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犯浑
祝修远这句话,喊得比较大声,算是“声嘶力竭”了,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堪称“人形喇叭”!
围观的路人虽然很多,但是他们都被鄱阳王的威势所慑,不敢发一言,甚至动都不敢动一下,出奇的安静。
如此一来,就更加凸显了祝修远这声大喊——
它是如此的“刺耳”!
路人惊愕,纷纷望向这声喊叫的来源处。
到底是哪个傻蛋在犯浑!
鄱阳王率兵出征,这人都敢来捣乱?
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与路人们不同的是,陈副将并没有去看热闹。
而是紧盯着鄱阳王那只手!
一个“斩”的手势,还差最后一步就完成了。
只要鄱阳王的手斜向下用力挥下去。
陈副将屏住了呼吸,用力盯着鄱阳王举起来的手。
可是等了许久,等得陈副将的呼吸都快屏不住了,那手竟还没有挥下去……
呼——吸——呼——吸——
陈副将快速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他胸膛铁甲起伏,两眼仍旧紧盯王爷的手。
“怪哉,杀伐果断的王爷今天是怎么了?”他想到。
“捣乱之人是谁?竟让王爷停手!更让本将在这里苦等这个命令……该死!你不知道这很难受吗!”他又暗中咆哮。
陈副将身侧,是王府管家。
王府管家张大了嘴,也瞪着王爷那只举起来的手。
祝修远……
通过那句“刺耳”的喊叫,他已经知道了,原来在后方捣乱之人竟然是祝修远!
祝修远啊,王府管家曾荒谬的以为,王爷将之当成了子侄辈……
不管怎么说,王爷还是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
出发前,在书房中,王爷亲自对他交代的一幕幕,他都还记在心上呢!
可是王爷的军纪……
王府管家一念至此,两个眉头不由狠狠挤在一起。
一边,是王爷看中的年轻人。
另一边,是王爷同样看中的军法军纪。
貌似这是两个难以调和的矛盾!
王爷会如何抉择呢?
实际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鄱阳王那高举起来的手上。
路人们并没有陈副将和管家那么多心思,只是单纯觉得奇怪,王爷怎么还不挥下去呢?
挥啊!
挥下去啊!
你倒是挥下去啊!
你不是杀伐果决的鄱阳王么,那你赶紧挥下去啊!
……
有人在心中默默呐喊加油!
他们其实与祝修远并没有冤仇,只是单纯想看热闹而已。
良久之后。
“众目睽睽”之下,鄱阳王那只高举起来的手,竟然“收”回去了!
是“收”回去,而不是“挥”下去。
“收”和“挥”两者之间,有明显的区别。
众人都看懵了!
陈副将当即傻在那,心中纠结,“王爷这……这到底是何意?这是斩呢,还是不斩呢?”
他想开口发问,可是在这种诡异的场合下,他又不敢。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杵在那,一脸便秘之色。
王府管家张大的嘴慢慢闭合,还吞咽了一口口水。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王爷似乎要保祝修远。
但是也不一定,事情没走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至于其余的将士和路人等,皆挠头不明所以,不知王爷此举何意。
难道说……王爷的手受了伤,做不出斜向下用力挥下去的动作?
亦或者是,王爷临时改变了主意?
……
不管怎么说,王爷此举,更加激发了路人们看热闹的兴趣。
因为这算是一个“波折”,有“波折”有“起伏”的话,这个热闹才好看。
“祝修远?就是弄出新茶的那个人?”
众人胡思乱想之际,鄱阳王终于发话了。
不过鄱阳王是背对他们说这句话的,看不见王爷的表情。
众人只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种疑惑和感兴趣的意思。
陈副将已经呆了,他是彻底不明白王爷问出这句话的意思。
王府管家却两眼一亮,隐隐猜到了王爷的用意——
这个人弄出了新茶,而本王爱喝新茶,是故本王对此人好奇,所以先不斩他!
“回禀王爷,正是此人!”王府管家回道。
“将他带上来!”鄱阳王随口吩咐。
“末将遵命!”这次是陈副将领命。
不一时,在所有人的炯炯目光下,祝修远,还有另外几个同伙,被陈副将手下的兵将押解着扭送了过来!
075 生死
祝修远被兵将们羁押着,按在地上,面朝鄱阳王。
同时也面向王府管家。
王府管家眨了眨眼,心道:“祝修远,我们可是神交已久了啊!”
然而,祝修远却没注意到管家的眼色,他其实一直紧盯着鄱阳王!
只见一位嗷嗷老将,束甲顶盔,稳坐高头大马,威风凛凛。
他面貌虽然苍老,头发也已渗白,然而双目却刚毅有神,腰背比一般年轻小伙都结实!
这是祝修远第一次见识古代的将军,那些沙雕电视剧中演的,跟这位一比……直接没法比!
一时间,祝修远竟看得愣了神。
呆呆的盯着鄱阳王。
“你就是祝修远?”鄱阳王语气稍显严厉。
“王爷,草……下官正是祝修远!”
祝修远刚想说“草民”,猛然想起,他已经不是一介白身,大小也是一个小官了,因此立即改口为“下官”。
“放开他们吧,起来说话。”鄱阳王语气缓和了许多。
“请王爷赎罪。”祝修远爬起来后立即拱手,“下官斗胆冒犯王爷,实在是因为有十万火急之事,请求王爷施与援手!”
“你且说来,你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鄱阳王语气温和。
“王爷容禀,下官内子病重,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诊治,然而却不见好转……下官心急如焚,偶然得知,王爷贵府有一神医,一身医术通神,乃当世华佗转世……所以下官斗胆,请王爷通融,请贵府神医为内子诊治!”
祝修远这话一出,围观路人心思各不相同。
有人认为祝修远太傻。
为了一个娘子就斗胆冒犯王爷,别看王爷现在挺“温和”的,说不定立即就会翻脸。
到时候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值得么?
也有人认为祝修远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真男儿。
为了自家娘子,甘冒被鄱阳王处死的风险……
真是一个好夫君啊!
持有此种想法的人,大多是女子。
当然,也有人单纯只为看热闹。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们都看得津津有味。
这场热闹,从鄱阳王那只高举起来的手“收”回去后,就已经足够精彩了。
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
“所以说,你是为了你家娘子的病,从而阻拦本王的了?”鄱阳王语气还算温和,但已有肃杀之感。
“请王爷赎罪,下官担忧内子病情,心急如焚之下,才出此下策!”
“下官愿凭王爷差遣,只求王爷,准允贵府神医为内子诊治!望王爷成全!”
祝修远躬身拜道。
“望王爷成全!”言大山、董一、董二等也一起拜道。
“哼!”
鄱阳王冷哼。
语气中已然没了刚才的温和。
这声冷哼,在某些人看来,就代表整个局势即将急转直下了。
比如那些觉得祝修远太傻的路人,他们曾猜测鄱阳王会突然翻脸……
看吧,这不就翻脸了吗!
“祝修远,你可知道,擅闯本王军阵,其罪当斩?”
“难道你没有发现,他们中无一人胆敢喧闹吗?你既阻拦了本王出征,本王便可将你一刀斩于马下!”
在死人堆中淌过的鄱阳王,亲口说出此话,其声可怖,宛如自地狱深处传来。
路人中有那胆小的,已被吓得一缩脖子。
轰!
祝修远好似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般。
那一瞬间,祝修远整个人都懵了,脑袋晕晕乎乎。
那是一种死亡的威胁!
若说祝修远不怕死,那是不可能的。
他就一普通人,怎么可能不怕死。
祝修远这幅被吓住的模样,落在鄱阳王眼里,他眼中不由一亮。
心中想到:
嘿,原来你祝修远如此有能耐,竟也知道怕呀!
嗯,知道怕才对,要是这样了你都不知道怕的话,那么本王也看不透你了……
鄱阳王放下心来。
接着,他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祝修远头晕目弦一会儿后,猛然醒悟过来,心道:“不对!不对!王爷这是在诈我,如果王爷真要斩我的话,我早就身首异处了,哪里还有机会在这儿害怕……”
一想通这点,祝修远心中顿时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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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成功
“祝修远,因你创制新茶,此乃福泽子孙后代的功绩。所以本王网开一面,给你两个选择。”
鄱阳王稳坐高头大马,居高临下,俯视着祝修远等人,语气冰寒。
“王爷请说。”祝修远拱手道。
“其一,擅闯军阵之罪,本王可以既往不咎。你只需立即离去,本王便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祝修远一听,顿时凝眉。
鄱阳王并没有提及重点——
派出神医为他娘子诊治之事。
那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而且,自己创出新茶的“功绩”,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
得不偿失啊!
“其二,本王依你所请,派出张神医,为你家娘子诊治。但本王会追究你擅闯军阵之罪,此罪当斩!”
鄱阳王冷笑,“就这两个选择,你看着选吧!还有,本王提醒你一句,莫要自误!”
祝修远两眉紧皱。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也是对他人性的一种考验!
是不顾娘子死活,立即离去呢?
还是选第二条路,以自己的命换得娘子一命?
祝修远思绪复杂,但他紧紧抓住了一条:鄱阳王如果真要惩罚他的话,他早就身首异处了!
呼!
祝修远拿定了主意。
“王爷,下官选……选第二条!”祝修远镇定道。
他决定赌一把!
赌鄱阳王只是为了“考验”他。
“你可要想清楚了,选第二条的话,你将被斩于马下!”
鄱阳王稳坐高头大马,语气冰冷。
“王爷,下官想清楚了!”祝修远肯定道。
“祝修远,本王怜你年幼,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把握住了!”
鄱阳王语气严肃,那只手又重新举了起来。
似乎随时都能挥下去。
此时,围观路人都张大了嘴巴。
王爷今天……实在是太仁慈了!
可是这祝修远……也太不知道珍惜了!
“多谢王爷厚爱,不过下官已经决定了,仍选第二条!”
祝修远豁出去了,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反正他重生这条命都是捡来的,死了也不浪费!
“确定了?”
“确定!”
“那好,本王就满足你……”
鄱阳王那只手欲挥不挥,似乎马上就要挥下去了。
一但挥下去,就完成了“斩”这个手势。
陈副将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盯王爷那只手。
老实说,这个命令在他肚子中憋了这么久,他也难受,这就像是一个“屁”,陈副将很想将之痛快的“放”出去。
王府管家则摇头叹气,心说王爷都做得如此明显了,可是这祝修远却不好好把握机会,这也怪不得王爷……
围观的路人中,男人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而那些女子,已然背过了身去,暗自垂泪,不敢看接下来的惨景。
“哈哈哈哈!”
鄱阳王忽然仰天大笑。
陈副将楞了一下,随后彻底懵圈。
因为王爷举起来的那只手,竟再又一次“收”了回去。
不是“挥”而是“收”,这一点他看得分明。
“好,本王就喜欢重情重义之人,你很不错,哈哈哈哈!”
鄱阳王稳坐高头大马,大笑不止,声朗气清。
而其余的人,却懵逼不已。
怎么回事?!
鄱阳王这是来了个大转折?!
“管家,你亲自领祝修远去寻那张神医,就说本王吩咐的,一定要将祝修远的娘子治好!还有,本王在书房中的吩咐,你可都还记得?”
鄱阳王转过头来,看向王府管家。
“记得,记得,老奴自然记得!王爷请放心。”
王府管家立即回神,忙拱手答应下来。
此事尘埃已定!
鄱阳王不仅没有斩了祝修远,还准允了祝修远所求……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祝修远则高兴拜谢不已。
077 假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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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对了!
祝修远的猜测是正确的!
在付出一场担惊受怕,以及五百斤新茶之后——对的,鄱阳王最后还“敲诈”了五百斤新茶。
祝修远终于见到了张神医!
张神医为人虽傲,但有王府管家从中引荐,所以他也挺爽快,痛痛快快的跟着祝修远来到了董府。
其实以“通过鄱阳王施加压力”来请动张神医,这事儿办得不太妥当,容易得罪人。
但是祝修远等不急了,一切当以诊治自家娘子为重。
……
“望闻问切”之后,张神医捋了两下山羊须,低垂着眼睑,似乎是在思考病症。
祝修远、董漱玉、秋雯、夏舞等人,则齐齐盯着张神医,面色焦急。
纵观整个陈国,张神医都算是久负盛名的,如果他都束手无策的话,那……祝修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祝小哥,老夫记得,先前你曾说过,江州城中的名医曾为令夫人诊治过,并开了药……可否将药方取来?”
张神医瞥了祝修远一眼,神色淡然。
“夏舞,快快取来!”祝修远吩咐道。
“是,姑爷!”夏舞立即开门而去。
“张神医,不知娘子的病……”
“祝小哥莫急。”张神医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微笑,仔细一看,也似乎是自嘲,他说道:“正所谓‘医者父母心’。老夫虽被世人贯以‘神医’名号,但世人大多愚钝,老夫不愿为之医治……但祝小哥你不同啊,王爷如此看中于你……更何况老夫已经答应诊治令夫人……所以祝小哥你且莫着急。”
祝修远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安定不少。
因为张神医的意思是:只要我答应了,那么就一定能治好!
不一时,夏舞取来药方,张神医一一查看过后,随手将之抛在桌上,淡然道:“据老夫推算,这两张药方中所罗列的药材,虽然臃肿了些,但也足以医治令夫人当时之疾。按理说,令夫人早就应该痊愈了才对。”
“那……为什么?!”
祝修远懵了,董漱玉等人也大感不解。
既然在当时来说,这方子足以治疗董淑贞当时之疾,那么她的病情为什么又一步一步的恶化了呢?
“嗯……可否将所抓之药材取来?”张神医又问道。
祝修远两眼一亮,药材!
对了,药材!
之前他根本就没有往药材这方面去想。
要是药材有问题的话,不管多好的方子,最终都是没有效果的。
“夏舞,快快取来!”
“是,姑爷!”
很快,前两次所抓的药材都取了来,一一摆在桌上。
因为这些药喝了没有效果,最后都停用了,所以还能剩下这么多。
张神医一一取过各种药材,送到鼻子前仔细嗅闻,面色非常认真。
祝修远等人全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打扰张神医。
祝修远与董漱玉对视了一眼,从张神医如此严肃的表情来看,问题恐怕真出在药材上。
只是张神医的脸色始终非常认真,没有任何变化,祝修远看不出所以然来。
“祝小哥,这些药材……是从哪个药房抓的?”良久之后,张神医放下最后一味药,对祝修远问道。
祝修远看向夏舞,这些药都是夏舞去抓的。
“怀仁堂和……济世药房。”
“果然如此!祝小哥,在这两副药中,有几味主药乃是假药!假药渗杂其中,药效十不存一,令夫人喝了此药自然无法治病!”
“什么!”
祝修远不自禁咬紧了牙关,心中无比惊诧,尼玛,果然真买到假药了!
等等!
祝修远心中一动,此次假药事件极不寻常,只怕这是一个阴谋……
不过当下之疾,乃是医治董淑贞之病,至于其余的事……留待以后再说吧。
所以祝修远对张神医拱手道:“张神医,那……就有劳了!”
“好说……”张神医吩咐取来文房四宝,挥毫而就写下一张药方,并说道:“老夫这药方当有奇效,三剂可脱危去险,六剂可恢复如常,九剂当祛除病根!不过祝小哥,为了避免再买到假药,耽误令夫人病情,你还是派人跟随老夫一同回王府吧,老夫从王府的药库中亲自抓药,当不会错。”
“多谢张神医!”
祝修远和董漱玉等自然十分高兴,连番感谢过后,祝修远带着言大山和董一董二等,亲自送张神医回王府,自然,给张神医的谢礼也不可少。
……从王府取药回来,夏舞和秋雯立即行动起来,按照要求开始熬药。
祝修远则和董漱玉一起,守在董淑贞的闺房中。
两人盯着仰卧于病床之上的董淑贞,彼此沉默不言。
“夫君……”
董淑贞又开始说胡话了,她两眼紧闭,虽处于睡梦之中,眉头却忽紧忽松的锁着……看得出,即便她睡着了,在梦中也是十分难受的。
接着,董淑贞又叫出了“爹爹”和“姐姐”。
祝修远、董诚、董漱玉三人,是她生命中最亲近的三个人。
她在噩梦中呼唤三人的名字,自然十分正常。
可是——
当董淑贞叫出“蓉儿”和“靖哥哥”之后,董漱玉傻眼了。
蓉儿和靖哥哥是谁?
并且这位“靖哥哥”应该是个男子,自家小妹在妹夫跟前呼唤另一个男子之名,这……
“修远,这靖哥哥……”董漱玉想替自家小妹辩解辩解,可是她对此事完全不了解,无从下口。
“哦,这是一个故事中的人物。”祝修远倒没发现董漱玉的异常,随口解释了一句。
董漱玉面色顿时一僵,随后苦笑……
很快,夏舞和秋雯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浓郁的苦涩味儿弥漫了整间屋子。
祝修远和董漱玉让位,让夏舞和秋雯服侍董淑贞喝药。
……
此时,岳父大人董诚下值回家了,一进家门后什么也顾不上,拔足直奔此处而来。
从祝修远口中得知,鄱阳王府中的张神医来诊治过后,董诚心下大定。
这几天以来,董诚忙着接手户曹的事,很忙。
同时,他的官场生涯来到了关键时刻,面临着一次重大的危机与机遇,太忙了,实在顾不上家里……
当董诚了解了祝修远“求见”鄱阳王的过程之后,顿时被吓得不轻,瘫在椅子上顺了半天的气。
那是后怕!
董漱玉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想不到祝修远经历了如此凶险的一关,才请来张神医……
“岳父大人,您别担心了,小婿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还顺利请来张神医,要不然娘子的病……”
“贤婿啊!”董诚还瘫在椅子上顺气,严肃说道:“此事凶险异常,贤婿你……可能不知道鄱阳王……哎,也罢,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更何况贤婿还得到了鄱阳王的赏识,自然是好的。不过贤婿啊,以后再有如此危险之事,你得先与老夫商议一下!”
“小婿知道了,多谢岳父大人教诲!”祝修远拱手。
078 噩梦
张神医不愧为“神医”。
一剂药下去,董淑贞当晚就不说胡话了,高烧也开始消退。
虽然人还没有醒来,但这“顽疾”的的确确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总算转危为安了,呼!”
祝修远以手背摸过董淑贞的额头后,长出一口气,整个身体瘫坐在病床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紧绷稍减,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疲惫和心累。
秋雯、夏舞两位小丫鬟也明显松了口气。
董漱玉舒气之余,忽一眼瞥见祝修远的疲态,不由劝慰道:“修远,如今贞儿转危为安,病情不再恶化,后面只需按时服药即可。这些天你也累了,不如先回房好好休息休息,贞儿交给……秋雯和夏舞也累了,我把春雪和冬梅叫来吧,你们先回房好好睡上一觉。”
祝修远看了一眼安详而卧的董淑贞,点了点头,道:“也好,如此就有劳春雪和冬梅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必客气。”董漱玉缓缓说道。
“这些天你也累着了,想必茶庄也堆积了不少事务,漱玉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等我们缓过来之后,就不用耽误你的时间了。”
“嗯!”董漱玉点头。
计议已定,众人又等了一会儿。
等春雪和冬梅来“接班”之后,祝修远、董漱玉、秋雯和夏舞等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
祝修远一大早就起床了,洗漱更衣完毕,立即就来到董淑贞的闺房。
此时天色尚早,窗外还是漆黑一片,按秋雯的估计,还需半个时辰天边才会泛白。
祝修远轻轻推开董淑贞闺房的房门,只见房中几盏蜡烛跳跃着,即将燃尽。
病床前,负责下半夜值夜的冬梅伏在桌上,以手支头,脑袋不时点着。
“姑爷!”
祝修远开门进来的响动尽管十分轻微,但还是惊动了半醒不睡的冬梅,她摇晃着身子施了一礼。
“冬梅,你辛苦了。现在我们来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祝修远侧身,看向跟着他进来的夏舞和秋雯,吩咐道:“秋雯,你送冬梅回去休息。”
两个丫鬟领命,一起出门而去。
祝修远查看了一下董淑贞的状态,以手背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不错,病情比昨天晚上又减轻了几分。
心中大定的祝修远忽感腹中饥饿,咕噜咕噜叫了两声,于是吩咐夏舞去庖厨弄点吃的来。
夏舞领命而去,房中就只剩下祝修远和沉睡中的董淑贞了。
祝修远搬了张椅子放在床前,坐上去后,心中不禁想起了假药之事。
“假药!这绝对是一个阴谋!岳父大人在衙门中的敌人可不少,而且最近,岳父大人逐渐掌控了仓曹、户曹的权柄,某些人肯定坐不住了……不行!他们差点害死了娘子,也把我搞得这么累,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祝修远想着这些问题,渐渐走了神。
“夫君!”
忽然,一个声音从病床上传来,十分娇弱,也十分熟悉!
祝修远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沉睡了许久的董淑贞正侧过了头,并看向了他——
终于醒了!
一双圆溜溜的眼眸星光点点,虽然还没有恢复往日的神采,但能够睁开眼来,能够醒来,就是一件大喜事!
她瞅着祝修远,眼中带着些许疑惑之色。
“娘子!”
祝修远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忙俯身看向自家娘子。
他捏着董淑贞的脸颊,轻轻扯了扯,脸上带着探究之色。
董淑贞大眼乱转,一会儿盯着祝修远的脸,一会儿视线下移,瞅向祝修远捏着她脸蛋的手,不知道夫君这是在干啥。
“夫君?”
董淑贞发问,因为脸蛋被捏着拉扯,以至于说话的音色都变了,变得有点滑稽。
祝修远动作一顿,整张脸一瞬间被喜色填满,同时松开了捏着董淑贞脸蛋的手,惊喜道:“娘子,你终于醒过来了!好,太好了!”
“夫君,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董淑贞歪着脑袋,紧锁着眉头,好似梦呓般:“在梦中,夫君抢了蓉儿,然后又被靖哥哥杀了,妾身……妾身哭得昏天黑地,然后又杀了靖哥哥……最后蓉儿又杀了妾身……”
祝修远惊喜的脸色顿时一僵,盯着董淑贞那副纠结的模样,他无比蛋疼——
这是什么奇葩噩梦!
“夫君……夫君抢了蓉儿后……就不要妾身了……妾身好伤心……嘤嘤嘤……”
董淑贞许是还没有从那噩梦中走出来,也或许是因为久病导致头昏,暂时没有弄清现实和梦境。
她尚处病中,声音有气无力,无比娇弱,再这么一哭……天啦,祝修远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傻丫头!”祝修远两手捧着董淑贞的脸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笑道:“那都是假的,蓉儿和靖哥哥只是故事中的人啊!你忘了?那是为夫给你讲的故事,不是真的!”
董淑贞呆呆的看着祝修远,似乎在极力分辨祝修远的话。
片刻后,董淑贞似乎醒悟过来,想起了祝修远给她讲故事的情节。
“傻丫头,你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们可是有婚书的,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去抢别人呢?小傻瓜,切莫胡思乱想了!”
待闹明白整件事之后,董淑贞脸上不由浮现潮红,红彤彤的,倒是为苍白的脸蛋增添了一抹生机。
“嗯!”
董淑贞重重点头,大眼扑闪,看着祝修远,两手自被褥中抽出,握住了祝修远捧着她脸蛋的两手……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却原来是夏舞端着食物回来了。
祝修远和董淑贞两小夫妻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各自松手。
“姑爷,奴婢热了几个包子和稀粥……小姐……小姐你醒了!”
夏舞将托盘放在桌上,立即奔向卧榻,夏舞很激动,想哭……
但是因为祝修远在此,她俩主仆之间的某些情感被压制了。
“咦,小姐你的脸怎么红红的,是不是……”
夏舞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她想说“是不是病情又加重了”,但这不是一句好话,所以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乌鸦嘴。
祝修远倒挺淡定的,董淑贞却有些羞涩。
“别瞎猜了……娘子,想必你也饿了吧,我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待会儿再喝药。”
一听说喝药,董淑贞脸上的羞涩顿时不见了,变成可怜兮兮的模样。
079 包子
不一时,秋雯送完冬梅回来。
始一进屋,乍见昏睡已久的小姐已经苏醒,躺在床上眼珠乱转,正与姑爷说着话……
“小姐!”
秋雯惊喜莫名,当即流下激动的泪来,快跑几步猛扑过去,握着董淑贞的手,哽咽不成声:“小姐……”
夏舞立于一旁,有些呆。
她刚才就想伏床大哭来着,但有“电灯泡”祝修远在场,怪不好意思的,夏舞最终没有放开手脚。
但现在一见秋雯真情流露,不管不顾,握着小姐的手哭哭啼啼,好像分别多年的姐妹重逢了般……
夏舞再也憋不住,也加入“战团”,三主仆互相握着手,哭做一团。
“哎!”
祝修远叹了口气。
这次也的确凶险,董淑贞高烧不退,都开始说胡话了,若没有张神医及时诊治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稍等片刻,三主仆“互诉衷肠”已毕,祝修远方才说道:“好了,快别哭了。”
秋雯和夏舞各自从长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擦干眼角余泪。
瞧了一眼祝修远后,两个小丫鬟纷纷让出床头的位置。
刚才她们太过激动,无意间竟将祝修远“挤”出了床头的位置。
她俩有些不好意思,现如今姑爷才是小姐最亲近的人了,她们竟然将姑爷挤开,这……太不像话!
祝修远见她俩眼圈红红,两眼犹如水蜜桃,脸上也留下了“雨水冲刷”的痕迹。
显然,她们哭花了妆。
“好了,都是大姑娘了,快别哭了!”
祝修远嘴角带笑,继而吩咐道:“你们各自回房重新梳理一下,再将娘子的药煎来。”
“是,姑爷!”
“是,姑爷!”
两个小丫鬟欠身一礼,一起退下。
祝修远目送她们出门后,回头瞧了一眼董淑贞。
只见她正仰躺于卧榻之上,歪着脑袋,两眼定定的盯着他,眼中还有刚才“互诉衷肠”的残余。
亮晶晶的。
“娘子,我们先吃点东西吧,垫垫肚子,空腹喝药可不好……”
祝修远啰嗦着,先将董淑贞搀扶起来,背靠床头,再将那个托盘端来。
托盘中有几个包子和馒头,还有一碗清粥。
祝修远侧身坐在床头,拉过一张凳子,将托盘搁置其上,方便随手取用。
背靠床头的董淑贞歪着脑袋,两眼扑闪,瞧着有条不紊做着一切的夫君,她心中忽然一动,想起狗头军师夏舞曾献上的一个“计策”。
那是一个令人很难为情的计策!
一念至此,董淑贞顿时满脸通红。
眼下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她可以十分自然地使用那条“计策”,而不显得矫揉造作。
可是……
她终究是个保守的古代女子。
没有前期的“铺垫”,没有长久的准备,就让她主动做出亲昵的举动的话,对她来说,实在太难!
她虽然已经与祝修远拜堂成亲,可毕竟还没有圆房,实际上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陷入纠结中的董淑贞,不由紧绷了身体,四肢无力,牙关打战……
这种情况,就跟上次在浮梁县董氏茶园中的情况一样。
她被夏舞怂恿,决定主动走进祝修远的房间,可是刚走没几步,董淑贞的腿竟然酸软到走不动道了!
……这些事本来没什么,可是当她决定主动去做的时候,就会变成这样。
这里有个主动和被动的区别。
按董淑贞自己的话来说,紧绷身体、四肢酸软、牙关打战等表现,叫做“我真没用!”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放好托盘的祝修远一回头,恰好瞧见董淑贞这幅模样,他心下一紧,以为董淑贞又出现了什么问题,忙扶住了她。
董淑贞鬼使神差,顺势滑入祝修远怀抱,将头靠在祝修远肩头。
不可想象,她终究还是做出了这等羞人之事了!
因此,她整个身体都打起了摆子。
祝修远大惊失色,董淑贞在他怀中发抖,就像抱着一只受冷且又受惊的小流浪狗,浑身止不住的发抖打颤。
“莫非病情又反复了,我去找张神医……”
“别……”
董淑贞手一伸,蓦然生出一股力,一把抓住祝修远胸前衣襟。
“怎么了这是?”祝修远面色焦急。
董淑贞的脑袋好像不是自己的,无力挂靠在祝修远肩头,眼皮上翻,软软的颤声道:“妾身……妾身……许是久病乏力……过一会儿就好……不碍事的……”
祝修远凝眉,低头仔细去瞧董淑贞的神色。
一双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瞧得董淑贞都快没脸见人了。
良久之后,祝修远收回目光。不过他又开始干上了一件奇怪的事——
将手背放在被子上摩擦,来来回回,速度飞快。
董淑贞恍惚,方才那种感觉很令人难为情,就像被一百瓦的灯泡无情地照射了……
自己心中所想,自己心中的小秘密等,全都被祝修远逐个看了去似的。
这还不止,祝修远还笑眯眯地拿起她的小秘密,逐个把玩,或许还嘲笑了一番……
没有隐私了……
她心中生出一种无地自容之感。
……
恍惚过后,董淑贞忽又瞥见祝修远那奇怪的动作。
她心中疑惑不已,不知道夫君这是在干啥。
没事用手背在被子上摩擦什么?
不一会儿,祝修远停止那奇怪的动作,顺手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
董淑贞立即明白了!
接着心中就是满满的感动。
原来夫君是怕他的手冷着她的额头了,所以先将手在被子上擦暖……
“没问题啊!”
祝修远奇怪嘀咕。
那手蓦地顺势下滑,沿着董淑贞的脸颊,一路细滑,最后捏住了董淑贞的下巴,将她低着的头略微抬起……
祝修远原本的意思,是想再查看一下董淑贞的神色,是否有异常。
然而,他的第一眼却瞧向了别处——
董淑贞的两眼。
一双眼眸如两颗星辰般扑闪,一会儿眼皮上翻,盯一眼他,一会儿又眼睑低垂……
两眼扑闪间,尽显娇羞!
没错,就是娇羞,祝修远确定没有看错。
“嘶!”
祝修远深吸口气。
两手一抖,差点将董淑贞丢出去。
这一抹风情,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子该有的吗?
“夫君,妾身……手指头都动不了了,夫君你……喂我好不好?”
祝修远木然循声看去,只见董淑贞斜向上仰着脸蛋,定定瞧着他,眼中的娇羞和羞涩交织……
天啦!
祝修远猛然一顿,陡然想明白一件事——
这古代的女子早熟得厉害,十二三岁都可以成亲生子了……
这种现象,自然不能以现代人的视角去看待。
它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可是……
祝修远对董淑贞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或者说,他下意识没往那方面去想。
“夫君……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祝修远一咬牙,强行将所有念头驱散。
从托盘中端起粥,用勺子舀了一大勺,轻轻吹了吹,笑道:“先吃一口。”
董淑贞张嘴,咬住勺子前端,祝修远可以清晰地察觉到勺子传来的力量……
祝修远放下粥碗,又拿起一个馒头,撕下一小块递了过去。
“夫君……我要吃大肉包子!”
哪知董淑贞却不想吃馒头,两眼直勾勾的直冒光,盯着托盘上的肉包。
还轻轻摇晃着身子,撒起了轿……
“娘子,你尚处病中,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听话!”
祝修远的额头浮现几缕黑线,刚才心中冒出的那几个念头,如冰块入水般彻底消失不见!
真是一个孩子啊!
080 灌药
董淑贞的胃口很小,一小碗清粥只吃了三分之一,馒头也只啃了半个,与往日的食量相比,已经少了许多。
祝修远心想,可能是因为这病还未完全祛除的缘故,影响了食欲。
九剂药,目前只吃了一剂而已……
所以祝修远没让她多吃,剩下的清粥包子馒头等,全被他一个人吃了个精光。
……
饭后不久,秋雯和夏舞就将熬好的药提了过来,装在一个食盒里。
伴随她们而来的,是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中药味儿。
这个味儿,有点上头,就连祝修远这个正常人闻了,都有点受不了。
不过这药的确是好东西啊,是能够治病的好药!
所以祝修远立即启动“灌药”的程序。
他先是吩咐夏舞动手,将汤药从食盒中取出来,放桌上先凉一凉。
再拉着秋雯来到董淑贞床前,准备合力将董淑贞“按住”……
这一套“灌药”的程序,早前几天时间里,就执行过许多遍了……因为他的小娘子不愿好好喝药。
祝修远和秋雯来到董淑贞床前,定睛一看,却见绣花的锦被被拉了上去,盖住了董淑贞整个头脸。
祝修远苦笑不得,秋雯也抿了抿嘴。
躲是躲不掉的,该喝的药还是得喝。
“娘子,起来喝药了。”
祝修远笑呵呵,坐上外侧床头,整个卧榻跟着下沉。
秋雯则脱去绣鞋,爬上卧榻,越过董淑贞,来到里侧。
他们准备左右夹击。
然而,被锦被盖住了头脸的董淑贞置若罔闻,动也没动一下,也不回话。
装睡!
祝修远嘴角上扬,用手轻轻拍了拍被子,笑道:“娘子,这可是张神医亲自开的药,很有效果的,你只喝了一剂就醒了过来……”
董淑贞仍旧不动,继续装睡。
祝修远无奈,与另外一侧的秋雯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陡然,盖住董淑贞整个头脸的被子“噗”的一声响,被无情的掀开。
锦被下面的董淑贞果然没睡,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乱转,带着惊骇之色。
见被子被掀开后,她又立即闭上了眼……
祝修远苦笑,和秋雯一起发力,一左一右抓住董淑贞两胳膊,将之硬拽了起来。
祝修远顺手将之揽入怀里,让她的脑袋靠着自己的肩膀。
接触那一瞬间,祝修远明显地觉察到了异常。
董淑贞小小的身板僵硬了一下,不过又立即软了下去。
因为此次亲昵之举,并非董淑贞主动,而是“被迫”的。
所以她并未羞涩得浑身颤抖。
此时,夏舞两手捧着一个药碗走了过来。
祝修远侧头一瞧,只见自家小娘子还紧闭着两眼,还在那装睡呢。
“娘子,药来了,快醒醒。”祝修远抖了抖肩,然而董淑贞还是不为所动。
“快睁开眼,不然我要……”
祝修远故意拉长了尾音,董淑贞的眉梢跟着颤动……
“啊……哈哈……哈哈……夫君停手,停手……”
董淑贞忽然犹如银铃般大叫大笑了起来,在他怀中花枝乱颤。
祝修远也没干什么,只是挠了她的胳肢窝而已。
大叫大笑完了之后,董淑贞愁眉苦脸的靠在祝修远肩头,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
“乖,喝了这药你就会好了,等你好了呢,我就带你出门去玩!”
祝修远摸了摸她的头,这一招屡试不爽啊!
“我要去南门外那座大山上玩!”
“好,依你!”
“还要在山上打猎,烤兔子吃。”
“好,依你便是!”
“妾身还要爬树,摘野果子吃!”
“可以……”
“……”
祝修远不由扶额,隐隐头疼。
这一招固然屡试不爽,但他也不知道许出去多少承诺了。
……
好不容易哄着董淑贞将这碗药灌下去,扶着她躺好后,祝修远吩咐秋雯和夏舞好生照看董淑贞。
他则趁天色尚早,一路来到西院后厅。
此时乃是吃早饭的时间,祝修远要找岳父大人,自然是来这西院后厅。
早饭时间,也是董家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的时间。
“贤婿?”
祝修远一只脚刚跨入后厅大门,恰逢岳父大人董诚也从另外一道门同时进入。
“岳父大人!”祝修远拱手。
“贞儿怎么样了?张神医的药疗效如何?”
董诚拉开椅子坐下,随口问道。
此时桌上已经摆满了早点。
“岳父大人,娘子今早就醒了过来,并吃了一点东西。方才,小婿已经给她喝了第二剂药。”祝修远也拉开椅子坐下。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董诚高兴得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
本来,这两天该是董诚春风得意的时间,因为他又掌握了户曹的权柄。
加上前几天才收入囊中的仓曹,那么“功、仓、户”三曹中,就只剩下功曹还没有被他掌控了……
州衙六曹,以前董诚失去了三曹的权柄,现如今连续收回两曹,这可是一件大喜事,董诚终于一雪前耻,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可是董淑贞的病久治不愈,在董诚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若小女儿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就算做到了刺史那又如何……
对小女儿董淑贞来说,董诚虽然经常严厉地训斥她,并将之管得极严,平时都不让她出门的……可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父爱呢!
所以董诚一听说董淑贞的病情开始好转,他就高兴不已。
“好好!张神医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好……贤婿啊,你得空的话,就专程拜访一下张神医吧,可以送上一份厚礼!”
“贤婿知道了。”
祝修远拱手,随后又说道:“不过岳父大人,此次娘子之疾久治不愈,其中恐怕有阴谋!”
“哦?!”
董诚眉心挤出一个“川”字型,不由坐正了身体,脸色瞬间严肃,问道:“贤婿何处此言?”
祝修远理了理思绪,将假药之事,以及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此事造成的结果虽然恶劣,但祝修远不打算自己去查,因为他要亲自监督董淑贞喝完这九剂药。
那么假手于岳父大人董诚,将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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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雨落
祝修远娓娓道来,将假药之事,以及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董诚听罢,立即意识到不对劲儿,此事极不寻常!
董诚大半辈子生活在江州,对江州城可以说是极为熟悉。
虽不说对城中的一草一木皆了如指掌,但因职务之便,城中发生的各种热门事件、奇闻异事等,董诚想不知道都难。
可是他极少听说到假药事件,诸如谁谁谁买到了假药,或者哪家药房或者药铺违背良心,公然制假售假等!
但是现在,“买到假药”这种少见的“奇闻异事”竟然发生了。
恰好在这个时间点,而且还是发生在董家的头上!
这两天以来,董诚刚刚掌控了户曹和仓曹的权柄,将之从江州长史和江州司马的手中夺了过来。
在这种敏感的时期,发生这样的事,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么?
董诚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思忖半晌,早饭也没吃,只拿了一个馒头揣在手里,嘱咐祝修远一句后,立即起身赶往衙门去了。
……董诚刚从前门离开的同时,董漱玉刚好从后门走进来。
“爹爹怎么走了?”
董漱玉莲步轻移,缓缓走来,身后跟着春雪和冬梅两个丫鬟,她恰好瞧见董诚的衣角消失在前门外。
“衙门中有急事,岳父大人先一步去了。”祝修远一抿嘴,瞄了眼董漱玉。
“哦……对了,贞儿怎么样了?张神医的药有效果吗?”
董漱玉一边说着话,一边落座。
整个过程十分优雅温柔,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与董淑贞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有劳漱玉关心了,娘子她今早上就已经醒来,还吃了一些东西。依我看,这病怕是好了一半!”
祝修远笑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董漱玉罕见的面露喜色。
……
祝修远和董漱玉两人独处,他总感觉有点尴尬,就连说话都说得不太自然。
董漱玉本就是极为聪慧的女子,心思更是一等一的细腻。通过察言观色,她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祝修远的异常。
“我吃好了。”董漱玉将碗筷一放,“我们去看看贞儿吧!”
“也好。”
祝修远瞥了一眼那只被董漱玉啃了半口的馒头,抿了抿嘴。
老实说,他也想快点结束这场尬聊。
两人一同起身,直接离桌而去。
……祝修远和董漱玉并肩而行,从前门离开,沿着长长的回廊慢慢走着,往东院的方向走去。
一走出前门,雨水哗啦哗啦的声音便纷至沓来。
长长的回廊两侧,滴落的雨珠如同悬挂的珠帘,连绵不绝。
“珠帘”外,则是连绵的小雨,随风飘荡。
往远处看去,似乎所有东西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
呼!呼!呼!
夹杂着水雾的微风轻轻吹过,为祝修远和董漱玉带来一股清爽。
两人精神为之一振,似乎刚才的尴尬也被化解得一干二净。
“这雨似乎下了很久了啊!”
祝修远一边跟着董漱玉的节奏缓慢往前走着,一边东张西望。
“嗯,这场雨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董漱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就是不知道她是为了配合祝修远才这么说,还是真觉得这场雨不同寻常。
“怎么说?”
祝修远来了兴趣。
董漱玉步姿优雅,慢步如蝶舞,走得非常慢。
听闻祝修远的追问后,她侧头瞧了瞧回廊外的雨幕。
“这场雨已经下了好些天了吧,而且看这天色,依旧阴沉,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停,这种情况……”
董漱玉说着,整个人连同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停顿下来。
082 招风
祝修远侧头瞥去,见董漱玉那远山般的眉头轻轻蹙着。
“这种情况如何?”祝修远好奇追问。
“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董漱玉回转身体,直面祝修远,脸带忧色。
“只不过每次发生这种情况,就意味着要……要发大水!”
祝修远愣了愣,故作轻松笑道:“发大水?应该不至于吧!”
“希望如此!”董漱玉点头,“不过我们江州城,紧临长江,如果长江之水暴涨……”
董漱玉说不下去了。
祝修远忽然想起,董一和董二曾给他说过的有关董漱玉的往事中,有这么一件事:鄂州曾有一位公子欲娶董漱玉,都下聘了,结果鄂州发大水,那位公子不幸被淹!
……
发大水的话题有些沉重,两人都不愿再继续聊下去。
两人沿着走廊继续往前走,微妙的气氛又有陷入尴尬的危险。
“对了,义兴县‘黄龙山’和‘青龙山’的紫砂矿找到了吗?”
祝修远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义兴县的‘黄龙山’和‘青龙山’都已经找到了,并将之买了下来。我们派去的工匠正在全力开掘两山,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所收获。”
“如此甚好!”祝修远点了点头,“如果紫砂矿发掘出来之后,我们万不可泄露任何消息,一切需保密而行!”
“这是为何?”董漱玉奇道。
“因为紫砂壶的价值太高了!自古物以稀为贵,这紫砂矿本就极为稀少,烧制而成的紫砂壶自然也极为稀少。并且紫砂壶十分精美……怎么说呢,你可以将之当成玉石来看待……”
“原来如此!”董漱玉缓缓点头。
当他们沿着回廊路过府中花园的时候,董漱玉又说道:“修远,等‘黄龙’、‘青龙’二山掘开之际,可能还需修远你亲自走一趟义兴县方可。因为工匠们并不认得紫砂矿究竟是何模样,自然无从开采,到时候就要麻烦你了。”
“这是自然,到时候我亲自去一趟……”
两人就“紫砂矿”之事继续聊着。
继而又聊到茶庄的生意上面,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将尴尬驱散得干干净净。
等走到东院的时候,祝修远通过聊天得知,原来董氏茶庄的生意竟越来越好了。
新茶的名头也以罕见的速度四处传播。
目前,除了周边几个州县的熟客常常光顾茶庄之外,更远的州县,诸如岳州、潭州、袁州、抚州、歙州、衢州等,皆有客人前来茶庄购茶。
甚至还有远从润州健康城而来的客人。
他们或是当朝权贵的门客,或为豪门富绅的仆从,对新茶热情高涨,无不趋之若鹜!
祝修远不由想道:“炒茶的火爆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古人都这么喜欢饮用新茶的吗?岳父大人只是一个录事参军,而我……别提了。以后不知能不能守住这份家业……”
祝修远隐隐有些担心。
……
“姑爷,大小姐!”
秋雯忽然走来,见到他两人后,明显楞了一下,有个不自然。
祝修远和董漱玉闻声看去,只见秋雯手中提着一个茶壶,壶嘴中冒出股股白气。
“是秋雯啊。”
祝修远觉察到了秋雯那丝不自然,但并未点破。
与董漱玉一起走进董淑贞的闺房后,抬头一瞧,他两眼顿时一呆。
愣了一会儿,心中立即联想到秋雯刚才的不自然。
083 故事
祝修远看到了什么?
只见董淑贞床前的空地上,两张小茶几拼接在一起,组成一张“大桌子”。
上面摆满了瓜子、梅干、桂花糕、菊花糕等各色干果和糕点。
董淑贞坐在床榻上面,背靠床头,手中抓了一把瓜子磕着。
两张小茶几拼接而成的“大桌子”上,还有一个装瓜子壳的果盘。
夏舞这丫头也正忙活着,她抱着一张椅子的靠背,正往床前搬去。
祝修远抿了抿嘴,他一看这阵仗顿时就明白了。
那些干果和糕点,应该就是听他讲故事的时候,用来将嘴塞满的零嘴……
祝修远不由扶额。
有必要搞这么大阵仗么!
祝修远扶完额之后,竟然很快就淡定如常了。
有妻如此,祝修远早就习惯了。
他忍不住瞥眼过去,瞧了一眼董漱玉。
此时,董漱玉也正好侧头向他看来,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祝修远从董漱玉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一抹……难以描述的神色,大概意思是:家妹胡闹,让修远你见笑了……
“是夫君回来了吗?快快……接着讲那‘射鸟英雄传’……”
董淑贞因为是背靠床头的姿势,所以她的头被隐藏在床帐后面。
祝修远可以看见她的手,但她却看不见门口的祝修远。
“娘子,你才刚好一点,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祝修远走过去。
“不嘛,我就要听故事。蓉儿他爹将蓉儿许配给靖哥哥之后到底怎么样了啊?夫君快讲快讲……蓉儿和靖哥哥成亲……了……吗?”
董淑贞将头从床帐里探出,瞧向走过来的祝修远。
当她那句话说到最后面的时候,她又看见了董淑玉,也亦步亦趋走过来。
董淑贞以前在家中,除了最怕爹爹董诚以外,第二怕的就是姐姐董漱玉了。
因为爹爹和姐姐都可以管教她。
所以,董淑贞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姐姐,你……你也来了啊!”董淑贞赔笑道。
“哎!”
董漱玉轻轻叹了口气,因想到自家小妹大病初愈,如今又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她,为此,董漱玉实在摆不出“严厉姐姐”的架子来,将之训斥一通。
更何况……如今小妹都是有夫君的人了,她作为姐姐,当着妹夫的面,如何能够开口教训小妹呢?
只是苦了修远啊!
董漱玉不由侧头瞥向祝修远。
然而,祝修远却是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一屁股坐上董淑贞的床沿,从茶几上的果盘中抓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糕的糕点,囫囵吃了。
并笑道:“既然娘子急于知道下面的情节,况且又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那我就接着讲一段吧。不过你切不可因为贪听故事而忽略了休息,你如果感觉到累的话,就需立即睡觉。”
“好的,好的,我听夫君的!”
她说完后,还偷偷窥了一眼董漱玉。
董漱玉不由摇头苦笑,心说自家妹子果然不再仅仅只是自家妹子了。
“贞儿,你感觉怎么样?我看你这病好了许多。”董漱玉随后问道。
“嗯,我也感觉好了许多……”
董两氏姐妹在床前聊着,祝修远则眼神示意了一下秋雯和夏舞。
两个小丫鬟立即忙碌起来。
秋雯将那茶壶放在小茶几上,并取出五只茶杯,一一倒满,顿时,整个卧室中茶香四溢。
084 分享
秋雯忙碌着,夏舞也没偷懒。
她继续搬着椅子,除了将那张搬到一半的椅子搬过来之外,夏舞还又搬来一张,放在茶几另外一边,这是为董漱玉准备的座位。
“好了,贞儿,你……”董漱玉抿了抿嘴,她其实想说:“你好好休息吧”。
可又一看床前的小茶几,明显小妹和修远他们要胡闹一阵的,说“休息”的话,似乎不妥。
“你们忙吧,我就先去茶庄了。”最终董漱玉改口,起身准备离开。
“姐姐,你好不容易来了,要不留下了一起听故事吧。”
“故事?”
董漱玉发愣,猛然想起刚才她和祝修远进来的时候,董淑贞曾催祝修远接着讲一个什么故事来着。
好像里面还有几个人物,叫做什么“蓉儿”和“靖哥哥”的。
“还是不用了吧,茶庄还有些事……”
“可是真的很好听啊,姐姐留下吧。”
董淑贞捏着董漱玉的裙摆,不愿撒手,并开始安利起来。
她真的非常喜欢这个故事,因此就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可是……”董漱玉为难,这是故事好不好听的问题吗?
“漱玉,如今雨大路滑,出门不便。况且茶庄已经步入正轨,无须漱玉你时时盯着,偶尔少去一天,应该并无大碍吧。”
祝修远也开口留人。
秋雯和夏舞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抹激动和兴奋的神采。
她俩不为别的,只为又有一个人可以听到这个美妙的故事了。
这是一种潜藏的“分享”精神。
董漱玉听了祝修远的话后,微微一愣,瞧了他一眼,见祝修远不像是开玩笑的……
于是董漱玉就答应下来:“那好吧,我就留下来听一听这个故事,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吧。”
董淑贞自然很激动,连忙催促祝修远开始。
等众人落座之后,祝修远一边喝着茶,一边嚼着干果,将那个故事娓娓道来……
董淑贞、夏舞、秋雯三主仆,自然听得聚精会神。
特别是董淑贞,她高烧不退那会儿,心中还念念不忘这个故事呢,如今再听后续剧情,心中不免生出一番感慨。
秋雯和夏舞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听着姑爷讲的故事,她们觉得此时此刻无比美好……比过节的时候还更让人期待和激动。
至于董漱玉,她并不知道前面的剧情,是从中间开始听的。
对一般人来说,铁定听得一头雾水,但她心思细腻,为人又极聪慧,通过祝修远每句话中的蛛丝马迹,她硬是还原了大部分前期剧情……
听着听着,董漱玉也不免沉浸在故事情节之中……
外面下着小雨,雨水从屋檐上滴落,轻微的雨声从窗户外传来,滴答滴答。
他们则在房中围坐一团,喝着茶水吃着糕点听着故事……
这一幕真的十分温馨和舒坦。
对董淑贞她们这些娱乐活动匮乏的古人来说,此情此景,简直不要太美妙!
……
不过与此同时,对某些人来说,这个世界就不太美妙了。
而是充满了焦虑与担惊受怕!
江州城中某处宅院。
江州州衙司功参军事王虎,赋闲在家。
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按理说,王虎作为司功参军事,本应该在衙门里埋头苦干的。
但王虎称病在家了。
宅院后厅,王虎背着手走来走去,面色十分焦急。
若不清楚内情的人乍见王虎这幅模样,非得以为他便秘了不可。
某个时刻,王虎问道:“人来了没有?”
“大人,还……还没有来!”
“你去大门口守着,那人一来的话,就立即带他来后厅!”
“是……大人!”
门外仆人的脚步声远去了。
王虎的整个世界中,就只剩下连绵不绝的雨声,淅淅沥沥的,似乎永不停歇……
十分令人烦躁!
“大人……大人,人已经到了。”良久之后,门外传来仆人的声音。
085 考课
吱呀!
房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此人做小厮仆从打扮,倒是挺年轻的,比较瘦,看起来十分精明干练。
与王虎的慌乱相反,此人显得很是淡定自若,进王虎的家门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轻松自然。
“张兄!”王虎忙一拱手,姿态摆得很低,“张兄快请进,快请进,老弟已经等候多时了!”
“王大人!”这位张兄轻飘飘一拱手,算是回礼。
两人客气寒暄一阵,分宾主落座。
“张兄。”王虎笑呵呵一拱手,“不知长史大人……是如何说的?有什么吩咐没有?还请张兄告知!”
王虎等了许久,等的就是这个答案。
“王大人,你且莫急。”
那张兄十分淡定,“什么时候你王大人也如那惊弓之鸟了?惶惶如丧家之犬!想当年的王大人,啧啧,那可是意气风发啊!”
不清楚两人之间交情的人看来,这位张兄一定是在讽刺和挖苦王虎了。
其实不然。
“张兄,你就莫要取笑老弟了!”王虎脸色难看,“黄兄和李兄的遭遇在前,老弟我……我这心里害怕啊!”
王虎重重叹口气。
接着说:“自那祝修远不知从哪儿蹦出来之后,我和黄兄、李兄三人,就接连遭受毒手……如今老弟我呀,都不敢踏入衙门半步,就怕撞见那祝修远,又被他给迫害了!”
王虎所说的“黄兄”和“李兄”,指的是上一任司仓参军事和上一任司户参军事。
如今,“仓、户”二曹的参军事,都已经命归黄泉了,还全都是拜祝修远所赐。
“硕果仅存”的司功参军事王虎,他能不着急么,他能不害怕么!
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王大人,你还真成惊弓之鸟了?难道你不知道,那祝修远这几日都赋闲在家么?他根本就没有去衙门,王大人你怕什么!”
“真的吗?这是为何?”王虎十分惊诧。
糗大了,人家都没去衙门呢,他就怕得在家做起了缩头乌龟……
“王大人,你还记得长史大人前几天的交代吧?”那张兄忽然阴恻恻一笑。
王虎猛然一愣,点头道:“自然记得。”
“那就是了,他祝修远的娘子喝了假药,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那张兄顿了顿,接着说:“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就连长史大人都没有料到,祝修远会在家里陪着他家娘子……”
“原来如此!”王虎点了点头。
“只不过……那祝修远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得到了鄱阳王的赏识,王爷已经派出王府中的张神医为祝修远的娘子诊治过了!”
“鄱阳王!”
王虎大惊失色,骇然色变。
单单一个祝修远就将他吓得缩在家做起了缩头乌龟,现在可好,竟又给祝修远加上一个“得到了鄱阳王赏识”的光环……
这还怎么玩!
“王大人,你且放宽心,一切有长史大人在呢,就算那祝修远得到了鄱阳王的赏识,可那又如何,长史大人终究会护着你的。”
“张兄,长史大人究竟是怎么说的?”
“王大人,长史大人说你赋闲在家也是可以的,这几天是关键时期,你远离那是是非非的衙门,也算得上是明智之举!”
王虎舒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舒完,他忽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忙追问道:“那祝修远……祝修远会查到我的头上吗?我可是听说了,说那祝修远曾过问过‘考课’之事。”
“王大人你就放心吧,考课之事,事关重大。而且王大人你在其中的功劳不小,可是让刺史大人都满意了的。就算那祝修远再怎么厉害,他也不可能得罪刺史大人吧。所以王大人你就放心吧,一切都有长史大人和刺史大人在前面顶着呢!”
王虎这下终于放心了,轻抚着胸口。
心道:“考课之事是我最大的把柄,长史大人和刺史大人都从其中得到了好处,我和他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们应该不会丢下我不顾的……”
如此一想,王虎更加心安了。
至于假药之事……则不值一提!
不过王虎错了,他恰恰就栽在这假药之事上面。
……
……
话说董诚派出去调查假药之事的人,已经找到了一些证据。
再需得一两日,就能找到足以扳倒王虎的铁证。
而这个时候,长史大人花朝仕,司马大人万谦,还有刺史大人方塘等,他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另外一件要人命的大事上面——
那便是考课之事!
他们在考课之事上动了手脚,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他们心虚!
于是,董诚故意放出风声,营造他出正在调查此事的假象。
因为董诚是州衙录事参军,录事参军拥有监督州衙众官的职责。
所以董诚只需稍稍给出几个信号,就能让刺史、长史等手忙脚乱,心里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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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故事
董诚故意将这趟浑水搅得更浑,让人看不清真相,摸不清头脑。
那么,刺史和长史,就会暗中观察,不会打草惊蛇。
他们的视线被“考课”之事吸引注了,自然无暇顾及假药之事。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董诚的手段罢了。
董诚的真实目的,其实就是调查假药之事!
丢出调查“考课”之事的假象,只为掩人耳目而已。
这一招“声东击西”之计,被董诚玩得炉火纯青。
江州刺史、长史、司马等,皆不幸中招。
……
对于此事,祝修远并不知晓。
他这两天都在家监督董淑贞喝药。
其余时间,众人就聚在一起聊天讲故事。
看着董淑贞一天天变好,祝修远的心情也跟着变好,心情一好,他看什么都顺眼。
于是祝修远就开始享受起这难得的惬意时光来。
……
……
转眼三天时间过去了。
董府。
东院。
“娘子,这是最后一剂药了,来,喝了它吧。”
祝修远亲自端着一个小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子药汁,用嘴吹了吹。
“夫君,人家都好了,你摸摸……”
董淑贞拉着祝修远的手,将手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触手温度正常,董淑贞的高烧的确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然后她用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看着祝修远,满是期待和渴望之色。
期待什么?
自然是期待祝修远“认可”她的病已经彻底好了的“事实”!
渴望什么?
自然是渴望不要再喝药了,不再被“圈禁”在这“病床上面。
“张神医早就说过了,最后三剂药是为了祛除病根用的。你现在看起来的确是好了,可是病根犹在,如果不将之祛除干净的话,以后还会复发的……”
“可是……好苦……”董淑贞委屈巴巴。
“娘子,你要这样想,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最后一剂药了,你喝了之后,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可是若这病根不除,以后你还要喝很多这种药的……娘子你怎么选?”
祝修远循循善诱,并煞费苦心。
董淑贞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大眼扑闪,犹豫片刻,说道:“那……那好吧……”
祝修远忙将药碗端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勺子。
“不,我要一口气喝完。”董淑贞往后缩了缩。
“也好!”
咕咚咕咚!
董淑贞紧闭了两眼,自己捏着自己的鼻子,大口大口将苦涩的药汁吞入腹中。
祝修远、秋雯和夏舞等,则露出满意的微笑。
很快,整整一碗的药汁被她灌完。
祝修远又端来一碗糖水……
在刚才的整个过程中,董淑贞灌完整碗药汁之后,她就一头栽入祝修远臂弯,两手紧紧抓住祝修远的腰。
同时小小的身板还故意轻轻抖动着,就像是喝了毒药并发作了般……
祝修远哭笑不得。
不就是一碗药么,有必要像这样要死不活的么?
还伪装成喝了毒药之后发作的反应,这……真让人无语!
“娘子,起来喝糖水了。”祝修远笑道。
“嘤……”董淑贞立即将头抬起,像是小狗就食一般,脑袋往前一伸,一口就咬住了糖碗边缘,大口大口的灌着糖水……
糖水喝完,董淑贞仍旧缩进了祝修远的臂弯,满脸委屈,可怜兮兮。
并仰着脸蛋看着祝修远,好像祝修远对她做下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一般。
“娘子,我们来听故事啊?”
祝修远抖了抖肩,低下了头去,以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
“唔……好呀好呀!夫君快讲故事!”
董淑贞一下子从祝修远臂弯中蹦了起来……
于是——
秋雯和夏舞忙碌了起来,干果、糕点、茶水等零嘴儿,一一摆了出来……
“射鸟英雄传”的故事,不算长也不算短,通过这几天的努力,已经讲到了末尾部分。
087 暴雨
良久之后。
“……就这样,蓉儿和靖哥哥在桃花岛上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祝修远讲完这句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他抓起一把秋雯剥了壳的瓜子仁,全部送入嘴里,细嚼慢咽,吃完后,还喝了一口茶水。
董淑贞、秋雯、夏舞三女,则直勾勾的盯着他静待下文。
“夫君,接着讲啊。后来怎么样了,蓉儿和靖哥哥生孩子了吗?”董淑贞催促道。
“完了啊!整个故事到此为止,结束了!”
祝修远两手一摊。
“完……完了?”
董淑贞嗑瓜子儿的动作骤停。
秋雯和夏舞也一脸错愕。
完了!
她们听得正爽呢,这个故事就完了!?
……
……
假药之事这条线,也到了收网的时机。
这件事儿,虽然是祝修远假手于董诚的,但在之后的时间里,祝修远并未过问此事。
大致流程,就是董诚收集到了足够的铁证,往刺史方塘面前一丢。
方塘无话可说,况且此事并未涉及到他所关心的“考课”之事,所以爽快发签捉拿了王虎。
可怜那王虎,都躲进家好几天了,本以为可以躲过此劫,结果还是被“天降陨石”砸中!
拿下王虎后,长史和司马都同时松了口气。
只要“考课”之事不败露,那就没有问题。
缓过劲儿来的刺史、长史、司马等,在面对王虎的时候,纷纷下了死手……
整个事件,虽然凶险,但最后董诚只给祝修远说了下结果。
祝修远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这件事儿就这么了结了!
……
随着董淑贞的病情彻底康复,祝修远心里重重松了口气的同时,他心里也知道,是该回到衙门上值了。
这天,祝修远和董诚一起来到衙门。
祝修远刚一来到他的仓曹,就听说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江州、鄂州、岳州、洪州、饶州、抚州、宣州等地,还有长江以北燕国的黄州、蕲州、舒州等地,从昨天晚上开始,连绵多日的小雨,竟然突然变成了瓢泼大雨!
就像老天爷在天上打翻了一只只水桶似的,是真正的瓢泼大雨。
其实在今早起床的时候,祝修远就知道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因为那个声音太大了,想不听见都不行。
只是令祝修远悚然而惊的是,这瓢泼大雨的涉及范围竟然如此之广。
附近这么多州县,竟是一个都没能幸免。
更有一点让人越想越怕,那就是这几个州县大都在长江南北,或者鄱阳湖附近,要是这瓢泼大雨连下几日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祝修远不由想起几日前,董漱玉望着连绵雨幕,曾发出过一个预言……发大水!
目前来看,这条预言已经实现了一半!
这件事太严重了,太大条了,这天灾一来,附近几个州县恐怕无法抵挡!
到时候势必又是生灵涂炭……
“大人?大人?”值房外忽然传来仓曹上佐刘文同的声音。
“何事?”
“大人,录事参军大人使人来请,说刺史大人召集大人们商议暴雨一事。”
“哦,知道了,这就来。”
祝修远立即动身,披上蓑衣先去了岳父大人的值房。
在路途中,祝修远心想:“遇到这种天灾的话,衙门中的明争暗斗,恐怕都会为之让路吧,大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毕竟如果真的发了大水的话,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一路想着,祝修远来到岳父大人董诚的值房。
“岳父大人!”祝修远除下蓑衣,拱手一礼。
“贤婿来了。”董诚点了点头,示意主修远先坐。
稍等了片刻,其余四曹的参军事也纷纷到齐了。
“既然人已经到齐,我们这就出发吧,莫让刺史大人和诸位同僚等久了。”
董诚大袖一挥,当先领队而去。
祝修远紧跟其后,后面则是其余五曹的参军事。
他们一路来到衙门的后堂。
走进后堂大门,放眼一看,刺史大人已经高坐上首。
刺史方塘,祝修远见过几次,倒还认得。
至于下面一左一右坐在首位的两人,祝修远看起来很面生。
但他也能猜出,这两人铁定就是那江州长史花朝仕,以及那江州司马万谦了!
这段时间,他二人非常低调,以至于没有来过衙门几次的祝修远,这次才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两个。
088 衙门【明天上架!】
另外,三班衙役的领头人也都到了。
祝修远顿时了然,这次“开会”,几乎将衙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叫来了。
祝修远落座后,忽然察觉到,有两股视线向他射来,利剑一般。
他警觉的顺着视线看过去,却原来是花朝仕途和万谦在看他,目光炯炯。
“这两人有鬼!”
祝修远心中暗道。
并在暗中提高了警惕。
转了转眼珠,祝修远又开始暗中打量在场众人。
刺史方塘、长史花朝仕、司马万谦三人,面色巍然不动。
似乎即将到来的天灾对他们来说,就如同那家常便饭般稀松平常,不值一提。
接下来就是岳父大人董诚,他也是十分淡定。
其余五曹的参军事,他们普遍忧虑重重,或紧绷着脸面,或紧锁着眉头,默默的低头不语。
至于三班衙役的头儿,差不多也是这种表情。
“既然,大家已经到齐,我们这就开始吧,毕竟这暴雨可还没停!”
刺史大人方塘发话了。
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怎么看,都不像个称病在家的病人!
“可能你们都听说了,我江州周边的州县,从昨晚上开始,无一例外,全都在下暴雨。”
众人纷纷点头,却没有人开口搭话。
“但是,本官想告诉你们,这件事不简单,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更糟,更严重。”
祝修远注意到刺史方塘的脸色刚才变了一变,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了。
底下众人听罢,顿时一片哗然。
发大水呀!
生灵涂炭呀!
房倒屋塌呀!
粮价飞涨啊!
淹没农田呀!
这些难道还不够糟的吗?
“其实……这场暴雨波及范围之广,远超我江州周边的州县。本官刚才接到紧急密报,原来……长江上游的梁国境内,竟也下起了大暴雨……”
此话一出,众人再度哑然色变!
长江上游也有大暴雨!?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长江水位铁定暴涨啊!
而江州城紧临长江南岸,地势又不是很高……
也就是说,一场水灾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了!
祝修远抿了抿嘴,心道:“我的个乖乖,大水无情啊!即便是现代社会科技发达,拥有许多远超古人想象的手段和资源……但即便如此,若遇洪灾之年,淹死几个人的新闻也时常见诸报端……”
“刺史大人,既然长江上游也下起了大暴雨,那么长江水位暴涨必然无可避免。我江州城地势特殊,一旦受灾,后果将不堪设想!刺史大人,我们应当早做准备才是!”
祝修远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岳父大人起身拱手,一言击破持续了好一阵的沉默。
“董大人所言极是!”方塘盯了眼董诚,视线一转,瞅向长史和司马,问道:“花大人,万大人,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花朝仕皮笑肉不笑的说:“下官也认为董大人所言极是。”
万谦附议。
“刺史大人,当下对我江州来说,具有威胁之事有二。”花朝仕又朗声说道。
“其一,是昨夜开始的瓢泼大雨。若大雨久不停歇,我江州百姓必将遭受诸多苦难。所以,我们需做好防灾和救灾的准备。”
“其二,刺史大人方才所言长江上游暴雨之事。如此看来,长江水位暴涨将无可避免,并且水势必定来势汹汹……”
“我们应当立即高筑河堤,疏通水道,疏散长江沿岸百姓……”
花朝仕滔滔不绝,唾沫横飞!
充分展示了他的身份职位——江州长史。
长史之职,是刺史大人施政的第一佐官!
既然是第一佐官,那么花朝仕所说的话必然分量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