些地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乱来的!
其余之人,也是噤若寒蝉,就连往董淑贞和夏舞这边看一眼都不敢。
没见那些躺在地上的刺客们,都还在不由自主的颤抖么……真的太惨了!
“饶命,大侠饶命……”
这时,一个哭喊声忽然响起,打破这种沉默。
“走,到外面来!”
另一个浑厚的声音又传入众人耳中,这是言大山的声音。
祝修远眉头动了动,心中已经了然,然后嘴角重新暂放一抹微笑。
突然出现的两个声音,一下子打破了现场的沉默与尴尬。
众人包括李继业和李卿奴,循声望去,只见那门口,言大山单手捉了一个人,正拉着他走出房门。
被言大山拉扯之人,似乎不想出来,拼了老命的反抗,同时一边求饶。
但然并卵,言大山的胳膊恐怕比他的腿都还粗,岂容他反抗?
574 清白
众人还不觉得如何,可是那李继业和李卿奴,看清楚那人的面目后,表情顿时就是一变。
两个眉头一挤,眉心出现一个“川”字型,同时眼中精光爆闪。
此人,就是他们赴祝修远的邀请之前,没有找到的梁国副使!
尽管梁国副使脑袋满包,鼻青脸肿,嘴角还渗着斑斑血迹,小腿似乎还瘸了一条,整个人的模样可谓大变。
但是,李继业和李卿奴两兄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梁国副使之所以落得如此凄惨,是因为那言大山,点燃那串鞭炮后,心里始终气不过,又捉住他暴揍了一顿才解气。
梁国副使勾结刺客,当街刺杀梁国乾王,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死罪一条。
但他毕竟是梁国的人,要杀要剐,还得让李继业来。
所以言大山暴揍解恨之余,也注意了手脚,未曾下死手,他看起来凄惨,其实只伤了些皮毛而已。
“王爷……公主……”
梁国副使灰头土脸,头发乱糟糟,被言大山拉拽着,逐步来到院子中间,李继业和祝修远他们的近前。
他稍稍抬头看了眼李继业和李卿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抗拒言大山拉拽的动作也消失,好似一条死狗似的。
被言大山拖了过来。
他估计也预料到了他接下来的命运,难逃一死啊!
李继业身旁,祝修远嘴角带着淡笑,他高高仰起了头,眯眼俯视着梁国副使……
董淑贞和夏舞两主仆,则一起躲在祝修远身后。
祝修远左右两边的肩膀上,同时升起四只大眼,待看清楚那人是梁国副使后,董淑贞大眼一凝,暗中握紧拳头。
但貌似方才惹得爹爹董诚不高兴了,所以她现在不敢乱动,只在祝修远身后咬牙切齿。
然后又一瞪言大山,怪他为什么不早点把梁国副使摆到地上去,好让她踩个痛快……
另一边,董诚、少司寇,还有周围数百的捕快,都一眨不眨的盯着言大山,以及言大山拖拽着的梁国副使。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不用多说,这梁国副使出现在这里,还被言大山揍成这幅模样……那么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特别是董诚,不由长舒一口气。
压在他心口的巨石,总算是彻底搬开。
如今刺客抓捕归案,还在这里意外的捉住了梁国副使……勾结刺客之人,乃梁国自己的人,且不说梁国如何,至少可以确定一点——
他那贤婿祝修远,与本案没有一点关系。
并且祝修远还是受害者,差点同时被刺死!
董诚不禁扬眉吐气,这数日来的紧绷,在这一刻得以松弛。
“王爷!恩公!”
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那言大山拖着死狗般的梁国副使,已经走到李继业身前,随手一甩,将他甩趴在地上。
梁国副使趴在地上,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瑟瑟发抖。
言大山先是对李继业和祝修远分别拱手,然后又对李继业说:“王爷,贵国副使,与刺客同居一处,被属下和师父他老人家当场拿获。”
“如今证据确凿,勾结刺客之人,就是贵国副使!请王爷还我恩公清白!”
言大山掷地有声,似乎心情还未曾平复,所以他的话听起来很冲,带着一种火药味,有一种对李继业发怒的意思在里面。
“大山,不得无礼,退下!”
祝修远摆了摆手,然后对李继业拱手道:“李兄,大山他出言无状,还请多担待!”
“祝兄,快快请起!”
李继业情绪非常激动,他先扶起祝修远,然后又对言大山拱了拱手:“大山你请放心,如今证据确凿,人赃并获,我一定会洗刷掉祝兄的不白之冤!”
“各位……”
李继业又走到院子中间,对所有人拱手,然后高声道:“此贼勾结刺客,差点当街刺死本王!其实本王心中,比谁都痛恨此贼!”
“这三日来,大家都辛苦了,为了捉拿刺客,你们都非常疲累。如今,不仅捉拿了刺客,还揪出我梁国内鬼,本王在此感谢各位了!”
李继业说罢,拱手长施一礼!
“王爷快莫如此……”
董诚等都吓了一跳,李继业毕竟是梁国使者,在以前,说梁国使者是陈国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积威犹在!
所以李继业这一礼,大家伙儿都有些受不起。
“为了感谢各位,本王决定,为每一人都送上一份大礼,聊表心意,还请各位莫要推辞!”李继业又说。
众捕快等都连声说不敢。
他们此行,说白了也是他们的公务。
领好自己那一份薪俸就是了,岂敢奢求梁国乾王的大礼!
不过李继业坚持,又说:“另外,梁国出了内鬼,此事传出去总归不好听,本王在此请求各位,莫要将此事外传……”
众人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梁国乾王送出的大礼,还有“封口费”的意思在里面。
于是众人稍稍推辞一番,就答应了下来。
“浪费!浪费!浪费啊!”
这时候,那屋子中忽然响起一个叫声,似乎颇为心痛的样子。
众人都是一呆,忙往那屋内望去。
只见那老乞丐,立在那火塘旁边,手里拿着一块烤肉,一边抚摸一边大叫……
这是?
众人都懵了,这位高手为何在那烤肉?
“罢了,罢了!”
老乞丐摇头大叫两声,随手一丢,将那块烤肉丢入火塘,拍着手转身,走出屋子,来到院子中间。
见众人都盯着他,老乞丐停住脚步,想说一句什么话来着,但这时候他酒瘾犯了,一边憋着话,一边浑身摸索那只硕大的酒葫芦。
众人看着,都替他着急,恨不得走过来帮他找到酒葫芦,然后拔开塞子……
咕咚咕咚!
终于,老乞丐摸出酒葫芦,大灌两口后,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
然后才说:“你们忙,你们忙,老乞丐先走了,哈哈,这次回去一定要大醉三天三夜……”
话还没说完,老乞丐已纵身一跃,消失于夜色之中。
只留下一整个院子的人,在那面面相觑。
……
刺客抓捕归案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似的,当夜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京中各方势力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但绝大部分,都摇头叹气,因为刺客一旦抓到,就没有祝修远什么事儿了!
他们想借此坑祝修远一把的想法,已经彻底泡汤。
紫禁城。
谨身殿。
陈皇连夜召集众臣商议此事。
在那朝堂上,李继业为祝修远洗刷了不白之冤。并以此为由,要求陈皇对祝修远进行赏赐安抚。
陈皇本就大喜,对李继业安抚的要求,他当即就同意下来。
并当场就将安抚的赏赐确定下来:计有良田数千亩,金银财物无数,奴仆数百……
这次的赏赐,可谓丰厚!
陈皇此举,可把绝大多数大臣都给郁闷坏了。
本次非但没有扳倒江城伯,反倒最后竟让他受了这么大一个益处。
他们差点吐血。
解决完了祝修远冤屈的问题,李继业在朝堂上,又向陈皇请辞,他计划明日就启程返回梁国。
……转眼已经来到第二日。
梁国使者遇刺案,已经尘埃落定。
一大清早,城外码头。
祝修远、董淑贞、董诚、董漱玉等,把李继业和李卿奴送到了码头的大船下面。
行礼什么的,昨晚已经连夜打点好了,并且已经装船完毕。
其中有许多陈国特产,以及祝修远他们送出去的礼物等。
一切准备妥当,只待李继业和李卿奴登船,就可以扬帆启航了。
码头上,众人在进行告别。
“李兄,祝你一路畅通,早日抵达!至于梁国内部的事,我不便多说,李兄你处理完所有事之后,当来信一封,报个平安!”祝修远拱手。
“承祝兄吉言,待抵达长安,我一定给祝兄写信!”李继业也拱手。
“诶!”
祝修远侧身,看向码头外面的江景,现在天色蒙蒙亮,那宽阔的江面上,还笼罩着一层薄雾,烟云雾饶的。
“李兄,今日一别,下一次相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来日方长,相信不久之后,我还会出使陈国的。不过,说不定下次就轮到祝兄你来我梁国了。”
李继业倒是坦然,他也侧身看着那烟云雾饶的江面。
此时,忽然吹来一股轻柔的晨风,两人头发衣带等随风飞扬,顿觉神清气爽。
但祝修远心里,却不是非常神清气爽,有着一种淡淡的失落。
诚然,李继业虽然是梁国的乾王,还特爱来烦他,老是请教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不过人就是这么贱,通过这半个多月的相处,祝修远几乎已经适应了这种被烦的生活。
可是现在,是解脱的时候了,他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然而心里……
另外一边。
董淑贞、董漱玉,还有李卿奴,她们三个之间,可就没有这般风轻云淡的感觉了。
她们互相挽着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连道珍重……
终于,出发的时间到了。
祝修远、董淑贞、董漱玉他们三个,站在那码头上,目送李继业和李卿奴往那大船走去。
他们两个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这码头上也有些薄雾,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们的视线。
直至他们两个的背影消失在那片白雾中。
又过得一会儿,那大船的船舷上,传出一个声音:“祝兄,再见了!”
接着,又是一个女声:“师兄,师妹,漱玉,下次我们再一起玩……”
今日早晨的雾气着实不小,那大船的船舷,几乎都隐藏在薄雾中,看不见上面的情景。
祝修远他们只听见了李继业和李卿奴的声音。
这么大的晨雾,其实并不适合坐船。
但梁国使者遇刺一事,祝修远虽然是从中摘出来了,但实际上,它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大,越来越让人感到一种恐惧。
昨天晚上,祝修远曾与李继业聊过这个话题,但李继业脸色非常黯然,对此不愿多说。
不过祝修远大致能猜测出来,刺杀一案,恐怕牵涉到梁国内部的纷争——
太子之位的争夺!
另外,经昨夜连夜审讯,从那梁国副使口中得知,本次刺杀事件果然有西南高原上的大蕃帝国参与其中。
如此一来,这件事儿就更大条了。
李继业不顾晨雾,马上就走,其实也是不得为之。
“李兄,一路保重!”
“师姐,记得写信啊!”
他们隔着晨雾交流了几句,同时,大船已经杨帆,逐渐远离,隐入晨雾中。
最后就连声音都传不了那么远了……
李继业和李卿奴已经彻底离开。
祝修远他们在码头上默立一阵,祝修远忽然笑道:“我们也回去吧!”
……
……
时光如梭,如白驹过隙。
转眼间,时间已经过去了九天。
在这些时日内,陈国朝廷倒也相安无事,犹如一潭死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情况。
随着梁国的消息源源不断传来,陈皇及朝中大臣们,开始频繁在谨身大殿中开朝会议事。
连日来的消息来看,果不其然,局势似乎越来越糟糕。
那梁国,果然与大蕃敌对起来了。
双方于各自边境处,屯兵数十万,对峙起来,似乎只需一个导火索,两国大军就会爆发一场惨烈的大战。
很快,又有确凿的消息传来,说是那北元帝国,驻扎在胜州的镇南王,名为“兀赤不花”的,也是动作频频。
至此为止,笼罩在整个神州大地上的乌云,已经形成。
将梁国、大蕃、北元三国都笼罩了进去。
虽然现在,这事儿似乎还不关燕国和陈国什么事。
但是,神州大地上的诸国,向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再者,“燕国威胁论”在陈国已经深入人心,燕国虎视眈眈,梁国又疲于应对,陈国的处境越来越不妙了!
陈皇在谨身殿召开的大小朝会,祝修远自然每次都去参加。
再加上这些时日,他与李继业之间往来的书信,祝修远更加感觉得到,这片神州大地上,恐怕真的又要乱了。
575 去从
但天下大势,谁也说不准。
祝修远说起来厉害,但在天下大势面前,还是显得人微言轻。
所以祝修远这九天以来,只着重干一件事——
想办法提高神雷军的在战斗力。
神雷军成军,还不到一月,这一万神雷军,还都是些垃圾货色,祝修远想要在短时间内提升他们的作战能力,还真是困难。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让祝修远去汰换神雷军的普通兵卒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每天都早出晚归,在神雷军大营及神雷坊中忙得昏天黑地。
当然,操练之事,祝修远并不多加干预,让林伯昌去施展即可。
以这些神雷军普通将士的水平,再怎么操练,短短时间内,提升效果都不会很大。
祝修远要另辟蹊径。
俗话说,水平不够,工具来凑。
既然神雷军短时间内不会发生质的转变,那就只能在武器上下功夫。
岂不知,当初在江州小城,单凭五百州兵,数万民夫,还有数百鄱阳王府的家将,再凭借神雷之利,竟能阻五万燕军于城下。
那些守城的将士中,就只有鄱阳王府的数百家将才是精锐,其余诸如州兵、民夫等,简直就是垃圾。
但就是这些垃圾,使用了神雷等各种新式兵器后,竟能取得如此辉煌战果……
不得不说,研制新式的、好用的兵器,的确是一个捷径。
这也是祝修远目前唯一能走的路!
情势所迫啊,他没有时间了。
所以这九天以来,祝修远就在神雷军大营及神雷坊中连轴转。
成果,自然是有的,并且非常喜人。
首先,祝修远改良了床弩,使之更加科学高效,除了发射巨箭之外,这床弩还能用来发射新式兵器之一的火箭。
然后是投石机,做了一些优化,也做得更加小巧,除了攻城守城之外,还勉强能到处移动,打个遭遇战也是可以的。
新优化后的投石机,用来投掷石头,或者新式兵器之一的“霹雳炮”都是极好的。
霹雳炮,是祝修远新弄出来的一种兵器。
可以将之简单的理解为“石灰弹”。
它爆炸之后,除了像之前的“大震天雷”般,可以四散激射弹片伤敌之外,它还能喷洒生石灰,可以攻击敌人的眼睛。
这将是一个战场利器。
还有古代版的手榴弹“震天雷”,祝修远也做了优化,比如将引线稍稍隐藏一下,达到部分防水的能力……
另外,在猛火油的利用方面,猛火油柜也又一次优化,比以前在江州城墙上所使用的,更好操作了,也喷射得更远。
最后,祝修远还弄出了什么火球、火蒺藜等一大堆守城武器。
不过以上这些武器,难免太过于笨重,用来守城是很好的,但用来行军打仗,可就不那么趁手。
所以祝修远也一直在头疼这个问题……
这九天以来,不止祝修远在狠狠的折腾,那御林右卫的韩清山,也同样在狠狠的折腾。
因御林右卫的底子比较丰厚,所以韩清山走了另外一条路——
狠狠的操练帐下的将士。
没日没夜的操练,把他们折腾得够呛。
听说效果非常不错,甚至还得了陈皇的夸赞……
……
夜幕降临。
又是忙碌的一天过去了。
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祝修远带着言大山及数十家将,离开神雷军大营,赶回江城伯府。
用饭沐浴,解衣上塌,秋雯帮他盖好被子,点上檀香,吹灭蜡烛,脚步轻盈的开门而去。
祝修远这几日来回奔波,也着实累着了,待房间内暗下来后,他深吸一口气,放松四肢百骸,缓缓闭合双目,准备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
砰砰砰!
砰砰砰!
一连串敲门声闯入梦乡,硬生生将祝修远拖拽而出,他已被惊醒过来。
“姑爷,府中来了太监,说是陛下相召,入宫议事……”
祝修远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这是秋雯的声音。
还有她说的话,陛下召见入宫议事……
祝修远歪了歪脑袋,往外面瞧了瞧窗户,只见一片黑暗,仅只有一盏蜡烛的火光,映照其上,火光还在跳跃。
也就是说,现在天都还没亮呢!
天都没亮,陈皇就召见……祝修远一骨碌爬起来,瞬间睡意全无,甚至还有种止不住心颤的感觉。
陈皇夜半召见,入宫议事,那就说明此事十分严重。
祝修远太了解陈皇了,简直比他还懒,可是现在,这懒惰的陈皇都半夜召他入宫议事,就只有一个可能。
出大事儿了!
泼天大的事!
梁国使者街头遇刺案,才过去短短十数日而已,现在出了大事儿,还能是什么大事?
“进来吧!”
祝修远一骨碌爬起来后,只觉两眼一抹黑,他这房间内太暗了,于是大声对外吩咐了一句。
吱呀!
话音一落,房门就被推开。
同时一抹亮光散播进来,却原来是秋雯,手里提了个灯笼,正快步走进。
另外,还有董淑贞与夏舞,她们披着一件厚实的皮毛外套,也跟着走进。
秋雯和夏舞自去点蜡烛,董淑贞则径直走向祝修远,打着哈欠,并说:“夫君,他们好讨厌,扰人清梦,夫君这些天都那么累了……”
董淑贞一边抱怨,一边到衣柜那边找衣服。
祝修远入宫议事,自然需着朝服,她们三个一起起来,就是为了伺候祝修远更衣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
祝修远跳下卧榻,找到鞋子先穿上,然后就站在卧榻前面,张开了双手,等秋雯她们来给他穿衣服。
还真是衣来伸手啊。
“姑爷,现在是亥时了!”
秋雯一边回应着,一边与夏舞也走向衣柜。
满屋子的蜡烛,已经被她们点燃,将室内照得雪亮一片。
亥时,就是晚上九点到晚上十一点这段时间。
凌晨都未过,时间还算比较早。
“陛下半夜召见,恐怕是梁国发生了大事,诶,今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祝修远展开双手不动,连发感慨。
而董淑贞、秋雯和夏舞三主仆,已经抱来祝修远的朝服,三女娇躯轻盈,围绕着祝修远转来转去,七手八脚的给他穿着型制复杂的朝服。
“啊?梁国发生了大事,那师姐她们会不会有危险啊?”董淑贞正站在祝修远面前,手里系着两根带子,闻言仰起脑袋,脸上浮现担忧之色。
大半夜的,董淑贞她们也是忽然被叫醒,所以她没有梳理满头青丝,只用一个钗子简单的挽着,松松的,看起来竟别有一番美感。
再搭配她那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儿,吹弹可破,乌黑的眼珠,弯弯的柳眉,祝修远越看,越觉得董淑贞乖觉可喜。
祝修远正意乱神迷,忽然董淑贞说道:“好了,穿好了,夏舞,你去打水来,秋雯,你来给夫君整理头发。”
董淑贞根本就没注意到祝修远那目光,在那认真忙碌,将两个丫鬟指挥得团团转。
祝修远见此,嘴角不由缓缓上扬。
两个丫鬟得令,分头行动,很快,祝修远那头长发就整理好了,又洗了把脸,漱了个口,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一切准备妥当,祝修远举步便往院门走去。
身后还跟了三只小尾巴。
推开院门,那言大山早已等候在此,拱手道:“恩公,车驾已经备妥,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祝修远点了点头,回身看着董淑贞她们三个:“你们都回去继续休息吧,不用等我,此行入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哦!”
“夜路难行,夫君小心!”
董淑贞三主仆点头如小鸡啄米。
当下,祝修远便带着言大山直奔府门,坐上马车,摇摇晃晃的赶往皇城。
与此同时。
整个京城中,散落在各处的高官府邸,也先后驶出一辆辆马车,挂着马灯,在半夜的京城街道上制造出一阵阵噪音……
所有的马车,都往一个地方汇聚。
那就是位于京城东部的皇城。
祝修远下车,从承天门进入皇城的时候,碰到了许多大臣。
但祝修远与他们都不熟,招呼都懒得打,自己走自己的。
不一时,紫禁城中。
谨身大殿,灯火通明。
众臣已然齐聚。
文官那边的国相李忠,杨廷玉,六部尚书、侍郎等,以及各寺、各监、各衙门的主官等,皆悉数在列。
武官这边,从钟山王,到京城周边各军主将,还有各类武将勋官等,包括金陵王、会稽王等,也都在此列。
祝修远乃陈皇身边的大红人,但爵位受限,才是个伯爵,所以在武官序列中,他能排在靠前五分之一的位置。
现在陈皇还没到,那御阶之上的龙椅还是空荡荡的。
但殿中的群臣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各种猜测,说什么的都有。
祝修远是其中最孤立的一个。
几乎没人找他聊天。
若震泽王、鄱阳王等王爷,还在朝中的话,祝修远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惨景。
但他们都返回各自驻防的地方了,如今不在朝中。
不过祝修远也不在意,他干脆闭目养神,静待陈皇到来。
“陛下驾到!”
“贵妃娘娘驾到!”
忽然,两个高声传来,群臣的议论之声立即止住,纷纷站直了身板。
祝修远睁开双目,果见那陈皇及尤贵妃携手而来,在龙椅和凤椅上分别坐下。
那陈皇和尤贵妃都穿戴整齐,好像是大早上上朝似的。
但祝修远知道,现在这个时辰,正是陈皇与尤贵妃玩乐的时候,他们浑身的装束,根本就是今天早上的时候穿戴的……
君臣见礼毕。
陈皇高坐龙椅,俯视群臣,他脸色有些沉重,直接开门见山:“诸位爱卿,朕方才收到八百里加急的塘报,连日来,我们君臣所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
“那梁国与大蕃边境,已然化为一片焦土,双方将士已经大战数场,暂以梁军略胜!另外,北方北元帝国的镇南王,已经聚集骑兵五万,在梁境边上扎下营寨……”
“梁军则陈兵三十余万在北方边境各处……至此,梁国各军,都已驻防在各处边境,已无闲将游兵可调……”
陈皇此话一出,整个大殿中顿时炸锅。
群臣也顾不得仪礼了,纷纷交头接耳。
但祝修远听得最多的,却是无奈的叹气。
梁国与大蕃短兵交接,又与北元对峙……这对陈国来说,在大多数人心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也有少数人,两眼深处不由闪过一抹精光……
其实祝修远早就有推断,这场动乱迟早会来的,现在真的来了,祝修远心底还是忍不住稍稍发颤。
战争,动乱……
经过了江州守城之战后,祝修远切身体会到了,那真是一种天大的灾难!
若要问祝修远现在的心愿是什么,他肯定会说:天下太平!
但就当下的“国际局势”来说,这种心愿,非常难以实现。
因为这片神州大地上,呈割裂之势已然上千年……
正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割裂已久,渴望“合”的声音不时出现,并成了枭雄们的终极目标。
若谁能合并这个割裂的乱世,那谁就能跻身于千古一帝的行列!
燕国四皇子赵普,一直对南下灭陈之事上心,并随时准备着。
梁国乾王李继业,也有“横扫诸国,一统天下,名留青史”的愿望。
而陈国的陈皇,虽然现在沉湎歌舞,靠给梁国上贡以求得平安,苟延残喘……
但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一番雄心壮志。
至于北方的北元帝国,西南的大蕃帝国等,都在厉兵秣马,伺机吞并神州大地。
就算没有时机,他们也会创造时机。
比如,数十日前的梁国使者遇刺案,谁敢说这不是有人想挑起事端的动作之一呢?
“安静!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龙椅之上的陈皇出声叫停众臣的热议。
恐怕这闹哄哄的声音也扰得陈皇心里烦躁。
众臣则立即停住讨论声,拱手面朝陈皇。
“如今天下局势未明,北方的燕国又虎视眈眈,我大陈该何去何从?钟山皇叔,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求推荐票,求月票】
576 钟山
陈皇看向武官行列第一位的钟山王。
“陛下!”钟山王越众而出,拱手道:“老臣以为,那梁国现在南北皆敌,恐抽不出手来照拂我陈国。”
“而那燕人,忘我大陈之心不死,犹如猛虎在侧,我们不得不设防自救!陛下,我们应当整军备战,厉兵秣马,做好准备,谨防燕人南下!”
“嗯!”
陈皇点头,然后视线沿着武官序列往下,停留在祝修远身上,开口问道:“祝爱卿有何良策?”
陈皇第二个就问祝修远,可见他是有多么看重祝修远!
这件事,让大殿中很多大臣心里都不大爽快。
“陛下,臣附议!”祝修远自然不屑在意他们的想法,拱手出列:“钟山老王爷金玉良言,乃当下良策!”
“另外,因臣曾在江州阻止过五万燕军攻城,所以也有两点建议,望陛下采纳。”
“哦?祝爱卿快快说来。”
“其一,京城防务需加强,可临时外调各地守军入京,在京城周边严密设防,把守要道,设卡盘查。”
“其二,京城紧临长江,与江州情况类似,臣在江州的时候,就遗憾没有水军可用,不能将燕军阻止于长江天堑以北……”
“所以臣建议,应外调更多的地方水师,与京城原有水师合兵一处,在长江各处严密设防,谨防燕人快速渡江偷袭。
“嗯!”
陈皇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新晋的御林右卫大将军韩清山,问道:“韩爱卿有何高见?”
众臣见陈皇第三个询问的,竟然是韩清山
他们心里稍稍错愕之余,又不禁释然。
谁让人家韩清山是高人弟子呢?
他还是前段时间武举的状元,听说他去了御林右卫之后,整个御林右卫都焕然一新,陈皇都当众夸奖了好几次……
这种能人,羡慕不得,嫉妒不来!
再者,因韩清山并未作出什么“损人利己”的事,所以在众臣心中,虽然韩清山一来就得到陈皇赏识并重用,但他们心里并未过多异样。
相比之下,祝修远得到陈皇的赏识并重用,才让他们难以接受……
因祝修远来京后,先有“三大案”,后又有武举,可谓是将满朝文武都得罪了个遍。
简直是成了满朝文武的公敌!
那韩清山听了陈皇的询问,当即拱手而出,走动间,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脑袋里不由浮现,数日前,在城中某座茶楼的密室中,他与陈东义碰头秘议的情景……
“陛下,臣下认为,江城伯方才所言十分不妥!”
韩清山面不红,气不喘,站在大殿正中间,与祝修远并肩而立,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十分洪亮。
此话一出,满殿大臣,还有御阶之上的陈皇与尤贵妃等,都是一脸错愕,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韩爱卿方才说……祝爱卿所言十分不妥?”
陈皇不由变换了下坐姿,同时凝眉沉思,猜测韩清山此举用意。
“不错!”韩清山非常肯定,丝毫不顾及情面,“京城防务,固然十分重要。但是,京城外围有京营,钟山老王爷亲自统兵,足有精兵二十余万!”
“钟山老王爷的功绩,想必陛下和群臣都很清楚,帐下雄兵二十万,足以护得京城固若金汤,哪惧燕人袭扰?”
“再者,京城之内,东南西北四处,各有御林前卫、后卫、左卫、右卫等四卫驻防。皇城之内,也有金吾左卫、金吾右卫把守。”
“我京城内外,皆有大军驻防,总兵力达到了二十六万余,早已是坚城一座!依臣下愚见,京城防务,当加强现有兵力的操练即可,并整顿军纪,修缮兵甲……”
“至于外调驻军,及外调水军之议,臣下认为不太妥当。劳民伤财不说,若抽调地方守军,地方防务又成了问题……请陛下三思!”
韩清山话毕,拱手长施一礼。
而直至此时,满殿大臣这才反应过来。
韩清山,武举状元出身,可以说没有武举,他就很难得到陈皇的赏识与重用。
而武举从提出到筹办,全都是江城伯祝修远一手操办的。
换句话来说,就是祝修远对韩清山有恩。
可是现在,还未见韩清山如何报恩呢,他就在朝堂上狠狠的捅了江城伯一刀!
列为大臣,特别是那些记恨祝修远的,先前还以为韩清山因武举之恩,势必站在江城伯那一边。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就又添一敌手。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韩清山反手捅了江城伯一刀……
哈哈哈!
那些大臣心里都快笑喷了。
让你筹办武举,让你筹办武举!
嘿嘿,现在好了,你武举选出来的武状元,竟与你在朝堂上对立!
这些大臣心里真的美透,如饮甘泉,都在看祝修远的大笑话。
“臣等附议韩大将军之议!”
“京城防务,有钟山老王爷足以,何须其他?”
“江城伯年纪轻轻,或有才能,但生平只有一战,何以有脸在钟山老王爷面前指手画脚,班门弄斧?”
“陛下,江城伯之谏,劳民伤财,抽空地方驻军,于地方防务不妥!臣等请陛下三思!”
不用说,那群与祝修远有仇的大臣们,纷纷站出来,又形成一种群臣反对的局面!
大殿下面的群臣义愤填膺,大殿的御阶上面,那龙椅之上,陈皇正咪了两眼,仔细观察着祝修远和韩清山的神色。
不一会儿,陈皇那嘴角稍稍上扬。
如此看来,江城伯与韩清山之间,并没有因武举之故,行“结党营私”之举!
很好,陈皇十分满意!
陈皇身旁,那尤贵妃仔细观察,逐渐也摸到了陈皇的心思。
但同时,尤贵妃心里也在快速思量,这韩清山也是杰出的俊才,该当想个办法拉拢拉拢才是……
大殿下面。
绝大多数大臣,都走到大殿正中间,纷纷附议韩清山之言,贬损祝修远。
还站着未曾动过的,除了那几位万年中立的大臣之外,就只剩下钟山王及国相李忠了。
钟山王其实也是当事人之一,所以他不好发言,只站在原位,凝眉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国相李忠,因见大殿中这般情况,他拧着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
忽然,李忠眼中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立即出列拜道:“陛下,老臣也附议韩大将军之谏!”
“钟山老王爷驻防京城,业已数十年,期间未曾一乱!对钟山老王爷的能力,老臣是十分信任的。”
“还有一点,现在梁国与大蕃短兵交接,又与北元陈兵对峙。但是北方的燕国,虽素来有亡我大陈之心,但至今为止,我们并未收到任何消息,表明燕人有任何异动!”
“所以老臣认为,加强现有防务即可,勿需外调驻军及水军!同时,当多多派出斥候、细作等,打探燕人动向。”“若燕人有异动,我们也好提早做足准备!”
李忠说完后,拱手一礼,然后退回原位。
李忠乃文官之首,他现在一发话,更加点燃了那些大臣们的激情。
他们发言更加激烈,甚至就连“江城伯乃燕人奸细”的旧话都重提了……
忽然,陈皇单手下压,众臣的激愤顿时止住。
闹哄哄的大殿,忽然安静得出奇。
“韩爱卿之言,国相之言,也不无道理!”陈皇转头看向钟山王,“钟山皇叔,针对此事,你有何高见?”
“陛下,老臣征战半生,未尝败绩,有老臣帐下二十万精兵足以!”
钟山王没有多说,但他的意思却表达得十分清楚。
陈皇思忖半晌,露出一丝微笑:“钟山皇叔,乃国之脊梁,对钟山皇叔的能力,朕还是相信的。”
紧接着,陈皇又看向祝修远,问道:“祝爱卿,朕也觉得不需外调地方驻军,不知祝爱卿还有何良策?”
“呃……”祝修远苦笑,他也就随口一说而已,既然大家都不同意,那就不同意吧,他又没有什么损失。
“臣正当年幼,少不更事,方才误放狂言……还请钟山老王爷、陛下见谅!”
祝修远长施一礼,然后说:“陛下,臣也认同韩大将军之谏,请陛下朝纲独断!”
陈皇点了点头,两手拍着龙椅扶手,凝眉沉思一会儿,“从今天开始,加强京城防务,京营、御林卫、金吾卫,还有神雷军,都要做好准备!”
“另外,请钟山皇叔派出斥候,打探北方燕人行踪,一有异动,当八百里加急报送!退朝!”
陈皇起身,扫了满殿大臣一眼,携了尤贵妃缓步离开。
陈皇都走了,大臣们也纷纷离开,三三两两聚集一起,小声交谈着,都对祝修远指指点点,毫不掩饰他们的讥笑声。
因他筹办的武举,选出来的武状元,竟在朝堂上公然与他唱反调……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韩清山,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自然不可能再与祝修远亲近。
他看也不看祝修远一眼,径直挥袖离殿。
祝修远稍稍凝眉,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这韩清山为啥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记得武举之前,还有武举举办的过程中,他与韩清山之间,虽不甚亲密,但也不像现在这般疏远啊。
“看来御林卫的水很深呢!”
祝修远暗中思忖,他只能归咎于韩清山去了御林右卫之后,被某些东西“感染”了。
祝修远笑了笑,并不将之当成一回事,也不将众臣的嘲笑看在眼里,他一挥袖,也准备回府补觉。
“江城伯留步!”
忽然,一个太监在后面叫住了祝修远。
祝修远驻足转身看去,拱手道:“原来是张公公!”
周围正嘲笑祝修远的大臣们,也纷纷停步,或隐晦或明目张胆的往这边窥探。
“江城伯留步,陛下有请,请随咱家到钦安殿觐见陛下吧!”张公公笑呵呵。
“张公公请!”祝修远拱了拱手,亦步亦趋,跟随张公公往深宫内院去了。
众臣看着祝修远的背影,脸色非常奇怪,有残留的讥笑,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一丝丝的愤怒,以及一种被打脸的铁青。
诚然,虽然出了韩清山这么一个“叛徒”,丢了祝修远的脸。
但是,人家仍然是陈皇身边的大红人。
半夜朝议结束,陈皇还留下江城伯,也仅仅只留下了江城伯,就连国相李忠,还有钟山王、韩清山等,都没有这个待遇……
受此打击,大臣们纷纷铁青着脸,不再说话,只快步出宫,坐上自己的马车,立即回府。
祝修远跟随张公公步伐,由外朝进入后宫,走了一条小廊道,沿途避开后宫各宫各院,不一时,祝修远就到达钦安殿。
进入殿中,得见陈皇,君臣见礼毕,陈皇命赐座上茶。
祝修远落座后,浅浅的抿了一口茶,然后看向陈皇和尤贵妃,不知为何叫他来此。
“梁国!梁国!又是这个梁国……”
陈皇面色十分难看,一边念着“梁国”两个字,一边用手拍着椅子的扶手,啪啪作响。
祝修远见此,隐隐猜到了陈皇此举的缘由。
“陛下……”
陈皇侧边,尤贵妃不由出言安抚,并捉住了陈皇一只手。
得尤贵妃安抚,陈皇的面色逐渐放松,并深深的舒了口气。
“陛下,贵妃娘娘,深夜召见,可是为了那梁国之事?”祝修远起身问道。
“祝爱卿,你先坐下。”尤贵妃摆了摆手,脸上展露笑容。
祝修远依言坐下,然后看着陈皇。
“这个梁国,言而无信,第二次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陈皇顺气之后终于开口,不过他还是凝着眉头,显得心事重重,一幅极为不满的样子。
“第一次,北元遭遇寒流,南下劫掠,高原上的大蕃也伺机而动。梁国南北皆敌,腾不出手,导致燕国十万燕军南下犯边!”
“这一次,因梁国乾王遇刺一案,那梁国又与大蕃短兵交接,同时在北境陈兵三十万,与北元对峙!”
“这次的情况,与上次的情况何等相似!”
“枉我陈国,每年上贡多少金银财物、粮食布匹!朕,搁下这张脸来,为的就是能够护得我陈国平安!”
577 是梦
“可是……诶,那梁国也不算言而无信,但有的时候,他们也是分身乏术!”
“如此一来,我陈国既送出了大量贡品,又不能求得平安……”
陈皇脸色一片铁青,还带着浓浓的郁闷之色。
若把“上贡换得平安”当成一桩买卖来看待,陈皇是既亏了本,又没有得到货物!
但凡是个人,遇到这种情况,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对于这种情况,祝修远也只有苦笑。
他不好说什么,只静静的听,祝修远相信,陈皇半夜召他来此,应该不只为了抱怨梁国,还有其他的事吩咐才对。
“祝爱卿啊,朕把希望都寄托在神雷军上面了,只希望神雷军早日成军,能够震慑住北方的燕国,使我大陈再也不必年年上贡!”
果不其然,陈皇下一刻就切入了正题。
尤贵妃接过话头:“祝爱卿,其实陛下也曾有过雄心壮志,只是……我大陈兵弱,远不及燕国,更比不上那梁国。”
“一国之兵,疲弱至此,莫说施展雄心壮志了,就连保境安民都不能……”
“所以陛下才不得不屈从梁国,每年上贡大量贡品,以期梁国能出手震慑住燕人,护得我大陈平安。”
“可是祝爱卿你也看到了,当今天下,局势变幻莫测,就算是‘强梁’,有时候也不能护得我大陈的平安。”
“我们唯有自己强大,才能护得大陈的平安,才能保境安民!”
“祝爱卿的神雷军,事关我陈国国运,还望祝爱卿多加上心,严加操练,使神雷军能早日成军,震慑住北方的燕人。”
“待此事办成,陛下定有厚赏!”
祝修远其实早就隐隐猜到了这一点,他听了陈皇与尤贵妃的长篇大论,顿时“感激涕零”,拱手拜道:“请陛下和贵妃娘娘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使神雷军早日成军,不惧燕人!”
“嗯!”
陈皇非常满意祝修远的表现,连连点头。
然后又问:“祝爱卿啊,神雷军还需要什么?你尽管提,现在朕的内库充盈,不管爱卿要什么,朕都想办法满足!”
陈皇忽然想到,他那内库,之所以如此充盈,其实还是因为祝修远之故。
那“三大案”,抄家灭族的可不少,更是网住了无数条大鱼,这些抄家所得,悉数都入了陈皇的内库。
那可是足足一千多万两的巨款呢!
陈皇心里一想到这件事,顿觉眼前的祝修远越看越顺眼……
“陛下,神雷军一切充足,军械粮饷等,皆已远超各军,不需要什么了!若以后有其他需要的话,臣一定会来请求陛下的。”祝修远拜道。
不是祝修远不想乘机捞点油水,而是没有必要。
首先一个,陈皇对神雷军的投入真的很大。
虽然,神雷军将士的铠甲,是用纸做的纸甲,但因纸甲磨损较快,需频繁更换,这已经是极大的一笔开销了。
还有粮饷等,以及对神雷坊的投入,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完全已经够了。
再有一点,祝修远本身来说,他那江城伯府,现在也不是非常缺钱。
府中有董氏茶庄及董漱玉两项生意,都是日进斗金的。
另外还有陈皇赏赐下来的田产、地产、金银器物、丝绸布匹、奴仆牲畜等,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有了这些进项,养活府中所有人,包括那一千“吞金兽”的家将,也是绰绰有余了。
加之祝修远对钱财的渴望并不是非常高,他另有追求。
钱财这等身外之物,够用就行。
如果不够用了,祝修远有无数个法子生财。
所以说,祝修远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捞这点油水。
谢绝了陈皇的好意,祝修远又说,通过武举选出各级军将之后,神雷军已经有了重大的改观,早已今非昔比。
另外,还有一个重点,那就是新式兵器操练的章程,也逐渐摸索除了一点门道,相信再需得数月,就能确定下来。
这一点,才是陈皇真正看重的。
新式兵器操练的章程。
有了这个东西,陈皇就可以按照章程操练,分分钟复制出许多神雷军。
等到了那个时候,嘿嘿,陈国之军力,恐怕能引爆整片神州大地!
所以陈皇十分欣慰,大加夸赞一番,然后放祝修远出宫回府……
祝修远回到府中,已经是深夜了。
他没有惊动董淑贞她们,单单只叫醒了他房间隔壁小耳房中的秋雯,简单洗漱一番,然后就上塌休息。
经过今天晚上的朝议,虽然已经知道了,那梁国、大蕃与北元之间,果真短兵交接和陈兵对峙了。
但祝修远还是没有改变前面九日以来的计划,仍旧在神雷军及神雷坊两者之间连轴转,试验新式武器。
同时,祝修远也吩咐林伯昌加紧操练,如今天下局势风云变幻,说不定哪天,这看似固若金汤的京城,就成了战场。
等到那个时候,即便神雷军尚未成军,恐怕也不得不上阵杀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梁国来的消息,丝毫没有好转。
梁国与大蕃之间的战争,似乎愈演愈烈。
与北元的对峙,虽然还未演变成战争,但那种火药味儿却是越来越浓……
陈国这边,除了京城附近的各军在大力整顿外,北方与燕国接壤的州县,从东到西,诸如楚州、濠州、庐州、宣州等,也在加强防御,修筑兵事,调兵遣将,忙得不可开交。
钟山王派出去的斥候、密探、细作等,也深入到北方边界的楚州、濠州等地,甚至燕国境内的泗州、徐州等,也有细作潜入。
他们源源不断传回消息,直入朝堂,供陈皇及群臣们研讨。
这些日子以来,陈皇也勤政起来了,不定期召开朝会议事。
毕竟这事儿真的很大条,若燕人果然南下,无论如何,都会对陈国造成巨大的伤害。
陈国都城,也就是健康城,位处长江南岸,这里距燕国边境太近了。
若燕国忽然打过来,攻到都城城下,又或者攻破了都城,闯入宫中……
陈皇和尤贵妃都怕这种情况出现,事关自己的生死,所以陈皇也不得不认真对待,“牺牲”掉大量玩乐的时间,每日都在处理军情,开朝会。
每次朝会,祝修远都会去。
每次离开朝堂,祝修远的心情就更加沉重一分。
从各方传递来的消息来看,局势似乎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梁国与大蕃,似乎打出了真火,双方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
不过还好,北元还在对峙,燕国那边也还没有异动的迹象……
直至第三日头上,陈皇再次召开朝会,宣布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北元也与梁国交手了!
双方在各自的边界上,已经大战了数场……
至此为止,梁国终于双线作战了。
也就是说,梁国已经彻底没有多余的兵力,威慑蠢蠢欲动的燕国,对陈国图谋不轨。
这次朝会上,整个朝堂上下,所有陈国君臣,他们的心情都跌到了低谷。
不过令陈国君臣们稍稍安心的是,深入燕国打探消息的细作,传回来的消息,还是令人心安的。
据细作们所说,燕国没有任何异动,风平浪静,就连往日里民间“南下攻陈”的言论,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燕国似乎忘掉了,现在是一个攻打陈国的绝好时机!
不过,包括祝修远在内的许多人,都从燕国的消息中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竟连民间“南下攻陈”的言论都消失了,是不是太过了?是不是太刻意了?
不过他们虽然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但因为各种原因,都未曾深究下去……
这一日散朝,祝修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府。
正值天黑晚饭时间,于是董诚、祝修远、董淑贞,还有董漱玉,四人聚在主宅的花厅用饭。
桌上,好酒好菜摆满了一大桌,香味儿四溢,着实勾人食欲。
祝修远累了,也饿了,于是不管其他,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
坐在他旁边的董淑贞,是个没有烦恼的,因见夫君吃得香甜,她也不由胃口大开,连连下筷,还不停给祝修远夹菜。
董诚,身为润州府府尹,主管整个润州府的大小民生事物,其中就包括京城。
虽然,董诚没有去参加陈皇的朝会,但身为府尹,董诚自然也十分清楚当下的局势。
他愁啊,揪心啊,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这导致董诚食欲不佳,动筷吃了一口菜,却半天伸不出第二筷。
另外一边的董漱玉,也是愁绪满满,她嘴巴虽然在缓缓的动着,但吃得非常慢,似乎一颗米粒都要嚼上一炷香那么长似的。
饭后。
残羹撤下,端上香喷喷的茶来。
四人围聚一桌,又开始饭后的“家庭会议”。
“爹爹,还有修远,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董漱玉凝着眉头发问,“若果真如市井上流传的那样,我们是否……”
“是否也做一些安排,比如城外的田庄,城内的茶庄和董玉楼等。若果真事态危急,我们早做安排,也不至于临到时慌了手脚。”
偌大一个江城伯府,事物繁杂,府内的仆从管理,城内的生意,还有城外各处的田庄地产等,其实都该由身为江城伯夫人的董淑贞来管理。
但董淑贞就是这么个逃脱的人,让她来,还不弄得一团糟才怪。
所以实际上,江城伯府的庶务,都是董漱玉在管理的,同时捉董淑贞去旁观,一边看一边学。
不过董淑贞对这些事实在不上心。
这不,一听董漱玉说这些问题,她不由缩了缩脖子,大眼扑闪,瞄来瞄去,生怕爹爹董诚和夫君祝修远说她。
“嗯,我看可以,现在这个局势,实在不乐观,我们早做准备也好。此事……”
祝修远拉长了尾音,侧头看了眼董淑贞。
董淑贞吓了一跳,整张脸上似乎都写满了几个字:“夫君,不要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我……”
祝修远笑了笑,再看向董漱玉,“此事就劳烦漱玉安排吧!”
“嗯。”
董漱玉点头答应下来。
没办法,这种庶务,本就该是府中的女人来办的。
府中的男主人,只需对外即可,对内,他们不便插手。
“不过有一点,此事不可张扬,需在暗中进行,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祝修远又嘱咐。
董漱玉点头,表示明白了。
接下来他们又商量了一些别的事,但说来说去,总绕不开最近紧张的局势……
天色大黑后,众人散去,各自回房休息。
祝修远入睡前,习惯性将今日所发生的事在脑中过一遍,待困意袭来,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最近祝修远总睡不好,夜里经常做噩梦。
这不,他睡着后不知道多久,那挥之不去的噩梦,又再找上门来。
这次,他梦见京城被围,二十万燕军猛烈攻城,不知何故,固若金汤的京城竟被攻破了,城中一片大乱。
然后他果断撤下城墙,拼了老命的往江城伯府赶去,他要带着董诚他们一起突围跑路。
与京城共存亡?
不可能的,它都破了,还共什么存亡。
可是,梦里的世界就是奇怪,他心里非常想尽快跑回江城伯府,然而两脚却好似灌了铅似的,硬是无法迈动一步……
接着,梦里的画面一变,燕军抓走了他那小娘子董淑贞,董淑贞还在大叫:“夫君,夫君……”
模糊记得,他在梦中爆发了,拼了命的跑去抢救,然而,两个脚却好似失去了知觉似的,竟仰头栽倒在地上。
“啊!”
在梦中栽倒的那一刹那,祝修远忽然惊醒,大叫一声,整个身体都狠狠一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黑暗中,祝修远睁开两眼,透过房间外面走廊上的灯笼透入的丝丝亮光,他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床头。
他大口喘气,在黑暗中瞪大了眼,过了好一会儿,祝修远才反应过来。
方才只不过一场梦而已。
大口喘气之余,他发现脸上似乎有水,伸手一摸,哪里是水哟,分明就是冷汗。
578 巨变!
祝修远就那么躺在卧榻上,一手摸在脸上,连喘粗气,并闭上了眼。
回想梦中的情景,真是心有余悸。
特别是梦中那种双脚灌了铅,最后还失去知觉的感觉,真的太令人压抑和难受了。
想到这里,祝修远两个脚不由动了动,踢了踢被子,待觉察到两个脚能动之后,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静谧的深夜,更夫的声音隐约传来。
更夫一般只在街巷中打更报时,因江城伯府太过巨大,所以祝修远他们晚上都听不见更夫报时的声音。
于是,祝修远专门从仆从中培养了好几个更夫,夜里,在整个府邸中来回敲锣打鼓报时,与外面的更夫一般无二。
一听到这个声音,祝修远立即屏住了猛喘的粗气,他想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当!
当!
当!
当!
只听那锣声连敲了四下,那就说明现在已经过了四更天,属于五更天的范围了。
四更天,也就是丑时,凌晨一点到凌晨三点这段时间。
咚!
咚!
紧接着,锣声之后,又传来两个鼓声。
两个鼓声,那就说明现在的时辰是“四更又二点”。
“点”,与“更”一起,叫做“更点计时法”,区别于“十二时辰”计时法,它只在晚上入夜之后才使用。
简单来说,一个“更”=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
一个“点”=二十四分钟,一个“更”有五个“点”。
所以,祝修远现在听见的“四更又二点”,换算下来,就是凌晨三点四十八分,大概是凌晨三四点钟左右。
凌晨三四点,还有好几个小时天才亮呢。
于是祝修远舒了几口气,缓缓闭合双目,准备接着睡。
可是,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过了一会儿,祝修远呼吸开始均匀深沉,即将再次陷入沉睡。
可就在这时,忽然响起阵阵敲门声,咚咚咚的巨响,在这静谧的夜晚格外刺耳。
祝修远本就没有完全睡着,这响声一来,他立即就彻底清醒,睁开双目,同时,他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敲门声,并非来自祝修远的房门,而是他们这个内院的院门,隔着有点距离,但仍旧是非常响亮。
“恩公,恩公,宫里的张公公来了,说陛下紧急召见,请恩公入宫议事……”
哐哐哐的敲门声之外,还有言大山的喊叫声。
又是陛下紧急召见……
还是在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再有一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有什么事不能等天亮之后再处理呢?
数日前,晚上九点钟左右,陈皇也曾紧急召见。
但晚上九点钟,正是陈皇与尤贵妃玩乐的时间,他们都还没入睡呢,只需吩咐下去,把众臣叫来,他们再去谨身殿就可以了。
根本不费什么事儿。
可是这次,都凌晨三四点钟了,那陈皇也早该就寝了才是。
若要将陈皇从温暖的被窝中拔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但是,陈皇还是起来了,还召集群臣,要开一个“早朝会”!
由此可见,一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莫不是燕人南下了?”
祝修远躺在卧榻上没动,两眼一凝,暗中做着种种猜测。
“来了来了,别敲了,也别嚎了……”
祝修远房间中的光线更加明亮了一些,那是透过门窗传进来的余光。
并且,那缕余光还在不停变化,门窗的影子,映照在床帐上面,把那些木雕花纹什么的,都放大了,还在快速移动。
外面同时传来夏舞的声音,还有轻盈的脚步声,正往院门的方向快速跑去。
祝修远几乎不用思考,就能想象得到,一定是夏舞听到了言大山的喊叫及敲门声,稍稍批了件衣服,提着灯笼就跑去开门……
祝修远还是没有动,躺在卧榻上,两眼有些无神,盯着门窗的影子在床帐上快速移动的画面。
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个噩梦,已经让他怕过了。
现在,虽然猜到,陈皇凌晨三四点紧急召见,十有八九是燕人南下了。
这件事,如一块巨石,压在祝修远心口,教人难以喘气。这些时日以来,他每晚噩梦,也与此有关。
按理说,当这件天大的祸事发生后,他应该直接从塌上跳起来才对!
然而十分奇怪,当这件事当真发生的时候,祝修远心里却格外冷静。
不是那种心如止水、事不关己的冷静,或者说漠视。
而是一种迎难而上、不惧艰苦、相信自己能挺过去的冷静。
这就好比人生中遇到的一些小困难,比如一个内向的人,新入职一家公司,总会担心人际关系、工作业务等等。
但是,他心里一定会有一种信念,那就是:我一定能适应,等一段时间后,我就能彻底融入进去……
即便融入不进去,他还可以辞职走人。
但自始至终,他都不会产生诸如“完了,我融入不进去,干脆自杀算了”这种想法。
也不会因畏惧人际关系、工作业务等,而茶饭不思,自暴自弃……
现在祝修远心里就是这种感觉,他认为自己一定能挺过去,并已经在心里想象着,待此事了结之后,那时候的轻松与惬意……
算是一种期盼吧。
祝修远躺在卧榻上走神的时候——
咚咚咚!
“惨烈”的敲门声还在继续。
把这静谧的夜晚狠狠撕裂。
那言大山,好似没有听见夏舞的话,还在大喊:“恩公,恩公……”
“别敲了,也别嚎了,来了来了!”
听得出来,夏舞挺无语的。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踩在廊道的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轻响,在这安静的夜晚显得非常清晰。
吱呀!
当院门开启的声音传来,祝修远这房间中,忽然又明亮起来。
那是门窗外面透进来的烛光。
从方向上判断,应该是对面董淑贞的房间亮灯了。
还有隔壁小耳房中的秋雯,应该也提着灯笼开门而出。
祝修远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他躺着不动,像是一个旁观者似的,默默的观察着言大山、秋雯、夏舞、董淑贞她们的举动。
或许在她们看来,祝修远应该还在睡大觉。
不过实际上,祝修远已经在心里反复推敲,推演燕人南下的各种情况……
一阵嘻嘻索索和低声交谈过后,祝修远的房门,终于被敲响。
“夫君,夫君?”
“姑爷……”
董淑贞和秋雯她们的声音传进来。
还有相对温和的敲门声。
祝修远掀开被子,直接坐在床沿上,淡定的吩咐道:“我已经醒了,进来吧!”
这个时候,他房间内已经很亮了,能清晰看清内里的桌椅帷幔等陈设。
吱呀!
房门被推开,三人鱼贯而入。
祝修远抬眼,只见董淑贞、秋雯、夏舞,她们各自提着一个灯笼,像是回自己家似的,一走进来就开始执行“常规流程”。
秋雯和夏舞去掌灯。
董淑贞则把灯笼搁在桌上,径直走向祝修远,同时说道:“夫君,他们又来了,好生烦人……”
董淑贞似乎没有睡醒,还迷糊着,她眯着眼,见了祝修远的床铺,二话不说,径直走过来,一屁股坐在祝修远身侧。
然后这个娇躯倾倒,十分自然的缩进了祝修远怀里。
“好困……”
董淑贞嘟哝一句,竟闭合了双目,就在祝修远怀中开始睡觉。
这个时候,秋雯和夏舞还在忙着点蜡烛,他这房间中逐次亮堂起来。
祝修远心里想着燕人南下的事,对董淑贞的小动作就显得“无动于衷”。
待董淑贞像条泥鳅似的,在他怀里乱钻的时候,祝修远终于回过神来。
“娘子别闹!”
祝修远嘴角微咧,一手按住她那香肩,同时低头往下看去。
董淑贞她们都是紧急起床的,只披了一件外套,董淑贞在他怀里乱钻一阵,早已将外**乱。
祝修远低头一看,只见董淑贞一张小脸儿红红,两只大眼黑白分明,正往上翻着,扑闪扑闪的盯着他看。
外套松垮,一截小小的香肩“重见天日”,祝修远按下去的手,正好按住了她这香肩。
纤细而紧实,还带着温度。
那外套松垮得太厉害了,董淑贞整个人,都像是从中“剥”出来的似的。
祝修远视线一滑,往侧边看去,所见之物,令祝修远眼角一动,然后别开视线。
原来……
董淑贞已经不再是“小平板”了!
生长得这么快的吗?
他怎么没有丝毫感觉?
不会是因为和李卿奴待在一起久了,受到了“传染”吧?
祝修远思绪一时飘飞,竟将燕人南下之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小姐,姑爷!”
秋雯和夏舞已经点好了所有蜡烛,屋内亮堂一片,两个丫鬟齐步走来,侍立在侧。
“哦,对了!”
董淑贞终于想起来了,忙坐直身体,拉了拉松垮的外套,以一种不满的语气说:“夫君,宫里的张公公又来了,说陛下紧急召见……”
“我已经知道了,陛下深夜召见,一定是有了不得的大事,赶紧更衣吧,为夫需立即入宫!”
祝修远站起身来,然后就站在那不动,伸展双臂,等三女来伺候他穿衣。
董淑贞她们立即行动,抱来衣服,开始七手八脚……
“夫君,会是什么大事啊?大半夜的,也不让人睡个好觉,夫君这些天都好憔悴了。”
“我猜,应该是燕人有所行动了。诶,京城这里,距燕国边界还是太近。并且京城紧临长江,长江又连着扬州那边的大运河,大运河又直通燕国……”
“那燕国岂不是可以坐着船来攻打京城了?”董淑贞面色震惊,手上动作跟着一停。
“应该没有那么严重,那大运河上,上有楚州山阳王,下有扬州江都王,燕人不可能顺流直下的。”
“哦!”董淑贞点了点头,手上动作继续。
“不过燕人一旦有所行动,京城这里就比较危险,娘子,这些日子你待在家里,要把家看好了,莫要让贼人浑水摸鱼!”
“放心吧夫君,若有贼人胆敢入府来,妾身就让他有来无回!”
董淑贞握紧了小拳头,脸上扮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不过,祝修远怎么看,都觉得她那恶狠狠的表情太萌,那红扑扑的脸蛋儿,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快速整理完毕,祝修远嘱咐一番,带了言大山就直奔府门。
路上,言大山神神秘秘,探头探脑,左右前后都看过一遍,待确认周围无人之后,他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祝修远诧异,视线一下子落在那个信封上。
“恩公,方才属下在府外整理马车的时候,准恩母那边的人,送上一个信封,并说需亲手交给恩公。”
言大山鬼鬼祟祟,声音非常轻,递交信封的时候,他还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有人发现。
祝修远闻言,神色一顿。
打趣言大山的心思,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
接过信封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公子亲启。
笔锋娟秀,乃是一种非常好看的簪花小楷,这笔迹祝修远认得,的确是寇婉婉亲笔手书。
不过现在,都还没有出府门,自然不方便查阅此信件。
于是祝修远将之贴身藏好,等上了马车后,再看也不迟。
不一时出得府门,上了马车,祝修远便迫不及待,取过灯笼,就着亮光,取出寇婉婉派人送来的信封。
“写了什么呢?”
祝修远一边拆,一边嘀咕,“恰逢陈皇紧急召见,她此时送来此信,想必应该与此事有关!”
因想到寇婉婉手下恐怖的情报搜集能力,祝修远心里不由期待起来。
这信件里面的内容,一定非常耸人听闻!
拆开,取出信纸,再展开,借着灯笼的亮光,祝修远从头细细看去。
据这信上所说——
燕国果然已经行动了,出动二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分别从陈国的濠州、楚州攻入。
并且,濠州、楚州,还有滁州,京城北方的这三个州县,各自的地方驻军,竟然全都造反了!
与燕国二十万大军一道,正挥师南下,往京城攻来!
【求月票】
579 手抖
燕人南下了!
还有,濠州、楚州、滁州三个州县的地方驻军,竟一起倒戈!
看到这里,祝修远就被震得不轻,捏着信纸的手太用力,竟差点将之撕碎。
同时,祝修远还感觉有一股凉气从头顶灌入。
现在这个时节,上元佳节才过去不久,气候还比较寒冷。现在又得了这条消息,祝修远顿时遍体发寒!
他不淡定了!
原先,得知陈皇深夜紧急召见,祝修远推测可能是燕人南下了。
燕人南下,不一定就能攻到京城城下。
所以祝修远还能保持淡定,将之当成一道可以跨过去的槛。
可是现在,不仅仅是燕人南下,竟有三个州县的地方驻军跟着一起造反了!
自京城所在的长江往北,到与燕国交接的边界,这一片区域内,共有五个州县。
紧临京城北部的,也就是长江北岸,与京城隔江相望的,是扬州与和州。
和州在东,扬州在西。
和州以北,则是滁州。
和州和滁州的面积都比较小,两个州重叠在一起,勉强能与巨大的扬州并列。
所以京城北部第一道防线,就是和州、滁州、扬州一线。
这三个州往北,就是濠州与楚州了。
准确来说,是滁州以北,是濠州。
扬州以北,是楚州。
濠州与楚州面积相当,算是京城北部的第二道防线。
现在的情况,是燕人南下,共计二十万大军。
然后濠州、楚州,还有滁州,这三个州县的地方驻军,都已经造反,倒向燕人。
这就相当于,京城北部的第二道防线,既濠州与楚州一线,已经全线溃败,倒戈相向,助燕为虐。
而第一道防线中的滁州,也已造反。
也就是说,京城北部的两道防线中,已经去掉了第二道。
而第一道防线中,也去掉了一个滁州。
只剩下和州与扬州这点“皮”,还保护着京城的安危。
这点“皮”的最薄弱处,就是与京城隔江对望的和州江浦县,
江浦县,是个狭长的地形,它南面与京城隔江对望,北方则与滁州接壤,而滁州已然造反……
也就是说,燕人实际控制的地盘,与陈国京城之间,就只隔着一个江浦县,还有一条长江!
这才刚开始呢,陈国京城的局势就已经如此危险了!
这一点,是祝修远远远没有料到的。
毕竟,谁能想到濠州、楚州、滁州竟同时造反呢?
事先没有一点异常,谁想象得到!
它们三个州一旦造反,倒戈燕国,必然导致燕人实际控制的区域,与京城之间,就只隔着一个狭长的县城了!
危险就摆在面前,祝修远再也不能保持淡定。
祝修远放下看了个开头的信件,哆嗦着两手,起身走到车厢正中间的炭盆边缘,把两手伸在炭火上面,借用炭火之热,驱散体内的寒气。
待寒意稍减,祝修远立即拿过信件,扫过那个残酷的开头,接着往下看去。
寇婉婉在接下来的内容中,详细描述了燕军两路大军的情况与路线。
燕军共计二十万,分东西两路,每路十万。
分别从濠州与楚州攻入,深入陈国腹地。
西路十万大军,已与濠州临淮王的五万驻军合兵一处,正往京城的方向奔来。
而同属于西路大军的滁州,清流侯,帐下三万人马,已先一步行动,并攻占了和州的江浦县……
祝修远看到这里,又是一阵发寒。
神的个乖乖,原来保护着京城的那层“皮”,已经破掉了啊!
江浦县城,竟都被滁州清流侯攻取下来了!
那燕人的实际控制区域,与陈国京城之间,就只隔着一条长江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
祝修远深吸几口气,待内心的激动稍稍平复后,他捏着那信件,又接着往下看去。
……因濠州的地盘太大了,十万燕军,以及临淮王所属的五万驻军,一共是一十五万大军,还在急行南下。
预估尚需一日左右,才能抵达京城外围。
所以现在,京城面临的燕人西路大军,就只有滁州清流侯的三万人……
好的一方面,是清流侯手下只有三万人。
坏的一方面,是江浦县城已被清流侯夺了去。
以上,就是西路大军的情况。
然后是东路,燕军十万,会和楚州山阳王的五万,也是一十五万大军,沿大运河南下,短短时间,已然直逼扬州城下!
驻防在扬州的江都王,还没有造反,江都王以帐下五万驻军,生生拖住了燕人东路的十五万的人马。
扬州与京城之间,还有很长一段水路。
东路大军在扬州被阻,应该没那么快攻到京城城下。
以上,就是燕国东西两路大军南下伐陈的情况。
寇婉婉在信件中讲解得非常详细。
不过信件的内容还没有完,寇婉婉在信件中,又解释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何,她没能早日探查到燕人动向的原因。
“对呀,这是为什么呢?”
祝修远暗自嘀咕,凝着眉头,捏着信件,迫不及待往下看去。
这几日来,陈皇几乎日日召开朝会,在朝会上,陈国君臣,都会一起翻阅深入燕国的细作传递回来的消息。
可是祝修远记得非常清楚,昨日的朝会上,细作传递回来的消息,还说燕人没有任何动向。
楚州、濠州、滁州等地,也在整军备战……
可是一夜之间,就冒出二十万人马的燕军,还分了两路大军。
还有濠州、楚州、滁州等地,地方驻军竟一起造反了。
这么大的事,理应动静非常大才对。
可是为何,钟山王手底下的斥候、细作等,未能探查到一丝异常呢?
此事太不寻常了!
莫非是钟山王也造反了?
祝修远曾如此猜测。
但随即他就将这个猜测毙掉。
第一,钟山王忠于皇室,忠于陈皇,几句不可能造反。
第二,就连寇婉婉的手下,都未能探查到丝毫异常,就更不用说钟山王的手下了。
迫不及待想了解真相的祝修远,看了寇婉婉的解释后,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燕军中也有高人,使用了一种“反侦察”的手段,借以迷惑所有斥候、细作等。
据寇婉婉推测,燕军中的高人,有可能是她的同门,但她丝毫不知此事……
这些高人的手段高超,竟连寇婉婉的手下,都被迷惑,未能探查到丝毫异常,着实不简单!
祝修远得知原因后,不由掩卷思忖。
看来燕国此次来势汹汹啊,也做足了准备,他们将行踪隐藏,为的就是打陈国一个措手不及……如今看来,燕国的“闪电战”取得了显著的效果。
因为燕国的势力,都伸展到与京城隔江对望的江浦县城了!
只要他们渡过长江,马上就能兵临城下……
祝修远叹了口气,捏着寇婉婉的信件,接着往下看去。
接下来,寇婉婉就没有爆什么大料了。
她在信中写了一些女儿家的小事……接着,寇婉婉又说,她已在做撤离京城的准备,安排了充足的人手,到时候可以带整个江城伯府的人一起撤离。
最后,寇婉婉提醒祝修远,此信件泄露了太多机密,让祝修远阅后即焚。
马车中,火盆旁,祝修远捏着信件,拧着眉头,在那出神发呆。
不知何时,摇摇晃晃的马车忽然停下,并传来一声车夫的:“吁……”
“恩公,我们到皇城根下了。”
外面传来言大山的声音,不过除此之外,还有阵阵吆喝、呼喊的杂音传来,貌似有数百上千的人,在同时忙碌着什么似的。
祝修远回神,凝着耳朵听了片刻,掀开布帘,转动脖子四下张望。
只见皇城脚下这条街,点了无数火把,那高高的皇城之上,也是火光冲天,将此间照得白昼一般。
并且,那皇城上面,果然有大群金吾卫在行动……那种闹哄哄的声音,就来自于他们。
金吾卫们这是在……备战?
祝修远眉头紧紧的蹙着,盯着皇城上的金吾卫,目光灼灼。
他不去搭理言大山,保持着探出一颗头的姿势,在那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恩公?”言大山神色怪异。
“大山,你进来!”
祝修远缩回马车,并招呼言大山上车。
言大山没有迟疑,跳上马车,掀开布帘,躬着腰走进车厢。
言大山牛高马大,他上车后,也不落座,就那么弓着腰站在那里,看得祝修远好生别扭。
“你先坐下!”
祝修远招呼言大山坐下,然后瞥到自己的手上,还捏着寇婉婉那封信件。
因想起寇婉婉在信中提醒他,此信需阅后即焚。
于是祝修远捏着此信,顺手投入火盆中烧毁。
那言大山刚刚坐下,就看见信件被烧的一幕。
他顿时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乱动。
准恩母写给恩公的“情书”,就这样被烧了……信纸燃烧的火光,照亮了言大山的脸庞。
祝修远偶然看去,见他脸上有种“放松”的神色。
祝修远稍稍有些奇怪,但他没问,因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交代给言大山。
“大山,现在的局势……”
祝修远没有隐瞒,将当下的情况悉数告知给言大山知道。
“现在你立刻回府,将此事告知给岳父、漱玉,还有娘子她们知道,让她们做好准备,若京城果然被攻破,我们就立即突围逃命!”
祝修远神色非常严肃,毕竟此事事关生死。
“恩公,属下明白了!”
言大山的表情也变了,非常沉稳,他拱手一礼,然后跳下马车,拉过他的马儿,飞身跨上,扬鞭就走。
祝修远目送言大山离开,待人影消失不见后,他才跳下马车。
现在的时辰,也就凌晨四点钟左右。
本该是万籁俱静、夜深人静的时候,但皇城之上,却是一片热火朝天。
城墙上面,以及城墙下面的无数火把,将此间照得白昼一般,这就更没有凌晨四点的氛围了!
祝修远双足落地,转身四顾,皇城上的热火朝天,与远处的静谧。此间的通天火光,与周围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忽然,一阵夜风吹来。
带着刺骨的凉气。
祝修远不由打了个冷战,裹紧了衣服,哈出一口气,遇冷瞬间变成白雾……
祝修远早已睡意全无,他感觉此时此刻,脑袋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定了定神,祝修远一抖衣服,举步往承天门走去。
……
谨身殿。
灯火通明!
祝修远算是来得比较早的一批。
另有数十位大臣先到,不过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私聊,却不与祝修远说话。
祝修远干脆闭目养神……
不多时,众臣陆陆续续到来。
他们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有抱怨起了个大早的,有猜测陈皇此举的,当然,更多的大臣,是在讨论皇城上正发生的一切。
那些金吾卫,究竟在干什么?
看来“燕人的势力已经伸到江浦县,与京城只有一江之隔”的事,他们都不知道。
祝修远冷笑,兀自闭目养神。
又过了一会儿,“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的喊叫声,非常洪亮,将祝修远喊醒。
他睁开双目,往御阶之上看去,果见陈皇和尤贵妃正走来。
陈皇的脚步有些乱,没有往日那种闲庭信步的感觉。
祝修远目光微凝,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燕人都打到长江对面了,他这个皇位,估计也感觉有些烫屁股了。
陈皇脚步有些乱,但走得很快,他走到龙椅前面,正准备落座,众臣才开始行君臣之礼。
祝修远拜下去的当口,竟发现那陈皇的脚,被龙椅绊了一下,差点在群臣面前摔一跤……
庆幸尤贵妃眼明手快,忙将之扶住,这才免于一场事故。
这一幕,除祝修远外,也有很多大臣看见了。
大臣们不敢乱看,忙拱手拜下去,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待众臣行礼毕,再见陈皇,他已端坐在龙椅上面了。
祝修远心里不由好笑,这陈皇估计也是吓了一大跳,不然也不会出现走路慌乱,还差点被龙椅绊倒的情况了。
他在心里笑过之后,视线往前,习惯性数着前面的人头。
581 良策
然而现实往往出人预料,谁能知道,临淮王等竟然起兵造反了呢?
竟直接攻打到与京城只有一江之隔的江浦县城了。
京城北部的外层防护圈,几乎尽失,单单只余下一条长江。
这下,曾放出豪言,声称“有我足以”的钟山王,竟主动发令,调集京城南边诸州的驻军,一起入京勤王……
钟山王打了自己的脸,啪啪作响,然后又打了众臣的脸,毫不留情面。
众臣中的绝大多数,都感惭愧。在朝堂上,他们虽然胆敢对祝修远群起而攻之,但其实是因为“法不责众”。
其实在私底下,他们见了祝修远就得改道。
也就说,他们这些人的心里,其实还是存了一些敬畏之心的。
不过也有部分大臣,嗤之以鼻,不以为意,认为这只不过是瞎猫遇到了死耗子,凑巧罢了,并不能说明什么。
至于钟山王自己,他老脸特厚,侃侃而谈之后,竟无一丝异常。
他说着调集地方驻军入京勤王一事,竟没有一丝滞涩,好似在说一件非常平淡的事情。
这脸皮,简直比他身上的盔甲还厚。
而作为当事人的祝修远,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导致他硬生生的错过了这么一次装逼的机会。
祝修远现在心中所想:既然钟山王都已发令,从南边诸州抽调人马了,那京城应该就没有什么危险……
“好!好!”
大殿中沉默一阵后,那御阶龙椅上面的陈皇,忽然拍着龙椅扶手大声叫好。
陈皇的反应,好似慢了一拍似的,他突然的举动,吓了部分大臣一跳。
“还是钟山皇叔考虑周到,哈哈,钟山皇叔,果然不愧为我大陈的栋梁之才,哈哈,好,很好……”
陈皇坐在龙椅上,两手拍着龙椅扶手,哈哈大笑,似乎钟山王此举,让他心中安定了不少。
就在这时,那新晋的御林右卫大将军韩清山,忽然出列拜道:“陛下莫非忘了,外调地方驻军及水军,入京加强京城防务之谏,早在数日之前,江城伯就已提出过!”
终究还是捅破了吗?
韩清山此话一出,整个大殿之中再次陷入安静。
陈皇的哈哈大笑之声,戛然而止,就像一只正欢快大叫的鸭子,被人一把捏住了鸭脖。
这一次,众臣们心中惭愧之余,脸上的肌肉还不停抽搐。
他们纷纷隐晦的看向韩清山,眼光莫名,就像是在看一个捉摸不透的精巧器物般。
他们记得十分清楚,当初江城伯提出那条谏言之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他韩清山……
怎么着,现在见人家的建议是正确的,又马上改变立场了?
这韩清山究竟是怎么想的?
“嗯,韩爱卿这么一说,朕忽然想起来了!”
陈皇脸上不由大喜,长身而起,视线在武官系列中搜寻一番,找到祝修远后,笑道:“祝爱卿啊,还是你厉害,你才是我大陈真正的栋梁!”
“朕要是听取了你的建议,早早外调驻军入京,现在也不会是这么一个境况!莫说燕人二十万大军南下,就算四十万又如何!”
直至此时,祝修远方才回过神来。
原来他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又装了一回逼。
还是韩清山“送”给他的。
这种感觉……哈哈,还真是神清气爽。
不过祝修远还挺谦虚,出列拜道:“陛下谬赞,事出突然,谁能想到临淮王等反贼,会一起举兵造反呢?”
“祝爱卿啊,对京城防务之事,你还有没有什么补充?”陈皇笑问。
众臣都是面色各异,但祝修远懒得去理会,既然陈皇问,他就说了:“陛下,钟山老王爷已经抽调南方诸州驻军,入京勤王。”
“而臣在入宫的路上,已见金吾卫有所准备,想必那御林卫也是一样。臣现在所忧之事,单单只是那神雷坊。”
“众所周知,那燕国四皇子赵普,对神雷极为渴望。早前数月,曾放出话来,想以数州之地,换得神雷配方。”
“臣只怕……燕军会趁乱攻入神雷坊,夺取神雷配方。若神雷一旦落入燕国之手,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嗯……”
陈皇拧眉,脸上笑容消失,“祝爱卿所虑之事,十分有道理。诶,朕也是慌了神,竟忘了城外的神雷坊!”
“那依爱卿之见,又当如何?”陈皇又问。
“陛下,为今之计,只有将神雷坊封闭,核心工匠,及文书、原料、新式兵器的成品等,悉数搬入城中,只留下一个空壳。”
“就算燕军攻入其中,他们也什么都得不到!”祝修远想了想后说道。
“好,那就依爱卿之见,此事由爱卿全权操办,其余之人,不得阻拦!”
或许是因为知道钟山王外调地方驻军了,也发现了祝修远的“先见之明”,陈皇就好像连续吃下了两颗定心丸似的。
他整个人都重新焕发活力,先前的颓废之态,竟是消失不见了。
“臣遵命!”
祝修远立即同意下来,神雷坊中的秘密,他是真不想扩散到燕国。
毕竟火药这东西,利用好了,将对冷兵器形成碾压之势。
这是一项绝对的优势,祝修远想将之牢牢抓在自己手里,至少,有关火药的秘密,不能走出陈国的范围。
“神雷坊之事已了,诸位爱卿,还有何良策,尽管畅所欲言!”陈皇端坐于龙椅,俯视着下面的众臣。
然而,陈皇话音落下了许久,都没有人出来发言。
偌大一个谨身殿,又陷入冷场的窘境。
陈皇俯视着所有大臣,眉头一拧,首先看向钟山王,“钟山皇叔,今夜算是保住了江面,保住了京城,那明日呢?”
“外调的援军,最快也得明日下午及晚上赶到,这还是比较近的,人数也比较少……那在援军未曾赶到之前,我们怎么办?”
“那驻扎在江浦县城,磨刀霍霍的清流侯三万人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再次渡江。还有燕人的二十万大军,临淮王、山阳王的十万人马……”“钟山皇叔,你执掌京营多年,素有‘战神’之称,你来说说吧,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陈皇正了正坐姿,还端起龙案上的茶盏,灌了一口浓茶提神。
“陛下,当前的京城,长江以北,有燕人两路大军攻入。”
钟山王拱手,他的声音非常洪亮,有种老当益壮的意味。
“燕人东路大军,计有燕军十万,叛将山阳王帐下驻军五万,一共是十五万,已沿着大运河顺利而下。”
“辛得扬州江都王反应迅捷,以五万兵力,生生拖住燕人十五万大军。当前来看,江都王足以支撑到南方的援军入京。”
“所以燕人的东路大军,不足为惧,可以忽略。京城现在,所面临的是燕人西路大军的威胁。”
“西路大军,计有燕军十万,叛将临淮王帐下驻军五万,也是十五万,正从陆路急行军,南下往京城奔来。”
“陆路急行军,自然比不过沿着大运河顺流而下,所以老臣预估,尚需一日,燕人西路大军的十五万人马,才能够到达江浦县城。”
“等到那个时候,南方的援军已至,我们据长江天堑防守,当可阻挡燕军的步伐于江北!”
“现在,京城所面对的威胁,只不过是清流侯帐下的三万人马而已。清流侯虽然攻占了江浦县城,但他们数度渡江,都被我京营水军将士击败!”
“清流侯,还有他的三万人马,也不足为惧!”
“陛下,所以老臣认为,我们当前,应加强现有防御力度,御林卫在四面城墙做好迎战准备,金吾卫在皇城做好准备,而我京营将士,则防守江面,使敌军不得寸进。”
“待燕军大军赶到之时,从京城南方来的援军,也应该同步到了!”
“所以我们现在只需加强防务即可,待援军一到,京城之危解除,就能腾出手来,驱赶燕军,收复北方失地!”
钟山王的建议,还是比较合理的。
据城而守,等待援军,这的确是当下最为稳妥的法子。
毕竟钟山王的京营,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宿卫京师。
至于其他的事,都不归钟山王管。
哪怕整个陈国,国土尽失,单单只剩下一个京城,钟山王就会死守京城,不会离开。
除非有人来攻打京城了,他的京营才会行动。
陈皇听了钟山王的长篇大论,不由缓缓点头。
然后陈皇又看向祝修远,“祝爱卿,你有何良策?”
“陛下,臣附议!”祝修远拜道。
他这么说,就是完全没有其他意见。
陈皇见祝修远也认同此法,不由再度点头,不过陈皇还是看向韩清山,问道:“韩爱卿,你有何高见?”
“陛下,臣……有异议!”
韩清山此话一出,众臣还有陈皇等所有人,都是一愣。
你又有异议啊!
那钟山王,不由侧头,盯了眼韩清山,眉头稍稍蹙起。
另外,在本次朝议中还未曾发过言的国相李忠,听了韩清山的话,眉头也不由一动,然后竖起耳朵。
“哦?韩爱卿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陈皇也来了兴趣,他虽然认同钟山王那种保守的建议,但也想听听不同意见。
再者,这韩清山乃公认的“高人弟子”,见识不凡,往往能看到常人所看不见的一面。
“陛下,首先,臣是十分尊崇钟山老王爷的。不过如今情况特殊,钟山老王爷此举,还是太过保守,恐贻误战机,或者将京城推入险境。”
这是挑事啊。
众臣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纷纷竖起耳朵,准备好生的听一听,看韩清山怎么说。
那钟山王,稍稍蹙起的眉头,已经紧皱在一起了,不过他没有说话,也想听一听韩清山的见解。
国相李忠,那双眼深处,不由闪过一抹亮光,他两眼微微眯了起来,一脸的精明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诚然,若我们据险而守,等待援军,固然是最稳妥的法子。但现在,有一个良机就摆在眼前,若过于保守,恐怕会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哦?什么机会?”陈皇惊讶,他怎么就没有看见什么良机呢?
“陛下,现在的局势,方才钟山老王爷已经讲解得非常清楚。燕人东路大军,被扬州江都王拖住,短时间内,江都王还能撑住。”
“而燕人西路大军这边,目前攻打京城者,不过清流侯所属三万人马!另外十万大军,及叛将临淮王所属的五万人马,都还在赶来的路上。”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陛下,臣建议,趁燕人十五万人马未到之前,我们先火速出击,将清流侯的三万人马歼灭,先收回江浦县城。”
“众所周知,那江浦县城,乃京城北方的大门。若不趁此良机,把江浦县城收复,变成京城防务的一环。”
“待燕军十五万大军赶至,他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直入江浦县城!这对京城的防御非常不利!”
韩清山以前,本就是一个中年书生的打扮,如今入了朝堂,他那风流自信的本色,竟是丝毫未减。
他侃侃而谈,所说的也是有理有据,非常让人信服。
众人一听,貌似还真可以,拿下江浦县城,巩固京城防务,如此一来,也能更保险些。
像现在这样的话,江浦县城在清流侯之手,他随时都可以渡江而来……
京城始终都暴露在敌军眼皮子底下,虽有长江天堑,但谁不希望这种防御能多一圈儿呢?
多一层防护,就是多一层保障啊。
不仅是众臣认为可以,就连御阶之上的陈皇,捻着胡须,也是连连点头。
“钟山皇叔,你意下如何?”
陈皇已然心动,但现如今,能够派出去的人马,就只有钟山王的京营。
“陛下,老臣认为不妥!”钟山王倒是直截了当。
“钟山皇叔,那江浦县城,与京城隔江相望,如此距离,相信以钟山皇叔之能,可以轻松渡江,并轻松歼灭清流侯所部。”
582 心苦
【求票求订】
陈皇早已心动,见钟山王不同意,他竟亲自劝说。
“陛下,韩大将军之谏,老臣其实也认同。但是,京营的职责,只在于宿卫京师,对京城的北方来说,范围仅限于长江江面。”
“若要渡江,攻打江浦县城,则是万分不妥,那不应是京营的职责范围。若陛下执意如此,还请陛下另派高明!”
钟山王那颗戴着头盔的脑袋,往侧边一别,竟是拒不接受。
“陛下!”
这个时候,那国相李忠适时出列,拱手一拜。
然后又对钟山王拱了拱手,“钟山老王爷,谅那清流侯所部三万人马,一定不是钟山老王爷的敌手。”
“王爷若现在就调兵出发的话,相信在天亮之前,那江浦县城就已在王爷手中。再者,区区清流侯,所部也才三万人马,王爷只需领兵一万,当能轻松取胜!”
“如今局势危急,王爷又何必执着于京营的职守呢?”
钟山王也是一头倔牛,一口咬定,死活不去,无论李忠怎么说,都是无用。
而祝修远等众臣,都没法插嘴,只在一旁看热闹。
对祝修远来说,他其实也非常赞同韩清山的建议。
但钟山王不肯,这倒是为难了,且看陈皇如何处理吧。
这时,在朝堂中“咸鱼”了许久的金陵王,忽然冒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上次朝会,商议梁国乾王遇刺一案,金陵王曾大放光彩,这段时间以来,金陵王那是自信心爆棚啊。
认为自己是个人物,所以也赶着趟的来劝钟山王。
“皇叔,那江浦小城,此去不过数十里,皇叔去去便回,毫不费事儿的,皇叔又何必死守京营的……”
金陵王自信心满满,在那侃侃而谈。
熟料,钟山王早已被李忠、陈皇等说得烦躁,对他们,钟山王自然不好发火。
不过金陵王么……
上次朝会他那点小表现,钟山王根本就没看在眼里。
“住嘴!”
钟山王烦躁之下,竟是直接打断了金陵王的话头。
他声音非常巨大,一声爆喝,竟意外的,让御阶之上的陈皇也心神恍惚。
不仅陈皇被吓到了,那金陵王,是直面钟山王,所以他受到的“暴击”,还陈皇的上百倍。
钟山王是什么人啊,他半生征战,可以说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
他这一声爆喝,其声如虎吼,其势如奔雷,太过震撼了!
金陵王当即就被震慑住,因说话而半张开的嘴,久久未曾闭合。
并呆呆的看着钟山王,失了魂儿般。
“军国大事,岂容你这小儿插嘴,滚回去!”
钟山王当场发飙,虎目怒张,犹如活阎王,那种霸烈的气势太足了。
而金陵王,他那小身板,不由狠狠一抖。
再后退数步,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
此时,整个大殿中的大臣,所有异样的眼光,如几百瓦的灯泡似的,都“照射”向金陵王。
这种异样的眼光,金陵王受不了。
他最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因他身份特殊,虽是嫡长子,但却不是皇太子,所以他格外敏感,格外在意别人对他的评判。
他,以后可是要争夺太子之位的人,也是陈国未来的皇帝!
如何能遭受这种异样的眼神?
然而,众臣可不会惯着他,该异样的还是异样,根本不会有所改变。
所以霎时之间,金陵王感觉整个天都塌下来了。
前有钟山王当众打他的脸,后又有众臣异样看他……
而始作俑者,正是那钟山王!
“钟山王,刘林,你给我等着……”金陵王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钟山王,在心里默默的碎碎念。
刘林,正是钟山王的名字。金陵王竟直呼其名,可见对他的恨意有多大。
然而,面对金陵王那恶狠狠的眼神,钟山王竟没有任何表情,他侧过身去,竟是懒得看他……
我擦,这是被无视了啊!
金陵王心里顿时泛起一抹苦涩……宝宝心里苦啊!
“钟山皇叔,你不去的话,那就罢了!”
陈皇忽然从龙椅上站起身来,视线从钟山王身上移开,语气稍显冷硬,大声吩咐道:“金吾卫大将军何在?”
钟山王刚才那声爆喝,也吓了陈皇一跳。
这算是……惊了圣驾?
这恐怕也是陈皇的语气忽然冷硬的原因之一。
“臣在!”
两员大将转身来到大殿正中间,拱手抱拳,他们的声音也非常洪亮。
“朕命你们两个,率领所部人马,整军备战,立即出发,渡过长江,攻下那江浦县城!”
“臣等领命!”
两个金吾卫大将军,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金吾卫,其实就是皇帝的私兵,自然是陈皇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行动了。
哒哒哒哒!
两个金吾卫转身离开,脚步声非常清晰。
大殿中的群臣,包括祝修远在内,都是一呆。
这陈皇,竟派出了金吾卫!
要知道,金吾卫虽然是陈皇私兵,但他们还有一个重要作用,那就是驻防皇城。
金吾卫们出城征战去了,那谁来驻防皇城呢?
看来陈皇是铁了心要拿下江浦县城啊。
众臣呆愣之余,又不由齐刷刷看向钟山王。
他们叔侄,竟玩起了这种把戏,现在陈皇出招了,且看钟山王如何接招吧。
哒哒哒!
两位金吾卫大将军一去不回,大踏步往大殿门口走去,脚步声还在众臣耳边回荡。
眼见他们即将要走出大殿了,众臣又纷纷盯着钟山王。
他该不会真的要袖手旁观吧?
若果真如此的话,接下来的乐子可就大了。
“且慢!”
终于,那两个金吾卫大将军,即将要跨过大殿门槛的时候,钟山王败下阵来,把手一伸,将两人叫住。两个金吾卫大将军立即驻足,抬起来的腿,也收回来,然后转身看着陈皇。
“陛下,金吾卫有宿卫皇城之责,陛下万万不可,将他们派出城外!”
钟山王回身,对陈皇拱手道:“既然陛下铁了心要拿下江浦县城,那老臣就从京营中抽调一位副将,带领一万人马,连夜出发,相信天亮之后,捷报就会传来。”
众臣见钟山王终于服软,他们叔侄间的把戏,告一段落,众臣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江浦县城虽小,但太过重要,一万将士太少,还有京营中的副将,朕也信不过!”
陈皇“得寸进尺”,傲然挺立在御阶之上,拿出了皇帝的威仪,一脸漠然。
眼明的大臣,一见陈皇这幅言行,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不好,陈皇这是……要借此敲打钟山王吗?
众臣心里越想,越觉得陈皇就是想借此敲打钟山王。
毕竟,这钟山王虽然忠心,但刚刚才抗拒过陈皇之命。再者,钟山王虽然能征善战,素有“战神”的称谓,但是,今次钟山王却是马失前蹄了。
他派出去的密探、细作等,竟未能提前探查到燕军及濠州、楚州、滁州的异动,哪怕一丝都无……
这一点,正是导致京城陷入危局的根本原因啊!
钟山王虽好,但陈皇对他的不满,也积累了一些。
于是趁此机会,好生的敲打钟山王一番!
这就是帝王心术!
眼见波澜又起,祝修远等吃瓜大臣们,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陛下……”
“钟山皇叔,除了你之外,其他人朕都信不过。你亲自领兵,一万人也太少了,依朕来看……当领兵十万,务求火速拿下那江浦县城。”
“待拿下江浦县城后,钟山皇叔,不得朕的命令,你也不得撤兵。”
陈皇昂着脑袋,瞥眼看着下面的钟山王。
他之所以加上“不得朕的命令,你也不得撤兵”这一条,除了敲打钟山王之外,他还打着“以江浦县城为桥头堡,继续往北攻占地盘”的主意。
不过,这要看燕人西路大军行军的速度,若他们来得快,那就死守江浦县城,不再继续扩张地盘。
若西路大军来得不是那么快的话……这就是加强京城防护圈的机会。
“老臣……领命!”
钟山王大抵也猜到了陈皇的帝王心术,只得心里叹口气,拱手接下陈皇之命。
“事不宜迟,钟山皇叔,你这就去领兵渡江吧!”
“是,老臣告退!”
钟山王再次微叹一口气,转身离开大殿,下去调兵遣将,准备接下来的渡江及攻城之战。
钟山王离开后,本次朝会就告一段落。
陈皇挥手宣布退朝,携了尤贵妃快步离去。
文武大臣们,心事重重,也不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只拱了拱手,然后各自快步离宫,坐上自己的马车,以最快速度往家里赶。
事态已经非常严重,燕人的势力,都已延伸到长江对面的江浦县城了。
虽说燕人的西路大军,还在赶来的路上,江浦县城中,最多就只有清流侯的三万人马。
这对钟山王,及其率领的十万精兵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
但是,局势风云变幻,明日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岂不知,昨日朝会,众臣听到的消息,还是“燕人没有任何异动”呢。
但在刚才的朝会上,他们听见的,却是燕人的势力已经延伸到江浦县城的消息。
为今之计,他们这些文武大臣们,只想早点回到府中,连夜做准备……
国相大人李忠,回到国相府后,神清激动,抛开府中摸不着头脑的仆从等,径直推开书房之门,再推开一个书架,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他定了定神,端了个烛台,举步走进。
金陵王,兀自义愤填膺。他灰溜溜且匆忙的赶回金陵王府,急命人去唤他那亲弟弟会稽王,还有府中谋士陈东义,前来客厅议事。
但最后只有陈东义到了,会稽王却是不见人影儿……
御林右卫大将军韩清山,从朝堂上下来后,先到京城的西段城墙上巡视一番。
因御林右卫,驻防的就是京城西段城墙,从通济门,到正阳门,到朝阳门,再到太平门,这一段城墙,都是韩清山的辖区。
待巡视一遍,天色微明,韩清山回府,稍事休息,他换了身便衣,从府邸后门出,在城中东转西转。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街上店铺相继开门。
似是无意,韩清山又走进那间茶楼……
半个时辰后,金陵王府中的谋士陈东义,也晃晃悠悠来到此处,被一个伙计带着,不知道去了哪里。
再说祝修远。
他自皇城承天门出来后,那言大山立即就迎了上来。
言大山提高了警惕,目光如炬,四处张望打量,但凡路过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他都要盯着人家看上好几眼。
“恩公!”
“大山,不用太紧张,放松一些,你这样反倒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言大山这过度警惕的反应,祝修远看了,非但没有感受到那种紧张,反而还觉得好笑。
于是祝修远笑着拍了拍他那厚实的肩膀,调侃他一句,缓和一些气氛。
“恩公,倒是属下着相了。”
言大山深吸一口气,逐渐放松身体。
“通知到岳父大人他们了?”祝修远举步往马车走去。
“恩公,都通知到了,老爷及恩母他们,已在连夜开始做准备。”言大山立即跟上。
“很好,我们也快些回去吧。”
祝修远不再多说,登上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往江城伯府赶。
祝修远回去后,果然见董诚他们已在行动,整个府邸中,都灯火通明。
他们开了个“碰头会”,交流了意见,然后各自去忙碌。
府中的安排,由董诚和董漱玉全权安排,“碰头会”开完后,祝修远不顾夜色,带了言大山及一众家将,拿着陈皇给他的令牌,又一次出府,直奔聚贤门而去。
聚贤门是京城最南端的一座城门。
但凡要去城南十里的神雷军大营,必然要通过此门。
有陈皇的令牌,那守门的御林卫校尉不敢怠慢,急令打开城门,放祝修远一行人出城。
出得城门,祝修远带着人,直奔十里开外的神雷军大营。
擂鼓聚将,在那中军大帐中,祝修远将方才朝会上得来的消息一一告知。
583 挥师
然后下令,神雷军及神雷坊整体搬迁到城内安置。
一声令下,一万神雷军立即行动起来……
搬迁神雷军及神雷坊,是个大工程。
总共一万余人合力搬迁,从凌晨四点多钟,一直忙到天色大亮,时间来到了辰时末,早上九点钟左右。
整个搬迁的工程,终于完成了五分之四的样子。
还剩下一点小尾巴,再需得半个时辰,就能彻底搬空。
恰在此时,张公公找到祝修远,说陈皇紧急召集群臣入宫议事。
祝修远猜想,可能是昨夜连夜渡江及攻打江浦县城的钟山王,送来了捷报。
而陈皇召集众臣议事,应该就是商议钟山王那十万精兵,是留在江浦县城驻防呢,还是继续往北进军,趁燕人的西路大军未到之前,将滁州三县拿下?
果不其然,待祝修远匆匆赶到宫里,来到谨身大殿,朝会刚开始,陈皇就宣布了钟山王发来的捷报。
经数个时辰的鏖战,钟山王所部十万精兵,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歼灭清流侯所部数千人。
清流侯收拢二万余残兵,连夜弃城北逃。
钟山王顺势占领了江浦县城,在城外扎下营寨。
呈送捷报之际,还呈上一份奏折,请求留下一万精兵驻防江浦县城,其余九万精兵,还有钟山王本人,立即渡江返回京营。
因陈皇曾说过,待钟山王攻下江浦县城后,不得他的命令,不得撤兵。
所以钟山王才有呈送奏折这一举动。
“诸位爱卿,钟山皇叔已然攻下江浦县城,待燕军兵至,首先面对的就是江浦县城,不再是京城了。”
“此举大大缓和了京城所面临的威胁!”
“不过,钟山皇叔,还有江浦县城的十万精兵,究竟是去是留,诸位爱卿不妨畅所欲言!”
陈皇将一本奏折丢上龙案,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他再正了正龙体,缓缓转动脑袋,扫视着下面一众大臣。
“陛下,京营本是为了宿卫京师而设,不宜久留在外……当留下一万精兵,留守江浦县城,其余九万精兵,及钟山老王爷,需立即渡江返回,坐镇京营,主持京城防务大局!”
京营中的一个副将出列拜道。
“臣等附议!”九个将军齐步出列拜道,他们都是京营中的副将。
京营共有二十万精兵,所有总共就有二十个副将,钟山王带走十万人马,同时也带走了十个副将。
这朝堂之上,就只剩下十个京营副将了。
“陛下,燕人西路大军十五万人马,还未行至滁州范围。目前来看,滁州之全椒县、清流县、永阳县,三个县城中,只有清流侯两万余残兵。”
“清流侯所部残兵,在钟山老王爷的京营将士面前,不堪一击,何不趁西路大军未至之机,兵分三路北上,一举拿下全椒、清流、永阳三县县城。”
“如此一来,我京城北部,又多出数县的屏障,将大大缓解京城所面临的压力。请陛下明鉴!”
御林右卫大将军韩清山慷慨陈词。
“韩大将军,京营将士宿卫京师,乃是本职!”京营副将瞥着韩清山,“钟山老王爷率十万精兵,渡江攻打江浦县城,本就极为不妥。”
“现如今,那江浦县城既被拿下,钟山老王爷就该立即带兵返回京营!若让老王爷带兵驻守在江浦县,这就是本末倒置!”
这位京营副将一发话,其余副将也纷纷涌上,七嘴八舌,在那“围攻”韩清山。
接着,国相李忠“下场”,却是声援韩清山,说什么“现在局势危急”、“当以大局为重”等等,反正就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李忠话音一落,他身后的一众文官们,则立即出声支援。
他们人多,声势浩大,就算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这十个京营副将淹死。
武官这边,众将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也一起声援韩清山……
这谨身大殿上,满朝文武,除了少数几个人没有出声之外,比如祝修远。其余所有文武大臣,都支持韩清山。
支持钟山王率十万精兵北上,趁燕人西路大军未到之前,先拿下滁州三县。
因为如此一来,京城就更加保险了。
他们这些居住在京城中的文武,自然希望京城无恙。
至于京营的职责……他们又不是京营之人,况且如今局势危急,还抱着那些死板的规则做什么?
人嘛,要学会变通才行!
这一场争论,人力相差悬殊,十个京营副将,就算他们每个人都长了十张嘴,他们的声音也很快就被淹没。
高高稳坐于龙椅之上的陈皇,他所听见的,就全是附议韩清山的话。
“好好,哈哈……”
陈皇欣慰,单手捻须,另一手往下压。
大殿中的喧嚣立即止住。
声援韩清山的文武大臣,群情激动,似乎京营副将们再有异议,他们就要挽袖子上去揍人了。
而那十个京营副将们,则争论得面红耳赤,他们甲胄在身,也是跃跃欲试。
一场“大战”,似乎马上就要爆发。
不过所有这一切,在陈皇单手下压之后,竟瞬间消失。
所有大臣,包括那十个京营副将,都齐身面朝陈皇,站得笔挺。
“既然诸位爱卿,都附议韩爱卿之言,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陈皇表情很严肃,缓缓转动脑袋,俯视着下面的所有大臣。
那京营副将,一听陈皇竟然同意了这件事,他脚步一动,就想越众而出,继续反对。
“谁再敢在此事上纠缠,休怪朕不讲情面!”
陈皇或许是发觉了那京营副将的异动,他目光如鹰,刹那锁定那副将,补上一句威胁的话。
那副将浑身一颤,看来陈皇已经下了决心,不容反对。
几乎下意识,他那跨出去半步的脚,立即缩回,并低下了头,不敢与陈皇那种“鹰视”相对。
这陈皇一旦不讲情面,就会把人拖出去打一百大板。
莫说体弱的文臣,他们身为京营副将,身强体健,也未必能顶住一百大板。
他要是敢跨出去,那就是死路!
谁想死?
在这个朝堂上面,那些硬骨头,那些不怕死的,早就被陈皇“血洗”了好几遍。
早就绝种了!
陈皇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明君。
这一点,满殿大臣心知肚明。
见京营副将偃旗息鼓,陈皇高坐龙椅,心满意足。
“传朕旨意,命钟山王率所部十万精兵,立即挥师北上,全力攻取楚州之全椒、清流、永阳三县。趁燕人西路大军未到之前,站稳脚跟,将燕人阻于滁州三县之外!”
“遵旨!”旁边有个太监应声而去。
众臣见此,纷纷在心里松了口气。
对钟山王的统兵之能,他们心里非常信服,相信陈皇圣旨一下,那钟山王就会挥师北上……钟山王带去的,足足有十万精兵呢。
而全椒三县中,最多也就只有清流侯所部的残兵两万余。
这是一场稳胜之仗!
也就是说,他们安全的保障又多了一分……
“陛下,老臣以为,恐怕单凭一道圣旨,钟山老王爷未必就肯挥师北上!”
忽然,一个声音在朝堂上响起,将众臣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什么?
钟山王敢不遵旨?
不可能吧!
众臣忙看去,却原来是国相李忠。
他已走到大殿正中间,拱手面向御阶之上的陈皇。
“嗯?”陈皇也是稍稍一愣。
“陛下,正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钟山老王爷,本就不愿带兵出征。即便陛下圣旨下达,恐钟山老王爷也会借故推脱。”
“老臣斗胆猜测,钟山老王爷最后既不会挥师北上,也不会渡江返回京营!而是僵持在那,直至陛下收回成命。”
话音一落,整个大殿中再次陷入安静。
众臣都噤若寒蝉。
当朝文武两位大佬,这是开撕了?
趁钟山王带兵在外,国相李忠就开始进谗言了?
“那依国相之意,该当如何?”
陈皇微叹口气,这钟山王,虽然忠心,但有时候有也非常倔强。
昨夜朝会,钟山王还曾当面拒绝过陈皇呢。
区区一道圣旨而已,钟山王的确有太多的借口,不去遵守了,这倒是实情。
“陛下,老臣之见,当派遣一位使者,持尚方宝剑,作为督军,督促钟山王挥师北上,若有人不尊陛下之命,当立斩于剑下,有先斩后奏之权!”
“如此一来,当能督促钟山王所部十万精兵北上,攻取滁州三县!”
李忠还真是不客气,他莫非想借此斩了钟山王么?
我擦,大臣们都吓了一跳,这手也太狠了吧。
不仅杀人,还是借陈皇之刀杀人……高明啊。
“嗯,国相这个法子好……”陈皇所想,却是与众臣迥异,他捻须思忖一番,当即拍板:“好,朕就派遣一位使者,持尚方宝剑,直入钟山皇叔营中,作为监军!”
“只是这监军的人选……不知国相有何举荐?”陈皇扫视一遍所有大臣,貌似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李忠一听这话,立即转过身来。
就站在大殿中最接近御阶的位置,左右转动脑袋,两眼眯起,在满殿大臣中搜寻。
众臣都吓了一跳,纷纷避之不及。
入钟山王军中做监军呢,这事儿总感觉不是那么简单……
那李忠,将所有大臣都扫视一遍后,看似无意,视线最后停留在祝修远身上。
他眯了两眼,盯着祝修远,嘴角不由上扬。
祝修远心中则是一紧,有一种被毒蛇盯中的错觉。
“陛下,老臣举荐江城伯祝修远,持尚方宝剑,直入钟山王军中,督促钟山王挥师北上!”
李忠忽然转身,面朝陈皇,拱手一礼,声音非常洪亮。
祝修远身周,隐约传来阵阵舒气之声。
见祝修远“雀屏中选”,他们自然也就安全了,随后,他们又幸灾乐祸的看着祝修远,毫不掩饰。
祝修远眉头紧蹙了一下,随即就舒展,同时心中也安定下来。
不就是去当监军么,有什么难的,见机行事罢了。
万一不成,或者有危险,他干脆提前跑路好了。
正好,江城伯府已在做准备,若陈国待不下去,他就举家搬迁到梁国。
梁国虽然不是一块净土,但还有乾王在,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何处不可安身立命?
祝修远做的准备多着呢,根本不惧各种狂风猛浪。
那国相大人,想借此坑害于他,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立身为人,可以不惹事,但绝对不能怕事。
李忠既然发下了战帖,你就算跪地求情,求他饶了一命,那也是无用的。
只能应战,接下战帖。
至于结果如何,就看个人手段高低了。
所以霎时之间,祝修远内心就平静下来,准备沉着应战。
“祝爱卿,国相举荐于你,你意下如何?”
陈皇眉头动了动,但还是看着祝修远问道,他思来想去,发现祝修远还真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霎时之间,满殿大臣,都齐刷刷的盯着祝修远。
有的人还做好了准备,若祝修远推辞,他们就会扑上去,给他戴上无数顶高帽子,逼迫他接受。
那金陵王,也轻松惬意的盯着祝修远,他也打着“祝修远不接受就逼迫他接受”的想法。
其实就这件事儿来说吧,入钟山王军中为监军,是个两头都不讨好的差事。
在金陵王及大多数大臣看来,祝修远肯定会“挣扎”一番的。
所以他们看好戏之余,也纷纷做足了准备,只要祝修远拒绝,他们就会扑上去……
“陛下,既然国相大人提携,臣心里自然是感激不尽……”祝修远走到大殿中间,侃侃而谈,面色非常淡然。
不过,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反话吗?
金陵王及众臣都微感意外。
“不过陛下,为了完成这件差事,臣有一件事想再次确定,还有一个请求,请陛下恩准。”
“哦,祝爱卿但说无妨。”
“臣想确定一下,那尚方宝剑,果真可以斩杀不尊圣旨之人么?即便那个人是……钟山老王爷?”
祝修远这话,听得大臣们心惊肉跳。
怎么着,你还真在考虑要不要斩了钟山王啊?!
584 监军
众臣纷纷侧目,心中胆颤,这江城伯,尼玛也是一尊活阎王啊……
咦,不对,这江城伯一来京城,就制造了“三大冤案”,牵连数千,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他们怎么忘了这件事,嘶……
但金陵王听了这话,两眼却是一亮。
拿着尚方宝剑耍威风,似乎……好像非常不错的样子!
再者,此行乃是直入钟山王军中,以尚方宝剑之势,威逼钟山王就范……金陵王心里越想,越觉得此事似乎非常适合他!
钟山王,他本来就恨之入骨,昨夜朝会,那钟山王毫不留情面,当着众臣的面,竟怒斥他“滚回去”!
滚?
他金陵王,以后可是要争夺太子之位的,还是未来的陈国君主,钟山王怎敢用“滚”这个字眼!
想起昨夜之事,金陵王心头就是火起。
他越发觉得,持尚方宝剑,威逼钟山王就范,是一件非常解气的事。
可是……这事儿也有危险,金陵王心中有些怕怕。
因此在那左右迟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江城伯放肆!”
忽然一个怒斥之声响彻大殿。
众人忙看去,原来是京营中的一个副将。
只见他大踏步上前,甲胄在身,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移动的铁塔。
他走到祝修远近前,挥手怒斥,其状可怖。
庆幸祝修远见机得快,忙侧身避开,这才避免被喷一脸的口水。
“钟山老王爷,乃皇亲国戚,陛下皇叔,而你江城伯,只不过仅仅一个外臣而已。再者,钟山老王爷乃是王爵,地位尊崇,而你江城伯,区区一个伯爵,芝麻绿豆般的爵位,安敢口出污言?”
那御阶之上的陈皇,听了“区区一个伯爵”的话,稍稍有些不自然,并与隔壁的尤贵妃交换了下眼神。
“今日若不是在朝堂上,本将必会代钟山老王爷,好生教训于你!好教你知晓,什么是上下尊卑!”
这副将怒不可遏,须发皆张,连声呵骂。
若这里不是朝堂,他可能还真会动手。
而祝修远则面不改色,他凝着眉,盯了眼此人,然后面朝向陈皇。
“不错!”陈皇想也没想,“爱卿此去,乃是为了家国大计,谁若胆敢不尊朕的圣旨,阻扰爱卿,爱卿但取其头颅也无妨!无论他是谁!”
“好,有陛下此言,那臣就放心了!”
接着祝修远转身,面对那京营副将,冷笑道:“你是京营副将?本官虽只是区区伯爵,但好歹也是将军,你身为副将,竟敢当众辱骂于本官?”
“你还有脸提上下尊卑?待本官取得尚方宝剑,第一个就斩了你!”祝修远横眉冷脸,那个“斩”字咬的很重。
“你……”
京营副将没有想到,在这朝堂之上,当着众臣及陈皇的面前,祝修远竟敢当众威胁他。
他就像是被一支毒箭射中般,吓了一跳。
其余众臣,听了此言,心中更是惊骇。
他们默默后退一步,不敢去招惹现在的祝修远,生怕惹祸上身,被那尚方宝剑给摘了脑袋。
而那金陵王,听了方才陈皇肯定的答复,及现在祝修远威胁京营副将的话,他两眼猛地增亮。
好……好威风!
好霸气!
这种威风霸气,他想要,他想对钟山王施展一下。
他目光闪动,心中那个念头,已经逐渐占据上风。
“你方才说,假若今日不在朝堂上的话,你就会教训本官?”
祝修远冷眉冷眼,他身板纤瘦,在甲胄在身的京营副将面前,犹如一只弱鸡。
但他的气势,却是越来越足,盯着那副将,咄咄逼人。
“倘若本官被你暴揍,教训一顿,必然耽搁陛下交代的差事!而方才陛下已有明示,若有谁胆敢阻扰本官,本官但可取其头颅!”
“方才阁下之言,吓到了本官,本官心中不宁,怕本官出城之后,你伺机报复本官家人,所以本官取得尚方宝剑之后,第一个就斩了你!”
祝修远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斩了你”三个字的时候,不由加重了语气。
他眼中透着杀气,并合身压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祝修远眼中的杀气,也或许是因为陈皇的确说过那样的话,反正这京营副使吓到了。
祝修远前进一步,他则不由腿软后退一步。
在气势上,京营副将完败!
而这个时候的大殿中,已然是一片安静。
众臣眼睛都瞪直了!
还能这样操作的?
我擦,你手持尚方宝剑,岂不是看谁不顺眼,都可以一剑将之斩杀?
理由么,也很好找,比如祝修远方才那个“方才阁下之言,吓到了本官,本官心中不宁,怕本官出城之后,你伺机报复本官家人”的理由,真的简直了!
其实换句话说,那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但陈皇都明确表态要支持了,那这就不是鸡毛,是能杀人的令箭!
众臣惊呆,然后又惊恐。
而那“始作俑者”的国相李忠,立在那里,眉头也是稍稍一蹙。
这江城伯,并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软柿子……
而那金陵王,两眼中的亮光,已经是越来越亮。
他已经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了,想马上就冲出去,夺下这件差事。
不过,金陵王还是有些迟疑,毕竟,在城中斩杀一个京营副将,与在钟山王的大营中,斩杀一个副将,完全是两回事。
金陵王还没被各种情绪完全冲昏头脑,还知道顾虑这个问题。
“陛下,江城伯他……”
那京营副将,连续后退了数步,然后转身面朝陈皇,颇有种向大人告状的意思。
“你方才之言,朕也听见了,若朕作为钦差,出使钟山皇叔大营的话,第一个也会斩了你!”
陈皇自然是完全站在祝修远这边的。
尽管祝修远此举有些过分,但陈皇有自己的考量。
没错,这就是偏袒,赤果果的偏袒!
效果很好,众臣噤若寒蝉,那京营副将,浑身一颤,然后默默退回原位,一脸的郁闷,又惊又怕。
他现在才体会到了,“陈皇身边第一红人”的能量。
“陛下,臣还有一个请求,请陛下恩准。”祝修远又拱手奏道。
“嗯,爱卿说吧,只要合理,朕一定会同意。”陈皇嘴角含笑。
“多谢陛下。”祝修远先拱手致谢,然后说:“陛下方才也看见了,臣都还未曾领受这件差事,还未曾领取尚方宝剑,就有京营副将,当庭威胁臣,扬言要教训臣……”
“由此可见,此行之艰,若只有臣一人前去,恐无济于事。臣失陷在城外倒是小事,但不能完成陛下交代的差事,那就是天大的事了。”
“所以,臣想携带五百家将,再加三千神雷军将士,随臣一同前往,以确保完美的完成陛下的差事!”五百家将?
外加三千神雷军将士?
众臣面部肌肉都在隐隐抽动。
你这是有多怕死啊,带这么多人一起去,都可以小小的打一仗了……
而那金陵王,听了祝修远此话,两眼中的亮光,顿时达到一个顶点。
对呀,可以带很多人一起去,带个数百上千的人,如此就能保护自己的安全……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同时,这个办法,也打消了金陵王心中那最后一丝顾虑。
金陵王顿时激动起来,他已然下定了决心,要夺下这件差事!
“嗯,爱卿所言有理,朕准了!”
陈皇大手一挥,当即同意下来。
祝修远的重要性,在陈皇眼中,自然不用说。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陈皇根本不想派祝修远去走这一遭。
但李忠所说的,也极有可能发生,陈皇怕派出去的人,根本不顶用。
他需要一个能人,去办这件差事。
纵观京城防御,不管是御林四卫,还是金吾两卫,都有自己防守的辖区,就只有祝修远的神雷军相对空闲……
既然不得不派祝修远出马,自然需得保障其安全!
“臣谢过……”
祝修远拱手,然而,他话才说一半,一个声音就将他打断。
“父皇!”
却原来是那金陵王,已经做下了决定。
他越众而出,激动大叫一声,把所有人的视线都拉拽了过去。
特别是国相李忠,他见金陵王出列,不知他要干什么,但他那眉头,却是逐渐紧蹙起来。
“父皇,现如今京城危急,而江城伯执掌一万神雷军,值此之际,当留守城内,整军被战,以防不测。”
“至于监军之重担,儿臣愿意承担!”
话音一落,满殿哗然。
众臣都懵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怎么一点儿也看不懂了?
监军的差事,莫非还成了香饽饽不成?
这金陵王看起来也不傻啊,怎么还上赶着趟的去抢呢?
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
不容众臣多想,国相李忠已经站了出来,“金陵王,你乃皇亲国戚,又无统兵之能,你如何去得?”
李忠说教一顿,又面朝陈皇:“陛下,金陵王年幼无知,不知其中艰险,不能让他任性胡来!”
陈皇还未发话,旁边的御林右卫大将军韩清山,却是适时站出:“国相大人此话谬矣!金陵王固然是皇亲国戚,但莫非国相大人忘了,现如今统兵驻防在江浦县城的是谁?”
“钟山老王爷!他难道不是皇亲国戚吗?同为皇亲国戚,为何钟山老王爷去得,金陵王却去不得呢?敢问国相大人,这其中有何区别?”
这朝堂之上,再次剑拔弩张。
不过这次却是国相大人与御林右卫大将军两个人干起来了。
众臣盯着那韩清山,心里又琢磨不透了。
这韩清山到底是站在那一边的?在“钟山王是否应该挥师北上”这件事上面,两人似乎站在同一条船上。
可是为何现在却又……
众臣心中不由产生一个错觉,这韩清山,恐怕是一根搅屎棍!
“你……”
李忠一时语塞,其实他心里想的,是“金陵王乃大陈未来储君,如何能够涉险?”
但这句话,万万不能说出来。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有一件事,金陵王是绝对的正主。
若那件事办成,作为正主的金陵王却跑去涉险,万一失陷在外,这……他不是白忙活一趟吗?
自然,这条根本原因,李忠也不能说。
“还有,金陵王此去,乃是作为监军,只需监督钟山老王爷挥师北上即可,根本不需要金陵王统兵作战,何需统兵之能?”
韩清山咄咄逼人。
但旁边的金陵王,心头却忽然一阵敞亮:“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统兵作战呢?他江城伯能获得父皇的青睐,其中有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打了一场大胜仗。相信本王不会比祝修远差多少……”
金陵王目光灼灼,心头已在酝酿一件事。
“至于说金陵王年幼无知……”韩清山哈哈一笑,转身面对金陵王,拱手问道:“王爷认可国相大人之言吗?”
“自然不认可!”
金陵王瞥了眼李忠,也正是他的亲外公。
但他那眼神中,却满是冷漠。
李忠身为他的亲外公,曾有数次,在朝堂之上,根本不出来帮他,像是个外人似的……
现在,他这陌生的外公,不帮他也就罢了,竟跑出来阻扰他的大计!
离心离德,金陵王心中再次对李忠失望。
“本王业已二十余岁,早已成年。况且现在国家危急,本王作为父皇长子,自然责无旁贷!”
金陵王稍稍侧头,斜眼瞟了眼李忠,冷笑道:“国相大人,本王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
然后金陵王面朝陈皇拱手道:“父皇,儿臣愿报效家国,请父皇恩准!”
“好!”
陈皇大感欣慰,捻须畅笑。
自从上次在朝堂上讨论梁国乾王遇刺一案后,他对这个嫡长子的看法,已然产生了一丝改变。
现在,又见金陵王大义凛然,不顾个人安危,一心报效家国,陈皇心里果真十分满意。
再者,陈皇其实本就不愿派遣祝修远出城。
金陵王,以前虽然混账,但上次朝会,他表现非常不错,陈皇认为他足以担当此任。
还有一点,金陵王此去,即便与钟山王吵闹起来,钟山王也不可能杀掉金陵王,他完全放心金陵王的安全。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