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玉树
时间飞逝。
倏忽间,已是“冬至黄金周”的最后一天。
这天早上,祝修远起床洗漱毕,准备照例出城,去城外十里的神雷军大营。
经过了这么多天,其实昨日晚些的时候,那大营就已完工。
驻扎在那边监工的周冬,曾派人捎来话,说大营建得很好,完全符合祝修远的要求……
听别人说一千遍,不如自己看一遍。
所以今天,祝修远准备亲自去“验收”。
顺道巡查一下神雷坊。
神雷坊经过了多日的试运转,没有问题,已于前两日正式投入运营,大批量打造新式兵器。
如鞭炮、猛火油柜、震天雷等等。
伯府大门外。
祝修远刚翻身上马,正待出发,忽然斜里杀出一个老太监,领着一帮小太监,笑眯眯而来。
“刘公公!”
祝修远立即又翻身下马,紧走两步迎上去,拱手一礼。
“伯爷,咱家又来了,呵呵……伯爷这是准备出门?”
刘公公手里抖着一柄拂尘,笑容满面,他话中“又来了”三个字,说明他经常来找祝修远。
“刘公公驾到,莫非是陛下相召?”祝修远猜测。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这几日陈皇召见,都是派遣这位刘公公来传口谕的。
“嗯……”刘公公忽然身形拔高,朗声道:“陛下口谕:召江城伯即刻入宫觐见!”
念完口谕后,刘公公拔高的身形顿时一矮,脸上重新浮现笑容,“伯爷啊,你这远门是出不成了,陛下召见,快请随咱家入宫吧!”
“臣谨遵圣谕!”祝修远朝天拱了拱手,登上刘公公的车辇,准备入宫。途中,他以一种聊天般轻松的语气问道:“刘公公啊,陛下此次召见,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伯爷你就放心吧!”刘公公抖了抖拂尘,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近日,贵妃娘娘新编了一支舞,陛下极为赞赏。并说:此等妙舞,除朕之外,唯一还可以欣赏之人,就只有祝爱卿了……”
祝修远面无表情。
果然不出他所料,陈皇此次召见,又是找他赴宴欣赏歌舞的……
最近一段时间,陈皇虽然对新式兵器上了心,隐隐有重掌朝政的迹象……
但是,他仍旧沉湎歌舞,该怎么玩乐还怎么玩乐。
“哦,却不知贵妃娘娘新编了一支什么样的舞?竟能令陛下如此赞赏!”
本着聊天瞎扯淡的原则,祝修远随口问道。
“这舞当真是妙,咱家有幸曾看过一小段……啧啧,贵妃娘娘才情卓绝,恐怕也只有她才能编出如此妙舞……这支舞名为‘玉树后庭花’!”刘公公笑道。
玉树后庭花?!
祝修远坐在刘公公的车辇上,差点一头栽倒。
玉树后庭花,乃是靡靡亡国之音呐……
“伯爷?您这是……”刘公公吓了一跳,祝修远要是在入宫的途中出了问题的话,他承受不起那种后果。
“没事,没事,我就是……有感于陛下的厚爱,心中激荡,因而一时失态……”
祝修远摆着手,心里却疯狂吐槽。
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这“后庭花”,本是乐府民歌中一种情歌的曲子。
后经南朝陈后主陈叔宝填词,贵妃张丽华谱曲并编舞,成就了这亡国之音的“玉树后庭花”。
却不想,如今的贵妃尤丽华,也整出了一支“玉树后庭花”舞曲……
其实现下的陈朝,与历史上的南朝陈颇为相近,就连这亡国之音的“玉树后庭花”都出现了……
那刘公公见祝修远无事,重重的松了口气。
在车辇上,与祝修远闲聊着,一路赶到皇城根下的承天门。
两人下车,换步行,入承天门,过端门,入午门,进入紫禁城的范围。
进入午门后,刘公公领着祝修远走侧边的一条廊道,再过奉天门,穿文昭阁,再经奉天、华盖、谨身三大殿,入乾清门,过乾清、交泰、坤宁三大宫,来到钦安殿。
钦安殿,就是陈皇与尤贵妃的日常游戏玩乐之所。
作为外臣,祝修远是第一个踏足此殿的!
由此也可见,陈皇虽昏聩,沉湎歌舞声色,但对祝修远是真的看重。
“臣,拜见陛下,拜见贵妃娘娘!”
钦安殿的主殿内,祝修远见着了陈皇和尤贵妃,行君臣之礼。
“爱卿快快平身,哈哈,爱卿终于来了,来人,赐座!”陈皇兴奋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臣谢过陛下!”
祝修远起身入座的时候,悄悄往上面瞄了一眼。
只见那陈皇穿了一身便服,面容稍稍显老,蜡黄而无光。
胡须、头发等,虽然经过了精心打理,但却也难掩那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
不过现在,陈皇的兴致的确是非常高,脸上戳满了激动的笑容,有种异样的兴奋。
这就好像是烈火烹油的火焰,恍恍惚惚,红红火火,不过……却好像是燃烧了生命的“灯油”……
与陈皇相反,那尤贵妃却是光彩照人。
她虽然已年愈三十,但却好像是被无穷精华滋润过的水蜜桃,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多岁,一颦一笑,皆有一种花信少妇的妩媚……
正所谓花开正艳,恰好是成熟芬芳的时期,与十多岁的小姑娘相比,尤贵妃又是另外一种风韵。
“爱卿啊,贵妃今日新编了一支舞曲,名为‘玉树后庭花’,这舞曲是爱妃所编,不过这词嘛,却是朕所填……”
“哈哈,这‘玉树后庭花’,算是朕与爱妃的合作。也算是这些年来,我们合作最好的一支舞曲!”
陈皇哈哈大笑,声音爽朗,似乎颇为自得。
尤贵妃也满脸笑容,不过并没有说话。
“陛下与贵妃娘娘,乃人间的神仙眷侣,相信陛下与贵妃娘娘合作的舞曲,当惊天下,绝古今!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照亮当下,光耀后世!”祝修远起身拜道。
这“玉树后庭花”的确“光耀后世”了,不过是以亡国之音的身份。
“哈哈哈……”听了祝修远的话,陈皇更加大声的笑,声震整个大殿。
“爱卿这话说得好,对这支‘玉树后庭花’舞曲,朕是十分满意的。”陈皇又笑道。
“陛下,祝爱卿可算是我们的知音了,也是这支舞曲唯一的观众!”尤贵妃也笑道。
“那就辛苦爱妃了,为了这唯一的观众,就再舞一次吧!”陈皇说。
尤贵妃点头,随后退出钦安殿,回去更衣。
祝修远则连道惶恐,竟让贵妃娘娘跳舞给他看,真是折煞人了。
“诶,诶,爱卿不必惶恐,朕今日召见爱卿,本就是为了这支新舞,爱卿安心欣赏便是,呵呵……”
祝修远见此,也就回到座位上坐下,与陈皇闲聊着,等待歌舞开场。
大约半刻钟后。
歌舞开始。
那尤贵妃身着舞衣出场,当真十分惊艳……
那舞姿,那表情,那妆容,那身段儿,皆是极品般的存在。
除了人美,这音乐也好听。
时而恢弘大气,有种盛世的气象。时而缠绵婉转,如落花流水,如闺阁伊人……
另外,这“玉树后庭花”的唱词也不错,虽是宫廷艳诗,但也有独到之处。
只听唱道: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总的来说,这真是一场视听盛宴,古今罕见。
难怪沉湎歌舞十多年的陈皇,也推崇备至。
不过祝修远不一样,他心中虽也有惊艳之感,但至少不会彻底沉迷进去。
这舞者虽美,特别是尤贵妃,倾国倾城,身份又尊贵,乃是一国之贵妃……所以单单这舞者,就能拨动人内心深处的那根弦。
但是,祝修远可是久经“寇妖精”考验过了的。
寇妖精身段儿、样貌、气质,皆不输尤贵妃,她更是号称“天下第一歌舞姬”,舞姿自然也不差。
再者,寇妖精的身份……乃是故黔国公主,也算与尤贵妃不相上下了。
再说音乐,“玉树后庭花”的音乐虽妙,但祝修远什么流派,什么风格的音乐没有听过?
最后是唱词,这首诗的确写得不错,但纵观历史长河,这首诗并不是其中最璀璨的那颗……
……
423.法子
少时,歌舞结束。
祝修远自然又是一顿猛赞,猛夸,反正怎么好听怎么来。
直说得陈皇乐得合不拢嘴……
又过了一会儿,尤贵妃换装返回,陈皇吩咐重整酒席,与祝修远把酒言欢,君臣之间倒也其乐融融。
几杯酒下肚后,陈皇已是微醺,他忽然问道:“对了,爱卿啊,那神雷坊与神雷军大营……如何了?”
现如今的陈皇,除了吃喝玩乐外,唯一关心的事就是新式兵器。
想当年,陈皇年少登基,也曾意气风发……结果残酷的现实教会了他做人。
被迫每年向梁国上贡,是陈皇心中永远的痛……
他每日沉湎歌舞,不问朝政,其实也有逃避的意思在其中。
只有这个温柔之乡,只有这个酒肉之国,才能让他暂时忘却一切烦恼。
……直至新式兵器的出现,让陈皇心中重新燃起了一丝火星。
他不甘心,他不服输!
不过……陈皇沉湎歌舞已久,身体早就被酒色掏空。他心中虽燃起了一丝斗志,但这些坏习惯却是改不了了。
“禀陛下,神雷军大营昨日已完工,臣今日便亲自前往一探究竟。至于神雷坊,已经投入正式运营数日,目前来看,效果喜人!”祝修远拜道。
“好!”陈皇大赞一声,举杯又饮了一杯。
“如今……大营已经建成,一万神雷军……将士……朕曾下令从各军中抽调,现在如何了?”陈皇又问。
“禀陛下,此事已办妥,待大营无误,一万神雷军将士便可入营,开始操练!”
“嗯……不错!”
“额……不过陛下,其中也有一个问题,臣不得不禀告陛下。”祝修远脸色稍稍不自然,有些迟疑。
“哦?”陈皇放下酒杯,正了正坐姿,问道:“什么问题,爱卿但说无妨。”
那尤贵妃正为陈皇斟酒夹菜,闻言也凝神看了过来。
组建神雷军,大批量打造新式兵器,这些重大决策,其实也有尤贵妃在其中推动。
比如营建神雷军大营,所耗钱粮来自皇庄,这就是她的建议。
所以祝修远说“有一个问题”,尤贵妃也仔细了听……说不得,可能还需要她来推动某些决策、决定。
“禀陛下,神雷军满员一万,这一万将士已经有了。不过……这些从各军抽调来的将士,全是最末一等的兵卒,无法充任军中各级将官。什长、百夫长还好说,可是千总、参将、副将等,却一时间没人,有很大的空缺。”祝修远拜道。
“这好办,千总、参将、副将等,也可从各军抽调,朕这就下一道旨意……”
“额……陛下容禀,这恐怕……作用不大。”
“何故?”
“其中原因有二,其一,臣……如今在满朝文武的眼中,乃是一个‘灾星’,都不愿与臣拉上关系……这神雷军,乃是臣的帐下……恐怕,没有人愿意来神雷军充任将官。”
“其二,即便陛下下旨,生硬拉来一批人……他们心中也定然不满,消极怠慢事小,可如果耽误了神雷军的操练,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陛下,毕竟神雷军的操练为重啊!”祝修远接着说。
陈皇听罢,皱眉不语。
尤贵妃忽然说:“祝爱卿所言,也不无道理,凡事都需讲个自愿,若陛下下旨硬逼,恐适得其反!”
祝修远拱手,刚想说什么,又听那尤贵妃说道:“祝爱卿,你也不要自责,那些谣言乃无知、无耻之人散播,陛下早已着人去查……况且,祝爱卿此举,乃是为了陛下,受了这些委屈,本宫和陛下都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多谢陛下和贵妃娘娘体谅!”祝修远拜道。
“嗯,爱妃所言有理!”陈皇轻轻拍了拍尤贵妃的手,又看着祝修远,问道:“那依爱卿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神雷军,乃是我陈国的希望所在,国之命脉,决不能出半分差错!”陈皇补充道。
祝修远假装想了想,然后起身走到大殿的正中间。
拱手道:“陛下,臣有一法,或可一举解决神雷军军中各级将官缺乏的问题。”
“哦,爱卿果然有妙法,快快说来!”陈皇大喜。
祝修远整了整衣冠,准备开说。
其实这个妙法,是他想了几天的成果,早就在心中定型,只待合适的时机提出。
现在就是合适的时机。
不过他要装作刚刚想出来的模样。
“陛下,简单来说,臣的法子名为‘武举’!”祝修远淡定的说着。
“武举?”陈皇面色一顿,与尤贵妃对视一眼,尤贵妃的眼神也是茫然的,“爱卿啊,这武举……又是何物?”
“陛下,所谓武举,就是设立一些考核项目,诸如射箭、技勇等。但凡适合某些条件的民间百姓,皆可参与,通过一系列项目的考核,择其优者,充任军中将官!”
陈皇与尤贵妃纷纷凝眉,心中快速考量着这个方法。
在这个“科举”都没有的年代,理解“武举”的确有些费脑。
不过祝修远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寥寥数语,就将整个武举的精髓讲了个明白。
陈皇与尤贵妃,都不是愚笨之人,虽然有些迷糊,但也大致理解了。
“陛下,通过武举选拔军中将官,有两点好处。”祝修远接着说。
“哦,什么好处,爱卿说说看。”陈皇已大致理解了武举的模式,但尚一知半解,对一些深层次的东西,一时间还想不到。
尤贵妃也正了正坐姿,两道细细的柳叶眉微蹙,盯着祝修远。
“其一,通过武举选拔而得的将官,相比于武将世家的子嗣,他们更懂得感恩。没有家族的牵绊,必将全心全意,为军中效命,为陛下效命!”祝修远说出第一点好处。
陈皇凝眉思索一瞬,随后两眼猛然大睁,精光爆闪。
“好一个没有家族的牵绊,好一个为军中效命,好一个为朕效命!”陈皇精神大震,高亢朗声,长袖一甩,虎虎生风,坐正身体,“爱卿,继续说,还有一点好处是什么?”
祝修远嘴角隐隐上扬。
呵,这就是科举或者武举的魅力所在,它是一种打破世家门阀垄断,借以加强皇权的手段。
这陈皇虽沉湎歌舞,但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其中的奥妙。
果然不愧是坐了这么久帝位的人,不能小觑。
正常情况下,推行这种制度,自然是困难重重,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方可。
但具体到这件事上,祝修远相信,应该很容易。
第一点,这是武举,并非科举,阻力就小了一大半。
第二点,陈皇本身就是个昏君,看谁不顺眼就直接干……大臣们普遍惧怕陈皇,这就进一步削弱了阻力。
第三点,祝修远本人,已经头戴“灾星”的铁帽子了,他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干吧,推行武举,必然触动某些人的利益,但祝修远不怕。
反正因为他的缘故,都已经砍掉了几百颗头颅了,再多几百颗也没什么。
基于以上几点,经过深思熟虑后,祝修远才敢提出武举的法子。
“其二,反过来说,为主将者,便不用顾忌帐下将官的背景势力了,可人尽其材,不会存在尸位素餐之人!如此一来,便可壮大我军!”
祝修远道出第二点好处。
“妙!果然是妙法!”
陈皇拍案而起,面色激动。
“以往军中,皆是将门子弟,他们抱团结党,抗命不遵,甚至于起兵做乱……可如果通过爱卿的武举选拔,选出之人无根无萍,必心向朝廷……”
陈皇激动得走来走去,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方法。
身为一个皇帝,谁不想手里的皇权更大?
而阻碍皇权的,当头的便是世家大族,或者将门大族。
祝修远提出的这个方法,的确可以打压世家大族,增加皇权。
这对陈皇来说,有一种本能上的诱惑,他无法反对,也没有理由反对。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准了,爱卿的武举之法,朕准了!”
陈皇欣喜不已,看着祝修远,他是真想把祝修远变成一个妃子,然后重重的宠幸她……
如果祝修远知道陈皇心中所想的话,估计会被吓得生出一对翅膀,飞出宫外。
“臣妾恭喜陛下,得此妙法,我陈国的国力,必将蒸蒸日上……”尤贵妃盈盈一拜,她心里也是非常高兴。
尤贵妃虽是女流之辈,以色侍人,但她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宠妃,其实陈朝一大半的政事,都是经由她之手处理的。
虽稍显阴柔了些,但确也让陈国承平了十数年不是。
以尤贵妃的智慧,她自然也觉察到了武举之法的妙处。
同时,提出武举之法的祝修远,乃是她为太子选中的助力……事实证明,她选对了。
尤贵妃心里高兴,便起身向陈皇道喜。
吧唧!
陈皇兴奋之余,不顾仪态,竟一手搂过尤贵妃腰肢,在她脸上来了一口。
“陛下……”
尤贵妃脸上瞬间潮红,并隐晦的朝祝修远瞄了一眼。
好巧不巧,祝修远正观察着陈皇的神清……
自然,陈皇“偷袭”尤贵妃的那一幕,他也瞧见了。
尤贵妃隐晦瞄来,正好与祝修远的目光撞在一起……
那是一双复杂中带着一丝羞怯,羞怯中带着一丝无奈的眼眸。
祝修远忙错开视线,看向别处。
心说这陈皇也真是,这还有外人在呢,就在这撒狗粮……
好生可恶!
可是祝修远却忘了,他也常常与他家娘子狂撒狗粮,当着外人的面……
“哈哈……”
陈皇畅快大笑,松开尤贵妃,他并不觉得尴尬。
“祝爱卿,那武举之法,可有详细的章程?”
尤贵妃为了掩饰方才的尴尬,开始问问题了。
“对,对,爱卿啊,这武举之法甚妙,具体章程如何,爱卿快快说来,朕要仔细听听。”
陈皇也反应过来,与尤贵妃重新坐下,摆出听故事的姿势。
祝修远定了定神,捋了捋思绪,然后将武举的具体章程一一道出……
424.武举
话说祝修远今日入宫,原本是为了“玉树后庭花”这支舞曲而来。
尤贵妃新编的舞曲,陈皇格外喜欢,故召来祝修远,君臣一起“分享”。
后来,陈皇问及神雷军大营之事。
祝修远顺势就提出“武举”的法子。
他花了半个时辰,详细道来,将武举的章程一一讲清楚。
陈皇一边听,脸色也在悄然变化。
从最开始的激动,到有些激动,再到稍稍有些激动,再到面色无波,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副凝重与肉痛的表情。
两眉紧锁,不停叹气,一双手无处安放,一会儿搁在龙椅的扶手上,一会儿拍着膝盖。
显得心事重重,无比纠结。
陈皇旁边的尤贵妃,听着祝修远的讲解,视线则转来转去。
一会儿看着祝修远,一会儿又瞄着陈皇。
她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表情有些怪,眉梢不停颤动,似乎是在极力的思考某些事……
陈皇和尤贵妃两人的异常,祝修远自然也瞧见了。
不过陈皇并没有喊停,那么他就不理会那么多,装作没有看见,继续讲解……
只是祝修远想不明白——
陈皇与尤贵妃……为啥是这种表情呢?
他暗中反思了一下,这武举的章程,总结起来有如下几点:
其一:一共五场考核项目。初试、箭法、技勇、比武、文试。需搭建一个专用的考场,安置观众席位……
其二:全国上下,符合条件的人皆可报名。通过初试者,朝廷补偿路费,一次性一百两。未通过初试,但满足条件的人,一次性补偿路费十两!
其三:针对这场武举设立奖金制度。通过所有考核项目并最终夺得“武状元”者,可获得奖金五千两,这是最高的一个奖金……
……
其实这套章程,照搬的是明清时期的武举制度。
报销路费及设立奖金这两项,则是祝修远新添加上去的。
其目的,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挖掘人才,为其所用。
至于报销出去的路费,以及颁发出去的奖金,到底需要多少银两,他就没有去深究了……
作为一个“下属”,作为一个“职员”,如何节省成本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他只需提出最完美的方案即可,至于最后如何实施……那是“大老板”的事。
所以,祝修远并不觉得他的章程有问题。
陈皇和尤贵妃越听面色越纠结,那一定是他们的问题。
……
终于,祝修远讲完了。
他赶紧喝了口茶润润喉咙。
“嗯……爱卿啊,这整套章程……不错,结构严密,上下有序。朕仔细想了想,并没有明显的漏洞……爱卿想出此套章程,定然耗费了无数日夜,爱卿辛苦了!”陈皇面色仍旧有些纠结,还有些肉痛。
“多谢陛下,此乃臣下的本分,应该的,陛下谬赞了!”祝修远拱手谦虚。
不过他心里更疑惑了,这陈皇虽口中夸赞,但却纠结着一张脸,这是为何?
不是应该高兴得大笑三声么?
“额……爱卿啊,这整套章程中,具体考核的五个项目,如初试、箭法、技勇、比武、文试等,的确非常不错。朕仔细想来,这应该是最全面,最有效的了,无需改动!”陈皇又说,这次他面色有些不自然。
“陛下英明!”祝修远拜道。
这套章程,脱胎于明清武举,那个时节,武举的制度已经无限趋近于完美了。
祝修远借用过来,只是稍加改动而已,精髓得以保留……这反复熬练过、捶打过的制度,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陈皇脸色稍稍不自然,“不过报销路费,还有奖金……爱卿啊,朕思来想去,这两条果真有必要么?朝廷举办武举,中举之人便可入营为将官,对他们来说,已是极大的天恩……再报销路费、颁发奖金,是不是太靡费了些?”
祝修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陈皇是一副纠结与肉痛的表情。
原来是心疼银子啊!
祝修远稍稍奇怪,按照他的印象,这陈国朝廷最不缺的应该就是银子……
要不然也不会每年给梁国上贡,买得一年的平安。
“禀陛下,此次武举的目的,乃是为了从民间选拔人才,充入神雷军,以利早日完成操练,摸索出一套章程,将新式兵器推广至全军。”
“陛下也曾言明,神雷军,乃我陈国之根基,国之命脉,不可等闲视之。对于即将充入军中的将官,自然是最好的人才方可!”
“报销路费,还有奖金的制度,则是为了最大限度的挖掘民间人才。”
“陛下请试想,若一个经天纬地之才,因为贫困,凑不齐路费,不能赴京参加武举……这不仅仅是那个人才的遗憾,也是我神雷军的遗憾,更是我大陈的损失!”
“陛下,毕竟神雷军的操练为重,请陛下明鉴!”
祝修远拜道。
连珠炮般。
他似乎回到了前世,在公司做职员的时候,为了推行一个决策,或者决定之类的,慷慨激昂,痛陈利弊,有一种很强的“攻势”,或者说干劲儿。
陈皇一时语塞。
因为祝修远不仅大量引用了他的原话,比如“神雷军乃我陈国之根基,国之命脉”等。
除此之外,还句句戳中他内心深处的那根弦。
是啊,报销路费及奖金的制度,的确可以快速选拔人才,这样才能早日操练神雷军……
他心里的那根弦,那个年少登基时的梦……几乎成了陈皇心中的一种执念!
可是……
人生处处都有残酷的现实!
他年少登基时,心里的梦想被残酷的现实打败。
靠每年向梁国上贡以换得平安……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实现梦想的希望,可又遭遇了这残酷的现实——
银两!
他肉痛啊!
且不说奖金,只说那个路费……
若通过初试者,有一百人,那就是一万两。有一千人,那就是十万两。
更恐怖的是没通过初试但满足条件的人,一个是十两,一万个就是十万两……
再加上场地等等杂七杂八的花费,这一场武举搞下来,恐怕得砸进去三四十万两!
若是以往倒还罢了,以陈国的财力,咬咬牙还是可以支撑的。
可现在陈皇也穷啊。
神雷军大营的营建,都是从皇庄里支出的……
接下来还有神雷军的粮饷、兵甲等,这又是一笔巨大的支出。
另外,神雷坊的运转也是一只吞金兽……
……
实现心中的梦想固然是好的。
可是啊,在这个过程中,总有一只名为“现实”的拦路虎。
陈皇不由头疼,手肘撑着桌案,以手抚额,紧闭了两眼……
“陛下?”祝修远心里也是一凸,这陈皇,不会中途掉链子吧?
不然那就太扫兴了。
“祝爱卿……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尤贵妃安抚着陈皇,就像妻子安慰自家丈夫那般,并将话头接了过来。
祝修远茫然,盯着陈皇与尤贵妃,做洗耳恭听状。
“我陈国,今年流年不利。江州等地,先是遭遇暴雨洪灾,接着又是瘟疫横行……祝爱卿从江州来,应当比本宫更清楚受灾的情况,几乎是十室九空!”
“可是没过多久,邵州王举兵造反,十万燕军悍然犯边……我陈国鄂州、江州、宣州一带,旧伤未愈,又添新灾……”
尤贵妃温柔的握着陈皇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肩,很好的扮演者一个妻子的角色。
“洪灾、瘟疫、战乱过后,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朝廷为了赈灾,已经划拨无数钱粮……”
尤贵妃盯着祝修远,她倒是没有不自然的表情。
“其实国库已经所剩无几了,就连神雷军大营的营建,也是从皇庄中支出的……本宫与陛下捉襟见肘一些,倒也罢了……”
祝修远抿了抿嘴,心里疯狂吐槽。
这也算“捉襟见肘”?
尤贵妃久居高位,衣食无忧,是不是对“捉襟见肘”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他们的生活依旧是奢靡的,浪费的。
祝修远三天两头往宫里跑,正所谓三天一大宴,两天一小宴……对这件事,他很有发言权。
“陛下、贵妃娘娘大义,臣敬佩之至!”
不过祝修远也没有傻到实话实说。
为人臣子,得学会说话,虽不一定要拍马屁,但也要达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水平。
“祝爱卿所谏武举一策,固然是好的。不过本宫粗略估算下来,恐怕得花费三四十万两……”尤贵妃继续安抚着陈皇,面色稍稍黯然。
“如今国库见底,皇庄的钱粮,又拿去营建了神雷军大营……诶,祝爱卿啊,朝廷和陛下,实在拿不出几十万两了!”
尤贵妃说完,不再看着祝修远。
而是将整副心思都放在陈皇身上,温柔的安抚着。
那陈皇保持以手扶额、两眼紧闭的姿势不动。
现在的陈皇,很像一个手头紧的父亲。比如说,孩子要一万块钱参见什么兴趣班,但他拿不出来……
残酷的现实,与年少时期的梦想,在陈皇体内疯狂的对撞着。
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更不用说三四十万两之巨了。
陈皇,是正儿八经的皇帝,是陈国的真龙天子。
但现在来看,他这个真龙天子,已被束缚了龙爪,缩在龙椅上,动弹不得……
下面,祝修远听罢尤贵妃的话,神色也是一黯。
尤贵妃说得不错,陈国朝廷为了赈灾,的确花费了许多钱粮。
祝修远曾作为江州司马,对于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缺钱,缺钱……”祝修远心中嘀咕,眉头紧锁。
他都把武举的法子提出来了,还花了半个时辰时间,详细的阐明武举的章程。
后来,为了说服陈皇同意报销路费与奖金的制度,他还曾“慷慨激昂,痛陈利弊”。
结果一个“缺钱”,就将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祝修远苦笑。
他先前“慷慨激昂,痛陈利弊”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吧。
呵呵……
整个大殿中顿时陷入寂静。
……
425.契机
忽然。
祝修远心中一动。
心脏也猛然一跳!
他两眼顿时明亮,紧锁的眉头舒展,脸上不禁露出一种激动与狂喜!
契机!
那一瞬间,祝修远想到了岳父大人曾说过的契机!
早前几天,岳父大人董诚一直在梳理卷宗,要将江宁织造局的案子办成一个铁案!
祝修远也曾“助”了他一把,送过去一本密宗,上面详细罗列了江宁织造局大使,也就是罗定之父的犯罪记录。
累累罪行呐!
得此相助,岳父大人已于前两日完成这项“工作”,整理出一堆证据,还有一些人证,也被他暗中派人集中在一起……
这些证据,桩桩件件,皆可致江宁织造局大使一家于死地!
董诚说过,现在就等一个契机!
待契机一现,他便要将京城捅破天——
因为董诚也从中发现了许多窝案,这个案子,不可避免的牵扯了很多人。
包括董诚的顶头上司——
润州府府尹。
祝修远嘴角不由上扬,现在,那等待已久的契机,它终于出现了!
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祝修远两世为人,加之跟着岳父大人学习了一段时间,这“审时度势”的功夫,也是达到了一定的程度。
“陛下!”祝修远忽然大叫一声,上前一步拱手拜道。
那声音中满是激动,非常洪亮,也非常突兀。
陈皇与尤贵妃都吓了一跳,陈皇手肘一歪,整个人都差点趴上桌去。
“臣有一法,可以解决缺少银两的问题!”祝修远激动且大喜,在那高声“嚎叫”。
“哦,爱卿有何妙法?”陈皇不顾方才的惊吓,长身而起,死死盯着祝修远,“爱卿快快说来!”
祝修远带给陈皇的惊喜太多了,导致他习惯性的重视祝修远每一条建议。
况且,又是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祝修远的建议就显得尤为重要。
陈皇旁边的尤贵妃,也被祝修远唬得娇躯一颤,手抚波涛,吸了口冷气。
不过来不及多想,她立即被祝修远的话吸引,瞪圆了两眼看着他。
“陛下,臣的岳父大人董诚,初任江宁县县令,就发现了一件惊天大案!不过还有些准备工作没有做好,所以还没有公开审理此案。”祝修远拱手拜道。
陈皇和尤贵妃都一脸认真的听着。
其实尤贵妃很想问到底是什么惊天大案?
不过最终她也没有开口,姑且让祝修远继续说下去吧。
“陛下,贵妃娘娘,此案已经铁证如山。臣初步估计,抄家所得,加上追回来的贪腐银两,两者总额,恐怕不会低于一百万两!”
祝修远没有多说,只简单点出这一点。
他其实就是向陈皇传达了一个信息:查办此案,可以获得一百万两白银!
对缺钱的陈皇来说,这简直就是天降馅饼。
雪中送炭呐!
一百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
彻底戳中他内心深处的痒筋……
“爱卿此话当真?”
陈皇果然疯狂了。
他脸上的激动之色完全止不住。
并且,他还走下大殿,不顾仪态,走到祝修远身前一尺处停下,两手颤抖张开,似乎要拥抱祝修远……
“禀陛下,臣方才所言,句句为真,有铁证为凭。陛下只需下旨,召见臣的岳父大人即可验证!”
“好,好,好!来人……”陈皇已经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看着他这副被酒色掏空的身体,祝修远都怕他承受不住。
不过应该不会吧,毕竟是皇帝,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一百万两而已……
“额……陛下,此案事关重大,不如就由臣去吧。把情况与臣那岳父大人说明,再将证据带来,陛下一阅便知!”祝修远拱手请求。
“好,爱卿,那就辛苦你走一趟了。朕会派人跟着你,排除一切阻碍,若遇人阻拦,格杀勿论。爱卿与令泰山不用管其他,只需尽快入宫便可!”
“臣,遵旨!”
祝修远领了旨,当即便出宫而去。
由陈皇特派的金吾卫保护着。
那些金吾卫简单粗暴,为了抓时间,直接在大街上粗暴开道。
弄得整条街都鸡飞狗跳,骂声一片,怨声载道……
祝修远也没有呵斥,由他们去了,因为他也很急……
此事一旦开始了,就没有回头箭,必须抓紧时间。
谁也不能保证,陈皇身边就没有某个贪官的细作,万一泄露了消息,走漏了几只大鱼,岂不可惜?
所以得抓紧时间。
很快,祝修远由一众金吾卫簇拥着,赶到了江宁县县衙……旁边的一座小院。
因江宁县县衙被大火焚毁,现如今还在重建,所以就征用了附近的一座民居,当做县衙的临时之所。“岳父大人,岳父大人……”祝修远直接闯进临时县衙,直奔董诚的值房。
县衙中人见了这等阵仗,竟有金吾卫亲自护送,简直不要太吓人,因此人人都不敢乱动,也不敢阻拦祝修远。
“贤婿?”值房中,董诚正伏案提笔,写着一份什么东西。
见祝修远着急闯进来,他以为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因此立即搁笔,起身迎了上去。
“岳父大人……大事……你们几个先出去避一下。”祝修远及时止住话头,对值房中的几个胥吏吩咐道。
那几个胥吏,是从江州州衙跟过来的,自然知道祝修远的身份。
祝修远不仅是县令大人的女婿,也是江城伯,他来这县令值房,就跟回家一样……
所以胥吏们二话不说,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并将值房的门关上。
董诚正待询问,却听祝修远先一步小声而郑重的说:“岳父大人,契机已到……”
董诚整个人都是一震,面色一变。
简短几句,祝修远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董诚大惊之余,当下不敢丝毫怠慢,立即亲自动手,抱出早就准备好的铁证,用马车装了,在金吾卫的簇拥下,直奔皇宫!
一路无碍。
祝修远、董诚,还有那半个马车的铁证顺利入宫。
马车自然不能进去,装了半个马车的证据被换在箩筐里,足足装了三大箩筐!
不明就里的守门将士及过往太监等,皆张大了嘴巴。
什么东西,竟装了三大箩筐……
董诚是第一次入宫,不过他并没有东张西望,而是全程低着头,面色也还算镇定。
但是祝修远却注意到,董诚的手指……稍稍有些发抖。
祝修远作为晚辈,自然假装没有看见。
相信等董诚适应一会儿,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
进入午门后,就算是进了紫禁城的范围了。
刚穿过午门,一个太监迎了上来:“祝伯爷,董大人,陛下已在谨身殿等候,二位请随咱家来。”
祝修远和董诚回了礼,带着那一堆的铁证,跟着这位太监赶往谨身殿。
一路畅通,众人到达谨身殿的大殿,行了君臣之礼。
“爱卿,这就是此案的证据吗?”陈皇有些失神,这他么的也太多了吧!整整三大筐!
“禀陛下,这些就是整个案件的证据……臣的岳父大人对此案熟悉,就由他为陛下整理一番吧。”
“好,董爱卿啊,那就麻烦你了!”
这个时候,陈皇已经经过了最开始的激动,情绪稍显平稳,但脸上残存的激动之色,仍旧难掩。
“臣,遵旨!”董诚激动坏了,忙上去整理三大箩筐的证据。
他是第一次入宫,第一次见皇帝……皇帝还亲切的说“麻烦你了”。
天啦,董诚半生为官,直到这把年纪了,才托女婿的福入京做了个京官……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陈国的皇帝陛下会如此温柔的,如此客气的与他说话……
董诚虽激动,但心里素质还算不错,不至于慌了手脚,影响正事。
……
谨身殿主殿中。
董诚和陈皇都在忙碌着。
董诚负责整理三大箩筐的证据,分出主次,逐件逐份的放到陈皇的龙案上。
经过了刚开始的激动,董诚已经冷静下来了,像台机器似的工作着……
那陈皇将证据逐份看去,面色也是变化无常。
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又愤怒。
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又皱眉……
陈皇现在,是真正的痛并快乐着。
痛,是因为竟然又有这么多坏官了,还干了这么多坏事!
快乐,则是因为如此一来的话,那一百万两就有了,武举也能举办了……
……
至于祝修远和尤贵妃两人,则安静等候在一旁。
凝神屏气。
他们在等待一个时刻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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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6.御林卫
京城城南。
花市大街最末段。
这段街道可不一般,因为它的左侧便是江宁县县衙所在。
“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火急火燎,好好走路不行么,非要在大街上骑马,粗暴开路……”
“我摊子上的风筝全毁了……”
“彼其娘之,吾的书画,吾的对联,吾的笔墨也全没了,这帮腌臜军汉,彼其娘之……”
“老朽做了一晚上的冰糖葫芦……诶,拿回去擦一擦,还可以给家里的孩儿尝尝……”
“你们的算什么,我的损失才大!我可怜的橘子啊,前儿才从梁国蜀中运到的……”一个小哥从地上捡起一颗橘子,它的一半都被马蹄踩烂了。
这小哥气不过,将这颗烂橘子放入一个背篓,又捡起一颗更烂的。
同时骂道:“他们吃皇粮饭的,根本不知我等市井的疾苦……该死的金吾卫,该死的权贵,我咒你们不得好死……还我橘儿来!”
“闭嘴!”小哥身后,一位年长者拍了他一巴掌,“你不要命了,橘子坏了事小,你小子的脑袋想搬家么?”
“叔,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小哥脸上怒容难消,“仗着吃皇粮饭,就肆无忌惮,掀飞了我们的橘摊……”
小哥的脸色垮了下来:“叔,这下完了,全完了,我娶媳妇的钱,全打了水漂……这帮龟孙子!”
“哎,你小子消停点。”老者连连摇头,“那金吾卫,乃天子亲军,每所出动,必然是受了皇命……哪是我等黎庶能够招惹的!”
“害我娶不上媳妇,我跟他们没完,现在我是没有办法,等以后我定要拔下他们那身金甲,三天不给他们饭吃……”
小哥一边挑拣着还没烂透的橘子,一边在那骂。
“你小子住嘴,当心祸从口出!哎,罢了罢了,我这把身子骨还能动一动,等回头,我再去大官人庄上做做工,争取啊,给你小子攒够娶媳妇的钱……”
小哥脸上一喜,不过一看老者颤颤巍巍的身体,他的脸色又垮了下来,兀自在那骂骂咧咧,气愤不平。
“金吾卫出动,还是如此横冲直撞的,这事儿看来不简单,这天似乎又要变了……小子,快别捡了,我们立即出城!”老者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叔,别急啊,这些橘儿虽然坏了,但大部分稍稍处理一下,还是可以吃的。等我捡起拿回去给村头小花吃……”小哥捏着一颗烂橘子,颇为不舍。
“你小子懂什么,快走,不然等会儿想走都走不掉了!”
“叔,再等会儿,马上就好……”
就在这时,忽然前面的街道上传来一串马蹄声。
哒哒哒……
听起来,似乎只有一匹马。
但是铁蹄踏在青石路面上的声音非常响亮。
如一记记重锤般,砸在众人心口。
很快,百姓们慌忙避让的斥骂声,小儿啼哭,泼妇骂街等,各种声响,纷至沓来,整段街道顿时就乱了。
“御林卫大将军令,关闭城门,不准进出,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如一阵风一般,那一匹马疾驰而过。
并留下这么一段话,在众人耳中游荡。
那老者,颤抖着身体,往那匹马消失的方向望去。
那是正南的方向,直通京城的聚贤门。
同时,聚贤门也是他们出城的必经之路!
“叔,城门马上关闭了,我们出不去了!”小哥慌忙丢下手里的烂橘子,凑了过来,与老者站起一起,面色惶恐。
老者正待说话,忽然,那街道前面又是一片哗然。
并伴有整齐的步伐之声,兵甲器械撞击之声,格外刺耳。
老者与那小哥忙转头看去。
只见偌大一条的大街,已被清空出一条大道来,街上的百姓慌不迭的退到街道两边。
那大道上,出现一队玄色铠甲的将士,手执长枪,腰悬大刀,如钢铁洪流涌来,一眼望不到头!
“御……御林卫!”老者惊恐,单手拉着那小哥,急忙退到街边。
那小哥吓坏了,两眼死死的盯着望不到头的御林卫,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他方才的“豪言壮语”,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个腌臜角落里了。
……
御林卫突然出动,封锁城门,这条消息可谓重磅!
如一颗巨大的陨石,狠狠的撞击了地球……
国相府。
那国相李忠,本在书房闲坐,静气凝神,手握毛笔,正在练着书法。
猛然这条重磅的消息就传了进来。
他手里的毛笔一歪……毁了整副书法作品!
“御林卫倾巢出动?封闭了所有城门?这么来得这么急,事先一点消息也没有!”
李忠心里一凸,不过他立即便稳定了心神,彻底冷静下来。
他还未有所动作,另有一个下人奔来:“国相大人,陛下紧急传召,命大人火速入宫议事!”“知道了,来人,更衣!”
李忠心里想着事,换上朝服后,抽空来了趟书房,打开暗门,走进去后对里面那人问道:“京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御林卫倾巢出动?”
“大人,属下……不知,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事先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有人冰冷回应道。
“嗯……不管出了什么事,你只需记得,我们的计划,我们的核心机密,决对不能暴露出去半点。”
“若事态紧急,本官准许你大动刀兵。你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务必确保那件事的绝对安全!明白了吗?”李忠沉声吩咐。
“属下遵命,请大人放心!”
“好……本官入朝这段时间,你也要尽快查清楚,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属下遵命!”
李忠离开书房,乘轿赶往紫禁城。
……
除了国相李忠外,还有御史台大夫杨廷玉,六部尚书、侍郎、郎中,以及各寺、各监、各衙门的长官,也同时得到了皇帝的传召。
自然,城中各军各营的大将军、将军、副将、参将等,也悉数在列,全被陈皇召进了宫。
刑狱司,作为整个陈国最高等级的审案衙门。
执掌它的少司寇大人,起始早先一步就进了宫。
祝修远虽然不愿将功劳丢给少司寇,但现实情况不允许。
这少司寇执掌天下刑狱,手里的权力极大,手下捕快都是“精英”,这事儿没少司寇参与还真不行。
所以不可避免的,这功劳要分润出去一部分。
少司寇自然是激动且兴奋的,得了陈皇的秘令,他整个人都意气风发。
他离开谨身殿时,曾别有深意的瞄了眼祝修远。
大概意思是说:“江城伯,谢谢你啊,哈哈,又给本官找活儿干了!”
祝修远瞪了他一眼,不过没有办法,这件大案,如论如何都要经刑狱司之手的。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谨身殿中的臣工越聚越多,到后来,这大殿中都快装不下了。
地位稍低的官员,直接站到了大殿外面……
不过即便这殿中的臣工再多,也无一丝嘈杂议论之声。
所有人都不敢乱动,也不敢交头接耳。
入宫前,这些官员就得知了御林卫倾巢出动的消息,并且已经封锁了所有城门……
他们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是这么回事,就被陈皇紧急召进了宫里。
这谨身殿里……也不寻常。
因为从一开始,那陈皇就始终坐在龙椅上,翻看着一份又一份的文书。
这种情况极为少见!
哪次朝会,不是臣子先到,然后众臣等待皇帝?
可是这次竟反过来了,陈皇竟先等在这大殿中……
并且,陈皇面容冷峻,威势迫人,通身上下,仿佛都散发着一种“怒焰”,隔着这么远,列位臣工们也有所感……
种种诡异之下,哪个臣子胆敢跳出来乱说话呢?
他们纷纷低头站着,心里默默的想着某些事……
就连国相李忠、御史台大夫杨廷玉、六部尚书,及武将序列中的钟山王、震泽王等,也纷纷低头不语,心思各异。
当然,整个大殿中,也不是说所有臣工都站着不动,有一个人例外。
那个人就是岳父大人董诚。
他还在龙椅旁边工作着。
默默的将所有证据分类,再逐一放上陈皇的龙案。
面对文武群臣异样的视线,董诚丝毫不为所动,专心干着自己的事。
对董诚……这大殿中的绝大部分臣工都认得他。
那“灾星”的岳父嘛,因“功”调入京中,做了个京县的县令……
因祝修远之故,董诚来京这么久了,就只有与他的上官润州府尹接触过。
甚至就连同属京县县令的上元县县令,董诚也只远远的见过一面。
……
427.待遇
问题是,这董诚……为何会在龙椅旁边?
他又在整理些什么?
董诚与陈皇,或者说董诚与今天的怪事之间……是不是有某种关联?
诸般疑问,在列位臣工的心中“长草”。
……
祝修远都没资格蹲在龙椅旁,而是乖乖的站在武将序列中。
因他是勋官,伯爵在身,所以排在靠前的位置。
大约半刻钟后。
“禀陛下,满朝文武百官皆已到齐。”龙椅侧边,一位老太监躬着身子低声说着。
老太监声音很低,就只有排在最前面的李忠、杨廷玉、钟山王、震泽王等,隐约听到了一点。
“嗯,传旨御林卫……”陈皇的视线暂离文书,不过他也没有看向下面的文武百官。
陈皇说话的声音更低,李忠等凝神仔细听,也只听到前半段,后半段却是没有听见。
传旨御林卫?
陈皇要干什么?
那御林卫,先是封闭了所有城门,接着倾巢出动,在全城的大街上游荡……
现在,陈皇将所有臣工都召进宫里后,等人到齐后,就传旨御林卫……
李忠等人久居高位,心思何等细腻,他们稍稍一分析,结果心中都是一凸。
不用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又过了两刻钟。
陈皇终于将三大箩筐的证据看完。
“董爱卿啊,辛苦你了,你先归位吧。”陈皇温和的对董诚说。
“臣,遵旨!”董诚拜谢毕,从御阶上走下来,穿过大半个大殿,站进文官的序列中。
位置比较靠后。
这大殿中的所有臣工,全都瞪眼盯着董诚。
这一刻,他们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想不明白……
不过看这样子,陈皇应该要开始朝议了。
他们在这大殿中,已经站了许久,年轻些的还好,那些年长的官吏可就有得受了……
可是,众臣失望了。
陈皇并没有开始朝议的意思。
他只是淡淡的瞥了眼满朝文武,然后收回视线,将整个腰背靠上龙椅,竟是闭上了两眼,在那假寐养神。
陈皇翻阅了整整三大箩筐的证据,真是累坏了。
旁边“凤椅”上的尤贵妃,则贴心的冲泡着香茶,收拾龙案。
寂静!
这谨身殿中,几乎装满了大臣,但竟出奇的安静!
众臣心中疑窦丛生,也开始暗暗着急。
陛下将他们“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但是,并没有一个人敢出列说话,打破这可怕的安静。
“陛下,茶冲泡好了,喝一杯解解乏吧。”又过了一会儿,上面传来尤贵妃的声音。
“嗯,辛苦爱妃了。”
接着,低着脑袋的众臣耳中,就听见吸溜茶水的声响。
众臣等候在此,已有多时,本不觉得口渴,可是一听这声音……
他们纷纷吞咽着口水,那缕缕茶香,似乎正鼻尖着萦绕。
“江城伯祝爱卿,董诚董爱卿!”忽然,大殿上方传来陈皇的声音,这是在叫人。
“臣在!”
“臣在!”
祝修远和董诚同时出列拜道。
陛下竟然叫了这灾星和他那岳父?
众臣心中顿时就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你们等候在此已久,想必也口渴了吧,来人,御阶赐座!”陈皇吩咐。
话音一落,这大殿中第一次爆发出小小的议论声,嗡嗡嗡作响。
众臣皆以羡慕、嫉妒、厌恶的眼神看着祝修远和董诚。
众臣反应之所以这么大,与陈皇口中的“御阶赐座”有关。
御阶赐座,就是御阶前赐座。
什么是御阶呢,就是大殿中安置着龙椅的那个台阶。
此阶地势较高,陈皇坐在上面,可以俯视群臣。
问题就出在这里,御阶前赐座,这个座位的位置……比朝中大佬们还更靠近皇帝。
比如国相李忠、御史台大夫杨廷玉,还有钟山王、震泽王等大佬。也就是说,祝修远与董诚两人,在这朝堂中,竟比这些朝堂大佬还靠前了,而且还是坐着的……
陈皇此举,太过于出人意料。
众臣这才会打破沉默,并小声议论着。
“请陛下收回成命,臣身份低微,况又有钟山王、震泽王在朝,臣不敢贸然唐突!”祝修远愣了一下,然后淡定的请皇帝收回成命。
“请陛下收回成命,国相大人、御史台杨老等在前,臣不敢僭越!”董诚也拒绝。
“两位爱卿不必推辞,在这朝堂之上,朕的话,还是作数的,正所谓君无戏言,言出必践……两位爱卿请吧。”
陈皇一挥手,指向左侧的御阶,几个小太监正在那里布置着。
很快,两张小几,两张小凳的组合就已经布置完全。
“臣谢陛下隆恩!”祝修远和董诚对视一眼,拱手拜谢,然后在众臣复杂的目光下,“大刺刺”走过去坐下了。
陈皇都说出“在这朝堂之上,朕的话,还是作数的,正所谓君无戏言,言出必践”这种话了,足见他的决心,不容置疑!
这也是对群臣的一种警告。
不仅祝修远与董诚不敢再推辞,就连众臣也不敢跳出来说“不可”二字。
不过这凳子也不好座啊!
祝修远和董诚二人,真的是坐卧不安。
那小凳子上面,好似长了针刺般,扎屁股。
祝修远虽然自诩为穿越众,傲视天下人,但是……这朝堂中还有御史台大夫杨廷玉,还有震王等。
对他们,祝修远是发自内心的敬服的。
在他们面前大刺刺的坐着,这还真是……让人的羞耻心隐隐作疼。
可是皇命不可违啊!
那这就让人难受了。
“爱妃亲手泡的茶,果然非同凡响,呵呵……”陈皇小撮了一口茶水,“祝爱卿董爱卿,你们二位应该也口渴了吧,来人,将这两杯茶送过去。”
陈皇说着,亲手提起了茶壶,往两个空杯中注入碧绿茶汤。
众臣的眼珠都快凸出来了!
这是……
陈皇亲自倒茶!
而且这茶还是尤贵妃亲手冲泡的!
殿中群臣顿时如遭雷击。
什么情况这是?
陛下因何对这“灾星”与“灾星”的岳父如此看重?
这可不是一般的看重啊,陛下都亲自倒茶了……
就连始终不动如山的国相李忠,两道眉毛也挑了挑。
视线在陈皇与祝修远之间来回转动。
不过他仍旧阴沉着一张脸,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杨廷玉、钟山王等,面色也是一变。
陛下这是闹哪一出?
……
不管众臣作何感想,陈皇此话既已出口,自然就需要执行。
伺候在侧的两位宫女领了旨。
她们各自捧了一只茶杯,款款走下御阶,将茶杯分别放在祝修远和董诚的小几上。
祝修远和董诚两人相视苦笑,也只得起身拜谢。
陈皇都亲自倒好茶水了,再拒绝的话确也不妥。
这一下,祝修远和董诚两翁婿,收获了海量的异样目光……
就连杨廷玉两眼也是急闪。
他心里在想,这小子怕是又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
陈皇赐完茶后,又闭上了两眼,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没有开始朝议的意思。
这大殿之中,顿时又陷入令人可怕的安静。
不过表面上安静,众臣心中可不安静,甚至波涛汹涌啊。
今日之事,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部分臣工胡思乱想之际,他们却是不知道,他们在京城的府邸,早已被御林卫将士凶狠的闯进去了……
428.抄家
数日前,“神雷军大营”一案曾轰动整个京城,砍掉了百余颗脑袋。
茶余饭后,京中百姓仍在热议,算是“余热未消”。
可是这才安稳了多久?
这京城中,竟然又一次大搞“消防演练”了。
这一次的规模空前浩大!
御林四卫,分别是前卫、后卫、左卫、右卫,共计四万将士,负责京城防务,这次倾巢出动。
他们走上京城的大街小巷,手执长枪,腰悬大刀,甲胄在身,杀气腾腾!
犹如涌进城中的洪水,顺着街巷蔓延……
覆盖全城!
要知道,上次“神雷军大营”一案,仅仅只波及了江宁县县衙一地而已,相比于全城,只能称之为“一隅之地”。
而这次是全城,任何角落,任何地段,大街小巷,无一能幸免!
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见身穿玄色铠甲的将士——
那就是御林卫。
不过,对于京城中的老百姓来说,都习惯了,虽然没有“三天一大搞,两天一小搞”那么夸张。
但至少也能说“一月一大搞,半月一小搞”吧!
习惯就好。
百姓们照例关门闭户,躲在家里,该干啥干啥。
初入京城者除外,他们有可能被吓得躲入床底下……
其实这种特殊时期,百姓们也有一种乐趣,算是“苦中作乐”,那就是趴在门缝上对外张望。
这种“娱乐项目”,几乎每次动乱都要上演……
不过也要分地段,普通地段的百姓自然没啥看头。
只能看见御林卫在大街上疾驰,一队又一队的,看多了也乏味儿。
但是,对特殊地段的百姓来说,这一出“戏”,可就相当精彩。
某民房内。
“闯进去了,闯进去了,御林卫直接破门而入……”一人趴在门缝上向外张望,并不时“播报”,神清激动。
“对门的罗府,其家主可不简单,乃是江宁织造局的大使啊,御林卫直接破门而入?这罗家犯了什么罪?”屋内还有一人,闻言也过来趴门缝。
“谁知道呢,不过江宁织造局大使的位子,可是一个肥缺,历任此职者,不无是贪得肥肠脑满……估计这罗大使啊,也中招了!”
“这也不对呀,若是贪腐,何劳御林卫出动?御林卫不仅封锁了所有城门,不准进出,甚至还倾巢出动!这也太大动干戈了吧?杀鸡焉用牛刀!”
“额……对呀,这是为什么呢?”
“快看,不仅有御林卫的将士,还有捕快!那是刑狱司衙门的捕快!没想到他们也出动了!”
“好,刑狱司出动,必然是天大的案子!”这人兴奋了,“想前两次,刑狱司督办的‘他国细作’案,及‘神雷军大营’案,牵扯进去多少贪官坏官啊!”
“这些贪官坏官都该死,刑狱司好样的……”
……
这两位百姓趴在门缝上,慷慨激昂,肆意挥洒着“匹夫之怒”。
可能……这也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一种体现吧。
因为普通百姓,真的不能做什么,也做不成什么。
他们能关心国家大事,其实就已经很不错了。
总比那些无国无家的人好了许多。
“快看,抓人了,抓人了……”忽然,一人激动得大叫。
或许是因为他这次的声音太大,竟穿透了屋门,传到外面街道,引起了御林卫的注意。
一位御林卫将士不由侧身,往后一瞧,满脸狐疑。
这一瞧,可把这位百姓吓得够呛。
他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捂得死死的。
不过他那双眼睛仍旧圆鼓,盯着门缝外的世界,一眨不眨。
透过门缝,只见那罗府的府门正洞开着。
一对又一对的御林卫,或者捕快,羁押着一个又一个的罗家人,依次走出,来到大街上,让罗家人跪着。
“快看,那是罗老爷,那是罗定罗公子,还有罗夫人、罗小姐……呼,一个都没有放过,包括管家小厮等,这……怕是有五六十口!”
“既然是刑狱司办案,那这罗家必然是犯了大罪,他们都该死!这些害虫败类,少司寇大人早就该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说得对,可是……诶,可惜了罗小姐呀!娇花似玉的妙龄,这下估计得充入梨花宫了……也不知道,她会被那位达官贵人领走,然后抱着细细的狎玩……”
“咦,你看,御林卫在搬木箱。这些木箱……上面还附着泥土,该不会是刚从地底挖出来的吧?”
“嘘,小声些,我猜测啊,整个罗家,恐怕就是因为这些木箱栽倒的……我想,里面可能是罗家贪墨的银两!别忘了,江宁织造局大使之职,那可是一个肥缺!”
“不会吧,这都有一、二、三、四……二十九、三十、三十一,这都有三十几口大木箱了,如果全都是银两,那该有多少……”
一时间,民房中的两人都失声了。
……
纵观整个京城,不仅只有罗府一家遭御林卫破门而入。
另外还有润州府府尹的家。
朝廷六部一部分尚书、侍郎、郎中、员外郎的家。
还有各寺、各监、各衙门高官的家。
及京中部分商贾之家等。
他们府邸对门的百姓,或多或少的都看了场热闹。
御林卫与捕快们联合行动,破门,拿人,抄家……
这一幕幕,在京城各地频繁上演。
御林卫和捕快们风光之余,其实也在暗暗担心。
上次“神雷军大营”一案,纵火焚毁江宁县县衙那一幕犹在眼前啊。
他们就怕这种情况再现,在一个未知的时刻,忽然冲出一大帮黑衣人……
不过还好,自始至终,这种情况都没有出现。
他们不由重重的松了口气。
……
一个时辰后。
紫禁城,谨身殿。
这大殿中的气氛仍旧凝固!
文武百官,诸位大臣,已在此站立了将近两个多时辰。
午时饭点也早已经过去。
但陈皇好似不知道般,一句话也不说,只坐在那龙椅上。
不是与尤贵妃调情,就是吃糕点水果……
自然,糕点与水果,也没少了祝修远与董诚那一份。这可真是……彻底羡慕死了诸位大臣!
就连国相李忠、杨廷玉,还有钟山王等,都站了两个时辰了,直挺挺的,滴水未进。
这祝修远仅仅只是一个伯爵,董诚身份更低,只是小小的一个县令。
可是,陈皇先是赐座,接着赐茶,现在更离谱了,陈皇吃的糕点与水果等,竟每样都有他俩的一份。
众臣眼神异样,心中思绪万千。
心中对祝修远与董诚的嫉妒、愤恨、厌恶等情绪暴涨。
不过祝修远与董诚两翁婿也逐渐放开了手脚,大刺刺的坐在那,淡定自若的接受着陈皇的赏赐,然后旁若无人的吃吃喝喝……
更气人的是,他们还与陈皇偶尔聊上几句,皆是些无关痛痒的内容。
这是……这是将群臣视若无物啊!
不说原本就厌恶祝修远的大臣们,现在就连杨廷玉与震泽王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
“陛下,臣有本奏!”
终于,有人站不住了,毅然出列拜道。
他这一出列加一出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看去,却原来是户部的一位郎中——
吴中道清历司郎中,正五品的品秩。
祝修远心里先是一阵错愕,接着就是一阵轻笑。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一只“出头鸟”冒了出来,有意思,呵呵,这下有热闹可看了。
祝修远与董诚皆好整以暇,这只“出头鸟”好巧不巧,正在此案的名单之中,是被一件窝案牵连的……
这户部郎中不仅吸引了祝修远等人的注意,自然也吸引了龙椅上的陈皇,及凤椅上尤贵妃的注意。
陈皇吃着一颗葡萄,尤贵妃亲自喂来的,面色古井无波。
他的脑袋顺势往往尤贵妃那边一摆,做侧耳倾听状。
“陛下,此人乃是户部郎中,苏良。”尤贵妃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真的很轻,按照距离,站在最前面的国相李忠及钟山王等,应该是听不见的。
可是,祝修远和董诚却是听见了,因为他们更靠近陈皇的龙椅。
这陈皇,竟然不认识殿中的大臣……还需要尤贵妃提醒。
祝修远和董诚心中都是一阵异样,不过他们不敢表现出任何异常,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那陈皇得了尤贵妃的提示,将身体坐正,抬眸一望,“苏爱卿,你有何本要奏?”
“陛下,臣一奏江城伯滥杀无辜,致使数千人或被斩首,或被流放。此其一罪也。臣二奏江城伯及董县令,藐视朝廷法礼,今有国相大人、钟山老王爷在前,此二人,竟敢在御阶前大刺刺落座……此其二罪也!”
这位户部郎中说得那可真是慷慨激昂。
振聋发聩!
满殿大臣心里都叫好,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尽管,他们都觉得这户部郎中怕是完蛋了。
他们这位陛下,可算不得什么明君!
有时候,昏聩得令人发指。
道理都不跟你讲,直接令金吾卫拖下去砍头……
所以,众臣心中痛快之余,又为之捏了一把冷汗。
“董爱卿!”陈皇面色未变,只对董诚招了招手。
“臣在!”董诚快步走到御阶前正中的位置,拱手一拜。
“上前来……”陈皇继续招着手,“朕似乎记得,这里面有苏良的,你帮朕找找。”
董诚走上御阶后,陈皇顺手指了指那三大箩筐的证据。
董诚口中称是,然后蹲下身来在里面翻找……
这一幕落在众臣眼中,他们心里先是迷茫,随后就是大骇。
他们貌似明白了些什么。
那“出头鸟”户部郎中苏良,此刻心中也是惴惴,不过他还能保持镇定。
董诚翻找之际,陈皇又对伺候在侧的老太监递过去一个眼神。
那老太监也是个人精,忙点头而去。
“陛下,找到了。”董诚翻找一会儿,呈上一本文书。
顿时,群臣的视线都落在这份文书上,特别是那户部郎中苏良,他两眼更是一凝。
方才陈皇的话“这里面有苏良的”,他还记忆犹新。
那这份文书上究竟说了他什么事呢?
苏良心中顿感不妙,恐怕不是什么好话。
现在,苏良有些后悔了,不该凭一时冲动就出列……
那陈皇接过文书,翻开看了几眼,越看脸色越差,怒容堆积,已十分明显。
众臣见此,心里更是惴惴。
“苏良,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陈皇似已是怒极,从龙案上抓起文书,直接丢下御阶。
那份文书乃是一本“经折装”的折子,经陈皇发怒一丢,落在地上时,已是散乱一片。
陈皇发怒,吓得众臣心中都是一沉。
那户部郎中更是直接跪下,不过他嘴巴很硬:“陛下饶命,不知臣下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呵呵,刑部何在?”陈皇声音中隐含着愤怒,这一刻,陈皇是吓人的。
“老臣在!”刑部尚书出列拜道。
这刑部尚书白发白须,不过身体也还算硬朗,在这站了两个多时辰,他楞是动也动一下。
“那文书上面,全是苏良所犯罪责,依你刑部看来,该当何罪?”陈皇说。
那刑部尚书迈动脚步,上前捡起那份文书,凑近了翻看起来。
“禀陛下,据这文书上说,户部郎中苏良,逼良为娼,暗设钱庄,私办赌场……伤害人命一十九条,破坏家庭三十五有余……按我大陈律,苏良当判斩立决、抄家,家人年长者开刀问斩,年幼者罚没梨花宫,永世为奴!”刑部尚书淡定的念道。
“陛下,臣……臣冤枉……冤枉啊……陛下,一定是江城伯捏造的罪名,臣冤枉,请陛下明察……”
苏良一边大叫冤枉,一边磕头如捣蒜……
这个时候,群臣的心中顿时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们鼓瞪着两眼,嘴巴微张,久久未曾闭合。
“陛下,这份文书那是一面之词,尚需人证、物证,如此才能定罪。”刑部尚书手握那份文书,白发白须,一脸淡定。
“尚书大人救命,尚书大人……救命啊……”苏良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然而刑部尚书理都没有理他。
“你要证据,那朕就给你证据,来呀!”
陈皇话音一落,只见数位金吾卫进殿而来,带着几个人,以及数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些东西。
429.巨款
人证加物证?
众臣心中再次一颤。
陛下准备这么充分的么?
此时此刻,某些心里有鬼的大臣,腿脚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起来……
回想今天的一切……御林卫先是封锁了所有城门,接着更是倾巢而出。
他们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就被陛下急召进宫……
现在城中如何了?
御林卫倾巢而出,干什么去了?
心里有鬼的大臣心里越想越怕。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呵呵,今日朕就准你刑部以朝堂为公堂,立即审理此案!”陈皇怒极而笑。
“老臣领旨!”刑部尚书仍旧一脸淡定。
而那户部郎中苏良,已经瘫坐了下去,也不跪拜求饶了,三魂六魄仿佛都去了一半。
审案,刑部尚书自然是专业的。
他真就以朝堂为公堂,提审疑犯、人证,并查验物证……结果他发现,这些证据简直就是铁证。
铁证如山呐!
有可能这是刑部尚书这一生中,所审理过的案件中,最为简单的一桩了。
人证物证具在,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铁证当前,那户部郎中苏良不得不供认,当庭画押,认了那文书上的所有罪责。
“此等奸恶之人,鱼肉百姓,可恶至极,来人,拉出午门立斩!”案件“审理”完毕,陈皇大手一挥,决定了苏良的命运。
那苏良早就四肢无力了,被两个金吾卫拖拽出去,拉到午门斩首去了。
此事已了,那刑部尚书归位,整个大殿中顿时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方才的一幕幕,犹在眼前。
心中有鬼的大臣,真的是感觉天旋地转,心里不停祈祷,拜遍诸天神佛……
不说“他国细作案”与“神雷军大营”案,是如何的惊天动地,是如何的吓人。单说方才的事,就足够让他们心惊肉跳了。
更要命的是,那种作为证据的文书,还有足足三大箩筐……
死一般安静的大殿中,众人心思各异。
不过祝修远心中所想,与众臣心中所想的不一样。
他暗自嘀咕:“‘他国细作案’,还有‘神雷军大营案’,就已经‘砍’掉了几百个朝廷官员……这次,恐怕又得‘砍’掉几百个……诶,我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灾星’……”
……
在这安静、诡异、恐怖,甚至阴森的大殿中。
众人又“耗”了半个时辰。
“禀陛下,据御林卫大将军们回报,该抓的人都抓了,该抄的家也都抄了,抄家所得,也悉数存入皇庄的库房……据初步估算,抄家所得金银财物,折算成银两,共计一千零八万两!”
一个老太监在龙椅旁汇报者,躬着身子,满脸堆笑。
尽管老太监的声音很小,但是,祝修远和董诚还是听清楚了。
因为他们坐得够近。
一千零八万两!
还只是初步估算的……
祝修远心下骇然,就连他都远远低估了,足足翻了十倍啊!
可见这些贪官……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嗯,恐怕牵连进去的商贾“贡献”了不少,祝修远又想到。
另外,此次只是处理了城内的人,城外周边其实还有一批。
大多是些各高官的庄园等,也有本来就住在城外的大户等。
现在……应该有人出城去“捡”银子了吧。
要是再加上这些,总数得该有多少?
祝修远心里不禁砰砰跳了起来。
……
“一千万……”陈皇也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拿在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拿不稳。
他本人更是差点摔下龙椅!
朝廷一整年的财赋才多少来着?也才两千多万两的样子。
可这次的案件,竟直接抄了一千万余两……
直至今天上午,陈皇还缺钱呢!
还曾为银子伤透脑筋呢!
人只有在缺钱的时候,才能切身体会到钱财的重要性。
可是现在,一下子就冒出一千万两!
还是直接送进皇庄的……
发达了!
“陛下,这个数字,可比祝爱卿预估的多了太多……这下,陛下可以放手举办武举了,也不用再过‘捉襟见肘’的日子了……”尤贵妃笑道。
“嗯……”陈皇已经冷静了下来,不过他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代表着他现在的心情,“不仅可以举办武举,爱妃念叨了许久的温泉,也可以一并修建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
“陛下你坏……”
……
陈皇与尤贵妃之间的对话,一句不落的进了祝修远与董诚的耳。
不过这等秘闻……还是装作没有听见的好。
“咳咳!”陈皇与尤贵妃聊完天,想起正事还没办完呢,于是严肃起了一张脸,“诸位爱卿……”
陈皇终于发话了,这是开始朝议的迹象。
众臣终于等来了这一刻……可是对某些心中有鬼的人来说,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董爱卿,上任数日,便查获一起惊天贪腐窝案!朕粗略了解了一下,简直是触目惊心呐!”
陈皇朗声说着,他其实想说得愤怒一点的,可是……一千多万两入账,他实在愤怒不起来。
不过这话落在众臣耳中,可就不得了了。
有些人当场就颤抖起来。
陈皇说了一句话后就不再说了,他现在对这些破事兴趣全无,只对伺候在侧的老太监递过去一个眼神。
现在,陈皇只想尽快了结此事,好赶回钦安殿与爱妃商议修建温泉之事。
他急不可赖,就像新买了一件喜欢的电子产品,迫不及待拆封研究一番的样子。
那老太监会意,拿起一份文书,走到御阶前,朗声道:“凡念到名字的大臣,请到那边稍后。”
话音一落,数百金盔金甲的金吾卫冲入大殿,将众臣包围,严阵以待。
众臣一见这个架势,顿时心头急跳。
眼见情况要遭,但没人想在这种时候贸然出头,就连杨廷玉都站在那不动,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敢在这种时候跳出来的,早就被陈皇像拔刺般撸了个精光。
并且金吾卫直接进殿,严阵以待……陈皇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此时此刻,人人心中都生出自身难保之感,谁还有心思劝谏陈皇?
所以某些心里有鬼的人,两腿都软了……
“润州府府尹张大人、吏部……”
老太监对众臣的心里反应视若无睹,举着那文书就念了起来。
但凡被他念到的,浑身皆是一颤,不过也不敢反抗,乖乖走向那块特意留出来的空地。
众臣们原先还觉得奇怪,都有大臣站到殿外去了,怎么还要留下这块空地?
感情是这个时候用的……
“中招”的大臣中,有那吓得魂飞魄散的,腿脚一软,已经无法自己走过去。
甚至这朝堂之上还出来若有若无的尿骚味……
这种情况下,金吾卫就出动了,像是拖拽死狗般,将瘫倒的大臣拉过去……
……
等老太监念完,满殿大臣还站在原位的只剩下三分之二。
也就是说,将近一小半的大臣都中招了,被牵连了进来……
这次的规模,比前两案闹得都大!
“带下去,交刑狱司审理,该斩头的斩头,该流放的流放……”陈皇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嫌弃的挥了挥。
“对了,此案铁证如山,任何人都不许求情,不然视为同犯,按同等罪责处理!”陈皇又加了一句。
此话一出,某些蠢蠢欲动的大臣,顿时都歇了这个心思。
陈皇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出来!
陈皇说完后,偶然瞥见他的爱妃以手捂鼻,秀眉微颤……都快被这朝堂上的尿骚味“熏死了”!
他心中一痛,忙柔声安慰道:“爱妃,再稍等片刻,待朕封赏了祝爱卿与董爱卿,我们立刻就逃离此处!”
“嗯,陛下,臣妾还忍得住。”尤贵妃稍稍点了点头。
“董诚董爱卿侦破此案,当居首功,嗯……润州府府尹之位空缺,朕看懂爱卿就能够胜任这个位子。”陈皇捂着鼻子说道。
“陛下,不可!”
话音一落,只见数位文官,及国相李忠等,一齐出列拱手劝谏。
润州府府尹之位,太过重要了,就连始终淡定的国相李忠都跳了出来。
“闭嘴,退下!董爱卿之能,有目共睹,朕心意已决,众爱卿勿需多言!”陈皇捂着鼻子,他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可是陛下……”还有人不死心。
“来人,将此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并移交刑狱司,彻查此人是否与今日之案有关!”陈皇暴怒,展现出昏聩暴虐的一面。
“……”
陈皇这一招虽然粗暴,但效果真的很好。
众臣顿时不敢出列劝谏,就连国相李忠都退了回去。
这陈皇一旦疯起来,六亲不认,李忠虽然是陈皇的老丈人,但一旦狠起来,也会下狠手的。
帝王无情呐!
在陈皇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李忠权衡利弊,也退回了原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府尹之位离他而去。
今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另外,祝爱卿、御林卫、刑狱司等,皆出力不少,诸位俱有封赏!好了,退朝吧!”
不及老太监扯着嗓子叫出“退朝”二字,那陈皇早已携了尤贵妃快步离去。
好像逃命般。
老太监草草的叫了声,不理会心思各异的群臣,立即追了上去。
本次朝议,准备了那么长的时间,却没想到它的结束却是如此的匆匆……
431.正经
祝修远竟差点忘了此事,拍了一下脑袋,在主宅前厅会见了那两人。
“贵人请见谅,小侄无状,惊扰了贵人……如今又蒙贵人款待,小老儿,小老儿……”那老者嗫嚅着。
那小哥则直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过他还紧紧抱着他那只背篓。
“这是什么?”祝修远直接走过去,一瞧,原来那背篓中是一些橘子,全是烂掉了的。
“这位小哥,这些橘子都坏了,你还带着身边做什么?”祝修远好奇问道。
“贵……贵人,小人不舍得丢掉,拿回去给村头小花尝尝……”小哥头都不敢抬。
“村头小花,是什么人?”祝修远又问。
“贵人,村头小花是……是……”小哥脸色通红。
祝修远了然,又问道:“方才在府门口,你因何痛哭?谁欺负了你们不成?”
“……”
当下,那小哥便讲述了他们的遭遇。
原来这一背篓的橘子,是从梁国的蜀中运来的,价值不菲,小哥投入老婆本,进了一背篓,本想大赚一笔。
可是,一只橘子都还没卖出去,就被疾驰而过的金吾卫掀翻,一背篓的橘子,全踩了个稀烂。
老婆本没了,娶不上媳妇了……
小哥越说越激动,并当场大骂那些金吾卫。
这可把那老者吓坏了,连声呵斥,并向祝修远赔礼道歉……
“掀翻你这背篓的金吾卫,的确是有要事。而且,这要事还是因我而起,他们也是为了护送我去县衙,这才如此匆忙……”祝修远缓缓说道。
“啊?”
那老者吓坏了,直接瘫在地上。
那小哥也张大了嘴,眼中满是惊恐。
“你们不用怕……这样吧,既然你们的损失是因我而起,那我就赔偿你们。”
祝修远蹲下身去,面对那小哥,笑道:“因我之故,害你没了老婆本,我就赔给你……一百两,你拿了这些银两,回去娶了村头小花,安生的过日子吧!”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那老者和小哥激动得直磕头。
……
半个时辰后,京城戒严解除,城门复开。
暂避在江城伯府的百姓们,千恩万谢的去了。
那老者和那小哥领了一百两巨款,也欢天喜地的出城了。
祝修远也借机出府,只带了言大山一个人。
“大山,吩咐你购置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城中某处,祝修远掀开马车帘子,对充当车夫的言大山问道。
“恩公,都准备好了。”言大山小心翼翼,做贼似的,眼睛四处乱看。
言大山之所以有如此表现,是因为恩公此行……乃是去花满楼!
他作为“同犯”,有种深沉的罪恶感。
“好,到了地方叫我。”祝修远吩咐。
“是,恩公!”
马车在城中颠簸一阵,到某个地方取了东西,几大包,这是祝修远给寇婉婉准备的“孕妇礼包”。
马车又颠簸了一阵,然后停下,“恩公,到了!”
祝修远答应一声,亲自提着那几包东西,下得车来。
这里便是琵琶巷中,那条直通花满楼后门的小巷入口。
“在这里等我。”吩咐了言大山,祝修远提了包裹,往这小巷中走去。
这小巷中非常安静,沿途没有遇到一个人。
走到那道门前,祝修远掏出钥匙打开,闪身进去,然后将那门关上。
“公子……”
“哎呀!”
岂止刚一进门就撞见一个人,竟等候在此,吓了祝修远一跳。
“原来是小环姑娘,你怎会在此?”祝修远心有余悸。
“小姐得知公子即将前来,吩咐奴婢下楼迎接。”小环笑道,并主动接过那几包东西。
祝修远眉梢挑了挑,不过并没有说话,径直上楼。
这寇婉婉的手段,他早就见识过了,提前得知他要来,应该不难……
四楼。
“公子这边请,小姐不在卧室……”小环领着祝修远往另一个廊道走去。
祝修远不疑有他,跟了上去,走了没几步,小环停在一道门前,笑道:“公子请进,小姐正在里面。”
祝修远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哈!”
“喝!”
唰唰唰……
此间乃是一个空旷的房间,布置得像练武场。
那寇婉婉身着红裙,正握着一柄剑,在那哈哈喝喝的练着。
她舞动间,红裙飘逸,发丝飞扬,十足的好看!
不过,祝修远没有心思欣赏,因为他心中大骇,吓了一大跳。
“停下,快住手,寇姑娘,你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么,快快停手!”祝修远焦急大叫。
“公子……”寇婉婉惊呼,立即停止练剑,并随手一杨,擎着那剑往外一丢,它刺破空气,插入三丈开外的一个剑鞘,准确无误。
“公子你终于肯来看人家了……”寇婉婉直接飞奔过来,那不是正常飞奔的姿势,而是脚步离地那种飞奔。
临近祝修远前,寇婉婉嘴角忽然上扬。
“哎呀!”
寇婉婉“收势不急”,直接与祝修远装了个满怀。温香,娇软,有料!
不过祝修远已经吓坏了,无暇顾及其他。
他捏住寇婉婉两个臂膀,将之撑起,“寇姑娘,你……你如今不一样了,怎么还能练剑跳跃呢?太危险了!”
祝修远面色焦急,两眼鼓得铜铃那么大。
寇婉婉稍稍一愣,随即笑道:“公子说什么话啊,奴家没有听懂?奴家如何就不一样了呢?”
“姑娘现在怀有身孕,最忌剧烈运动,要是伤到了胎儿如何是好?”、
祝修远扶着她的手,将她当成了重病号。
“以后啊,练剑,跳跃等等危险动作,姑娘都不要做了,现在姑娘只需安心养胎……”
祝修远扶着寇婉婉,走向她的卧室。
寇婉婉任由他扶着,走路走的缓缓的,颇像个大家闺秀,“公子,是这样吗?”
此刻,寇婉婉心里吃了蜜糖般甜。
“嗯,就是这样,最好走路都不要乱走,有事吩咐丫鬟去做就是了,你像刚才那样又蹦又跳的,我如何能够放心……”祝修远说道。
“奴家都听公子的!”寇婉婉脸上的笑容浓得化不开。
寇婉婉的房间中。
祝修远坐在一张椅子上,寇婉婉便坐在他腿上,依偎着,凑得很紧。
祝修远稍稍有些不自然,但见她一脸满足,似乎颇为受用的样子,他也就硬不起心肠来驱赶。
是啊,如今的寇婉婉不一样了!
因为她怀孕了!
怀的还是他祝修远的骨肉!
这小生命的出现,改变了许多事,也搭起了一座毁不掉的桥梁!
不说别的,单单看在那小生命的份上,祝修远对寇婉婉的容忍度,就也已拔高到了天际。
“公子今日在朝堂上……又进了一步,可喜可贺,奴家预祝公子早日封侯封王!”寇婉婉玩着他衣服上的一颗扣子。
“姑娘真好本事,朝堂之事,竟也逃不掉姑娘的掌握……”祝修远苦笑,他其实早就知道寇婉有这个能力。
“若不是为了公子,谁稀罕朝堂上那点破事儿呢?”
祝修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公子这一套连环计下来,不仅收获颇丰,还把朝堂上的老家伙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嘻嘻,公子好生厉害,奴家佩服!”寇婉婉笑道。
“不过……公子是如何想出‘武举’这一招的?奴家也算是熟知历史,可是从来就没有人提出过这种法子!”
“偶然的灵感罢了!”祝修远不愿多说。
“公子建言武举之策,那陈皇已是大喜,后面查抄又得了一千余万两……”寇婉婉两眼放光,亮晶晶的,那种眼神就好像……目送运钞车路过一般。
“姑娘……羡慕这一千万两?”祝修远稍稍奇怪。
“羡慕,自然是羡慕的,若奴家有一千万两,就不用开办这花满楼了!”
“姑娘如此身份……竟也会缺银两?”祝修远更诧异了。
“自然是缺的,若公子以后有赚钱的好事儿,可别忘了奴家哟……奴家愿意……愿意给公子生十几个孩子!”寇婉婉妩媚一笑。
这寇妖精又来了。
祝修远调整了下坐姿,点头道:“一定,一定……”
寇婉婉察觉了祝修远的动作,在那吃吃的笑着,她玩心顿起,不由扭动了一下……
啪!
祝修远直接扬起一巴掌,照着寇婉婉娇臀拍了下去。
“别动,姑娘难道不知道你的魅力么,我们可不能伤了胎儿。”祝修远严肃道。
“唔……”寇婉婉浑身发紧,可怜兮兮,“公子好狠心,打得人家好……爽,公子,再来一下嘛……”
……
玩闹停止。
“一千余万两银子入账,那陈皇必然视公子为心腹,况且更有那尤贵妃吹枕边风,嘻嘻,公子啊,你即将成为陈皇身边的红人,甚至能与那国相、钟山王之流比肩……”
寇婉婉用手摸着祝修远的下巴。
祝修远躲了几次,见躲不开,干脆随她去。
“咦,公子的下巴好生光滑,公子怎么不蓄上胡须呢?”寇婉婉忽然转话题,祝修远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难看!”祝修远捉住寇婉婉的手,将之赶走,可是没过一会儿,寇婉婉的手又摸了过来,在他下巴上摸来摸去。
“公子果然特别,世人皆以男子蓄须为美,公子却觉得难看……可是如此一来,公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小白脸,专吃女人软饭的……”
祝修远眉头动了动,懒得理她。
“不过,奴家就喜欢公子吃奴家的软饭,来吧,小男人,彻底征服了奴家,奴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了。奴家的身儿,奴家的心儿,奴家的肝儿,奴家的一切,皆奉献给公子……”
打掉寇婉婉在他下巴上作怪的手,祝修远严肃道:“姑娘请正经点!”
“嘻嘻……”寇婉婉那手又摸了上去,“不过公子,正所谓伴君如伴虎,那陈皇又喜怒无常,公子还是得小心些。”
寇婉婉秒正常。
“自然,我会拿捏分寸。”祝修远点头。
“不过……公子也可将那尤贵妃征服了。像奴家一样,所有一切都任公子索取,就算是生孩子也不在话下……到那时节,有尤贵妃时时吹的枕边风,当可保公子无虑。”
“姑娘,你……你……切莫乱说!”祝修远蛋疼不已。
“嘻嘻,公子,奴家没有乱说呀,那尤贵妃虎狼之年,而陈皇身体虚弱,必不能满足,这应该是一条很好的方法。”
“而且那尤贵妃年已二十八,就算公子收了她,她也伺候不了公子多久,不会来和奴家争宠的,奴家都不怕,公子还怕啥?”
“你……”祝修远扬起了手,作势欲打。
“哎呀,公子又要欺负人家了!”
寇婉婉笑嘻嘻,并撅起相就。
“贵妃娘娘待我不薄,姑娘切莫再胡说了!”祝修远终究没有打下去。
432.穷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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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岳父大人董诚换了新官袍,润州府府尹,正三品的大员!
今日是董诚第一天上任,他吃了早饭,迫不及待的就出门而去。
祝修远则继续昨日的“工作”——
亲自“验收”神雷军大营,并巡视神雷坊的运作情况。
然而,他才刚跨上马背,那老太监刘公公竟又来了!
同样也是领着一帮小太监,还有一辆车辇,出现得真是及时。
“哎呀伯爷……伯爷请慢,伯爷请慢……”刘公公快步赶来。
“刘公公!”祝修远翻身下马,迎了上去,拱手一礼:“公公,可是陛下有口谕?”
“嗯……”刘公公赶紧正了正站姿,甩了一下拂尘,朗声道:“陛下口谕,传江城伯即刻入宫觐见!”
“臣谨遵谕旨!”
“伯爷请上撵,咱家特意准备了鹅绒的软垫,好让伯爷坐得舒适……呵呵,伯爷请!”刘公公笑呵呵,不过祝修远敏锐的感觉到,他的笑容中带上了讨好之意。
“那就多谢刘公公了!”祝修远上得车辇,果见有一块垫子,崭新的。
他一屁股坐上去,果然舒适了许多,“公公,不知陛下此次召见,又是为了何事?”
祝修远心中猜测,这陈皇该不会又是找他欣赏歌舞的吧?
不过心念一转间,他又否定了。
举办武举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可是昨日退朝匆忙,陈皇并未作出安排。
他料想,陈皇此番召见,应该就是为了武举之事。
武举可以加强皇权,陈皇应该很上心才对。
“今日早间,咱家伺候陛下和贵妃娘娘,曾听陛下提及武举之事。咱家料想啊,陛下召见伯爷,应当是为了武举之事!”
刘公公猜测的与祝修远一样。
很快,车辇到达承天门。
刘公公领着祝修远穿门而过,一路来到紫禁城深处的钦安殿。
在钦安殿中,祝修远见到了陈皇与尤贵妃。
行了君臣之礼,陈皇吩咐赐座。
“爱卿啊,昨日走得匆忙,竟忘了武举之事!”陈皇召见祝修远,果然是为了武举之事。
“如今,爱卿的武举之策已经完备,很好,不用修改。举办武举的银两也充足了,哈哈,爱卿啊,武举之事,朕就全权交托给你,朕赐你一块腰牌,凭此可从皇庄支领银子!”
“臣多谢陛下!”祝修远出列拜道。
这下,他是真正的把心落进了肚子里。
话音一落,早已一位宫女端来一个托盘,垫着明黄绸缎,上面压着一块腰牌。
祝修远不客气,直接拿在手里。
金黄色的腰牌,沉甸甸的,上面雕刻着大印和花纹。
并雕刻有“皇庄”、“度支”等字样。
“祝爱卿,本宫与陛下估算过了,这整场武举办下来,大概要花费三十余万两!”尤贵妃满面笑容,“祝爱卿凭此腰牌,可在皇庄支领四十万两,若有超出,可找本宫说明缘由,本宫再另行拨付。”
“臣遵旨,多谢陛下和贵妃娘娘的信任与厚爱!”祝修远握着那腰牌拜谢。不过他看着尤贵妃,总想起昨天下午在花满楼的第四层,那寇婉婉曾说过的话……
这尤贵妃自然是倾城倾国,风韵正佳。
再加上她那贵妃的身份,的确是一位极品的女子……
为了避免尴尬,祝修远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
几乎可以说是目不斜视了。
“还有一事……”陈皇捻着胡须,“朕借给爱卿的一千金吾卫,原本只作为江城伯府的家将,但从现在开始,直到武举结束这段时间内,朕准你调动这一千金吾卫做别的事!你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早日举办武举,为我大陈挑选出精才良将!”
“臣多谢陛下!请陛下放心,臣回去后就着手开始筹备,力争早日举办!”祝修远拜道。
“嗯……不够!”陈皇又凝眉想了想,“一千金吾卫应该少了,朕再准你一千金吾卫,五千御林卫,一共七千人,助爱卿筹备武举之事!”
“多谢陛下!”祝修远又拜道,“陛下,贵妃娘娘,事不宜迟,臣这就出宫开始做准备!”
现如今,针对武举之事,钱有了,人也有了,上面还有陈皇和尤贵妃鼎力支持……
不枉费祝修远谋划一场,争取一场,为武举创造出了充足的条件!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祝修远心中燃起了一股火,要立即大干一场!
这武举之事,算是他推动的“项目”,他作为“项目负责人”,自然是希望把这件事办好,办得像模像样!
“不急不急!”陈皇却摆了摆手,笑道:“虽然朕也想早日举办武举,但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爱卿既然来了,不妨帮朕和爱妃参详参详。”
祝修远一呆,参详?
参详什么?
“祝爱卿,本宫与陛下商量了许久,想在这宫里打造一座温泉。”尤贵妃接过话头,“可是始终拿不定主意……”
尤贵妃说着,吩咐宫人取来几张纸。
据说是皇庄和工部的高手工匠们设计的图纸。
有关人工温泉的!
祝修远恍然。
不过,在古代的条件下想要打造一座人工温泉,或者说“超级浴池”,这工程量可就大了。
祝修远大概扫描了眼这些图纸,基本上都是烧好了水直接倒入浴池的模式,靡费过甚,浪费人力物力……
这陈皇和尤贵妃,还真是穷奢极欲啊!
祝修远眼角动了动,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
也没有跑去劝谏,说要节约之类的。
陈国上下,本就奢靡,这宫里尤甚,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十多年了,不是谁来劝谏一下就可以改变的。
“本宫与陛下参详了许久,始终都不太满意,照这些图纸上的方法,固然可以满足要求,但也忒慢了些……”尤贵妃又说。
“爱卿素有大才,先是炒茶,接着是瘟疫防治之法,最后又是武举之法……一般寻常之人,哪能想到这些。只有爱卿这样的胸怀大才之人,才能有此成就!”陈皇又说。
“所以本宫和陛下就决定,让爱卿瞧一瞧,这许多图纸中,究竟哪一个更好?”尤贵妃接着说。
祝修远神色一动,拱手拜道:“陛下,贵妃娘娘,不是臣狂妄,臣觉得……这些图纸都是一堆废纸,不值一提!”
“哦?”陈皇大喜,“如此说来,爱卿有更好的法子不成?”
“不瞒陛下,臣的确有一法,比这些图纸上的更好,不仅更快,更好玩,还更节省人力物力。”祝修远拜道。
“哦,更快,更好玩?”陈皇抚须大笑,却是将祝修远话中“更节省人力物力”的话丢到了一边,“好,爱卿快快说来,若果真更快更好玩,朕必有重赏!”
433.筹备
“陛下,臣的方法是这样的……”
当下,祝修远便开始阐述他的方法,并辅以图样,好让陈皇与尤贵妃更容易理解。
一刻钟后。
“好,爱卿的法子果然非同凡响,果然不一般,哈哈,妙,妙啊,果如爱卿所说,此法更快,也更好玩!”陈皇面色激动,烈火烹油般的红润。
“祝爱卿的脑袋瓜就是不一样,本宫竟有种豁然开朗之感……”尤贵妃也夸赞道。
“爱卿啊,这温泉的营建,朕也交给你了,所需之物就从皇庄支出。朕再赐你一块腰牌,凭借此牌,爱卿可自由出入皇城,若需进到这紫禁城来,也可凭此腰牌,由小太监跟着便是……”陈皇当即便做出了安排。
话音一落,又有一块腰牌送了来,祝修远也不客气的接受了。
祝修远领命后,又拜道:“陛下,贵妃娘娘,既然诸事已了,臣这就出宫,开始筹备武举之事……”
“诶诶,爱卿,莫要着急,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我们君臣之间,还有两件事要办!”
祝修远有些呆。
还有事儿啊!
“这第一件嘛,便是爱卿的赏赐!”陈皇笑着捻须,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十分畅快。
“昨日,爱卿不仅献上了武举之策,还协助董爱卿揪出了一大帮贪官!爱卿此功,可谓居功至伟啊,朕岂有不赏之理?”
祝修远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他自然是连连谦虚,说为君分忧,不求封赏之类的。
不过这都是客套话。
“嗯……朕就恨没有合适的公主,不然朕一定让爱卿做朕的女婿!”陈皇叹息。
祝修远听了这话,心惊肉跳,脑袋有些晕。
心说陈皇怎么没有丢掉这种想法啊!
“陛下,孔妃之女?”尤贵妃忽然提醒。
“孔妃……”陈皇眉头动了一下,脸色忽然一喜:“爱卿啊,朕虽然没有合适的公主,但并不是没有女儿,方才贵妃所提的孔妃之女,虽才年方八岁,但生得……”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
祝修远大惊失色,急忙阻止,他很想哭。
年方八岁?
你特么是在逗我!
“公主万金之躯,更何况臣已有妻室,加之公主太过年幼,实在……不合适啊,请陛下明鉴,请陛下收回成命!”祝修远神清激动。
“陛下,既然祝爱卿认为不妥,那便作罢吧!”尤贵妃笑道,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那好吧,爱卿莫要激动,呵呵,朕就是这么一说,若爱卿觉得不妥,那朕便收回方才之言!”陈皇笑道,脸带挪揄,似乎觉得祝修远方才的激动颇为好笑。
“臣……谢过陛下,谢过贵妃娘娘!”祝修远重重的松了口气。
这陈皇和尤贵妃真是的,八岁的公主,他们也说得出口……祝修远真是服了!
“诶,宫里的舞姬……爱卿又不想要,那朕还能赏赐些什么呢?”陈皇似乎颇为惆怅。
说直接封侯吧,陈皇自己都觉得不妥。
侯爵之位,岂能轻授!
“陛下,既然祝爱卿与他家娘子颇为恩爱,不如封赏一个诰命?”尤贵妃建议。
“不错,朕怎么就没有想到!还是爱妃聪明!”
……
封赏之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封董淑贞五品诰命,因为祝修远的伯爵也就是五品。
另外,还有良田一万亩。
梨花宫里的奴仆数千。
另外就是金银、绸缎、布匹、粮油,甚至盐巴等等。
足足装了上百车!
封赏之事已了,祝修远再次拱手拜道:“方才陛下曾说,还有两件事,却不知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哈哈,今天朕难得高兴,爱卿也在,自然是饮酒作乐,欣赏歌舞啊!爱卿来来来,快坐下……”
陈皇兴致很好,祝修远推辞不掉,只得坐下。
很快,宫廷席宴上桌……比前几日丰盛了许多!看来这一千余万两银子的入账,导致陈皇“大手大脚”的症状又加重了……
席间,宫廷舞姬轮番上场,莺莺燕燕,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气象。
尤贵妃还亲自换了舞衣,又表演了一场“玉树后庭花”。
那舞姿,还有某些少儿不宜的暴露……陈皇还真是舍得让他看啊!
那可是他最宠爱的贵妃呢!
诶,祝修远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昨日下午,在花满楼寇婉婉那里,她曾说过的疯话……
午后。
陈皇已然酩酊大醉。
由宫人搀扶下去休息了。
祝修远便借机告辞,尚且清醒的尤贵妃又说了几乎话,大概是说不要忘了她,也不要忘了太子之类的……
祝修远自然知趣,让尤贵妃放了心。
其实昨天下午在花满楼,寇婉婉所说的话虽然很疯,但也有可取之处。
这尤贵妃,的确帮了他很多,是一颗粗壮的大树!
只要陈皇不死,尤贵妃就不可能失宠,也不可能失势。
这对祝修远来说,是一种非常好的助力!
反正满朝文武都认为,他祝修远已经是太子那边的人了,那他干脆就顺势而为。
不过……征服尤贵妃的想法,祝修远真没有!
那简直太疯狂了!
……
祝修远出宫后,又直接从正阳门出城,赶往十里外的神雷军大营。
在周冬的陪同下,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整座大营。
这次没错了,工部的人不敢乱来,营建得很好。
接着祝修远又去了趟隔壁的神雷坊,逛了一圈,他也是连连点头。
猛火油柜、震天雷、鞭炮等新式兵器,正在被紧张而认真的打造着……
“整体不错,神雷军大营可以投入使用了,明天……不,今天就开始吧,先把一万普通军卒调入营中,先熟悉熟悉环境。”祝修远吩咐道。
“恩公,属下遵命!”言大山答道。
“大山啊,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你曾在军中做过校尉,这一万军卒,暂时就交由你管理了。等武举之后,选出了将官,你就可以抽身了,然后开始处理组建家将的事。”
“好!”言大山搓着手,山岳般的块头,却激动得像十多岁的小伙子。
“周冬。”
“下官在。”
“你的话……就先仔细盯着神雷坊吧,之前让你兼顾着神雷军大营,也是辛苦你了,等过一段时间,本官必为你请赏!”
“多谢伯爷!”周冬面色也激动起来。
“不过你可要仔细了,神雷坊重地,地盘太大了,虽有数千金吾卫驻防,但你也要严防死守。内防工匠抱怨,或者对外勾结。外防他国细作渗透,盗取新式兵器机密!若你做得好,陛下定有重赏,封妻荫子也不无可能,好好干吧!”祝修远鼓励道。
“请伯爷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保证神雷坊万无一失!”周冬脸色郑重。
……
回到府邸,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水,陈皇调拨给他的一千金吾卫,及五千御林卫就“到货”了,一起来伯府报道。
这段时间内,这些人就归他指挥。
当然,仅限武举之事。
祝修远不顾辛劳,当即便开始武举筹备之事。
他下达了许多任务,分给这七千余人去办……
434.告示
话说陈皇调拨给祝修远的人已经到位,金吾卫两千,御林卫五千,一共是七千人。
属于临时性调拨,他们的供给,还是由各自营中拨付。
只不过这段时间内,他们要听祝修远的话而已。
当然,仅仅限于武举筹备之事。
其实这更像是一种“合作”。
祝修远心中,早就有了一整套章程。
所以他当即便安排了下去,除了府中留下五百金吾卫充当家将外,剩余六千五百人,悉数派了出去……
当日下午,祝修远的安排便已有了效果。
京城,聚贤门外。
城门外的墙上,有一块“告示区”,各类告示、皇榜、檄文、榜文、海捕文书等等,皆会张贴于此。
其实就是一个“公告栏”。
城门口,乃是人流汇聚之地,进城与出城的过往行人,但凡见了新帖的告示,往往都会一拥而上……
熙熙攘攘的聚贤门内,缓步走出两个青年男子。
“林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愚弟祝林兄一路顺风!前程似锦!早日实现心中的理想抱负!”两人中的锦袍男子拱手道。
“那就承李兄吉言!”另一位男子还礼,此人衣饰较为寒酸,肩挎一个包袱,还是打了补丁的。
“李兄,在下来京多日,竟一事无成,虚度了光阴……辛得李兄收留,方才不至于流落街头……此恩……在下无以为报,请李兄受我一拜!”寒酸男子深深一拜。
“诶林兄,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锦袍男子急忙扶住了,神清激动,“遥想当年,如果不是令尊对家父的帮助,我李家哪能在京城立足……莫说林兄盘桓数十日,就算长住在寒舍也是可以的……”
“哎,李兄高义,在下日后定当回报!”寒酸男子坚定道。
“林兄休要说这些……”锦袍男子掏出一个钱袋,硬塞进寒酸男子手里,“林兄,些许盘缠,还请手下,算是愚兄的一点心意。”
“不可,万万不可,叨扰了数十日已是不妥,如何再能受李兄银两?不妥,不妥……”寒酸男子连连摆手。
“林兄,你我兄弟之间客气啥……就当……就当是给我那侄儿的见面礼吧,下次林兄来京,可以把他一起带来,也好让愚兄瞧瞧……”
锦袍男子说着,将那钱袋硬塞给寒酸男子。
这次,穿着寒酸的男子并没有推辞。
他想起了家中的娘子和小儿,此刻……应该还在盼望着他在京城能够闯出一片天地吧……
想起家中娘子日夜操劳,借着豆灯之光,为他缝制的“拼接包袱”和“拼接衣服”的场景,他眼中就开始湿润。
诶,可是现实残酷,哪能轻易就如人愿呢!
京城之行,他算是彻底失败了!
回到老家,该当如何面对家中的娘子与小儿?
“那就多谢李兄所赠了,李兄之恩,在下定当后报!”寒酸男子偌大一条壮汉,此刻却面色复杂。
“林兄,趁着天色还早,赶紧上路吧!”
“好,李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两个大男人互相拜别。
“有新告示了!”
忽然,城门口附近的“公告栏”处,传来一个叫声,有些兴奋。
这是属于“资深热闹爱好者”的趣味儿……好吧,其实是京城的百姓太无聊了,精神世界空虚,喜欢凑热闹,寻求一种满足感。
“又有什么大事儿了?”
“不知道,我们快去瞧瞧,不然待会儿就挤不进去了……”
“诶等等我……别挤!”
……
整个城门口似乎都沸腾了,瞬间热闹起来。
虽然之前也是人来人往的,但大家只顾埋头赶路,远没有现在这般热闹。
这股热闹劲儿自然也惊动了那两个年轻男子。
他们互相拜完,不由循声望去——
只见那“公告栏”前,早已聚集了一大帮凑热闹的百姓,里面还有人在刷浆糊,贴告示。
寒酸男子乍一看去,两眼顿时一凝。因为刷浆糊和贴告示的人不简单,他们竟身着金盔金甲——
乃是天气亲军金吾卫!
“金吾卫贴的告示?”两个年轻男子不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
金吾卫亲自来贴告示,这事儿还比较少见。
甚至说稀奇!
“告示上说了什么?”
“我看看……新组建的神雷军……需各级将官数百名……凡符合条件之陈国百姓,皆可于两月之后,元宵佳节前夕,赴京报名参加武举……”
武举?
那寒酸男子与锦袍男子又交换了下眼神。
这个词儿貌似从没听说过呀,武举,武,举?
其中还提到了“神雷军”,和“需将官数百名”,再结合这个“武”,他俩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
“凡通过武举选拔者,按排名顺序,可入神雷军充任各级将官……”看热闹的百姓又念道。
寒酸男子和锦袍男子听了这话,神色都是一震,又交换了一次眼神。
没有听错吧,只要通过那什么武举的选拔,就能进入神雷军做将官?
“林兄,我们去瞧瞧,这说不定就是林兄等待已久的机缘!”锦袍男子建议。
“好!”寒酸男子点头答应下来。
于是他们两人也挤了过去……
“所谓武举,便是一些列的考核项目,诸如初试、箭法、技勇、比武、文试等五项,视考核情况排定名次……”
“哇!我没看错吧,竟还有……还有奖励?”
“凡通过初选者,皆有奖励,名列第一之人是为‘武状元’,奖白银五千两……”
嘶!
现场响起一片吸气声。
“凡通过初试者,补偿其盘缠路费,一人一次一百两!”
嘶!
“凡附和条件,但未通过初试者,补偿其盘缠路费,一人一次十两!”
嘶!
“公告栏”前,吸气声一片,所有人都大张了嘴巴,久久不曾闭合。
“朝廷这是在送银子啊,竟然还补偿盘缠路费?就不怕有人钻了空子么?”忽然有人问道。
“不对,你看那告示的后面,附有武举五个考核项目的具体内容,你仔细瞧瞧,一般人能做到不?”
“额……射箭、拉硬弓、耍大刀、拿石礩子、比武、文试……那还是算了吧,看这个样子,那初试也应该不简单。算了算了,这是给练武之人准备的,朝廷也不是傻子……”
围观百姓哄闹一阵,感叹一阵,吸气一阵,待新鲜感一过,就各自纷纷散去。
而那寒酸男子和锦袍男子,却久久矗立在公告前,仔细的研读着公告上的一字一词。
尤其是那寒酸男子,他一双眼睛似乎都快鼓出眼眶。
看得极为认真。
看到最后,他浑身都不由轻颤起来。
“林兄,好机会,真是一个好机会!幸亏林兄拖到了今日,要是早一时半刻离京,林兄可就要错过了!”锦袍男子哈哈大笑。
寒酸男子恍若没有听见似的,还在盯着那告示仔细的看。
实际上,他已是在看第三遍了。
“林兄,这个机会千载难逢,简直就像是为林兄量身体裁的一般!”锦袍男子神清激动。
“林兄,你就不要急着赶回老家了,暂且在寒舍住下来,照着这告示上的项目内容加强练习,等到来年元宵佳节,林兄自去报名参加这武举,夺得那武状元之位!”
“如此,也算没有辱没了林兄一身的本领,这也是林兄实现心中理想抱负的绝佳途径呀!”
那寒酸男子缓缓转头,看向锦袍男子,躬身一拜:“李兄,那在下就多叨扰几个月了,还请李兄莫要嫌弃!”
“林兄你客气啥,相信以林兄的本领,夺下武状元之位并不难,到时候不仅有五千两的奖金,还能入神雷军为将呐!”
“林兄,那可是神雷军呀,江城伯帐下的神雷军……呵呵,不满林兄所说,愚兄其实有所耳闻,那江城伯,本欲从各军各营中抽调各级将官,以此充入神雷军。但是啊,他们都不愿意……估计这就是举办本次武举的原因了。”
“林兄,对你来说,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锦袍男子看起来比那寒酸男子还激动。
“嗯!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武举,武状元,神雷军!”寒酸男子握紧了两拳。
……
435.反应
神雷军将在两个月后举办武举的告示,同一时间贴遍了全城。
城中绝大多数百姓都知晓了此事!
不用说,单凭那巨额的奖金就足够吸引眼球,整个京城中顿时掀起了一番热议!
无论大街小巷,还是酒楼瓦肆等,全都在讨论此事……
自然,这条消息也被京中诸位大佬得知。
国相府。
国相李忠亲自看过告示,随手将之仍到一边,波澜不惊:“这是武官那边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可是相爷,那奖金与路费……那可是很大一笔银钱啊!”
“嗯,这一点确也不妥。这样吧,让他们上本折子,试探一下陛下的反应。”
“是,国相大人。”
相比于文官的冷淡,武官内部简直就像炸开了锅。
钟山王府。
钟山王、震泽王,还有京中各军各营的大将军、将军等,纷纷聚集于此。
“老王爷,不妥啊,江城伯此举万万不妥,请老王爷做主,制止这什么劳什子的武举!”一个御林卫大将军神清激动,都快跳起来了。
“老王爷,我军中的将官,历来都是世代沿袭,子承父业!可是江城伯弄出一个什么武举……从民间招揽将官,这……这不是……”
“请老王爷做主……”
钟山王白发白须,虽身材矮小,但威势十足。
他稳坐主位,听着各位大将军的话,不过他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喝茶。
“你们都住嘴!”
震泽王跳出来了,挥动着“星光闪耀”的大手。
跳起来骂道:“江城伯为什么会弄出这个武举,还不是你们给逼的?想当初,要是你们肯调拨各级将官到神雷军,哪能有本次武举之事!”
“王爷,这……这也不能怪我等……”
“那江城伯来京不久,就掀起数件惊天冤案,滥杀无辜,简直就是一颗灾星!各军各营中的将官不愿调过去,我等也没有办法……”
“废话!”
震泽王大怒,脸庞上的肉都在颤抖。
“若不是你们从中作梗,不可能一个愿意去的都没有……”
“这……王爷……王爷这是冤枉我等了……”
“够了!”
钟山王放下茶杯,长身而起。
他一发话,威势十足。
声音好似钢铁交击,也犹如钟鼓齐鸣。
一瞬间就压制住了下面众人的争吵。
各位大将军、将军,还有震泽王等,全都面向钟山王,拱手齐声道:“老王爷!”
“今日上午,本王已经入宫求见过陛下了,此事已有定断,诸位勿需再言!钟山王扫视着众人。
“那……敢问老王爷,此事……”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本王也是不满这武举之策的。可是陛下却极为推崇,陛下是铁了心要举办武举,此事断然不可能再更改!”
“在此,本王也警告各位,切勿对武举之事暗动手脚,不然一旦查出来,就算本王也保护不住你等!你们好自为之吧!”
话毕,钟山王转身离去。
只留下众位大将军、将军们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武举,绝对会破坏军中“子承父业”这种既有模式。
也会损害许多人的利益。
可是钟山王作为武官序列中的“老大”,怎么还维护起武举这种害群之马了呢?
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其实,这事儿非常简单。
因为钟山王不仅仅是武官序列中的“老大”,他更是皇亲国戚,更是皇权的拥护者!
武举,明显能加强皇权,稳固统治,乃是一条妙法!
钟山王也是在见过了陈皇之后,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的态度才能转变过来。
……武举的告示,不仅仅只有在京城张贴。
实际上,陈皇调拨给祝修远的六千五百人,被他分成了许多小分队。
这些小分队将同时奔赴全国各个州县,以最快的速度张贴武举的告示。
真正的“面向全国”!
数日后。
岭南道。
广州城【“广州”二字很早就有了,并且没有变过】。
“韩清山,你滚吧,我家主子不欢迎你!”
砰!
刷了朱漆的大门猛然关闭,大门上的铜制“铺首”与铜钉碰撞,发出“叮叮叮”的声响。
紧闭的大门前,站着三个人。
其中有一位中年书生,他就是门子口中的“韩清山”。
韩清山身后,还有两位“猛男”。
“大哥,既然人家不欢迎咱们,咱们就走吧!”猛男之一说道,他体壮如牛,一双大眼鼓如铜铃。
“是啊大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们何必捧他们的臭脚!”猛男之二说道,他也同样体壮如牛,但却是个独眼。
中年书生韩清山转过身来,笑道:“牛刚,朱立,那我们三兄弟就走吧,吃酒去!”
“好!”
“吃酒,吃酒,不醉不归,嘿嘿嘿……”
于是三人离开此处,进入一家酒肆。
几壶酒下肚,韩清山三人已然微醺。
“诶,听说了吗?陛下新组建了个神雷军,还要举办一个什么武举,通过武举选拔军中各级将官……”
邻桌的酒客在聊天,他们的话若有若无的传了过来。
“嗯?”
韩清山举起的酒杯顿时停在半空。
他眉头动了动,放下酒杯,走到邻桌,拱手道:“不知两位小哥方才所说的神雷军,可是那江城伯帐下的神雷军?”
“正是!”那酒客见韩清山挺客气的,也就回答了。
“那什么武举……是为了给神雷军选拔各级将官的?”韩清山又问。
“不错!”
“不对呀,我大陈军中将官……历来都是子承父业,通过武举选拔,从来没有听说过!”韩清山凝眉。
“这位先生,此事千真万确!不瞒先生所说,在下有一师友,刚从京中回来。据他所说,针对武举之事,文武百官虽有异议,但都被陛下一力阻挡,陛下是鼎力支持啊!并且那钟山王也放出了话,要大力支持武举……”
这酒客也微醺了,肆意卖弄着他的“广博见识”。
“原来如此……”韩清山稍稍点头。
“这位先生,在下看啊,你身后那二位壮士,或可赴京一试,参加那武举。”
“哦,这是为何?”
“因为朝廷补偿盘缠路费啊,十两或一百两不等,若在武举中得了名次,还能得到更多的奖励。据说最后的那什么‘武状元’,还能得到五千两白银呢!”
“朝廷直接拿银两来奖励和补偿路费?”韩清山无比诧异。
这是什么土豪操作?
“千真万确……额……先生怕是刚入城不久吧?”
“是啊,阁下为何知道?”
“因为武举的告示已经贴了一整天了,城中人人得知,先生进城的时候就没有发现?”
“多谢二位,告辞!”
韩清山拱了拱手,然后对二位兄弟招呼道:“牛刚,朱立,快别吃了,我们去瞧瞧那告示!”
话音一落,韩清山当先离开,脚步很快,咚咚咚下楼。
“诶大哥等等……酒还有半壶呢……大哥慢点……等等我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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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6.提防
武举的告示,贴遍了全国各个州县,同时也轰动了全国各个州县。
鄙视者有之,心动者有之,更有那浑水摸鱼者……
总之,纵观整个陈国,全国各个州县中,都有一批人开始了准备。
或者准备启程赴京,或者按照那告示上的武举项目细则,针对性的强化操练。
不管这批人出于什么目的,或为了奖金,或为了混路费,或为了加入神雷军,闯出一番事业等等。
反正他们都开始行动了!
祝修远的目的也达到了!
武举这事儿,京城中更是热议不断,话题热度居高不下。
民间百姓,或者朝堂百官,无不热衷与此,一时间将此事炒得沸沸扬扬,比地方州县更加热闹。
对民间普通百姓来说,大部分都只惊诧于那高额的奖金,还有盘缠路费的补偿……
而对于朝堂百官来说,就连文官序列中的“领头羊”,国相李忠,他都绝口不提此事。
但祝修远得罪过的人实在太多,还是有些文官自发上奏,将武举批得一无是处……
但是他们的奏折送进宫里,陈皇就连看都没看一眼。
全被尤贵妃仍进火堆里烧了,化为一抔余烬……
至于武官那边,则相对热闹得多。
虽有钟山王警告过,不要阻扰武举的举办,并且钟山王还曾公开喊了话,说要大力支持武举。
但是,武举对各军各营中的各级将官来说,那真是一个害人的东西,欲除之而后快。
他们自身利益受损,根本顾不得钟山王的警告了,纷纷组团暗中搞小动作。
暂归祝修远指挥的六千五百人,其中也出了几个刺头,公然违抗祝修远的命令,在那捣乱。
后来钟山王代表陈皇亲自出马,抓了这几人,当着众位将士的面,将之斩首,以正军法!
如此一来,这事儿才算平息。
……
这几日,祝修远除了忙碌武举筹备之事,也抽空去了趟皇庄内府。
那内府位于皇城内,紫禁城外,在紫禁城的西侧。
陈皇赐给祝修远的“度支”腰牌,拥有随意出入皇城的功能,去内府自然是小事一桩。
但不能凭此腰牌进紫禁城。
若要进紫禁城,需得凭借另外一块腰牌,并且需要小太监贴身跟随方可。
话说回来,祝修远去皇庄内府,他是干什么去了呢?
他是去了解一桩“恩怨”!
前江宁织造局大使,也就是罗定之父,因前次的案件入罪,整个罗家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他们的家产,也早已被抄没入库。
其中,就包括祝修远故意诱导罗定购买的众多酒楼!
罗定购买这些酒楼时,曾花了大价钱,但是现在,祝修远亲自去了一趟内府,花了小价钱将之赎了回来。
主官内府的大太监甲午,自然乐于做这个人情。
这只是一件小事!
通过这番“倒卖”的操作,祝修远其实没有赚到很多钱,至少相比于陈皇给他的赏赐,这点钱真的只够塞牙缝。
但是,这也了结了他心中的一段恩怨……
从皇城出来后,祝修远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感觉天空都明亮了许多。
不过,那罗定已然伏诛,他是看不到祝修远“如此嚣张”的一幕了!
话说罗定一家牵扯进去的这个案子,是继“他国细作案”、“神雷军大营案”之后的又一个大案。
本案牵扯进去的官吏之多,超过了前两案的总和!
光砍头就砍掉了一千余人。其余诸如流放、囚禁、罚没梨花宫为奴者,更是不可计数……
那刑狱司的少司寇大人,果然没令祝修远“失望”!
此案虽是作为江宁县县令的董诚挑起的,但这种大案要案,最终判决却是由刑狱司进行……
此次大案,京中百姓称之为“江宁织造局案”!
“他国细作案”、“神雷军大营案”、“江宁织造局案”,这三大案,彻底奠定了祝修远“灾星”的名头!
不过,这“灾星”的铁帽子虽然犹如紧箍咒,彻底“长”在祝修远头上了,轻易不能取下。
可是祝修远如今在朝中的情况,却比以前更好了,混得更开了!
据祝修远与岳父大人董诚讨论分析,得出如下几个原因:
其一:来自陈皇和尤贵妃的双重重视,祝修远几乎成了陈皇与尤贵妃身边的大红人。自然无人敢惹。
其二:满朝文武,被祝修远这三大案“犁”了一遍后,大部分看祝修远不顺眼的官吏,都被牵扯进去了,他们早已家破人亡!
其三:文官序列中的国相李忠,虽隐隐不喜祝修远,但并未动用手里的权势找祝修远的麻烦。各中缘由,众人不得而知。另外,文官第二的杨廷玉与江城伯府关系密切。
其四:京中诸武将虽不满武举之策,但有钟山王镇压着,没有人再敢在明面上反对。
其五: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世事无常,经那三大案的横扫过后,朝中官员可以说说是大面积“更新换代”了!
这些新上任的官员,因为多重原因,他们宁愿做中间派,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招惹祝修远,也没理由恨他。
相反,他们还得感谢祝修远,让他们坐上如今的官位。
只不过如今朝中局势不明,他们不好轻易站队,大部分人都在观察。
……
可以说,祝修远已在京城,或者说已在朝堂中站稳了脚跟。
不过岳父大人谨慎分析一番后,认为要重点提防国相大人李忠。
祝修远也赞同。
因为那三大案所牵扯进去的,大部分是文官,是李忠的手下。
可是李忠却无动于衷,没有明显的报复之举,这就让人奇怪了。
他到底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呢?还是让步了?
毕竟,如今的祝修远可是陈皇与尤贵妃身边的红人,炙手可热,风头正劲,几乎无人敢惹!
那国相大人不显山不露水,实在让人看不透他的路数,就连董诚这种“老油条”都摸不准。
……
国相府。
让祝修远和董诚想不明白的国相大人李忠,正在府中招待他的外孙——
金陵王与会稽王。
“段儿,言儿,江宁织造局大使之子罗定,主动去招惹那灾星,是你们指示的吧?”
宴席刚刚结束,众人还在饭桌上,那李忠就开始说话了。
他满脸严肃,一幅说教的口吻。
他话中的“段儿”,是指金陵王,其名为“刘段”。
“言儿”则是指会稽王,其名为“刘言”。
“外公……”金陵王和会稽王纷纷底下头去。
他这一步棋可谓是臭棋!
本想借罗定羞辱一番祝修远的,结果……
那祝修远却把罗定一家都干倒了,还牵连进去这么多人。
失败啊!
所以金陵王两兄弟一听李忠问及此事,心中羞愧,他们都抬不起头来。
“段儿,言儿!”李忠恨铁不成钢,“我早就给你们两个说过,不要轻易挑起事端。现如今,朝中有那妖妇横行,你们母后如在火窟,你们两兄弟的处境也十分糟糕……”
“这种时候,你们等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当需韬光养晦,静待时机……可是你们,不仅挑起了事端,而且惹谁不好,还偏偏去惹那灾星!”
“那灾星正当得宠,气焰滔天,现在不是动他的时候!你们看看,你们为泄小愤,误了多少文武官员进去?”
438.闭门羹
陈皇兴致高昂,宴上已有美酒,岂可无妙舞?
于是一群宫廷舞姬开始翩跹起舞,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像是引诱狂蜂浪蝶的花朵,兀自盛开,香飘十里,还是带着露珠儿的,格外娇艳。
有了舞蹈,自然还得需要伴奏。
于是阵阵乐声在大殿上响了起来,悠扬舒缓,余音绕梁,如闻仙音。
这乐声,再搭配这妙舞,颇有一种盛世繁华的气象,可谓是歌舞升平!
歌舞+宴席,是陈皇的“待客之道”,也是唯一的待客之道。
祝修远吃了口菜,又饮了一杯美酒,再稍稍抬眸,视线略过正翩跹起舞的宫廷舞姬,最后落在陈皇与尤贵妃的身上。
毋庸置疑,这宫廷菜肴,的确有着独到之处。
与他“搜珍密谱”上的新式菜肴相比,也算是各有千秋,已是世间最顶级的珍馐之一了!
宫廷美酒犹自不差,甘甜清冽,馥郁芬芳,酿造得很好,的确比祝修远之前喝过的美酒好了太多。
宫廷舞姬们的妙舞就不用多说了,舞蹈加乐声,颇有种盛世气象,陈皇沉迷其中,恐怕也有贪恋这种盛世气象的原因在里面吧。
换句话说,就是自我麻醉。
祝修远只见那陈皇瘫坐龙椅,两眼微咪,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脑袋随着乐声轻轻晃动,一手搁在膝盖上,轻轻打着节拍……
陈皇旁边的尤贵妃呢,也是满脸堆笑,安然端坐,领略着由宫廷舞姬+乐声营造出来的盛世气象,自得其乐,仿佛如今的天下,真是一个盛世天下似的。
不一时,众宫廷舞姬舞毕。
“好!好!看赏!”
陈皇击掌赞叹,龙颜大悦,哈哈笑声声震大殿的屋脊。
经舞姬们营造出来的“盛世气象”的熏陶,陈皇的兴致也已达到一个顶峰。
人生畅快,当是如此!
众舞姬拜谢,然后纷纷退出大殿。
“爱卿啊,你觉得此舞如何?欣赏此舞,是不是人生一大乐事?”陈皇干了一杯美酒,又在那问祝修远。
“禀陛下,此舞当真妙极,盛世气象,也不过如此!”祝修远起身拜道:“不过……此舞再妙,比之于贵妃娘娘新编的玉树后庭花,还是差了不少!”
祝修远此话一出,果然陈皇和尤贵妃两个人都兴高采烈,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
“唔……不错,不错,爱妃的玉树后庭花才是舞中极品。”
陈皇的兴致陡然拔高,蜡黄的脸上有种烈火烹油般的兴奋。
“爱妃啊,可再舞一次玉树后庭花否?”陈皇笑问。
“既然陛下想看,臣妾自然愿意,陛下请稍候,容臣妾更衣再来。”尤贵妃笑道。
“好,朕就在这里等你,爱妃速去速回!”
“臣妾遵命!”
尤贵妃起身拜辞,由两位小宫女搀扶着回去换衣服了。
钦安殿中,只剩下陈皇就与祝修远在那纵谈风月,畅所欲言,倒也君臣齐乐。
不过大多都是陈皇一个人在那说,祝修远只负责听。
他扮作很认真的样子,并不是点头,偶尔还问一个问题……
他现在是一个优秀的倾听者。
不过……陈皇所“吹嘘”的,基本上都是他的风流韵事。
包括他年轻的时候,如何勾引与调戏大家闺秀。
登基为帝后,又如何扩充后宫,广纳天下美色。
最后娶了尤贵妃,他又如何与之白日宣迎,又如何尝遍百般奇技迎巧……
种种风流韵事,甚至于某些隐秘宫闱之事等,陈皇也“抖”了出来,当成炫耀的“资本”,收获着祝修远的“错愕、羡慕,与夸赞”。
而祝修远心中却早已是心惊肉跳,这陈皇,铁定是喝醉了。
要是清醒的人,哪会对别人“吹嘘”这种事呢!
这陈皇,也真是奇葩。
不一时,尤贵妃返回,她已换上了舞衣,领着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宫廷舞姬,在这大殿中开始舞动起来。
玉树后庭花的舞蹈开始了,陈皇终于停止吹嘘,专心看了起来。
他边看边饮酒,不过饮酒的时候,他一双眼睛也没有离开翩跹起舞的尤贵妃,因此显得饮酒的动作有些奇怪……
而祝修远呢,他瞄了眼众舞姬中的尤贵妃后,不由低垂了眼睑,将视线撤了回来。
这尤贵妃,本就拥有着天人之姿,换上这套稍稍有些“透”和“漏”的舞衣后,那就更加迷人了,真是夺人眼球啊!
祝修远一见此景,心中不由浮现寇婉婉曾说过的疯话……
说什么……让他征服了尤贵妃,帮他吹枕边风,甚至于给他生猴子……
祝修远顿时心惊肉跳,这玉树后庭花的舞蹈,还有众舞姬簇拥着的尤贵妃,他是不敢再看了。
……
与此同时。
午门外。
午门,是进入紫禁城的一道大门,过了此门,就算是踏足皇宫内院了。
非一般人不能进入此门。
比如说金陵王。
他虽然是陈皇的皇长子,一品亲王,可以自由出入承天门,进入皇城的范围。
但是,进入紫禁城的午门,他却是不能随意进出了。
得需要通禀,陈皇同意之后,他才能进去。
“这位将军,劳烦通禀,本王有要事求见父皇!”金陵王随意拱了拱手。
“王爷请稍等,属下这就去通禀!”看守午门的金吾卫没有怠慢,拱手还礼后便去通禀。
这金吾卫将士自然不能直入钦安殿,除非他不想要脑袋了。
宫里其实有专人负责通禀之事,需经层层传递,最后传到陈皇的贴身太监手里。
这太监揽下通禀的差事后,从侧门进入钦安殿。
他对大殿中正翩跹起舞的尤贵妃“视而不见”,快步而轻声的走上御阶,从侧边躬身凑近陈皇,小声道:“陛下,金陵王在午门外求见。”
陈皇早已看得入了迷。
一双眼睛恨不得贴在尤贵妃的身上,他就连喝酒都不愿挪开眼的……
所以,陈皇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
大概就跟赶走一只苍蝇差不多。
就连看都没有看这位太监一眼。
那太监见此,顿知陈皇之意。
于是原路返回,出了钦安殿后,直奔午门,亲自去见那金陵王。
金陵王见那小太监奔来,忙整理了下衣冠,准备入宫。
然而,那小太监却拱手道:“王爷,王爷请稍候,陛下正在忙,若王爷不急的话,请稍等一会儿……”小太监边说边喘气。
“什么?”
金陵王惊讶,整理衣冠的动作一停,面色瞬间难看起来。
他凑近小太监,压低声音问道:“敢问公公,父皇……正在忙什么?”
同时,一锭金灿灿的金子被塞进了小太监的手中。
那小太监也不推辞,笑眯眯的接过了,并以非常快的速度塞入衣袖里。
“王爷莫急,陛下正在欣赏贵妃娘娘的玉树后庭花。一般这种时候,陛下不会见任何人的!”
“王爷,若您有要紧之事的话,可以在此稍后得一时半刻,等陛下欣赏完了舞蹈,应该就会召见王爷了!”小太监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
“哎……多谢公公!”
“王爷客气了……”
那小太监原路返回,而金陵王则等在午门外面,心中愈发焦急。
“又是那妖妇!”金陵王暗中嘀咕:“整天不是舞就是曲儿,将父皇迷得神魂颠倒……”
金陵王暗中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继续小声嘀咕:“这个妖妇,等本王有天继承大宝,登上了皇位,嘿嘿,定要让你在本王跨下求饶!”
两刻钟后。
金陵王实在等得心急如焚。
他料想,那什么玉树后庭花应该是完了吧。
于是又对把守午门的金吾卫将士拱手道:“这位将军,劳烦再行通禀,本王有要事求见父皇!”
那金吾卫忙还礼称是,转身通传去了。
金陵王望着金吾卫远去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但是没有办法,他只能在此苦等。
半刻钟后。
还是方才那位小太监,急匆匆小跑而来。
金陵王心中大喜,再次整理着衣冠,一脚踏出半步,他这是准备进宫了。
“王爷,王爷……陛下还在忙,并说让王爷回去,今日陛下谁也不见了!”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说道。
“什么!”
金陵王整理衣冠的动作再次一停,他内心深处,蹭蹭蹭冒出一股无名之火。
不过……他又将那股无名之火压制了下去,忙小声对那小太监问道:“公公,父皇又在做什么?为何不见本王?”
说着,一锭金子又塞进了小太监的手中。
小太监笑呵呵的笑纳了,附耳过去说道:“王爷,陛下正与江城伯讨论饮茶之道,陛下听那江城伯讲得正欢,不想任何人前去打扰!”
“江城伯!祝修远?”
金陵王瞬间呆住,两眼鼓得铜铃那么大。
随后,两眼深处腾起两簇熊熊的火焰。
“江城伯!祝修远!”金陵王又念道了一次,咬牙切齿,他的嘴角也抽搐个不停。
金陵王此次进宫求见陈皇,本就是为了痛陈祝修远其心可诛,说服陈皇取消武举,并重重惩罚祝修远……
可是,那祝修远竟也在宫中!
还在与陈皇在讨论什么饮茶之道……
金陵王心中再次冒出一股无明之火,蹭蹭蹭瞬间拔高了几十丈!
“王爷,慎言!”那小太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紧张的四下望了望:“王爷,如今江城伯正当得宠,乃是陛下与贵妃娘娘身边的大红人,威势滔天,王爷切不可……”
“本王明白了,多谢公公指点。”霎时间,金陵王心内所有的火气都消了下去,整个人都颓丧了起来。
“不过王爷,依咱家看啊,陛下只是一时的兴致高昂,因此不想见任何人。不过,王爷若果真有急事,不妨再等上一时片刻。”小太监建议道。
“多谢公公指点!”金陵王眼前一亮,重新燃起了斗志。
“王爷客气了……”小太监返回。
金陵王则在午门外继续等待。
“祝修远!这个灾星!”金陵王暗中咬牙,嘀咕道:“等本王荣登大宝,第一个要杀掉的人就是你了!哼,且容你得意一时!”
金陵王在午门外走来走去,心中思绪万千,面色变化不定。
“妖妇,祝修远……”金陵王心里默默想道:“这两个人都必须得死!祝修远的话,就将之全家都斩首好了,一个不留!”
“至于那妖妇……”金陵王脸显邪魅的笑容,不由暗中吞了口口水:“那妖妇虽是蛇蝎心肠,歹毒无比,但是……也算是倾国倾城之貌,也罢,待本王把她玩腻了之后,再杀掉也不迟!”
“父皇好生糊涂,先是被那妖妇所迷惑,现在又听信祝修远那灾星的谗言……”金陵王咬牙切齿:“父皇啊,本王才是你的亲儿子呀!自古父子最亲,可是父皇你……”
金陵王望着巍峨的午门,这冰冷的城墙,还有把守午门的将士……
他心里欲哭无泪!
如此胡思乱想,又过得半刻钟左右。
金陵王第三次请金吾卫将士代为通禀。
焦急的等待中,那位小太监再次出现了。
“公公,情况如何?”金陵王急忙凑了上去。
“诶,王爷,陛下……陛下正与贵妃娘娘和江城伯……玩一种游戏,好像叫做什么……什么‘斗贪官’……陛下兴致非常高昂,说不见任何人,让王爷回去!”小太监如实回答道。
“又……又……”
金陵王嗫嚅着,心中复杂难言,无名之火与失落两种情绪纠缠在一起。
他现在很想不顾一切冲进宫中,摇晃着陈皇的肩膀,大声质问:“我才是你的亲儿子啊,你竟因与外人玩得高兴,而不见你的亲儿子!三次,这已经是第三次求见了啊!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儿子……”
呼!
金陵王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种种情绪强行压制下来。
他又递过去一锭金子,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公公,你说本王……今日还能见到父皇吗?”
“能!”小太监笑眯眯的将金子收下,“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王爷坚持下去,陛下一定会感动的。”
“再者,据咱家暗中观察,陛下玩了这半日,已有些乏了,陛下应该很快就会玩完,到时候王爷再求见,陛下自然会准许的。”
“多谢公公指点!”金陵王拜谢。
“王爷客气了……”小太监返回。
金陵王果然继续等在午门外,静待时机,不过他内心比方才还要焦急。
同时,对尤贵妃和祝修远的恨,也更加深了一层。
他心中设想的,对祝修远和尤贵妃的惩罚也变了。
“祝修远,这灾星,将之全家斩首也太便宜他了,不行,要将之千刀万剐才行,如此才能抚慰本王今日的怒火!”
“至于那妖妇……本王将她玩腻之后,再专门为她修建一座青楼,嘿嘿,让她千人骑,万人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