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土豪
……祝修远和董诚等拜别鄱阳王,也踏上回家之路。
“祝兄,祝兄等等我……”
祝修远和董诚等刚刚走出王府大门,那刘文彩就追了出来。
他一边追一边大叫,还一边挥手。
祝修远和董诚他们驻足,回首看着狂奔而来的刘文彩。
“小王爷,你这是?”祝修远奇怪问道。
“祝兄……”刘文彩又跑又喊,因此上气不接下气,“我来送送你们!”
然而,刘文彩说的是来送祝修远,可是他的目光一瞬间就盯上了祝修远手中抱着的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中装的不是它物,正是得自于寇婉婉的那柄团扇。
此物珍贵,不说它的扇面,单说它的扇骨和扇柄,那都是使用一整块玉石精细雕刻而成的,它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了!
所以,祝修远才弄了个盒子装着,以免拿在手中弄坏了。
祝修远自然将刘文彩的目光看在眼里,他笑道:“那好,小王爷,请!”
于是,众人坐上了马车。
刘文彩和祝修远同坐一辆。
“祝兄……”
马车中,刘文彩搓着手,瘦削的脸上露出痴汉般的笑容,盯着祝修远抱着的盒子看了老半晌,随后又眼带祈求之色看向祝修远。
同时笑呵呵的说:“祝兄,这柄团扇……可以给我瞧瞧吗?放心,我会小心翼翼的,保证不会弄坏!”
对于这件事,祝修远已早有主意。
他也呵呵笑着,两手抱起那盒子,作势往刘文彩身前一送,笑道:“自然可以!”
“哇……哈哈!”刘文彩乐疯了,像是痴汉般惊喜大叫,急忙伸出两个手,准备迎接这柄宝贵的团扇。
“不过……”祝修远的手却立即往后一缩,带动那盒子后退,生生离开了刘文彩身前,他两手捞了个空。
“祝兄?不过什么啊?”刘文彩百爪挠心,他想拥有这柄团扇都已经快魔怔了。
“小王爷,此扇宝贵,你认同这个说法吧?”祝修远笑道。
“认同,自然认同啦!”刘文彩想也没想,开口就来。
“如此宝贵之物,怎可轻易交于人手,让他人细细把玩呢?这是对此扇的不尊重啊!”祝修远笑吟吟,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诱拐小朋友的坏叔叔。
“嗯,祝兄所言不错,可是我……怎么办呢?”刘文彩还真就开始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简单!”祝修远打了个响指,笑道:“你将此扇从我手上买过去,此扇不就属于你了么?到时候你想怎么把玩就怎么把玩……”
“祝兄!你……你……你说真的?你愿意将此扇买给我吗?”刘文彩激动得语无伦次,瞪大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祝修远。
一张瘦削的脸面复杂极了,又是不敢相信,又是激动得不能自己。
“自然愿意!”祝修远笑道。
这刘文彩出手阔绰,况且才刚得了十万两银票。
此时正是打土豪的最佳时机,不容错过。
银票这东西……怎么说呢,虽然现在的董家不缺钱,而且董家每月发给祝修远、董淑贞的月例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但是,祝修远花起银票来没手没脚,就连给他的小侍女买只钗子,都要买最好最贵的,更不用说董淑贞的日常用度了。
董淑贞对银票更没有什么概念,因此花起银票来更是“大手大脚”……
再者,谁会嫌家里的银票多呢?对于这种“万恶之源”,祝修远希望越多越好!
总之,如果能乘机“敲诈”一笔银票,祝修远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太……太……太好了!哈哈,祝兄,你真是我的知己!哈哈……”刘文彩乐坏了,高兴得忘乎所以。
“对了祝兄,你开个价吧,银票我有的是,祝兄你勿需客气。”刘文彩又笑道。
祝修远没有说话,只伸出一只手,握成拳,然后伸出五个手指。
“五万两?好,祝兄,你稍等……”
刘文彩眉头都没皱一下,忙伸手在自己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大叠银票。
而祝修远则懵在那里了。
他怔怔出神。
他比划出五根手指头,要价是五……千两啊!
但是却没有想到,刘文彩竟然以为祝修远比划的是五万两!
这也太……
土豪啊!
当五万两银票递送到祝修远面前的时候,祝修远才从怔怔出神的状态中回神。
“祝兄,这是五万两银票,你点收一下!”刘文彩催促道。
刘文彩两眼的视线已经落在那盒子上了,他恨不得立即将那柄扇子拿在手中,仔细把玩。
祝修远回神过后,面色倒是平静下来,淡定接过这五万两银票。
他刚才发怔,只是因为刘文彩的土豪之举,并非为了这五万两。
因为祝修远单单弄出一个炒茶,就已经让董家赚得盆满钵满了,他本来就不是很缺钱的人。
况且,祝修远的目标也不在商事一途上面。
如果祝修远将全部心思花在怎么赚钱上面,他恐怕早就腰缠万贯了。
只不过……如今这种世道,你单单有钱可不行,还得有权,不然就算有再多的钱,有再多的产业,都有可能是替他人做嫁衣。
并且,自从祝修远瞧见了鄱阳王府的家将,以及江南西道观察处置使大人杨廷玉的“随心所欲”之后,他心甚慕之啊!
那才是他的追求。
“啊……哈哈哈……”
刘文彩彻底癫狂了。
他已将那柄团扇拿在了手中。
他一手轻轻捏着扇柄,似乎怕用力过重会捏痛那扇柄似的。
另外一只手,则轻轻抚摸着团扇的扇面。
那扇面上所绣的,是一幅山水仕女图,有山有水,还有一个仕女,花花绿绿,色彩鲜艳,非常好看。
“嘿嘿嘿……”
刘文彩发出痴汉般的笑声,手指轻轻抚过那扇面上的山水和仕女。
他面色无比沉醉,好像他抚摸的不是扇面,而是绣这幅扇面的寇婉婉!
接着,刘文彩轻轻将团扇送到鼻子前,深深一嗅。
“啊!!嘿嘿嘿……”
……
祝修远看着这一幕,心里恶寒不已,嘴角直咧。
222 吃醋
不就是一把扇子么,有必要搞得像是……像是……
祝修远不由暗暗摇头。
他承认,那京城花满楼的寇婉婉,寇姑娘,的确非常惊艳。
这扇子上的香味儿,也十分令人陶醉沉迷。
可是……可是没有必要这样吧!
这刘文彩简直就是一个恋物癖!
……
随着马车一摇一晃,刘文彩陶醉其中,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
“祝司马,已到了鄱阳湖入江口了,请下车换乘摆渡船只。”车夫说道。
祝修远答应一声,留刘文彩一个人在马车中,他先下去了。
刘文彩只是来送送他而已,送到此处就可以了,他不用下车,正好原车原路返回鄱阳王府。
“诶祝兄,我就送到这里了,明天我请你喝酒啊!”
祝修远下车之后,那刘文彩方才反应过来,掀开马车侧帘,探出一颗头大叫道。
“好,小王爷告辞!”祝修远拱了拱手。
“祝兄,我们明天见……”那马车载着刘文彩返回鄱阳王府了,很快就不见踪影。
祝修远摇了摇头,收拾好行囊,与董诚、李林洲、老乞丐等人一起,乘坐摆渡船只,越过鄱阳湖入江口,来到对岸。
对岸早有衙门派来的马车等候,众人上车,直奔江州城。
入城之后,董诚和李林洲的马车往州衙赶去,他们还要回衙门主持衙门事务。
而祝修远和老乞丐则回到了董府。
等祝修远和老乞丐回到董府之后,时间已经是申时,下午三点钟左右了。
老乞丐吩咐,今天晚上还要做一道《搜珍秘谱》中的菜肴,祝修远答应之后,老乞丐就拎着言大山回到了他的小院……
东院。
“娘子,我回来了!”
祝修远刚走进东院垂花门,就大喊一声,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这食盒中是给董淑贞带的王府美食。
祝修远大叫一声后,却不见董淑贞的影子,只有秋雯和夏舞的脑袋从小客厅中探出来。
“姑爷回来了!”
“小姐,姑爷回来了!”
秋雯迈着小碎步出来,帮他提了那个食盒。
夏舞则跑向董淑贞的房间。
祝修远瞧了秋雯一眼,笑问道:“娘子呢,怎么没见她?”
祝修远有点疑惑,往常他回来,都是董淑贞最先跑出来迎接他的,这次却不见人影儿。
秋雯抿了抿嘴,小声说:“姑爷,小姐她……她躲在被窝里哭呢!”
“啥?”祝修远懵逼,茫然道:“这是为何?”
秋雯那张小圆脸很不自然,似乎想笑,可是又不敢笑,“小姐说……说姑爷出去玩不带她……”
“这……”祝修远哭笑不得,他记得今早上出发之前,给她说得好好的,怎么还如此……
祝修远和秋雯走进董淑贞的房间,往床铺上一看。
果见董淑贞缩在被窝里,将整个身子和头脸都盖住了。只能瞧见卧榻上的被子被撑出一个人形。
“小姐,小姐,姑爷回来啦!”夏舞则在卧榻一旁,束手无策。
祝修远苦笑摇头,走过去坐在床沿。
接着祝修远对秋雯一挥手,秋雯会意,将那食盒打开,从中取出一碟碟菜肴,依次摆在小圆桌上。
夏舞则去取来碗筷等物。
祝修远看着这“人形被子”,笑道:“娘子,你这是干啥呢,快些起来了,为夫给你带了王府美食,快起来尝尝。”
那“人形被子”乍听祝修远的声音,猛然动了动,似乎是要“破茧而出”。
不过她又立即停下了,并侧过了身子,面朝里面躺着。
这是生气了这是?
祝修远抿了抿嘴,他这个小娘子,有时候真是小孩子脾气……不过祝修远偏偏生不起气来。
“娘子……”祝修远单手抓住那“人形被子”的肩膀,轻轻摇晃着,“娘子,快些起来,明天为夫一定带你出去玩!”
这句话果然有用,那“人形被子”顺势被祝修远的手,拉成仰躺的姿势,顶部的被子从里面打开,露出一颗头来。
不是董淑贞是谁。
“真的?夫君不是哄骗妾身的吧?”
董淑贞的脸蛋带点婴儿肥,白皙得耀眼,五官精致完美,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黑白分明,灵动活泼,灿若星辰。
祝修远见董淑贞那又大又圆的眼睛果然有些异常,眼圈微微有些红……这妮子还真哭了不成?
至于吗?
不就是去赴宴没有带她一起去么!
这也能委屈的哭鼻子!
祝修远想拿块豆腐拍自己的脑袋一下。
不过此时,董淑贞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正期待的看着祝修远,睫毛扑闪,眉梢弯弯,看起来可爱极了。
“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快起来吧,你看为夫给你带了王府美食,快来尝尝,味道很是不错哦!”祝修远笑道。
“好的!”董淑贞瞬间大乐,翻身爬起来,三两下蹦到小圆桌旁……
搞定完董淑贞,时间已经来到烹制《搜珍秘谱》美食的时候。
董府庖厨门口。
董漱玉已经等候在此,打下手的春雪和冬梅也在。
祝修远瞧见董漱玉,不由会心一笑。
董漱玉倒是没有笑,她就不会笑,只用一双漂亮的妙目盯了祝修远一眼。
“漱玉,今天我们做个‘奶汤鲫鱼’吧!”
祝修远心情不错,当先走进庖厨。
谁知身后却传来董漱玉清冷幽幽的话:“修远还真是好诗才呢!我们以前,竟然都不知道,原来修远竟能作出如此美妙的诗词……”
祝修远脚步一顿。
董漱玉这话虽然也如往常一般清冷温和,可是祝修远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一丝醋意和嘲讽。
没错,就是一丝醋意和嘲讽。
祝修远虽然不是什么大情圣,但是他也听出来了。
不仅祝修远听出来了,董漱玉的丫鬟春雪和冬梅也听出了异常。
两个丫鬟齐齐后退一步,躲进一个角落,装自己不存在,并互相对视一眼。
两个丫鬟对视之后,皆摇头叹气。
她们的小姐真是越陷越深了啊!
以她们对自家小姐的了解,恐怕董漱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吧?
223 金玉
祝修远缓慢转身,面朝董漱玉,他的脑袋瓜有些疼。
今天在那鄱阳王五十寿宴上,他是迫不得已,才“创作”出那么一首词。
却不想,那首词终究给他带来了某些误会。
“漱玉,你……你都知道了吗?”祝修远讪笑。
董漱玉却没有正面回答祝修远的问题,只莲步轻移,缓缓走进庖厨,越过祝修远,口中诵读道:
“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董漱玉诵读完这首《长相思》,她已经越过祝修远,走到了他的前头。
于是她回身看着祝修远,依旧幽幽道:“却不知修远何时,认识了那京城花满楼的寇婉婉姑娘,并日夜思念……”
“那寇婉婉姑娘,艳绝整个京城,‘淡淡衫儿薄薄罗’,又‘轻颦双黛螺’,想来是十分美貌的,也难怪修远你‘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躲入角落里面的春雪和冬梅再次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透着惊骇之色。
小姐这是……这是彻底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了么?
她们两个丫鬟一直跟着董漱玉的,何曾见小姐这样过?
可见啊,她们小姐果然是动了心,不然也不会如此醋劲儿翻涌……
有些事,是控制不住的!
祝修远不由扶额,头疼。
“漱玉,不是你想的那样……”
情急之下,祝修远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一眼看向躲入角落装自己不存在的春雪和冬梅,吩咐道:“取笔墨来!”
春雪和冬梅微微一愣,遂立即小跑着去取笔墨。
董漱玉淡然看着这一幕,没有阻止,也没有再出言嘲讽祝修远了。
“漱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额……”
于是祝修远就趁春雪和冬梅去取笔墨的功夫,简短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董漱玉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同时也极为聪慧,她一听完祝修远的解释,立即就判断出,这是真的。
很快,春夏和冬梅取来笔墨。
祝修远执笔,挥毫而就,不假思索就写出一首诗词。
他捏着写有诗词的纸两端,吹着墨迹,对董漱玉笑道:“漱玉,这是我送给你的!”
话毕,就将那张纸递给董漱玉。
董漱玉抿着唇,低头两手接过。
接过后,她抬眸一看,只见那纸上写的是一阙“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看罢这首词,董漱玉顿时心如鼓锤,浑身气血翻涌,脸蛋腾的一下就红了个通透。
她背过身去,微微张嘴呼着气。
这张纸,似乎点着了般,格外烫手,董淑玉差点就将它丢掉。
因为这首词……董淑玉心思灵巧,怎会品不出词中真意!
她两手用力的捏着这张纸,指节都发红了,可怜的纸也被捏得褶皱起来。
并且,董淑玉瞬间“清醒”,从那种吃醋的状态中醒悟过来……然后又对自己方才的言行感到害怕……
方才的董淑玉,她感觉不是她自己!
良久之后,她终究放过了那张可怜的纸,仔仔细细将它折叠起来,贴身藏好。
春雪和冬梅两个丫鬟瞧见这一幕,再次默默躲入角落。
“修远,我们今天做‘奶汤鲫鱼’么,这‘奶汤鲫鱼’有何妙处……”董淑玉转过身来后,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很是清冷。
……
晚上。
东院。
“夫君,你都给那什么寇婉婉作诗了,你也要给我作一首……”
今天鄱阳王府寿宴上发生的种种事件,已经传遍整个江州城,就连董淑贞都听说了。
她知道,祝修远曾为那寇婉婉作诗之后,她倒是没有吃醋,只是缠着祝修远也要给她作一首,并且要作一首更好的。
祝修远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得提笔,作了一首“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首词的意境远非那首《长相思》可比,也就是说,这首词更好。
这可把董淑贞给乐坏了,她拿着那首词,在整个董府中到处乱跑。
她先是去董诚那儿炫耀一番,接着又去董漱玉那里显摆显摆……
董淑贞如此高调的结果,就是这首《清平调》也传了出去。
与那首《长相思》一起,为文人士子、市井之民等津津乐道。
无论是那首《长相思》,还是这首《清平调》,全都是难得的极品!
因此祝修远得了个“江州司马好诗才”的名头。
这个名头以江州为中心,面向全国四处扩散。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
……
翌日。
董府,老乞丐居住的小院中。
老乞丐悠闲舒适的躺在躺椅上,半眯着两眼,晒着太阳,不时啃一只鸡腿,或喝一口美酒……这日子过的真是舒坦!
庭院中,言大山和董淑贞正在埋头苦练。
自从上次在那街道上面,祝修远差点被那十多个黑衣刺客刺死之后,言大山就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责情绪中。
他是恩公的长随,更是恩公的保镖,结果恩公差点被刺死在他眼皮子底下。
这让耿直中带点傲气的言大山十分自责和痛苦。
现如今,言大山的自责和痛苦,转化为他苦苦练功的动力源泉。
即使被老乞丐折磨得嗷嗷叫,像是杀猪般,言大山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相比之下,董淑贞则要安静许多。
她练的功夫是另外一种,不用承受太大的痛苦。
不过董淑贞为了以后能够一直跟在祝修远身边,为了能够保护夫君,她也是拼了命的练……
祝修远原本练武健身的想法,早就淡了,特别是听见言大山杀猪般的惨叫之后。
他也搬了一张躺椅,摆在来乞丐侧边,舒舒服服躺上去晒太阳。
祝修远本是江州司马,又是江州刺史董诚的得力助手。
他本该在衙门中为衙门事务伤脑筋的。
224 幕后
不过为了将老乞丐陪好,为了多多压榨老乞丐身上的价值,祝修远准备不去衙门了。
现在在家中悠闲的晒太阳……真爽啊!
“咦?师父,今天怎么不见刘长老和关长老?”躺了一会儿之后,祝修远方才发现这个问题。
老乞丐躺在躺椅上,白眉白须,他眼睛打开一条缝,瞄了祝修远一眼,笑道:“他们有事在身,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祝修远遂不再问,悠然躺着晒太阳。
果然,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那刘、关二位长老就回来了。
“帮主,属下等已经查明,前两日在街上偷袭刺杀祝司马的黑衣刺客,他们背后的主使之人,果然是那薛家!”刘长老抱拳禀报。
“嗯?”祝修远翻身爬起来,惊讶的盯着刘长老,他没有想到刘、关二位长老原来是去调查这件事去了。
并且……似乎还查到了薛家头上?
听刘长老这语气,似乎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祝修远惊讶之余,心里不禁暗暗心惊,心说:“我和岳父大人也怀疑薛家,可是通过衙门的人力物力都没有找到薛家的罪证……刘长老他们是如何找到罪证的?嘶……”
“祝司马,你没有听错,前日派出黑衣刺客刺杀你的人,正是那薛家!”关长老见祝修远惊讶,因此笑着解释了一下。
老乞丐倒是没有任何表情,他仍旧躺在躺椅上,白眉白须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两位长老可有证据?”祝修远追问。
刘长老笑道:“祝司马,我和关长老追踪了一天一夜,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什么?”
“我和关长老发现那薛家包藏祸心,他们有一处秘密训练死士的田庄,前日刺杀祝司马的刺客就来自于此。”刘长老笑道。
“嘶!”祝修远吸气,眼赛铜铃,“什么,薛家竟然……竟然豢养死士?他们这是准备干什么?!”
薛家就是一个茶商,他们豢养死士的目的……莫非是为了铲除生意上的障碍?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刘长老又说:“这还不止,祝司马,你猜后来我和关长老又在薛家宅院发生了什么?”
“什么?”
“铠甲,兵器!”关长老接过话头,缓缓吐出两个词。
这可把祝修远惊得直接蹦了起来,“兵器和铠甲?他薛家要干什么?”
“我和关长老数了一下,那些铠甲都是成套的,一共有三十套,兵器则无数!”刘长老又说。
祝修远惊讶过后,脸上忽然绽放一抹笑容:“薛家竟敢私藏铠甲,这可是杀头的重罪啊!”
铠甲,在古代来说,是一件战场上的重器!
从攻防的角度来说,在“攻”的方面,火器出现之前,弓、弩、枪、马槊等冷兵器已经做到了极致。
但是,在“防”的方面,特别是铠甲,只要钱财到位,料好手艺好,它就能极大提高防御程度。
好的铠甲穿在身上,一般的弓箭根本射不进去,这是可以保命的东西,有了命,才能继续冲杀。
历史上的铁浮屠、铁人军等,可以说是人形坦克,滚滚钢铁洪流,就连原始火枪都打不穿,猛得一塌糊涂。
也就是说,在古代,无甲不成军。
铠甲对于军中来说,极为重要!
铠甲不仅对军中极为重要,而且铠甲也就只有军中才会用得到。
如果一个人私藏铠甲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个人想造反!所以,历朝历代,古今中外,但凡私藏铠甲,都是死罪!
薛家私藏铠甲,对祝修远来说,简直就是一个铁胎打造的把柄,薛家必定完蛋。
所以祝修远脸上才绽放笑容了,这下好,只要抓住这个把柄,就能将薛家连根铲除!
不过祝修远高兴过后,又暗暗惊讶丐帮的能量。
竟然就连薛家豢养死士、私藏铠甲这等隐秘之事都能被丐帮查到……江湖的力量不容小觑。
“帮主,还有一事……”
刘长老欲言又止,并隐晦瞄了祝修远一眼。
老乞丐呵呵笑道:“无妨,有话直说。”
“是,帮主!”刘长老还是压低了声音,说:“帮主,属下今日接报,那邵州的邵州王,正厉兵秣马,伺机而动,随时都有可能兴兵作乱……哎,到时候苦的又是天下百姓!”
祝修远听了这话,更加惊悚,“邵州王……”
……
“姑爷,姑爷,震泽王世子造访……”
就当祝修远和老乞丐他们说话的时候,有董府下人跑来通报。
祝修远微微愣神,他想起来了,貌似昨天离开鄱阳王府的时候,那刘文彩的确说过要请他喝酒的话。
却没想到刘文彩果然来了!
薛家之事,还需要与董诚从长计议,这两天之内不可能动手。
邵州王之事,他更是管不了。
于是,祝修远就辞别老乞丐,亲自到府门口迎接客人。
“祝兄,哈哈,走走走,我请你喝酒……”
董府大门口,刘文彩哈哈大笑,他脖子后面斜插一柄折扇,脑袋微微前倾,一幅书生打扮。
刘文彩将手搭在祝修远肩膀上,脸上笑的极为猥琐,勾肩搭背,拉着祝修远就往外走。
“诶等等!”祝修远紧急叫停。
他可不能陪刘文彩去喝酒,因为再过差不多半个时辰就是晌午了,祝修远要给老乞丐烹调美食。
“祝兄?”刘文彩那张瘦削的脸上尽是茫然之色。
“祝兄,你看今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刘文彩仰头望天,两手伸展,以朗读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他看起来像是个诗人,正抒发着某种感情。
“你我兄弟不妨泛舟江面,吟诗作赋、闲棋垂钓、纵饮高歌,岂不快哉!如果累了,我们也可以上岸,去那天下第一楼的浔阳楼,赏景饮酒,还可以题诗……”
刘文彩仿佛自言自语,仰头望天,进入了某种奇妙的状态。
不过当他说到“题诗”的时候,刘文彩忽然住口,仰起的头低下来瞧向祝修远,那张再瘦一点就算皮包骨头的脸露出一缕微笑。
225 谋划
【标记一下,今天是农历2019除夕】
“祝兄,说到题诗……想不到祝兄你竟如此高产啊,昨日祝兄那首《清平调》我已经看过了。”
刘文彩开始摇头晃脑,斜插在他后颈里的折扇取出,拿在手上轻轻拍打着。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啊!祝兄,你是如何作出这样一首诗的,‘云想衣裳花想容’,嘶……简直是神来之笔!”
刘文彩自己戳中了自己的肌点,在那手舞足蹈。
“祝兄,我让浔阳楼的人,将那些题诗都刮了,给你留下大大的位置,只有祝兄的大作才配题在浔阳楼的雪壁之上!”
……
祝修远全程默然,呆呆的看着刘文彩的发疯和“表演”,就当是看猴戏了。
“小王爷,这不妥吧,人家的诗作题在浔阳楼的雪壁上,时日已久,将之刮掉的话……岂不可惜?”
祝修远终究没有忍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必须要阻止。
如果他不阻止的话,这刘文彩说不定还真会凭借小王爷的身份去干这种事。
江州的浔阳楼,号称天下第一楼。
位处长江江畔,楼好,景更好!
往来的文人墨客、慕名而来的士子骚人极多。
那些鼎鼎有名之人,就喜欢在浔阳楼的雪壁上留下他们得意的诗作。
如果为了给祝修远的诗作腾出位置,就将前人诗作刮掉的话……
那不是得罪人么?
而且一下子就将天下士子得罪了个遍!
祝修远才获得一个“江州司马好诗才”的名头,他不想隔天就传出“江州司马好嫉妒”的恶名。
所以,祝修远必须出言阻止。
那刘文彩却不以为意,哈哈笑道:“祝兄,不瞒你说,那浔阳楼乃是我家的产业,只需我一句话即可,没人敢说闲话……”
“嗯?”祝修远微微惊讶,那浔阳楼竟然是震泽王家的产业,“不妥,不妥,此话小王爷不用再提。”
“好吧,既然祝兄不愿,那此事就作罢!”
刘文彩也没再坚持,不过随后他的脸就垮了下来,一手拽住了祝修远的胳膊,说:“祝兄,接下来一段时日,我可就要跟着你了……”
祝修远吓得往后退一步,惊道:“小王爷为什么这么说?”
跟着他了?
这是什么话,刘文彩又不是女人,跟着他干嘛!
祝修远后退一步,刘文彩就前进一步,仍旧抓着祝修远一条胳膊,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祝兄,我……我父王认为你是一个难得的才能之人,所以父王就将我丢在了这里……”
“啥?”祝修远目瞪口呆。
“父王说,昨日鄱阳王叔的寿宴上,我就跟祝兄坐了同一张桌子,结果就赢回来十万两白银……所以父王今天返回湖州的时候,将我赶下了船。”
“祝兄,我震泽王府在江州也有几处产业,浔阳楼就是其中之一。父王他明面上说让我留在江州,打理江州的酒楼生意……实则么,是想让我多向祝兄学习请教……”
“哦,对了,我震泽王府和祝兄合作炒茶一事,父王也交给我了……”
“祝兄,昨日你见过的那位鄱阳王世子刘训,他今天一大早就仗剑天涯去了,我在江州就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了,祝兄……”
……
祝修远抚额,略感头疼。“好,好。”祝修远忙摆手,制止刘文彩的喋喋不休,“小王爷,我明白王爷和你的意思了!”
刘文彩两眼一亮,“哈哈,那太好了,祝兄,那我们这就出发吧,我先吩咐浔阳楼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我们兄弟一边泛舟江面,一边饮酒赋诗……”
“诶……停停停!”
“祝兄你这是?”
“不瞒小王爷,在下……在下家中来了一位贵客,我需要亲自下厨,为之烹调新式菜肴……”
“祝兄你亲自下厨……”刘文彩瞪圆了两眼,满脸不可思议。
……
……
晚上掌灯时分。
董诚已经下值回家。
用了晚膳后,董诚、祝修远,还有丐帮的刘、关二位长老,聚集在董诚的书房。
“刘长老,关长老,并非本官怀疑二位长老的能力,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本官必须小心谨慎。二位长老,你们方才所言可有十足的把握?”
董诚面色平静,不过两个眉头逐渐紧锁,显然已经进入某种头脑风暴的状态。
“刺史大人,我二人亲眼所见,当不为假!那薛家豢养死士、私藏兵甲,定然包藏祸心!”刘长老言之凿凿。
祝修远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在刘、关二位长老的脸上和董诚的脸上扫来扫去。
“好!”
董诚当机立断,选择信任刘、关二位长老。
“现在我们来商议一下,如何一举拿下薛家……”
……
与此同时,薛家。
薛家家主薛宝昌,与其孙薛源也正进行着一场秘密谈话。
“源儿,昨日在那鄱阳王五十寿宴上,你大意了,你不该主动去找那祝修远的麻烦!”
薛宝昌凝眉沉声,不过他脸上却是一副教导晚辈后生的表情,他虽然觉得薛源此举大意,但情况远没有坏到不可救药的程度。
“爷爷!”薛源躬着腰,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受教之色,“的确是孙儿冲动了,不该煽动张克、罗定等人,去主动招惹那祝修远。”
薛源顿了一下,接着说:“此举不仅打草惊蛇,还致使我薛家替张克和罗定垫付了大笔赌金……爷爷,孙儿糊涂,请爷爷降罚!”
“诶!”薛宝昌摆了摆手,老脸上绽放一抹微笑:“源儿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已是不错了!你虽然年少聪慧,但年纪太小,经历的事不多……你只需用心学习即可!”
“在那鄱阳王五十寿宴上,源儿此举,虽然不妥,但远远还未达到打草惊蛇的程度,我们行事隐秘,不曾留下一丝马脚,董诚和祝修远应该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再说,替那张克和罗定垫付的赌金……区区几万两而已,我薛家还不缺这点银票,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总之,源儿你不用为此事自责,只需从中吸收教训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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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反贼
薛源再次躬身,略显激动的说:“孙儿多谢爷爷的教导!”
“嗯!”薛宝昌满意点头,“源儿啊,你年少聪慧,心思缜密,我薛家的重担,终有一天会落在你肩上……”
“不过源儿放心,你爹爹不行,但老夫还可以再帮你顶个十年,等十年之后,相信源儿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孙儿多谢爷爷的教诲!”薛源再次躬身一礼。
“哎,这董家也真是好运,前次两大危急,董家竟然都给躲过了,毫发无伤……对了源儿,可曾查到那三个乞丐装扮之人,到底是什么人没有?”薛宝昌问道。
“爷爷,孙儿已经派人探查过了,不过……那三个乞丐都是绝顶高手,我们的人未曾打探到他们的底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那两个年轻一些的乞丐,身手深不可测,我们派去的人不仅没有打探到他们的底细,反而还被他们追杀……不过爷爷放心,我们的人最后成功甩开了他们!”
“嗯,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去招惹那三个乞丐,我们的计划……也先暂时停歇一下吧,等那三个乞丐离开之后再说!”
“孙儿遵命!”
……如果祝修远听见了薛宝昌爷孙之间的谈话,他肯定就能知道了,为什么刘、关二位长老,可以查到薛家的头上。
因为薛家犯浑,竟然主动去打探老乞丐他们的底细。
打探不得,反而将自己的底细全部暴露……
……
翌日。
一大清早。
董府。
“啊……哈……”
刘文彩打着哈欠,推开董府某院客房的房门,抬步走到庭院中。
“小王爷,您醒了?”
董府丫鬟迎了过来,送来洗漱之物。
刘文彩也不客气,一边洗漱,一边努力回想昨天的事。
他……怎么就留宿在董府了呢?
刘文彩记得,昨天他尝了一道由祝兄亲自下厨烹制的新式菜肴,好像叫什么“红烧肉”来着。
那新式菜肴果然十分美味,他还在餐桌上跟那位白眉白须的老乞丐抢食来着。
后来他得知,那老乞丐身手不凡,是什么丐帮的帮主,是祝兄好不容易请来教授言大山和祝兄娘子功夫的。
留下那位身手不凡老乞丐的东西,就是祝兄每天推陈出新的新式菜肴。
所以祝兄才不能跟他一起去泛舟江面……
后来,他见了言大山习武的过程,竟然手痒,也请求老乞丐教他功夫,顺理成章跟随祝兄一起喊人家“师父”了。
可是老乞丐是那么随便就教人功夫的吗?
在刘文彩付出“同意丐帮弟子到浔阳楼免费吃喝”的条件后,老乞丐才勉强教了他一套好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
后来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刘文彩因今天不仅尝到了祝兄的新式菜肴,还学了功夫,心里着实高兴,于是就多喝了几杯……
再之后的事,他就想不起来了。
“昨晚我喝醉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无奈,刘文彩只得询问董府的丫鬟。
那丫鬟笑道:“昨晚小王爷喝醉酒之后,姑爷吩咐小厮们将小王爷送来客房,后来小王爷家中的家将曾来找过小王爷,见小王爷已安然入睡,无甚大碍……”
听完董府丫鬟的讲述,刘文彩已经洗漱完毕。接着他抬步离开此处,前去寻找祝兄。
他出门后,径直往董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因为方才他已经问过了董府丫鬟,丫鬟说姑爷去了董府大门,似乎是要出门。
走了一会儿,刘文彩转过一个廊道,董府的大门跃然眼前。
当刘文彩看清大门内外的情况后,他一边走过去一边发呆。
只见祝修远、董诚、老乞丐、刘长老、关长老等都在。
对了,府门外面还有一大片银盔银甲的将士,看其盔甲制式和颜色,应该是鄱阳王府的家将,另外还有州衙的州兵……
祝修远和董诚都穿上了圆领官袍,刘、关二位长老兵刃在手,一幅杀气腾腾的模样。
老乞丐手中拿着的则是一个硕大的酒葫芦,他老人家慈眉善目,倒看不出什么杀气。
对了,还有一个人正纠缠着祝修远。
刘文彩定睛看去,原来那人是祝兄的娘子,此时正缠着祝兄,似乎是在……撒娇?
走近了一点,刘文彩听见祝兄的娘子说:“……我要去,我要去保护夫君!”
祝修远则一脸无奈之色。
刘文彩一呆,这是什么情况?
他心中诧异与奇怪之际,忽又听江州刺史、同时也是祝兄岳父大人董诚喝道:“胡闹!这也是你能去玩的?快些回去,不然罚你禁足一月!”
在刘文彩呆呆的视线中,祝兄的娘子狠狠一跺脚,丢下一句:“坏爹爹!”然后小跑着离开了。
刘文彩紧走几步,走近祝修远,忙问道:“祝兄,你们这是?”
“小王爷,我们这是准备去捉拿意图谋反的反贼薛家!”
祝修远呵呵笑着,并未掩饰。
他们马上就要行动了,再过半个时辰刘文彩就能知晓,因此无需隐瞒。
况且,刘文彩是震泽王世子,他只可能是陈朝的铁杆拥护者,不太可能勾结反贼。
所以,无需对刘文彩隐瞒。
“捉拿反贼!”
刘文彩大惊失色,嘴巴大得都可以塞进一颗鸡蛋。
“事不宜迟,我们出发!”董诚忽然大声吩咐。
随着这一声吩咐下去,董府大门内外的人都动了起来。
董诚和老乞丐骑上高头大马,领着一半的王府家将与州衙州兵,往东边而去。
祝修远、刘长老、关长老,当然还有言大山,也纷纷骑上高头大马,领了剩余一半的王府家将和衙门州兵,往西边行去!
眨眼间,刘文彩眼前就已经空荡荡。
而此时,他那张大的嘴巴还未曾闭合。
“小王爷,小王爷……”
忽然,有三个人走了过来,他们一脸奇怪之色,并不停叫着陷入呆滞的刘文彩。
“啊……”刘文彩回过神来,一看这三个人,却原来是震泽王府的家将。
震泽王返回湖州之前,曾留下三百家将,留在江州,目的是听候刘文彩差遣,同时肩负起保护小王爷的职责。
227 抓捕
昨晚刘文彩留宿董府,这些家将曾找上门来看过。
因见小王爷已经熟睡,而且他们曾得到过王爷的特意嘱咐,说董家是王府的交好之家,不能得罪,于是,这些家将们就没有将刘文彩抗走。
不过震泽王府的家将们也挺负责的,今天一大早就又来到了董府。
只是刚才董府门前那一幕,让他们十分好奇。
“原来是你们!”刘文彩锤了那家将一拳。
不过却发出“咚”的一声响,刘文彩龇牙咧嘴,甩着手……他一拳锤在家将的铠甲上,疼。
“小王爷……属下……属下……”
那家将吓了一跳,不知道该说什么,都快哭了。
“没事没事!”刘文彩抚摸着自己的拳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对了,你们怎么来了?”
“额……小王爷昨夜留宿董府,属下等担心小王爷,故此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废话,我在祝兄家里,怎么可能有事呢?胡说八道!”
“是是是,属下胡说八道……对了小王爷,刚才那是?”
刘文彩一听这话,立即想起方才祝修远所说的话。
捉拿意图谋反的反贼薛家呢!
祝兄去玩这么刺激的事,竟然都不带上他。
“快,快集合所有人马!”刘文彩振臂大叫。
“小王爷?”那家将懵逼。
“快去,我们要赶去薛家,帮祝兄捉拿意图谋反的反贼!”
“反贼???”那家将彻底傻眼。
……
且说祝修远、刘长老、关长老,还有言大山,他们率领为数一千的王府家将,以及为数二百五的衙门州兵,骑乘高头大马,直奔江州城内的薛府而去。
此番捉拿薛家反贼,单靠衙门里那五百州兵自然是不行的。
因为薛家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了,就连豢养死士这种事薛家都已经涉足。
衙门里的州兵,对上薛家的死士,恐怕就是鸡蛋碰上石头。
所以,祝修远昨日抽空去了一趟鄱阳王府,向鄱阳王说明情况,搬来两千王府家将作为援兵。
鄱阳王镇守鄱阳湖周边的江州、洪州、饶州,陈兵五万于江州大营。
那五万将士是平叛拒敌的主力,但这次鄱阳王没有派出他们。
而派出的是王府中的家将。
其目的,自然是为了进退自如。
如果派出江州大营的将士,到最后又不能证明薛家意图谋反的话,那鄱阳王难免被政敌弹劾。
派出王府中的家将,则性质完全不同。
况且本次派出的家将数量已经不少了,两千人。
再就战斗力和装备方面而言,家将其实比江州大营里的将士好。
不过,对派驻到地方的王爷、侯爷、伯爷来说,稳定一方,抵御外敌,是他们的首要职责。
所以说,本次围剿薛家,捉拿意图谋反的反贼,其实还是以鄱阳王府来主导的,鄱阳王本人没有亲至,但派出了两位副将!
只是因为,董诚和祝修远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薛家意图谋反,所以从表面上来看,整个行动还是以董诚和祝修远为总指挥。
……薛府据此不远,祝修远他们骑马奔驰过去,只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先围起来,莫要走脱一个!”
他们刚一来到薛府临街大门前的大街,祝修远就振臂下达了命令。
“先围起来,莫要走脱一个!”鄱阳王派来的副将重复了一遍祝修远的命令。
等这位副将重复完后,三百王府家将和一百州兵分队而出,向薛府两侧包抄过去,将整个薛府围困起来。
此时,大街上早已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咒骂声、小儿啼哭声、吵闹声等盈满沸天。
原本悠闲逛街的百姓避之不及,纷纷躲入临街的店铺。
沿街摆摊的小摊贩,也来不及收拾摊子,随着逛街的百姓们一起躲入临街店铺。
等大街上没有一个人之后,那些临街店铺才手忙脚乱关闭店门。
不过祝修远知道,他们肯定趴在门缝上往外偷看。
对于这种情况……祝修远也很无奈。
因为他们就是要打薛家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连带着,也将大街上的百姓吓得够呛……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要干什么?”
“快,快去禀报老爷……”
薛家看门的门子瞧见这一幕,大惊失色,一边大叫,一边往大门内撤,有的还摔了一跤。
“凡薛府中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尊卑贵贱,通通给本官抓起来!”
祝修远再次振臂一呼,因为他是名义上的“指挥官”,必须由他来发号施令。
大呼完后,祝修远又瞧向刘、关二位长老,拱手道:“二位长老,有劳了!”
关长老笑道:“哈哈,祝司马放心吧,此事就交给我们了!”
话毕,刘、关二位长老直接纵马闯向薛府。
薛府的门子正七手八脚准备关闭大门,结果却是来不及了。
只见刘、关二位长老一勒缰绳,那马儿立即止住身形,前蹄高高跃起,重重踏在刚刚关上的大门上。
那大门还没来得及插上门栓,自然不能阻挡两马踩踏之力。
轰!
随着一声巨响,那大门已分为两瓣,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哎哟!”
那些门子人仰马翻,纷纷滚落在地,躺地哀嚎不止。
与此同时,那鄱阳王派来的副将已经连下了两道命令。
第一道命令,是抓捕薛府中的所有人,不管是主子、内眷,还是小厮、丫鬟等,只要是薛府里的人,不管他是谁,通通抓起来。
第二道命令,则是吩咐一队精干家将出动,紧跟刘、关二位长老的步伐,像柄利剑般直插薛府的心脏地带。
第一道命令就不用说了,这一步是必须的。
重点是第二道命令,这才是本次行动中的重中之重。
因为刘、关二位长老,将像柄利剑般,直插薛府藏匿兵甲之处。
薛府私藏的铠甲,将是一个重要证据,足以将薛家连根拔起。
它也是此次行动是否“师出有名”的关键证据。
刘、关二位长老,早就探查清楚薛府私藏兵甲的位置,所以他们需立即直捣黄龙,先将那批铠甲拿到手再说。
……
228 谋逆
薛府内宅。
薛家家主薛宝昌,躺在一张摇椅上闲适小憩。
他手中握着一卷书,不过却没有看,连手带书都搁在腹部。
薛宝昌两眼微咪,呼吸均匀,半睡半醒,只有握着那卷书的手的一根手指在动,一下一下轻轻点在书页上,不发出一丝声响。
不知何时,薛宝昌缓缓睁开浑浊的两眼,往侧前方瞟去。
那里有一张书案,书案上书籍成堆。
书案后面,一位十几岁的少年正伏案研读。
这位少年不是他人,正是薛宝昌最最看重的孙子——薛源。
薛宝昌的视线落在薛源身上,薛源精心研读,并未曾发觉。
薛宝昌看着最疼爱的孙子,他嘴角不由缓缓勾动。
薛源年少老成,本人又极为聪敏,不仅如此,他这宝贝孙子还酷爱读书……
薛宝昌真的太喜爱这位懂事的孙子了,为人聪明,又勤奋好学,他坚信薛源日后必成大器。
薛源就是整个薛家未来的希望!
相比之下,薛源的父亲,也就是薛宝昌的儿子,那就太混账了……
为了着重培养这位薛家未来的希望,薛宝昌几乎每时每刻都将之带在身边。
薛宝昌决断家族事务之时,薛源在身边。
薛宝昌裁决生意纠纷之际,薛源在身边。
薛源看书研读的时候,薛宝昌陪着。
薛源练习书法的时候,薛宝昌也陪着。
两爷孙就差同床而眠、同枕而卧了!
……在薛源看书与练习书法的时候,薛宝昌最忌有人在旁打搅。
也禁绝下人们在附近喧哗吵闹,以免打搅到他的乖孙子。
然而,就当薛宝昌越看薛源越满意的时候,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喧闹之声。
薛宝昌微微一皱眉,他瞧了瞧宝贝孙子,只见薛源神色认真,似乎整个人都已经沉浸入书籍之中。
并未受到打扰。
薛宝昌舒了口气,随后脸色一冷,轻手轻脚往外面走去。
出了房门,来到庭院中,薛宝昌对伺候在此的一个小厮招了招手。
那小厮不敢怠慢,立即轻手轻脚走了过来,并躬着腰身,静听老爷吩咐。
“你速去查看一下,外面何人喧哗。”薛宝昌低声吩咐。
那小厮点了点头,并不开口说话,径直往外面走去。
薛宝昌吩咐完小厮,复又轻手轻脚返回房间。
他第一眼就看向他的宝贝孙子——还好,没有受到影响!
然而,就在此时,外面传来的喧闹之声陡然变大。
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女子的哭闹之声,薛宝昌听清楚了半句:“……军爷饶命……”
军爷?
饶命?
薛宝昌两个眉头狠狠皱在一起,将眉心挤出一个“川”字型。
“爷爷?”
薛宝昌急忙看向他的宝贝孙儿,果见薛源已经将头抬起,视线已经不在那书籍上了,而是望向了他。
薛宝昌心中陡然火起。
什么人不要命了,竟敢在这附近吵闹,这都影响到他的乖孙子看书了!
该死!“源儿,你切莫分心,老夫出去看看。”
“嗯,爷爷!”
薛宝昌肺都快气炸了,急匆匆离开这座院子,往外走去。
他出来后,远处的吵闹与喧哗声更大更清晰了。
而且这吵闹与喧哗之声来自于多处,不说来自四面八方,但至少也算“二面四方”了。
薛宝昌脚步一顿,心里已经察觉到了不妙。
“不好!”
薛宝昌暗叫一声,立即掉头往回跑。
跑了没两步,忽见一大队人马出现在眼前,身穿小厮服饰,约五十多人。
这些“小厮”各个膀大腰圆,身强力健,双目如炬,一看就是练家子。
薛宝昌一愣,遂立即沉下脸来,沉声道:“你们?”
这队“小厮”的头领人物抱拳拱手,沉声说:“家主,闯进府中之人,乃鄱阳王府家将和衙门州兵,他们人马分为两队,一队人马正在府中四处抓人。另外一队则直奔暗室……”
那“小厮”头领低下头去,“那队人马的领队之人……身手太过厉害,属下等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说重点!”薛宝昌两道眉毛都竖了起来。
“家主,藏在暗室中的铠甲……已经被那两人枪了去,家主,我们暴露了!”
薛宝昌整个苍老的身躯猛一摇晃,脸色顿时阴沉如乌云压顶。
不过薛宝昌到底是一块“老姜”,久经考验,他很快就调整过来。
“其他的都不用管了,你等护着老夫和源儿走暗道,先逃出去再说!”薛宝昌立即做出决断。
整个薛家,其他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宝贝孙儿。
只要薛源大难不死,那么薛家就复兴有望!
“是,家主!”那“小厮”头领抱拳。
情况紧迫,薛宝昌亲自叫出薛源,并简短两句将情况告诉他。
薛源听罢,一张脸比往日阴沉的更加可怕。
除了阴沉之外,薛源脸上竟没有多余的表情。
比如恐惧、害怕、担忧等,通通没有,他的脸色无比淡定,甚至比薛宝昌都还要淡定。
薛宝昌乍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都摇晃了一下身子。
要不因为他是一块“老姜”,薛宝昌不会这么快就调整过来。
“好,好,源儿好样的,远比老夫厉害,我薛家有望啊!”看着薛源那无比阴沉的脸色,薛宝昌心中不由暗喜。
“源儿,情况危急,我们快走!”
薛宝昌亲自拉着薛源的胳膊,走在最前面,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那五十多位小厮打扮的练家子则紧紧跟着后面。
“老爷,老爷……”
这个时候,薛宝昌先前派去打探情况的小厮回来了,边跑边大叫。
薛宝昌驻足,回身看去。
“老爷,不好了,夫人、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等,全都被抓走了……”
薛宝昌听了这话,痛苦的闭上了两眼。
他的夫人、小妾、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等,今日一别,恐怕就是永别了!
因为他们薛家私藏的可是铠甲!
私藏铠甲者,铁定算是谋逆大罪!
229 庸将
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可以预见,他的夫人、小妾、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等,一旦落入官府之手,不管老少年幼,通通都将斩首示众!
“十二岁以下男童终身为奴”,以及“女眷充入京城梨花宫为婢”的原则,在谋逆大罪面前,通通都不适用!
所有人都得死!
这就叫做斩草除根。
薛宝昌痛苦闭眼的同时,薛源那张阴沉的脸也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那是一丝狰狞!
这种狰狞之色出现在一个十多岁的少年郎脸上,显得极为吓人。
不过这丝狰狞之色一闪即逝,众人都没有发现。
薛宝昌闭眼后,前后也就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又立即将眼睁开,两眼中闪烁着某种光芒。
“我们走!”
薛宝昌毅然回过身去,大叫一声,亲自拉着薛源的胳膊,当先往前走去。
那五十多位“小厮”二话不说,立即跟上。
“老爷!老爷……”
那小厮追在后面大叫,他心里充满了惶恐,为什么,为什么老爷听说夫人、小姐、少爷等被抓后,竟然无动于衷呢?
小厮的声音越来越凄厉,他感觉整片天空都塌下来了。
噗!
最后面一位“小厮”实在没忍住,回转身去,将一柄大刀往前一送。
那大刀刺了小厮一个透心凉……
他至死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老爷听说夫人、小姐、少爷等被抓后,竟然无动于衷?
……
且说那震泽王世子刘文彩,在董府大门前,吩咐家将集合所有人,直奔薛家帮祝修远捉拿反贼。
此命令一出,那家将不敢怠慢,立即派人招来三百家将。
这三百家将,是震泽王临走之时,留在江州,供小王爷驱使用的。
他们同时也肩负着保护刘文彩的重任。
家将的属性比较特殊,可以看做是私兵。
其粮饷供给、兵马器械等,皆由王府提供。
与驻扎在大营里面的将士不同,他们的粮饷是由朝廷兵部供给的。
刘文彩,乃震泽王世子,王府的小王爷,自然指挥得动这三百家将。
刘文彩一声令下,这三百家将轰然领命,直扑城内的薛府。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稍稍出了点意外。
无论是刘文彩,还是那三百家将,他们对江州城都不怎么熟悉。
策马行军,行到半路竟然停了下来,抓个人问路……
被抓住问路的百姓自然惶恐不安,颤颤巍巍指了个方向。
这个方向大体上没有问题,只是刘文彩他们按照此方向冲过去,却没有来到薛府的临街大门,而是来到了薛府左侧的一条街道。
“祝兄,我来帮你捉拿反贼了!”
刘文彩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出路口,来到这条街道,不管不顾张嘴就大叫。
然而,迎接刘文彩的并不是祝兄。
而是围困薛府的部分鄱阳王府家将和衙门州兵。
他们按照三尺一人的距离,排成队,将整个薛府围困起来。
他们乍见街道路口斜里杀出的几百人马,原也被吓了一跳。
有的人甚至都已经将长枪打横,两手一前一后紧握着枪杆,将枪尖对准刘文彩他们……
“吁……”刘文彩勒住缰绳,马儿骤停。
跟在他身后的三百家将也纷纷勒停战马。
刘文彩瞪着两眼,与围困薛府的家将们和州兵们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此地可是薛府?祝兄他人呢?”
刘文彩首先反应过来,凝眉大声斥问。
鄱阳王府的家将和衙门的州兵顿时明了,纷纷收起挺出的长枪,有人上前拱手道:“小王爷,此地正就是那薛府,祝司马与陈副将正在薛府的临街大门前。”
话毕,此人稍稍奇怪的瞧了眼刘文彩及其身后三百家将。
薛府临街大门那么好找一个地方,竟然都能找错地儿?
他心里奇怪,不过却不敢表现出来。
刘文彩脸上有点挂不住,这地儿没法待了。
于是他振臂一呼:“众将听令,且随本世子杀将过去,捉拿薛家反贼!”
刘文彩这话说得倒是慷慨激昂。
他虽然身着儒衫,身材消瘦,脖子后面还插着一柄折扇……
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气度不凡、声震三军,看起来还真像是一个将门虎子。
然而,刘文彩根本就不是这块料!
因为他……他催动战马跑去的方向……反了!
薛府临街大门的方向,该往左边走,还是该往右边走,围困薛府的家将们虽然没说,但是,依据此条街道的地势就能看出来。
这条街道的一端越来越开阔,一端则越来越狭小,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条小巷……
这种地势太明显了,那薛府的临街大门,必定在街道越来越宽阔的那边才对。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也许看不出这一点。
可是对于一个领兵打仗的将领来说,这都看不出来,那他就是一个“庸将”。
古代领兵作战很重地势,这种能力也是每个优秀将领必须掌握的。
刘文彩虽是将门后代,但他的喜好并非领兵打仗,而是诗词歌赋。
他根本就不懂这些。
再加上刘文彩跑错了地方,稍稍尴尬,想逃离此地,因此有点慌不择路,随便挑了个方向就跑。
刘文彩的想法是“条条大路通罗马”,这都到薛府的外围了,随便往哪个方向走应该都能到达目的地的。
可是刘文彩忽略了一点,“条条大路通罗马”中的“条条大路”,人家是大路,不是小巷子……
他所跑过去的那个方向,街道最后都变成一条小巷子了。
刘文彩没有看出这一点,但是他手下的家将看出来了。
那家将犹豫一阵,心说这行兵打仗不是小事,可不能由着小王爷胡来。
于是,那家将急忙拍马追上去,叫道:“小王爷,是这边!”
此时,刘文彩已经纵马跑出去十多丈远,众位家将也就跟进了十多丈。
“啥?”
刘文彩勒住战马,调转马头,哈哈笑着掩饰尴尬,“废话,本世子……”
然而,就当刘文彩调转马头,准备说两句话掩饰一下的时候。
230 奇功
他整个人忽然一震,定在战马上,两眼瞪大好似铜铃。
因为刘文彩正好与一群人的目光对上。
那是一道侧着的小门,有一群人正从小门中走出。
最前面那两人中的一个,那个比较年轻一些的,刘文彩认得。
他就是上次在鄱阳王五十寿宴上见过的薛源!
薛源,不正就是薛家的人么?
薛源身侧,有一个老者拉着薛源的胳膊。
这位老者脸色复杂莫名,而薛源则一脸阴沉。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壮硕的人,做小厮打扮。
此时,已有五六个小厮走出侧门,刘文彩的视线往侧门内一瞟,只见里面人头攒动,里面还有几十个的样子。
刘文彩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盯着薛源他们时,薛源等人也纷纷驻足,盯着刘文彩。
刘文彩一人对上薛源他们一群人,就那么互相盯着。
刘文彩心里瞬间激动。
薛家人,他竟然在薛府外面发现薛家人了。
看他们那模样……
头脸上都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好像是从什么密道爬出来的样子。
刘文彩心里激动啊,他在这里逮住这些人的话,将是大功一件。
可是,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刘文彩预想中的那句:“来人,把他们通通拿下”的话,始终憋在胸口,一时间说不出来。
从表面上来看,刘文彩好像傻了般,死死盯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两眼还鼓得特别大。
跟过来的家将一愣,忙问道:“小王爷?您这是?”
经家将一问,刘文彩好似活了过来。
憋在胸口中的那股气顺势而出,并搭配一个点指的动作:“来人,把他们通通拿下,他们就是薛家的反贼!”
随着此话一出,方才那种“大眼瞪小眼”的“默契”立即消失。
“保护源儿!”
亲自拉着薛源胳膊的老者,自然就是那薛家家主薛宝昌了。
他见身份和行踪已经被人叫破,下意识吩咐人保护住薛源。
薛源,年少老成,为人又聪敏,还勤奋好学……他可是整个薛家未来的希望啊!
薛宝昌为了保住薛源,可以舍弃掉薛家的一切。
包括她的夫人、小妾、儿子、孙儿、孙女等。
那些家将见了这等情景,不用人吩咐,他们已经纷纷挺起手中长枪,围了过去。
那些围困薛府的鄱阳王府家将及衙门州兵等,见这里竟然走漏了薛家人,纷纷大惊之余,也跑过来帮忙抓捕。
薛宝昌他们满打满算,也才只有五十多个人。
这五十多个小厮打扮之人,身强力健,膀大腰圆,眼神刚毅有力。
他们其实是来自于薛家在城外设立的死士训练场地,并不是真正的小厮。
通常来说,保护薛宝昌和薛源两爷孙逃跑,已经足够了。
但是,刘文彩一方的人数数倍于他们。
单单震泽王府的家将,就有三百之数,再加上负责围困薛府的鄱阳王府家将与衙门州兵等,总人数恐怕有三百五十人左右。
最重要一点,这三百五十人是身披铠甲,手执长枪,训练有素的将士!
而薛家的人虽然勇猛,但都是些散兵游勇,而且人数太少。在数倍于他们的家将面前,薛家的人不堪一击。
军阵的力量太强大了,非一般人可硬撼。
……经过一阵拼杀,薛家的“小厮”已经所剩无几。
家将们手中的长枪,成排成排往前挺刺,那些“小厮”根本抵挡不住,纷纷被扎成马蜂窝……
“啊!”
薛宝昌凄厉大叫,两眼泛红,流下血泪。
“源儿啊!”
薛宝昌极为不甘,薛源可是他们薛家未来复兴的希望!
可是,可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薛源根本逃脱不掉。
向他们扎来的成排的枪尖,很尖锐,上面滴着血……
还有薛家一地的尸体,再看看仅剩的几个人,正左右架着薛源左冲右突,试图冲破三百五十位家将组成的军阵……
薛宝昌坐在血泊中,两手染血,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不甘心,薛家就这么完蛋了!
忽然,薛宝昌猛得一声大叫,奋力往前一扑。
噗!
几十柄长枪的枪尖扎在他背部,薛宝昌那张老脸瞬间扭曲,并失去血色。
薛源与薛宝昌那张老脸面对面……方才,薛宝昌用自己的身体为薛源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爷爷!”
薛源崩溃了,脸上的阴沉之色再也保持不住。
长久以来,薛宝昌就是他的支柱,也是他的信仰。
可是他的支柱和信仰就惨死在他面前……
薛源终究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孩,他虽年少老成,心思聪敏,但是面对如此巨变,他再也坚持不住,崩溃了!
……家将们最终活捉了薛源。
其余的人,包括薛宝昌和那五十多位“小厮”,全部惨死当场。
“带走,我们去找祝兄!”
刘文彩志得意满,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拍动马儿当先往薛府临街大门的方向走去。
众家将羁押着薛源,纷纷跟着后面。
刘文彩走了没两步,忽然回首,对方才那位说出:“小王爷,是这边”的家将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那家将不知何意,不过也拍马上前,稍稍落后刘文彩半步,“小王爷?”
“你方才是不是说我走错方向了?”刘文彩不怀好意笑问。
那家将咧嘴,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
这位家将自然熟知自家小王爷的禀性,如果此番应对不当,他必然被小王爷惩罚。
家将心念电转,急思对策,可是这计策也不是说来就来,他额头上都急出了一丝细汗。
不过这家将也不是白吃干饭的,经过一番冥思苦想,他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
“小王爷赎罪,小王爷神机妙算,属下一时糊涂啊竟不知小王爷妙算,以至于口出狂言,该死,属下该死!”家将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刘文彩脸上也笑了起来:“哦,你说说看,我如何神机妙算了?”
那家将在马背上躬身道:“小王爷神机妙算,早就料到这薛府中定然留有暗道,那薛府中人定然妄图通过密道逃跑……小王爷明察秋毫,不顾属下等愚蠢的眼光,毅然往这个方向走……原来小王爷早就知道密道的出口就在这里,专门在此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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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耳光
那家将再次一拱手,满脸的崇拜之色:“小王爷神机妙算,料敌机先,属下等远远不及,属下对小王爷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文彩脸上的笑容更甚,哈哈笑道:“说得不错!哈哈……”
刘文彩哈哈大笑着,拍马而去。
那家将抹了把额头的汗,忙也拍马跟上。
……
薛府临街大门前。
祝修远吩咐人搬来一张椅子,安置在大街正中间,舒舒服服坐上去。
言大山垂手站立在侧,两眼四处打量,面色无比警惕。
在言大山眼中,似乎随时就会跳出一个刺客,对祝修远举剑就刺……
祝修远周围另有大批王府家将和州兵等,静静列队等候。
那薛府大门洞开,一对又一对的王府家将进进出出,羁押出众多薛府中人。
薛府中人被羁押出来,用手指那么粗的绳子绑住了手脚四肢,丢在大街上。
祝修远打了个哈欠,瞄了一眼丢满了整条街的薛府中人,问道:“还没完吗?”
“司马大人,薛府中人已经抓捕得差不多了,只是刘长老和关长老遇到了一点麻烦。”有人禀报道。
“哦,什么麻烦?”
“司马大人,也不是多大的麻烦,就是忽然出现一群人,身手不凡,妄想抢夺那批铠甲……不过司马大人您不用担心,刘长老和关长老一刀一个,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这人话还没说完,祝修远就见刘、关二位长老大踏步走出薛府大门,身后跟着一队家将,每人怀中都抱着一套铠甲。
这些铠甲应该就是薛府私藏的了。
“二位长老!”祝修远立即起身,迎了上去,哈哈笑道:“辛亏二位长老了,没出什么问题吧?”
关长老笑道:“祝司马放心,此行虽小有波折,但这三十套铠甲总算被我们拿到手了!”
祝修远从一位家将手中接过一套铠甲,只觉入手沉重……他有点拿不住。
“这铠甲不错!”
祝修远笑赞一句,赶紧将这套铠甲还给那位家将。
待那家将伸手接住后,祝修远顺手敲了一下铠甲的胸膛位置,发出“咚”的一声响。
“现在铠甲到手,扳倒薛家的罪证就有了!”
祝修远话毕,探头打量一番被丢在街上的薛家众人,微微一皱眉,奇道:“怎么不见薛宝昌和薛源?”
“祝兄!祝兄,我来帮你剿灭反贼了!”
恰好在此时,那震泽王世子刘文彩骑马赶到。
他身后跟着三百家将,家将们还羁押着一个人。
祝修远定睛看去,原来那人正是薛源!
薛源怎么会在刘文彩的手上?
刘文彩怎么赶来了?
祝修远压下心中的疑问,赶忙迎了过去。
“小王爷,你怎么来了?”
祝修远的视线又落在薛源脸上,又问:“你怎么抓了薛源?”
那薛源脸上已是一片死灰,不过见到祝修远后,他脸上又浮现一丝狰狞之色。
薛源针对董家的计划原本天衣无缝。如果不是因为那老乞丐忽然出现的话,如今祝修远和董家大小姐两人,恐怕都是两具冰冷的尸体了。
那老乞丐破坏了薛源所有的计划!
深究这个问题,老乞丐来此,其实还是因为祝修远之故。
也就是说,祝修远的出现,破坏了薛源所有的计划……
薛源好恨,他恨死了祝修远!
“哥哥,救救我……”
忽然,那被丢弃在大街上的薛家众人中,一个小女童往这边望来,张嘴就对薛源求救,楚楚可怜。
薛源抬眸望去,只见那小女童被一根手指那么粗的绳子捆绑了,像是一块破布般随意丢在地上,她那原本白白嫩嫩的脸蛋与地面接触,再混合淌下的泪水,将一张脸弄的很花……
除了这位小小女童之外,大街上还横七竖八的丢弃了许多薛家人,全都是薛源熟知的亲人!
他们就这样被绳子绑着,横七竖八的丢在肮脏的地面上,像是待宰的牲畜般!
薛源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心如刀绞!
一股邪火由心中腾腾升起,直冲脑门!
“祝……祝修远!你……你不得好死!”
薛源从牙缝里说出这句话,怒目圆睁,死死瞪着祝修远。
薛源那“少年公子哥”的形象早就没有了,此时,他脸上擦伤一片,渗出的血珠混合着灰尘、泥土、草屑等,十分凄惨与可怖。
他的头发也蓬松散乱,看起来像个疯子。
祝修远两眉一竖,斥道:“薛源,你们薛家私藏兵甲,如今人赃并获,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哈哈哈哈……”
薛源状若癫狂,仰天而笑。
祝修远不由凝眉,这薛源都已经被抓住了,还嚣张个什么劲儿?
祝修远不由走近薛源,两眼冷冷的盯着他。
祝修远手痒,想打人。
“祝修远,你该死!”薛源仰天笑完后,再次紧盯了祝修远,口吐狂言。
“不仅你该死,那董家的董诚也该死,那‘克夫’之女也该死……”薛源满脸惨笑,从牙齿缝里吐出这些话。
啪!
就当薛源说出“那‘克夫’之女也该死”的时候,祝修远怒从心起,扬手就给薛源一个大耳瓜子。
十分响亮。
祝修远的手掌都火辣辣的疼。
不过祝修远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脸色已经怒极,横眉倒竖,斥道:“薛源,你给我住嘴!”
“哈哈哈……”
薛源再次大笑,“我后悔啊,我应该让他们一抓住那‘克夫’之女的时候,就一刀结果了她……我好后悔啊!”
薛源左一个“克夫”之女,右一个“克夫”之女,这彻底激怒了祝修远。
他胸膛起伏,猛喘着气,两眼死盯着薛源,似要喷火。
啪!
祝修远甩手又给了薛源一个大耳瓜子。
这次祝修远含怒而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势大力沉。
薛源被打懵了,脑袋嗡嗡作响,眼泪鼻涕一起流……
“薛源,你薛家全家都将为你陪葬!”祝修远咬牙切齿,声音无比冰寒。
其余人等,如言大山、刘文彩、刘长老、关长老,还有在场所有家将与州兵等,全都呆呆的瞧着这一幕。
233 邵州
尤丽华翻阅这些信件文书,耗费了一些时间。
那钦安殿内,等待爱妃更衣归来的陈皇,已经等候多时,不见爱妃归来,于是派人去催。
等陈皇派来催促她的人到了后,尤丽华才猛地反应过来,拿着这些信件文书,直奔钦安殿。
……
“这这这……”
陈皇翻看着那些信件文书,两手轻微颤抖,说话的声音都不太连贯。
“大胆!这薛家什么人,竟敢……私藏兵甲……谋逆造反!”
……
“邵州王,又是这个邵州王!”
陈皇看罢所有信件文书,重重将之拍在桌案上。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大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等,皆被陈皇的龙威所摄,齐齐跪倒一大片。
尤丽华甩动漂亮的宽衣大袖,轻轻一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宫女和太监们颤颤巍巍,一溜烟逃离此地。
“陛下,龙体为重。”
尤丽华在陈皇身侧坐下,握着他的手,说:“辛得那鄱阳王、祝修远等人,提前察觉异常,提前捉拿了薛家反贼……陛下请放心,薛家所有人都已经被捉拿了,没事了……”
“爱妃啊!”陈皇重重叹口气,“朕担心的不是那薛家,相信有王叔镇守江州,江州必然稳如泰山。”
陈皇紧紧皱着眉头,从龙椅上站起来,在大殿内走了两步:“朕担心的是那邵州王!王叔在信中所说,那薛宝昌之女,是邵州王的侧妃。”
“薛家乃邵州王姻亲,薛家私藏兵甲,一定与邵州王有关!这个邵州王,真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陈皇扶额,头疼不已。
陈皇刘叔宝,虽然是一个昏君,荒废了朝政。
可是,在面对谋逆、谋反、造反这种事的时候,他就算再昏、再混,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刘叔宝虽昏,但还没有昏到糊涂的地步。
他也知道如果有人造了他的反,他将失去一切。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无上权威等,当然还有他的爱妃。
他不想失去这一切!
“对了陛下,鄱阳王叔在奏表中提到过,那薛宝昌的二弟……是当朝户部尚书薛宝庆!”
“薛宝庆!”陈皇一愣,立即想起这一点。
他念叨着薛宝庆的名字,一张脸已经冷了下来。
当第二位驿卒传递的铠甲送抵钦安殿时,京城内某处的户部尚书府,已经火光冲天,喊杀声一片。
今夜的京城,注定不太安宁。
……
江南西道,邵州。
邵州王府。
前厅。
邵州王召集众位手下议事。
议论的自然是江州薛家谋逆之事,此事已经传播到邵州,为邵州王所知。
正商议间,前厅外面忽然传来一女子哭闹之声。
“王爷……王爷啊……请王爷替妾身娘家做主……”
哭闹之声已至,但人还未至,这哭闹之声由远及近,其间还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显然,这位哭闹之人正往前厅奔来。
尽管未见其人,不过高坐上首的邵州王已经了然于胸。
外间哭闹奔来之人,正是他的一个侧妃,姓薛,是江州薛家薛宝昌之女。这哭闹之声响起之际,外厅的商议也立即止住。
邵州王部下五位副将,外加一些谋士、祭酒、参军等,纷纷闭口不言,或面面相觑,或看向邵州王,或瞧向外厅大门。
方才他们商议之事,正就是江州薛家谋逆之事。
在这种时候……有一个自称“妾身”的女子哭闹奔来,还说“替娘家做主”……不难猜出,外间奔来之女,应该就是那嫁作邵州王侧妃的薛氏女了。
王爷将如何抉择?
王爷又会如何面对薛氏女?
侧王妃会不会影响到王爷的判断?
……
等等问题,在众位副将、谋士、祭酒、参军心中浮现。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又牵扯到了王爷的家事。
所以,副将等众人纷纷闭嘴,且看王爷有何言行吧。
那邵州王高坐上首,他体硕如牛,将整张椅子的椅面完全占满,不留一丝缝隙。并且他还满脸横肉,一脸络腮胡,两眼大如牛眼,目光如炬。
邵州王听了那哭闹之声,立即从“狭小”的座椅上长身而起。
紧走两步,走到外厅的中间。
其间,邵州王面无表情。
他好似闲庭信步,在一个安乐祥和的花园中漫步一般。
并未表现出诸如愤怒、担忧、内疚、疼惜等等表情。
这让一直关注着邵州王的人很是无奈,因为他们无法从王爷脸上看出什么来。
也就无从预测王爷面对侧王妃的态度,及王爷对薛家谋逆之事的态度。
“王爷……王爷……”
薛氏女已跨过外厅门槛,一眼见着邵州王后,她不管不顾,大声哭闹着直扑过来。
“王爷啊,请为妾身娘家做主啊……想妾身的爹爹,被几十柄长枪刺中而亡……呜呜呜……”
薛氏女哭闹着直扑过来,临近邵州王时,她脚下一绊,仰面摔倒。
她顾不得痛,继续哭闹着往前爬行。
爬行没两步,她往前伸出的手已经摸到了邵州王的鞋。
“王爷……妾身那侄儿薛源,年少聪敏,老成某事……可是却被人一刀杀死了!王爷啊……呜呜呜……请王爷替妾身娘家做主,将凶手千刀万剐,以慰爹爹他们在天之灵!”
薛氏女哭闹着,两手攀上邵州王那大象般粗壮的小腿。
她蜷缩在地,两手死死抱着邵州王小腿。
并仰面望着邵州王,一张娇艳如花的脸蛋梨花带雨,果真是楚楚可怜。
外厅中的副将、谋士、祭酒、参军等,默默看着这一幕,做声不得。
“爱妃!”
邵州王终于动了。
他弯下腰,两手抓住薛氏女两个胳膊。
薛氏女以色选为邵州王侧妃,她本就有倾城倾国之姿。
她的身材自然亦是不错,极为苗条。
她那双胳膊就不用说了,还没有邵州王的手腕粗,纤细柔弱。
邵州王两只大手捏住薛氏女两个胳膊,就像捏着两根麻杆似的。
邵州王手上一用力,拉着薛氏女两个纤细的胳膊直起腰身。
邵州王乃赫赫武将,本身就力壮如牛,他一直起腰身,单凭一个柔弱女子根本无法阻挡。
234 将门
是故,薛氏女就被硬生生的从地上拉了起来。
“嗯……”
薛氏女暗哼一声,樱桃小口的嘴角略微抽搐,两眼眉梢颤动,两只桃花杏眼怯怯盯着邵州王。
不用说,粗鲁的邵州王捏痛人家那纤细的胳膊了。
只是面对邵州王的粗鲁,薛氏女早已习以为常,习惯了忍受。
她像只吓坏的老母鸡般,动也不敢乱动一下。
遥想当初,薛氏女与邵州王洞房花烛夜之时,邵州王的凶猛和残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为了减少受苦,她一般不会反抗,也不敢。
况且,现在她正有求于邵州王,那就更加不敢违拗王爷了,就连喊痛都不敢。
“王爷……”
被邵州王“扶”起来后,薛氏女最后只蹦出这么半句话。
邵州王看着薛氏女,满脸的横肉挤出一个凶残的笑容,两只牛眼也露出些许温和之色。
“爱妃,你放心,本王一定替你报仇!”
邵州王粗声粗气的说着,听那口气,似乎这就是他最终的决断一般。
这话听在在坐众人耳中,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适才,他们在这前厅之中,商议的就是如何处理薛家谋逆之事。
有认为应该乘机起兵造反的,也有认为应该暂时蛰伏的,分为两派。
只是邵州王始终未曾表态,致使两派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不过如果邵州王不表态的话,底下这些副将、谋士之类的,讨论得再如何热烈也是无用。
所以,薛氏侧妃哭闹闯入前厅,并请求邵州王为她娘家报仇之事,通过王爷的处理方式,应该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等邵州王扶起薛氏侧妃,并说出那句话之后,众人心中仿佛明白了,原来王爷果然准备乘机起事了呢!
众人心中得出这个结果,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短短瞬间,他们心中就想了这许多。
起兵造反,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众人心里悚然而惊,同时心中对王爷态度的评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只见那薛氏侧妃听了邵州王的话,顿时心花怒放,忙准备拜倒下去。
并说:“妾身多……”
不过就在此时,惊变发生了。
那邵州王后退一步,似乎是给薛氏侧妃留出拜倒下去的空间。
但不是这样的,只见邵州王两脚立在地面不动,上半身猛地一个侧身,右手顺势抓住腰间长剑剑柄。
上半身再猛然往右边一摆,右手顺势拔出长剑,发出一声冷冽的金属颤音。
只见雪光一闪,伴随着一股金属破空之音,整个剑身就完成了一次从左至右的横劈。
在这次横劈的轨迹中,与一件物体交叉重合了。
这件物体就是……薛氏侧妃那长长的如天鹅颈般的脖子!
邵州王竟然一剑斩掉了薛氏侧妃的头颅!
薛氏侧妃才刚说出“妾身多”三个字,还未来得及拜倒下去,她那颗美丽的头颅就飞上了天。
噗!
伴随着一声“压力释放”的轻响,狂飙的鲜血和薛氏侧妃那颗美丽的头颅一起往上抛去。
……
这陡然发生的一幕,太过惊悚与突然,将整个外厅中众人唬得不轻。
那些副将们还好,他们本就是上阵杀敌的战将,见惯了生死,心里只是震惊于王爷态度的转变而已。
王爷答应帮薛氏侧妃报仇,是一种态度。斩了薛氏侧妃,自然又是另外一种态度。
刚才王爷才说了要帮薛氏侧妃报仇的话。
可是转眼间,王爷就斩了薛氏侧妃……
由此可见,王爷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不过对那些谋士、祭酒、参军来说,这一幕就十分恐怖了。
甚至就连王爷态度转变这件事,他们都暂时忽略掉了,眼中只有惊悚与杀戮的一幕。
咚!
噗!
头颅和尸体先后落地,发出两声轻响。
而邵州王还保持着右手握剑,横向劈斩的姿势。
那雪亮的长剑之上,未曾留下一丝血迹……这是一柄好剑,遇血不沾。
“王爷?”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位副将起身过来询问。
邵州王将剑入鞘,拍了拍手,看也没看躺地的尸体一眼,面目表情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模样。
“将头颅送往京城,就说本王已手刃薛氏反贼余孽!”
邵州王丢下这一句话,径直转身离开前厅。
他们本次聚集前厅,为的就是商讨薛家谋逆的应对之策。
邵州王虽然没有明言要如何处理。
但是,发生了刚才这一幕,就算是一个眼瞎之人也知道邵州王的意思了!
暂时隐忍!
时机未到!
……
两日后。
薛氏谋逆大案告一段落。
陈皇已派出刑部之人,赶往江州,与负责镇守一地安宁的鄱阳王一起,审理了此案。
江州州衙反而被排出在外。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损失。
审案的结果毫无意外,那薛氏众人,不论男女老幼,通通就地处斩,并夷灭薛氏九族……
这些事就交由刑部去处理了,江州州衙和鄱阳王府勿需再管此事。
此案宣告告一段落之际,朝廷的赏赐也下来了。
董诚、祝修远、鄱阳王、刘文彩等,通通有功。
祝修远当街杀了薛源,这本是极为不妥的,因为还未曾给薛源定罪,即使要行刑,也不应该由祝修远动手。
但这件事呈现在陈皇面前,却是“祝修远手刃反贼”的大功绩!
这事儿自然是鄱阳王操纵的,祝修远自然不会傻到“揭示真相”,因此他生生受了,算是欠鄱阳玩一个人情。
只是因为董诚和祝修远才刚刚升任江州刺史和江州司马不久,不宜再升,于是陈皇就赐下大批布匹、粮食、田产等物。
鄱阳王同样也是如此,他已经升无可升了,也受赏了大批财物。
至于刘文彩,陈皇别出心裁的赏赐了他一块匾额,上书:“将门虎子”。
除了一块御赐匾额之外,就没有任何东西了。
但是,上至震泽王,下到刘文彩,他两父子都为此高兴坏了。
当日便将此匾运回湖州的震泽王府,好生悬挂起来……
236 惧怕
面对众人的七嘴八舌,高坐上首的董诚,也逐渐认为,祝修远是接待梁国使者的最佳人选。
况且,有人已经说了“女婿”的话,董诚就更加不能在明面上护短了。
祝修远是他女婿,可在坐的官吏,也都是他几十年以来的心腹,一路跟着他跌跌撞撞……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祝修远见此,干脆挺身而出,“岳父大人,还有诸位大人,既然大家都推举下官,那下官却之不恭,就由下官来接待梁国使者吧!”
祝修远此话一出口,整个后堂中的议论声立即消失。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以手轻舒胸口。
仿佛躲掉了多大一桩麻烦似的。
祝修远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他心里微感奇怪,不就是接待外国使者么,这有什么难的?
只是……此事从头至尾都透露着一种诡异,让祝修远有些好奇与担忧。
“好,司马大人甘当重任,实乃我等官吏楷模!”
“司马大人好样的!”
“司马大人加油,下官从精神上支持你!”
……
“贤婿,你可想好了?”董诚叹了口气,盯着祝修远问道。
“岳父大人,小婿想好了。”祝修远拱手答道,又说:“小婿当竭心尽力,替岳父大人分忧,请岳父大人放心!”
董诚看着自信满满的祝修远,心里叹气之外,也有些感动。
的确啊,接待梁国使者,的确是一件无比困难与棘手之事。
老实说,董诚也挺头疼的,这接待人选,还真不好找!
如今祝修远既然主动站出来揽下此事……董诚心里叹气、感动之外,也稍稍放了点心。
因为董诚始终看好他的贤婿,他相信,祝修远应该也能在接待梁国使者之事上创造奇迹……
“那好吧,接待梁国来使之事,就全权交给贤婿你了!”董诚最终下了决定。
“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圆满完成此事!”
后堂中众官见此,彻底放下心来。
……
两日后,就是梁国使者到达之期。
所以祝修远每天除了伺候老乞丐之外,又多了一项工作——
筹备接待梁国使者之事。
其实也没啥好筹备的,他们只是在此住上一晚而已,将驿馆收拾出来即可。
另外还需来一场接风洗尘宴。
这接风洗尘宴的地点……祝修远不由分说就选中了浔阳楼!
浔阳楼,号称天下第一楼。
楼美,景更美!
用来接待梁国使者再好不过了。
一想到征借浔阳楼,祝修远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震泽王世子刘文彩!
因为浔阳楼是震泽王府下的产业。
跟刘文彩套套交情,说不定接待梁国使者接风洗尘宴的花费,都能免了。
这点花费,对董府来说,自然犹如毛毛雨。
可是对江州衙门来说,就是一笔大大的开销。
接待梁国使者的接风洗尘宴的花费,自然是衙门里头出。
可是如今,整个江州都在搞灾后重建的工作,恨不得将一个钱扳成两个来用……
如果可以省下这一笔花费,自然是好的。
再说,宰刘文彩这个狗大户,祝修远有种莫名的爽感。他一直对刘文彩豪掷万金只为买一个靠前座位的事耿耿于怀……
不过,前两日刘文彩返回湖州,亲自护送陈皇赐下的那块匾额去了,明日上午才返回江州。
……
翌日。
江州码头。
“祝兄!”
刘文彩乘坐的大船还未靠岸,他在那甲板上就已经手舞足蹈。
“小王爷!”祝修远也打了个招呼。
“祝兄啊,多日未见,如隔三秋,哈哈哈!”
刘文彩还是那番模样,消瘦的身材,穿着一套象征读书人的儒衫,头戴方巾,脖子微微前倾……
那手中拿着那柄折扇,等大船靠岸之后,一步跳上码头。
“祝兄,你能亲自来迎接我,我心里真是高兴!”刘文彩哈哈笑着,一手搭上祝修远的肩膀,勾肩搭背,“走走走,祝兄,我请客,我们去浔阳楼畅饮三百杯!”
刘文彩大声说着话,拉着祝修远就走。
“祝兄,区区不才,这次返回湖州,偶然得诗一首,我念给你听……”
刘文彩开始摇头晃脑,抑扬顿挫的念出一首诗来。
祝修远也跟着摇头晃脑,不过他并非是因为此诗极妙而陶醉摇头,而是因为头晕!
祝修远与诗词的交叉点,就是他会抄诗。
除此之外,其余的他全然不会。
不会作诗,也不会品诗。
甚至就连韵脚是什么他都搞不明白……
所以,他哪能知道刘文彩的“大作”是好是坏呢?
他只听得晕头转向。
“祝兄,你觉得我这首诗如何?”
刘文彩念完后,停下脚步,十分认真的看着祝修远,也十分严肃的请教祝修远这位“江州司马好诗才”。
祝修远一愣,意识到刘文彩念完了,忙笑着大赞道:“好!这是一首好诗!我听了好不心潮澎湃,小王爷,你的诗才都快超过我了!”
“真的吗?!”刘文彩瞪大了两眼,一抹强行忍住的笑意在嘴角露出了破绽,“祝兄,你果真认为这是一首好诗吗?”
“自然!”祝修远脸上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赞扬和鼓励。
“哈哈哈!”
刘文彩脸上那抹笑意终于忍不住了,他兴奋得哈哈大笑,嘴角直咧到了耳根,手里拿着那柄折扇一阵挥舞,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膝盖……
……
等刘文彩稍稍冷静下来之后,祝修远方才说明来意:“小王爷,明日我要在浔阳楼接待一帮远道而来的客人……”
“哈哈,祝兄,好说!”高兴疯了的刘文彩大手一挥,打断祝修远的话头,豪爽笑道:“祝兄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我请客,自然不需祝兄劳费一点的,哈哈,祝兄,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回头我吩咐浔阳楼的掌柜一句就是了!”
“小王爷倒是爽快,如此就先谢过小王爷了!”
“诶,祝兄,你我兄弟之间,何言一个谢字!区区小事,祝兄不用放在心里……对了祝兄,你明日要接待的客人,是什么人?”
“是梁国来的使者!”
“梁国……使者!?”
237 三国
刘文彩豪爽和大大咧咧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他两眼瞪得灯笼那么大,并张大了嘴巴,里面都能塞进去一个鸭蛋。
“对呀……嗯,小王爷你这是?”
祝修远微微一皱眉,那种诡异之感又来了。
昨日在那衙门后堂的时候,众官们的表现,就让祝修远奇怪,不过他出于某些原因,还未曾彻底弄清楚其中原因。
却不曾想到,就连刘文彩听说了此事都……
太诡异了!
那梁国使者,应该也是人吧,就那么可怕么?
“祝兄,我想起来了,我在湖州还有些事,我先走一步了……”
刘文彩呆愣片刻之后,不由分说,拔腿就往码头的方向跑。
这是想跑路?!
祝修远一把拽住刘文彩,忙问道:“等等,小王爷,你这是干什么,不就是梁国使者么,你怕什么?”
“还是说,我要在浔阳楼接待梁国使者,让你觉得破费了不成?”祝修远又说。
刘文彩的身板……跟祝修远的身板有得一拼。
所以以祝修远之虚弱,竟然也拽住了刘文彩,使他动弹不得。
逃不掉的刘文彩听了祝修远的话,猛然一愣,转头看着祝修远,面露疑惑之色,问道:“祝兄你……你不知道?”
祝修远心里茫然且心虚,反问道:“我知道什么?”
“梁国使者啊!”
“我知道梁国使者啊,我这不是筹备迎接他们么。”
刘文彩呆愣愣的看了祝修远好半晌。
祝修远心里发虚,不过他又想,反正都是要找人弄清楚这个问题的,还不如就问刘文彩算了。
他心里虽虚,不过他生生忍住了,不曾表现出异常来,还十分“理直气壮”的回看着刘文彩。
“哎!”刘文彩败下阵来,“看来祝兄你果真不知道……不过也是,梁国使者,从未来过江州这地方,祝兄你不知道……也……”
“小王爷,那梁国使者到底有何问题?”祝修远问道。
“额……祝兄,你……你心里害怕么?”
祝修远微微一愣,衙门后堂中众位官吏的表现,与刘文彩方才的表现,一一闪过脑海……
他想了想,开口答道:“怕,怎么不怕呢!只不过此事落在我岳父大人头上,我作为女婿,必须得替岳父大人分忧啊!”
“对了,这不还有小王爷你么?你乃堂堂王爷世子,有你坐镇在此,我就没那么怕了!哈哈!”
刘文彩闻言一震。
他呆呆的盯着祝修远,眼神莫名。
祝修远则是一呆,什么情况,他刚才说错什么话了么?
“好!”刘文彩猛然大叫一声,两眼变得坚定起来,“祝兄,为了兄弟,我这就豁出去了,我舍命陪君子!我再怎么说也是王爷世子,我……我不怕那梁国使者……祝兄,我……我保护你!”
祝修远看着陷入“自我牺牲然后自我感动”状态的刘文彩,他心里冒出一百个问号。
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就是在浔阳楼接待一下梁国使者么,怎么搞得好像……要死要活似的?
这让祝修远对那梁国使者的“故事”更加好奇起来。
……通过刘文彩一番连比带划的讲述,祝修远终于明白了。
这让所有人都惧怕的梁国使者,究竟是什么生物!
这事儿还得从陈国、梁国与燕国之间的关系讲起……
简单来说。
陈国位处长江以南的半壁江山,辖江南西道、江南东道、岭南道、吴中道等地。
南方之地,较为富裕,特别是润州府一带,号称富甲天下。
只不过富裕倒是富裕了,然而陈朝上至君王,中至各级大小官吏,下至黎明百姓等,在这富裕的温柔乡中迷醉,不免短了些志气。
这种风气,所带来的恶果是相当严重的,比如它直接导致陈国兵弱。
陈国兵将虽多,但除开部分精锐之外,大部分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梁国的情况,则与陈国相反。
梁国位处西北,辖陇右道、关内道、京畿道、山南东道、山南西道、剑南道等地。
西北之地荒凉,除开剑南蜀中之外,远远没有江南之地富裕繁华。
梁国百姓淳朴,民风自然也彪悍。
最重要一点,梁国北有草原帝国“北元”盘踞,西南有高原上的“大蕃”虎视眈眈。
梁国为抵御“北元”与“大蕃”这两大帝国的觊觎,整个国家从上到下都团结一致,着重发展军事力量。
这致使梁国兵多将广,还尽是些骁勇之将、虎狼之兵。
梁国兵强,除了能强力震慑“北元”与“大蕃”之外,梁国还能腾出一只手来,“帮”陈国抵御来自燕国、黔中、岭南道西部的威胁。
自然,梁国“帮”陈国抵御外部威胁,并不是免费的。
陈国每年需向梁国上贡,贡品涵盖金银、粮食、布匹、铁器、食盐、茶叶、瓷器等等。
陈国上贡之物,不仅品类繁多,数量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往年运送贡品之船只,沿着长江逆流而上,经过江州的时候,那场面……啧啧,长长的船队整整一天都过不完……
陈国之所以甘愿乖乖上贡,其目的主要是为了抵御来自东北部的燕国。
燕国,辖河北道、河东道、河南道、都畿道等地。
对比于陈国与梁国,燕国取长补短,民生和兵事两者比较平衡。
燕国外部的威胁也比较少,西边的梁国防御“北元”和“大蕃”绰绰有余,还能收收陈国的“保护费”。
但是,若想要动燕国的话,梁国就力所不及了,所以梁国对燕国构不成威胁。
燕国最大的威胁也是北方草原的“北元”帝国。
但梁国牵制住了北元,相对来说,燕国也就没有多大困难。
燕人狡诈又有闲,所以时常派兵欺负一下兵弱的陈国。
这种时候,就需要梁国出来“主持公道”了。
毕竟每年都收了那么多的贡品,就是在这种时机发挥作用的。
陈国、梁国、燕国,三国之间维持这种相处模式,已经维持了几十年。
这几十年以来,这种模式虽然偶有瑕疵,但也勉强维持得下去,这似乎成了三国之间的一种定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