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殷勤
摇了摇头,将各种思绪抛出脑海,祝修远举步走进董淑贞的房间。
“娘子,我回来了!”祝修远大声喊道,心情莫名放松。
“夫君!”
祝修远关上房门,刚一转身,就见一个小小的身躯扑了过来。
像个树袋熊般“挂”在了祝修远身上。
祝修远往后退了一步才堪堪站稳。
忙低头看去,“挂”在他身上的小小身躯,不是董淑贞还能是谁?
“怎么了这是?你怎么下床来了?”祝修远下意识搂紧了她,怕她掉下去。
“夫君……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嘤嘤嘤……”
董淑贞边说边哭。
因为头脸紧贴祝修远胸膛的缘故,导致说话的声音有些“闷”。
“你知道什么了?快下来,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祝修远咧了咧嘴,轻轻拍着她的背,心说这娘子太胡闹了……
“不,妾身不下去……”董淑贞哭道。
“夏舞和秋雯看着呢,你也不害臊?”
祝修远往房门的方向扫了一眼,见两个小丫鬟,正蹑手蹑脚的跨过门槛,好奇探出头来,往他们这边瞄着。
不过,一听祝修远的话,两个小丫鬟逃也似的跑开了。
“我不……”董淑贞蹭了蹭。
“娘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祝修远心里非常奇怪,忍不住胡乱猜测。
“嘤嘤嘤……夫君,我都听说了……”董淑贞哭道。
“你听说什么了?”祝修远十分诧异。
“……”
董淑贞一边抽噎,一边将夏舞所说之事讲了出来——
就是祝修远勇闯鄱阳王军阵,求得神医为董淑贞诊治的事迹。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这不是没事嘛!”祝修远轻拍她的背抚慰道。
“可是……可是万一鄱阳王最后没有赏识夫君,夫君你就……”董淑贞越说越怕,越怕就越用力往祝修远怀里蹭。
“没有万一!娘子,我没有事,你最后也没事,此事皆大欢喜啊。”祝修远哈哈笑道。
“可是为了救我,夫君你……”
董淑贞将小脸蛋抬起来,仰望着祝修远,眼圈红红,脸上残留着丝丝晶莹。
祝修远瞬间认真。
单手捧着董淑贞半边脸蛋,先是替她擦去眼角的晶莹。
接着又十分严肃、一板一眼的说:“你我夫妻,本为一体,见你有难,我又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哎……贸然请求鄱阳王,的确冒了很大的风险,可是为了治你的病,冒这点风险又如何呢?”
祝修远的瞬间认真,与瞬间温情脉脉说出的这些话,以及他的一板一眼等。
简直就像一根灵巧的手指,勾动了董淑贞心底那根深藏的心弦……
董淑贞浑身发麻,心里抹了蜜一般甜。
好似整个天空都充满了七色云彩,全世界都亮堂了。
整个人生都充满了意义……
董淑贞含情脉脉的看着祝修远,嗫嚅半晌,最后口吐一言:“夫君,你干脆捅我两刀吧,我保证不会喊痛!”
“嗯?”祝修远脸上的认真之色顿时僵硬,蹙了蹙眉,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董淑贞,恍惚道:“娘子你说……什……什么?”
“或者抽妾身几鞭子也可以,妾身从小到大,就连爹爹都没有打过我呢。夫君抽妾身的话,妾身保证不会喊痛!”
董淑贞似乎没有看见祝修远脸上的懵逼之色,又说了一句。
“娘子你……”
祝修远忍不住用手背贴了贴董淑贞的额头。
董淑贞脑袋往后缩了缩,眼皮上翻,盯着祝修远的手,不停靠近她的额头。
最后,董淑贞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并未躲闪,而是乖乖的呆着不动。
“没发烧啊,娘子你怎么又说糊涂话了?”祝修远面色怪异之极。
哪有让别人捅自己,或者抽自己的,莫不是疯了?
“嗯……”
董淑贞轻轻晃动着小脑袋,摆脱掉紧贴着她额头的手背。
然后说:“夫君,妾身并没有说糊涂话。夫君为了救我,都不怕死,妾身也要有所表示才是……”
祝修远一愣,轻“呵”一声。
随即弯曲了食指,以指节轻轻敲了董淑贞的额头一下。
笑道:“你这是什么脑回路,以后不许再这样说了!”
“哦。”董淑贞点了点头,有些呆。
“好了,快下来吧,都是大姑娘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快下来。”祝修远笑道,还抖了抖身体,掂了掂挂在身上的“树袋熊”。
“不要!”董淑贞反而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他。
“嘶!”祝修远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腰,苦笑道:“我的腰都快断了了,想不到娘子你看起来小小只,却如此沉重,为夫快坚持不住了,哎哟……”
董淑贞吓得一下子就蹦了下来。
然后搀扶着祝修远,关切的问道:“夫君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腰有点酸。”祝修远故作姿态,一手叉腰,好似累的不轻的模样,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快来歇息歇息,妾身帮夫君揉一揉。”
董淑贞忙扶着祝修远往她的绣塌走去,小脸紧绷的认真样儿,看得祝修远想笑,不过忍住了。
“夫君慢点……对,就这样躺着,妾身帮你揉一揉……”
祝修远趴在董淑贞的绣塌上,只觉褥子柔软,大大的枕头带着一抹幽香……
然而,祝修远还没开始“享受”呢,陡然就是一声惨叫:“啊!嘶……”
声色俱厉!
连吸冷气。
“夫君对不起,我按重了吗?”董淑贞吓了一跳。
“没……”
祝修远摆了摆手,猛然一翻身,从俯卧变为仰躺,咧了咧嘴角,一手扶腰,笑道:“不用按了,不用按了,为夫的腰又不酸了……”
不过在心中,祝修远发誓,以后再也不让董淑贞给他按摩了。
董淑贞乃练武之人,手劲儿远非寻常人可比,简直能按死一头牛,最主要的是,她根本不会按。
“哦……”
董淑贞闷闷不乐,因为这次的殷勤没有献上。
100 姨母
“夫君,你冷吗?”董淑贞眼皮一翻,计上心来。
“冷?倒是有点……”祝修远愣道。
“妾身来给夫君暖被!”董淑贞兴奋坏了,一个猛子扎在祝修远侧边,顺手拉过锦被,将两人都盖住。
“额……这?”祝修远无言了。
“夫君~”
董淑贞忽然甜得发腻的叫了一声,接着就开始“动手动脚”,开始“不老实”起来。
良久之后。
祝修远挑了挑眉,瞧了眼正像只八爪鱼般缠着他的娘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刚才祝修远想起身,摆脱掉这粘人的小妖精,但是!
祝修远第一感到了武力值的重要性,也第一次夫纲不振——
董淑贞竟然将祝修远压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老天!
董淑贞其实什么也没干,只是死死缠着他而已,从她眼中的神色来看,董淑贞似乎非常享受这样的相处方式……
祝修远被“娘子大王”强迫了,动弹不得,那就干脆不动吧。
祝修远静静地品味着此刻温馨和宁静。
心中想道:“岳父大人在衙门那种‘权力场’中拼死拼活,维持董府运转下去的‘养分’,就像是从火中取栗……”
“虽然艰难无比,但岳父大人也在衙门中待了几十年……我之前还想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但是现在看着娘子安静、满足的神色,还有此刻的温馨和宁静……我似乎明白了!”
“为了家人而拼搏么?岳父大人永远是我学习的目标和榜样!”
祝修远心中瞬间燃起了斗志。
前方,即便满是荆棘,但也要踩出一条路来!
即使被扎得满身是血,仍旧要往前淌,如此方显男儿本色!
“小姐?姑爷?”忽然,外面传来夏舞的声音。
“是夏舞啊,什么事?你进来吧。”祝修远吩咐道。
“是,姑爷!”
夏舞答应一声,把房门推开一条缝,先探进来一颗头。
夏舞看不见床帐里面的情景,于是整个身子都走进房间,顺手关上房门。
她蹑手蹑脚走向床帐,脸上已经带上了一抹姨母笑。
刚才她和秋雯逃走的时候,所见的那一幕……嘿嘿……
当她瞧见小姐和姑爷相处的情景后,脸上的姨母笑更甚。
甚至都快遮掩不住了,只差没有发出声儿来。
“夏舞你笑什么?对了,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西院那边使人来传饭了?”祝修远狐疑,总觉得夏舞有点怪。
“啊……”夏舞脸上的姨母笑顿时收敛,视线下移,瞧了瞧正舒舒服服缠着姑爷的小姐,见小姐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于是又盯向姑爷。
“姑爷,府中来客人了,老爷使人来叫姑爷去前厅见客。”夏舞笑道。
“客人?什么客人?”祝修远疑惑。
往常董府也经常来客人,不过大多是董诚的同僚下属,这些客人登门的时候,祝修远一般不需要出去见客的。怎么这次叫上他了?
“姑爷,是鄱阳王府的大管家,亲自登门拜访了,并指明要见大小姐和姑爷。大小姐刚好从茶庄回来,此时恐怕已经在前厅了……”夏舞说道。
“鄱阳王府的管家!”祝修远惊呼。
祝修远心里一激动,忘了还有个“娘子大王”正死死压制着他,因此他“惊坐而起”的动作半途而废。
又重重“躺”了回去,发出“噗”的一声响。
“夫君……你要去哪里?被子里不暖和吗?”董淑贞呢喃。
“娘子,鄱阳王府的管家来了,你快放开为夫,我要去见客,让人家等久了的话,可就失了礼数了,乖,先放开为夫……”祝修远笑道。
“不要!”董淑贞抱得更紧了一些。
“好了,别胡闹了,这位王府管家可是你我夫妻的恩人呢?人家亲自登门,我们岂有不见之礼?”祝修远耐着性子解释。
“恩人?”董淑贞一愣。
“对呀,娘子你想,张神医性格傲然,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当初没有王府管家的引荐,为夫又如何能够请动张神医呢。就连为夫获得王爷的赏识,其中都有王府管家的功劳。”
祝修远开始胡说八道了,不过都是为了哄董淑贞而已。
“真的吗?”董淑贞天真的问道。
“真的,快起来吧。”祝修远嘴角已经戳起了一抹笑容。
“那好……”
……祝修远顺利脱身,往董府前厅走去。
董府前厅。
董诚和董漱玉早已经到了。
祝修远踏入前厅大门,一抬眼,就看见了鄱阳王府的管家,正坐在椅子上笑呵呵的喝茶。
“管家!”
祝修远快步上前,躬身行了个大礼。
想当时,祝修远硬闯鄱阳王军阵的时候,时间紧迫,祝修远虽然得到了鄱阳王的赏识,鄱阳王也允了祝修远所请,吩咐张神医为董淑贞诊治。
但最后也多亏了王府管家的亲自带领,带领祝修远进入鄱阳王府,找到张神医,并亲自交代王爷的吩咐……
如此一来,张神医才能那么迅速地来到董府,为董淑贞诊治。
如果没有王府管家的亲自引荐,祝修远寻找张神医之旅,可能不会那么轻松。
因为你分量不够,人家张神医偏要认为你在说谎,你也没处说理去。即便最后去了,可也耽误了时间不是?
在董淑贞当时的情况下,实在没有很多时间可供耽搁下去了。
“祝公子,不必多礼,请坐吧。”
王府管家微胖,面容上笑呵呵,看起来像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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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登门
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王府管家,可是掌握了鄱阳王府实权的人物。
他背靠鄱阳王,就连江州刺史都不敢对他太过小觑。
更不用说董诚了。
董诚才只是一个七品的录事参军而已。
祝修远落座后,从董诚眼中看见了一抹急切的询问之色。
因为董家从未与鄱阳王府扯上过什么关系。
唯一的交集,还是上一次祝修远拦下鄱阳王率领的出征队伍,并将张神医请来为董淑贞诊治之事。
这根本算不得交情。
但如今,王府管家竟亲自登门,大大出乎了董诚的预料。
祝修远则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
“董参军,祝公子,还有董小姐,老夫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此番来到贵府,其实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王府管家笑呵呵,很是随意。
他的身份地位比董诚高了许多,今既来到董府,自然不会太过拘束。
“不知是什么好消息?竟劳烦贵管家亲自登门走一趟?”董诚客客气气的。
“可能你们还不知道,前段时间,王爷将贵府新制的新茶进献给了陛下。”
“什么!”
董诚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满脸不可思议和惊骇。
任何事儿,只要跟皇家扯上关系,那就很难说了,好事有可能变成坏事,坏事也可能变成好事。
总之,一切都不能以常理度之,需时刻小心提防戒备着。
指不定哪天,董家就变成了朝廷诸公斗争的牺牲品。
董诚在衙门中为官多年,对此是心知肚明的。
祝修远的手也跟着抖了一下,眨了眨眼,怎么一下子就直达天听了呢?
而董漱玉也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王府管家会指名点姓要她也来此见客了。原来是和炒茶有关!
“董参军稍安勿躁,王爷未经你们同意,就将炒茶进献给陛下,这倒是王爷思虑不周了。”
王府管家依旧笑呵呵。
但在坐众人都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满。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因为董诚刚才的举动太异常了,那是惊讶、惊骇,并非惊喜!
“不敢!”董诚立即拱手:“王爷此举,对炒茶的名气是有帮助的,下官怎敢怪罪王爷!管家莫要吓唬下官了。”
董诚暗中摇了摇头,将新茶进献给陛下的话,这算是一种机遇,同时也有可能产生新的危急。
但如今事情都发生了,无可挽回,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至于怪罪鄱阳王?
谁敢啊!
再说,炒茶名气日增,迟早要传播到皇宫中去的。
王府管家微微点头,并不以为意,接着笑道:“陛下对贵府的炒茶极为喜爱,亲自吩咐,将之列入宫廷内库采买名录之列。”
“老夫亲自登门,其实是受了王爷的嘱托,亲口将此事告知贵府,以免到时宫廷内库前来采买炒茶,贵府却一无准备。”
“原来如此,有劳管家了!”董诚和祝修远一起拱手。
“董参军,祝公子,不必客气。祝公子,王爷对你可是青眼有加啊!”
王府管家上下打量着祝修远,似乎才是第一次见祝修远般,并频频点头,那满意的神清,似乎是在看东床快婿。
董诚暗中一皱眉,提高了警惕。
“王爷谬赞了,下官何德何能,才疏学浅,实在……惭愧!”
“老夫见你们二位,似乎并不太高兴啊?”王府管家忽然奇怪道。
“管家误会了,炒茶能够列入宫廷内库采买名录之列,我董家上下自然高兴。并且,能蒙管家亲自登临寒舍,告知此事,下官对王爷和管家自然是感激的!”
董诚如此一说,王府管家凝起来的眉头稍稍疏散,又问道:“那董参军和祝公子你们这是……”
王府管家常年辅佐鄱阳王,自然是个人精,察言观色的本领出神入化,他已察觉到,董诚和祝修远面带阴云之色。
102 小忙
“管家,不满你说,这炒茶被陛下所喜,并被列入宫廷内库采买名录之列,还有管家亲自登门告知此事等,我董家上下,自然无不欢喜感激,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如今,我江州暴雨连绵不歇,长江水位也即将暴涨,下官这心里……心里实在高兴不起来。还请管家见谅!”
王府管家楞了一下。
再联想到董诚在衙门中的身份,以及密探汇报的消息,猜测道:“莫非,那江州刺史将救灾之事,全权交由董参军了?”
他一直关注着州衙的动静,董诚担任总领防灾救灾之职的消息,其实还没有传到王府管家耳中。
不过因为王府管家一直对衙门的动静,以及衙门众官都了如指掌,如今结合董诚的反应,所以他就做出了这么一个猜测。
没想到一下就被他猜中了。
“管家所言不错,刺史大人将总领防灾救灾之职,交给了下官。”董诚深吸口气。
“哦,原来如此……”
管家恍然点头,怪不得,董诚和祝修远全程都是一幅忧心忡忡的模样。
忽然,他想起王爷临走之前,在书房中对他的吩咐。
王爷曾说过,如果可以的话,可以以鄱阳王的名义,出手帮祝修远一些小忙……
因此,王府管家笑道:“董参军、祝公子,二位在救灾之事上可是有困难?有的话不妨一说。”
董诚和祝修远惊诧的瞧着王府管家,这是……要帮忙?
可是……为什么?
此时,一直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董漱玉也看出了一些名堂。
原来爹爹和修远在衙门中遇到了大麻烦啊!
她眼带担忧之色,视线在爹爹、祝修远、王府管家三人身上转来转去。
董漱玉本身就极为聪慧,虽然她几乎没发一言,但也能“跟上节奏”,竟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至于一直被遗忘……其实董漱玉并不是很在意。男人在谈话,她作为女儿家,自然是不好插嘴的,特别还是有客人在的时候。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王府管家指名点姓,要她来见客的话,董漱玉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瞒董参军和祝公子,其实在王爷临出发之前,曾吩咐过老夫,如果可以的话,顺手帮祝公子解决一些麻烦,也是可以的。”王府管家笑道。
“这是为何?”祝修远奇道。
“祝公子,因为进献炒茶之功,其中也有你的一份。试想,如果没有祝公子你的炒茶,王爷又拿什么去进献呢?”
众人都怔了一下。
王府管家接着说:“王爷并非那贪功之人,因此,曾亲自交代老夫,可以帮祝公子解决一些麻烦。”
“原来如此,下官……多谢王爷的厚爱!”祝修远忙躬身拱手,行了个大礼,这个大礼是给鄱阳王的。
此时此刻,祝修远心中非常感动和兴奋。
他正愁找不到好的办法,解决赈灾之粮筹集的问题呢!
俗话说“瞌睡遇到枕头”,说的就是当下的情况!
“管家,那下官也不推辞了,就当下而言,我们的确遇到一件十分棘手之事。”
“哦?”王府管家嘴角上扬:“祝公子倒是爽快,你说吧。”
“十分棘手之事”呢,作为董家一份子,董漱玉十分想知道这“十分棘手之事”到底是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
对董漱玉来说,婚姻嫁娶的心思黯淡之后,整个董家,整个董家的人,就是她的全部。
“……”
当下,祝修远三言两语,将那件事讲解明白。
讲完之后,他就盯着王府管家的脸,成或不成,就看王府管家接下来的话了。
103 波澜
王府管家脸上的笑容消失,叹道:“此事的确棘手!”
“先是江州五大义仓,贮存的粮食被搬空,紧接着就是洪灾爆发,灾民遍地。此二件事,好巧不巧,竟好先后发生……难!”王府管家摇头。
祝修远和董诚两人目光灼灼,依旧静静看着王府管家。
“也罢,灾民之事,事关江州局势。老夫也不想王爷领兵出征在外之时,大本营却乱成一锅粥。”
王府管家说着,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祝修远、董诚,以及董漱玉三人也跟着起身。
“祝公子,董参军,如今看来,此事的解决之法,似乎也只有打开官仓放粮一途了。走吧,老夫亲自去见一见那江州刺史,相信有王爷的名誉作保,定然可以打开那官仓。”
等的就是这句话。
祝修远和董诚狂喜,拱手道:“如此就多谢管家、多谢王爷了!”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
“好,管家先请……”
……
董诚和祝修远,带着王府管家再次出门了。
此时,天边已经擦黑,然而暴雨依旧,傍晚的风雨格外寒冷。
董漱玉身形消瘦,倚靠着董府大门。
目送祝修远三人的马车缓缓驶离。
待马车转过一个街角,彻底消失不见之后,董漱玉方才折返回来。
她来到后厅,瞧着除了她之外,空无一人的厅堂,董漱玉心中有所触动。
往常这个时候,是董家人聚在一起用晚膳的时间。
可现在,爹爹和祝修远奔波在外,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
而妹妹董淑贞,目前还处在“禁足”阶段,不能离开她自己的房间。
“大小姐,晚膳已经备好……”
一位丫鬟按时进入后厅。
一句话刚说到一半,她瞧了眼除了董漱玉之外空无一人的后厅,后面的话就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董漱玉回过神来,也不去瞧这位丫鬟,只淡淡吩咐道:“且先等一等吧,吩咐庖厨整治一桌好酒好菜,不过要稍晚些,具体时间等我吩咐。”
“是,大小姐……”
丫鬟的了令,躬身退下。
董漱玉也离开后厅,会和了春雪和冬梅后,三主仆莲步款款的去了东院。
此时,董漱玉十分想找个人说说话。
而这个人,目前来看,也就只能是妹妹董淑贞了。
……
……
话说祝修远、董诚,还有王府管家三人,冒着瓢泼大雨来到江州州衙。
一路通行无阻,三人很快就见到了江州刺史大人方塘。
正巧,江州长史大人花朝仕,还有江州司马大人万谦也在。地点也是在衙门的后堂。
按理说,此时衙门早已下值,方塘、花朝仕、万谦都不应该逗留在此。
并且看他们三个的样子,似乎在这里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般,处处透着古怪。
董诚、祝修远,还有王府管家三人心中都是一动,暗暗猜测方塘三人逗留在此,久不归家究竟所为何事?
“管家!哎呀,管家大驾光临,下官应当出门迎接才是,失礼,失礼!”
方塘拱着手快步迎了过来,满脸笑容,并客气道:“管家请上座!”
花朝仕和万谦也上前见礼,姿态摆得十分低。
“刺史大人客气,上座就不必了。”
王府管家笑呵呵,当先在花朝仕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方塘等人陪着笑,寒暄一番,也纷纷按身份高低落座。
“不知管家冒雨到访本衙,所为何事?是王爷留下了什么吩咐吗?”
方塘隐晦的瞧了董诚一眼,脸上带笑,对王府管家拱手问道。
王府管家并未搭话,只端着滚烫的茶杯,暖着一双手,似乎并未听见方塘的问话。
董诚立即起身说道:“刺史大人,下官和管家是为了受灾的灾民而来,并非王爷有什么吩咐。”
“哦,原来如此……”方塘点了点头。
方塘、花朝仕、万谦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微微色变。
实际上,经过今天一天的努力,州兵、衙役们已经聚拢了数百的灾民,就安置在城中的城隍庙。
两三天的时间以内,这批灾民不会为吃喝而发愁。
不过这才一天的时间而已,就聚拢数百灾民了,等明天过去之后,灾民的数量估计会上千。
也就是说,此事急迫,董诚已经开始“放大招”了!
王府管家,就是那个“大招”。
方塘、花朝仕、万谦三人微微色变后,心中开始担忧——
鄱阳王府的管家,竟然不顾身份,亲自陪着董诚走一趟衙门……这是准备以鄱阳王府的威名吓唬他们吗?
在方塘和花朝仕制定的计划中,并未将鄱阳王府考虑进去。
但是如今看来,董诚似乎攀上了鄱阳王府的关系,竟能请动鄱阳王府的管家。
这为整个计划增添了一个难以控制的变数。
这就有点难办了。
很明显,王府管家就是为了官仓之粮而来的。
而官仓之粮,恰好就是他们算计董诚的第一步。
花朝仕和万谦哥俩又对视一眼,万谦从花朝仕眼神中解读出一种“不妙”的神色,似乎在说:“看来死守官仓之计行不通了。”
因为鄱阳王府,在江州的影响力真的很大。
就连花朝仕也认为,刺史大人会顶不住压力,从而开官仓放粮。
104 面子
一来,因为这是“陈国律”的规定。
陈国的“王爷”一职,其实是个武官。
不管是亲王还是异姓王,只要派驻到地方上的,一律不得干涉当地政务。
二来,鄱阳王也不擅长处理政务,对衙门中的勾心斗角,更没有什么兴趣。
鄱阳王安置在衙门中的密探,只为收集情报,并不为争权夺利。
收集这些情报的意义,其实是为了维持局势……
但即便如此,陈国的王爷,也是可以影响到当地衙门政务的。
靠的是面子、权威。
还有“稳定局势”这面大旗。
一般来说,当地衙门会“慎重”对待当地驻守王爷的越权。
也一般不会违逆王爷的意志。
就当下“打开官仓放粮”一事来说,这本是衙门内务,但如果鄱阳王府,偏要横加干预的话,衙门一定顶不住王府施加的压力的。
老狐狸花朝仕,正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隐晦的对万谦使了使眼色,并暗中摇头。
“下官下值回家之后,适逢管家亲自登门,亲口告知下官,原来王爷已将下官府中的炒茶进献给了陛下,陛下极爱此茶,御口还亲自吩咐,将炒茶列入宫廷内库采买名录之列……”
董诚接着说道。
似乎是说明,为何王府管家跟了一起来。
但那是重点?
明显的炫耀!
这不,花朝仕和万谦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挑了挑眉。
鄱阳王已经将炒茶进献给陛下了?
陛下极爱新茶?
陛下还将新茶列入了宫廷内库的采买名录之列?
如此一来的话,再想将董府的炒茶配方抢夺过来,可就困难了。
而此事的“始作俑者”,竟又是鄱阳王!
万谦顿时悚然而惊,莫非……
董家果真攀上了鄱阳王府的高枝不成?
……
“方刺史,你将江州救灾的重任交托给董诚,本是你们衙门内部之事。老夫说到底,也只是王爷府中的一个管家,管不到你们衙门之事。”
王府管家说得不紧不慢。
但当他一开口说话,在场所有人都望向他。
他代表的可是鄱阳王,无人胆敢怠慢。
“不过,老夫也了解过了,此次赈灾所需的赈灾之粮,实在难以筹集。老夫知道,方刺史对此事已经做了一些安排。”
“但是,对我们鄱阳王府来说,看的是最终的结果!不管方刺史做了什么安排,我鄱阳王府,都一定要保证江州的局势不乱。”
“而此事之难,就像面对这场天灾般,人力有时穷啊!”
王府管家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
那就是让方塘主动开官仓放粮。
大家都是场面人,没必要说得那么透彻。
花朝仕、万谦两人,皆摇头悻悻然。
祝修远和董诚两翁婿,则脸上带笑,心里十分舒畅。
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其实像董诚这样的做事方式——找强力外援,来压迫自己的上司,以达成某种目的的做法。
本是极为不妥的。
但是现在,整个局势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董诚与方塘等,几乎已经算是半撕破脸皮了。
既然方塘算计董诚在先,董诚也就无所顾忌。
“那依王爷和管家来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理?”方塘眼神躲闪了一下,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恢复。
他还在装蒜。
“简单,就依董诚先前所提,打开官仓放粮,以解灾民饥饿之困!”王府管家十分淡定,认为这是理所应当。
“哎!”
花朝仕和万谦纷纷叹气,一旦打开官仓,他们的谋划可就付诸东流了。
尽管心中不愿,可鄱阳王府势大如山啊!
在花朝仕看来,刺史大人肯定顶不住压力,最后定会如那鄱阳王府所愿,打开官仓放粮的。
祝修远、董诚两翁婿脸上的笑容,则越来愈甚。
困扰他们一整天的难题,看来即将就要完美的解决了!
“可是……”
方塘面色纠结,咬了咬牙,最后搬出那条理由:“可是朝廷早有规定,官仓之粮,非朝廷下旨不可妄动!管家你看这……”
“此事容易。”
王府管家淡定的摆了摆手,笑道:“朝廷那边好说,等此事过去之后,王爷自会上表朝廷,奏明此事,方刺史你尽可放心。”
“哎!”
花朝仕和万谦再度摇头叹气。
花朝仕就知道,在他们看来,“非朝廷下旨不可妄动”,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是在鄱阳王府眼里,不过只是一道上奏朝廷的“表”而已,轻易即可解决。
败了!
花朝仕自己都觉得败了!
他低下了头去,默默叹气。
“不可!”
然而,方塘忽然起身大叫,声音高亢洪亮,敲锣一般。
衙门后堂中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这声大吼,乍一听好似饱含了正义。
饱含了作为一个“直臣”的坚守。
听起来像个为正义而战的勇士。
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方塘这声大吼之中,还带有一丝颤音,并伴有异乎寻常的急切、激动、焦躁。
很像一个人,被说破秘密之后,从而急于遮掩的情景!
“不可,管家,此事万万不可!”
众人懵逼之际,方塘再次大叫。
只不过此次,已经没了刚才那种急切、激动、焦躁之感。
105 直臣?
整个后堂都陷入出奇的安静,方塘那两声大吼还在空气中回荡。
醍醐灌顶般提醒着在坐众人——
方塘拒绝了王府管家的提议!
拒绝了鄱阳王府的提议!
花朝仕猛一抬头,盯着刺史,眼中浮现一抹惊色。
方塘竟然拒绝了王府管家!
竟然拒绝了!
这大大出呼了花朝仕的预料,他微咪着两只小眼睛,死死盯着方塘,似乎要从方塘脸上发现某种端倪。
而那司马大人万谦,先是一脸懵逼,接着就是一阵狂喜!
在万谦看来,方塘拒绝了王府管家,自然是好的。
因为如此一来,他们的计划就可以顺利展开了。
至于祝修远和董诚两人,也是一阵错愕。
“刺史大人,请大人慎重考虑,这可是管家的建议,而管家代表的是鄱阳王府!”董诚语气严肃。
潜在的台词就是:鄱阳王府你得罪不起!
方塘瞥了眼董诚,对管家拱手赔笑:“下官并非有意顶撞管家,只是朝廷律令在前,下官也是十分为难啊!”
管家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方刺史,老夫刚才已经说过了,等此间事了,王爷自会上表朝廷,奏明此事原委。难道方刺史以为王爷是那言而无信之人?!”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已经转为冷厉。
这与他之前笑呵呵的形象截然不同。
透着一种阴森的冷意,直让人心底发寒。
“不敢,下官不敢!就算借给下官一百个脑袋,下官也不敢诋毁王爷!”
方塘忙一躬身,姿态摆得相当底,持礼甚恭,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王府管家脸色稍缓。
接着说:“方刺史,实话给你说了吧,老夫此次陪着董诚登临衙门,过问赈灾之粮一事,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董诚!”
“王爷带兵在外,临行前,曾暗中交代老夫,莫要让王爷的大后方局势,变得混乱。”
“如今我江州,遭受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天灾,灾民无数,急需大量赈灾之粮。而以如今的情况来看,也只有打开衙门的官仓放粮,方才能满足赈灾所需。”
“方刺史?”
“下官在。”
“老夫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下官明白了!”
“那好,方刺史,下令吧。”
“敢问管家,下什么令?”
“你……下令打开官仓放粮!”管家深吸口气。
“管家,朝廷律令在前,请恕下官难以从命!”方塘一拱手,一躬身。
礼仪倒是做的十足。
可他口中所说的话,却违逆了鄱阳王府的意志。
这一点,在坐众人都是始料未及的。
方塘竟如此“刚硬”,太异乎寻常了!
花朝仕和万谦都被吓傻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抹震惊、骇然之色。
刺史大人,竟如此违逆鄱阳王府的意志,他是嫌江州刺史的椅子太硬,硌得屁股太痛了吗?
他知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
那可是鄱阳王府!
饶是以老狐狸般花朝仕的心思,此刻竟也猜不透方塘此举何意。……
祝修远和董诚两人也傻了,方塘竟然……竟然再次拒绝了鄱阳王府。
两人都始料未及。
呆呆对视一眼之后,又齐齐望向王府管家。
管家的脸色已经铁青,他从座位上站起,紧紧盯着方塘。
然而方塘始终保持着躬身施礼的姿势,王府管家只能看见他的脑袋,并不能看见他的脸面。
众人都瞧不见方塘的脸色。
“方刺史!”
管家声音冷厉,已经带上了一抹肃杀之意。
比刚才的冷厉之色又沉重了几分。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道:“老夫再问一遍,你是下这个令,还是不下这个令?”
花朝仕等都暗中吸了口冷气。
这算是最后通牒了吗?
花朝仕眯眼,盯着方塘,不知刺史大人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得罪了鄱阳王府可不妙。
“管家,朝廷律令在前,请恕下官难以从命!”方塘依旧躬着身,拱着手,将脸面遮挡住了。
从他的言行来看,他不卑不亢,坚决维护朝廷律令,表现得像是一个“直臣”。
“好,很好!”
王府管家表面不动声色,一转头,迎上祝修远和董诚的目光,脸上忽然绽放一抹微笑,“我们走!”
说罢,当先往后堂大门走去。
祝修远和董诚懵了一下,瞧了眼方塘等人,草草一拱手,口中说了句:“告辞!”
然后快步离开衙门后堂。
追随管家的脚步而去。
管家显然被气着了,走路走得飞快。
祝修远和董诚小跑了一阵才追上他的步伐。
“管家……”
“董参军莫要着急。”
他能猜到董诚要问什么,直接打断董诚的话头,“此事老夫已有计较,咱们先离开这衙门再说。”
董诚和祝修远见王府管家都这样说了,也就压下心里的疑问,紧紧跟着他的步伐。
“你们紧跟老夫的马车。”出了衙门,临上马车前,王府管家特意交代。
“是!”董诚和祝修远答应下来,不过两翁婿始终猜不到王府管家的葫芦里,究竟埋的什么药。
祝修远坐进马车,不一会儿马车开就开始动起来。
他掀开马车的布帘,往外看去,只见外面暴雨依旧,豆大的雨滴,就像不要钱似的往下直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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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老巢
透过雨幕看向街边的铺子和行人,总有一种朦胧之感。
不过祝修远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常。
这不是去董府的路,也不是去鄱阳王府的路!
放下布帘,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祝修远思忖:“刺史大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就算承受鄱阳王府的怒火,也要拒绝开启官仓,莫非这官仓……也有问题?”
“嗯,有可能……不知管家又要带我们去哪里?又要做什么呢?哎,希望他能想到办法吧……”
一路摇晃,一路分析。
很快,祝修远他们的马车,在江州东城,某间酒楼门前停下。
祝修远和董诚跟着管家走进酒楼。
两人呆呆的,看着管家娴熟的吩咐掌柜,准备二楼的某个雅间,再准备一桌好酒好菜……管家显是此间常客。
而祝修远和董诚两翁婿,则始终一脸懵。
这是……准备请他们吃饭?
因为没有帮祝修远解决赈灾之粮筹集的问题,所以摆宴请客,算是……“赔礼”?
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二楼雅间。
三人客气一番,纷纷入座。
不一时,桌上已经摆满了好酒好菜,酒菜香味儿很浓,勾人食欲。
“董参军,祝公子,此间就我们三人,不必客气,我们先吃,等吃饱了肚子,待会儿才好办事。”
管家举着筷子连连招呼。
祝修远和董诚无奈,只得抓着筷子开始吃喝。
不过,因为管家始终打着哑谜,两人都食不甘味,只吃了个三分饱。
管家倒是吃得非常欢。
祝修远和董诚丝毫看不出,就这么一位吃的心满意足的老人家,曾在衙门的后堂中,语气冷厉,吓得老狐狸花朝仕动也不敢动一下。
好不容易,等管家吃满意了,董诚方才拱手,“管家,赈灾之粮一事……”
“董参军,你打开西侧的窗户,瞧一瞧能发现什么。”管家笑道。
“是!”董诚面色顿时严肃,立即起身。
“岳父大人,还是小婿来吧。”祝修远赶紧起身,从董诚手中揽下此项“任务”。
董诚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祝修远走到雅间的西侧,两手撑着窗户,用力往外一推。
董诚也走了过来,准备瞧一瞧,透过这扇窗户,到底能够看见什么。
只有王府管家瘫在椅子上没有动。
窗户一开,外面的暴雨之声就传了进来。
并伴有不大不小的微风,微风中裹夹着细小的雨雾。
这种风雨吹拂在人的脸上,让人感觉发寒。
“这场江州风雨,已经持续半月有余,究竟几时才能罢休啊!”
岳父大人迎着寒冷的风雨,感叹了一句,语气中满是无奈。
感叹完毕,他与祝修远一起望向窗外——
入眼只见好一座宅院大门!
朱红色的大门,鎏金的铜制门钉,大理石的石狮子,青玉台阶,白墙碧瓦!
这座豪华的宅院大门,正斜对着董诚和祝修远所在的窗户。
不过那宅院大门紧闭,门前无人,董诚和祝修远都瞧不出什么名堂来。
“管家,这是?”祝修远转头看向王府管家,面色疑惑。“祝公子,你且莫急,再等上片刻。”王府管家笑呵呵,瘫在椅子上,仿佛成竹在胸。
祝修远与董诚对视一眼,两人心中稍定。
“快快……”
“你们去那边,你们去……”
“哎哟……”
“娘……”
“你们是什么人……”
忽然,下面的大街上传来一阵哭爹喊娘。
还有行伍之人的指挥口令等,混杂在一起。
祝修远和董诚忙定睛一看,只见一队将士,银盔银甲,正从大街的拐角处快速奔来。
将士们铠甲鲜明,手执铁枪,腰悬长刀,竟是全副武装。
他们喊着口令,踏着整齐的步伐小跑而来,钢铁洪流一般,沿途百姓避之不及。
“这是……”
董诚满面震惊,并咽了口唾沫。
这绝不是衙门的州兵,州兵的装备可没有这么好。
董诚在江州多年的生活经历告诉他,下面大街上的将士,是鄱阳王府的私兵,或者说是家将。
“管家,这……这是王府的家将?!”董诚面色依旧震惊。
“王府的家将?”
祝修远也吃了一惊,极目往窗外一扫,只见手执长枪的家将已经到齐了,足有百人之数。
接着,又是一百多人的弓箭手,以及一百多人的刀盾兵。
足足来了三百多人!
江州的州兵才多少个来着?
五百个是吧。
人家鄱阳王府的家将就有三百多个!
而且这还是鄱阳王出征,带走了一批家将的缘故,不然还会更多。
祝修远张大了嘴巴——
鄱阳王府真是太霸气了!
祝修远两眼放光,有些羡慕。
“不知管家派遣家将来此,所为何事?莫非与赈灾之粮有关?”董诚已经缓过劲儿来,忙拱手询问。
祝修远抹了把脸,心中想道:“对呀,家将们来此的原因才是最重要的。”
管家从椅子上站起,伸了个懒腰:“董参军,祝公子,好戏开场了,我们过去吧。”
好戏?
董诚和祝修远面带疑惑。
紧跟王府管家的脚步,下楼,走到那宅院大门前,接受着道路两侧家将们的“注目礼”。
“启禀管家,属下等已将此宅包围!”
一位家将中的头领越众上前,抱拳禀报。
107 急了
“行了,开始吧!”王府管家淡然吩咐。
“得令!”
家将头领立即喝令众家将动手,只一击,他们就用手中铁枪,破开了朱红色的大门,接着鱼贯般涌入这所宅院。
“董参军?”管家微微侧身。
“管家!”董诚忙拱手答应。
“董参军,你不是为了筹集赈灾之粮一事,而烦恼么?呵呵,这宅院里就有足够多的粮食,董参军还不召集人手,速来运粮,更待何时?”
管家笑呵呵,对董诚挑了挑眉。
董诚楞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惊喜道:“下官明白了!”
斗志昂扬的董诚,立即就招来跟随他的长随,吩咐召集人手及运粮之事。
“管家,此处……是什么人的宅院?”祝修远问道。
“祝公子你就放心吧,这所宅院里面的粮食,你们但取无妨,保管无事。走吧,随老夫一起进去。”
王府管家说罢,当先踏入宅院大门。
祝修远紧锁眉头,瞧了眼大门上方悬挂着的匾额,视线在“方宅”两个鎏金大字上停留片刻。
然后快步跟上管家的步伐跨入其中。
……
与此同时,江州衙门。
衙门大门前的回廊上。
花朝仕与万谦结伴而行,他们脚步缓慢,往衙门的大门走去。
两人均沉默不言,紧锁着眉头,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刚才,在衙门后堂发生的一幕,对花朝仕和万谦来说,算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刺史大人顶住了鄱阳王府的压力,并未打开官仓放粮。
虽然花朝仕疑惑不解,方塘如此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最终的结果对他们来说却是有利的。
忧的是刺史大人得罪了鄱阳王府,也不知鄱阳王府秋后算账的时候,会不会牵连到他们……
“长史大人,此事你怎么看……”万谦忽然停下脚步。
“嘘!”花朝仕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声说:“此处并非谈话之地,万大人你先回府,再换便装来本官府上。”
“明白,下官明白。”万谦连连点头。
接着两人又缓步往衙门大门口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大人……慢点……大人……”
这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声到大声,断断续续,而且很急。
显然那人一边大叫的同时,还在一边跑。
花朝仕和万谦立即顿住身形,回头一看。
却原来是刺史大人方塘,正发足狂奔,往他俩的方向奔来。
方塘跑得太快了,就像身后有条狗在撵着他似的。
花朝仕和万谦愣了一愣,最后两人齐齐拱手,花朝仕说:“刺史大人,不知大人如此急切追寻下官,所为何……”
花朝仕话中最后的“事”字还没有说出口。
那方塘就已经越过花朝仕和万谦。
像是没有看见他俩似的,直接冲出了衙门的大门!
花朝仕和万谦对视一眼,然后又看向衙门的大门。
“大人……等等……”
花朝仕和万谦愣神之际,有人从后面追来,仆从打扮,一路大叫着也冲出了衙门的大门,追赶方塘去了。“长史大人,刺史大人这是?”万谦疑惑。
“有古怪,我们跟上去瞧个明白,走!”花朝仕两道眉毛都凝了起来,并立即举步追了上去。
“长史大人,等等下官……”万谦在后追道。
……
“快快,快,快跟上!”
大街上,花朝仕坐在一辆马车上面,掀开了布帘,连连催促。
“好嘞好勒,大人坐稳了……”
车夫不敢怠慢,使出了十二分的劲儿,全力追赶前面一辆马车,生怕跟丢。
前面那辆马车自然就是方塘的马车了。
从衙门出来,花朝仕就一路跟踪了下来。
花朝仕后面,则是万谦的马车。
三辆马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虽然下着瓢泼大雨,但街上还是有行人的,马车驶过,溅起一片水花,惹来一街怒骂……
跟踪一段距离后,花朝仕环顾四周,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个方向,还有周边的街道与店铺,有点眼熟。
这不正是去那个地方的路吗?
“奇怪,刺史大人怎会如此火急火燎的,赶往那个地方呢?莫非……快跟上!”花朝仕嘀咕。
“是大人!”车夫答道。
又跟踪一段路后,花朝仕已经确认了,方塘去的就是那个地方!
他怎么会……
花朝仕满腹疑惑,忍不住一路跟了下去。
而跟在最后面的万谦,都快吓傻了。
那个地方……刺史大人和长史大人,怎么这个样子就去了呢,大白天的,太……太不注意了吧!
至少也应该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再好好乔装打扮一番,收拾好了心情,并做好充足的安排才行。
这个时候去那地方,能玩得尽兴?
万谦吓坏了,有心吩咐车夫驾车逃离此处,但见长史大人都没有逃,万谦也就硬着头皮跟了下来。
一阵颠簸过后。
万谦是最后赶到的。
待马车停稳,他立即掀开布帘往外面一看……
只见这“熟悉的老地方”已经不再隐蔽了。
几百个州兵正忙碌着,他们肩上扛着一个个麻布袋,用油布裹着防水,不停穿梭于宅院的大门。
宅院大门正对的大街上,已停满了许多带着雨棚的马车。
马车上堆满了一麻袋又一麻袋的东西,虽然堆了很多,但那些州兵却并不嫌多,还在像蚂蚁搬家似的往上面堆。
堆满了一辆,那辆马车就立即驶走……接着就来一辆空车。
如此源源不断。
宅院的大门口,还守着两个盔甲闪亮的将士,手执铁枪……这是鄱阳王府的家将,万谦一眼就认出来了。
“嘶!”
万谦手脚一软,跌坐回去,放下布帘,拍着胸口猛吸冷气。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
比如说,这“熟悉的老地方”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麻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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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搬走
这些麻袋中所装的应该是粮食,这一点很明显。
可是万谦怎么也不知道,这宅院中原来还有这么多粮食呢?
哪来的?
他和花朝仕手中掌握的粮食根本不在此处啊!
万谦抿了抿嘴,颤抖着手,再次打开布帘,只打开一条缝,他凑着偏胖的身子,努力往外面瞧去——
只见刺史大人踉跄着,似乎正对那些州兵们说着什么话。
已经近乎咆哮了,可是州兵们却不为所动。
只有一个州兵,一个劲儿的跟方塘解释,似乎在说什么:“再不搬就要打湿了……”
方塘气急,丢下那个州兵,跌跌撞撞冲进宅院大门。
眨眼间就不见踪影。
接着,万谦又看见花朝仕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由两个长随护着,举了一把大油纸伞,也往宅院的大门走去。
万谦转了转眼珠,踌躇半晌,最后吩咐道:“取伞来!”
……
……
时间拉回两刻钟前。
祝修远跟随管家的脚步,刚刚跨入这宅院大门。
破门之后,鱼贯而入的王府家将们,早已将宅院里的平静打破。
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哭爹喊娘、喊冤、求饶之声,嘈杂交织,声声不绝于耳。
王府管家跨过门槛,往前走了两步。
他站在大门后面的石阶上,伸手一指这满目的雕梁画栋,随口问道:“祝公子,你看这所宅院怎么样?是不是十分清幽?”
实际上,在这雕梁画栋的宅院中,正发生着一些极不和谐之事。
鄱阳王府的家将们,银盔银甲,单手执枪,正羁押了许多人,拉拉扯扯,嘈杂一片。
那些被羁押的人中,有管家和管事模样的人,有小厮和丫鬟,还有一群穿着舞衣,或者抱着各种乐器的妙龄女子。
粗暴的王府家将们,毫不客气,也不怜香惜玉,羁押这些人的动作,就像钳住了鸭子的两个翅膀似的。
只顾生拉硬拽。
全然不管他们如何喊冤、求饶、哭爹喊娘等。
太粗暴了!
祝修远挑了挑眉,自动忽略掉粗暴的王府家将们,以及哭爹喊娘的宅院仆人、舞女等。
单单只“欣赏”这所宅院的建筑与布局。
简单瞄了几眼后,祝修远回答道:“管家,依下官看来,此宅……很是不错,果然清幽,是块风水宝地!”
“走吧,我们去前厅,见一见这宅院中的人。”管家笑了笑。
祝修远慢慢踱着步,一边走,一笔探头四处打量,心道:“哪呢?粮食在哪儿呢?”
管家似乎听见了祝修远的心声,他脚步不停,口中却问道:“祝公子是不是在想,老夫所说的粮食到底在哪儿呢?”
“倒是让管家见笑了,下官这心里……心里的确着急了些。”“老夫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你也不用着急。该有的,很快就会有。”管家忽然回头对祝修远眨了眨眼。
祝修远愣了一下神,待反应过来,那管家已经走进前厅了。
他立即跟上。
前厅中间腾出了很大一块空地。
在这块空地上,呜啦啦跪倒了一大片人。
当先几人,身穿管家和管事的衣服。
后面是小厮和丫鬟。
再后面就是妙龄的舞姬,或身穿舞衣,或怀抱琵琶等乐器。
其中,就属舞姬的人数最多,大约有三四十人。
她们普遍身形消瘦,盛装打扮,彩衣飘飘,很是靓丽,宛如天上的彩虹。
但脂粉味儿也很浓,让祝修远有些不太习惯。
她们身材消瘦,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瑟瑟发抖,很是可怜。
但祝修远总觉得她们有种风尘味儿,就连这种可怜相,似乎也像是装出来的。
至于其余小厮和丫鬟等,也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只有前面那几个管家和管事正常些,还能将腰背挺直。
勤劳而又粗暴的王府家将们,还在忙碌,片刻未停。
一个又一个丫鬟、舞姬或者小厮被扭送过来。
将他们粗暴地按在地上,趴跪着。
很快,地上趴跪的人越来越多,诺大的前厅都快装不下了。
“启禀管家,属下等幸不辱命,已将整个宅院搜查完毕,所有人都抓来了,请管家定夺。”
“哦,可有这些人的花名册?”
“有的,管家请看。”
家将恭敬递上两本小册子,一本记录的是宅院中的小厮和丫鬟等,另一本记录的则是这一批舞姬。
王府管家随手翻了两页,只看了几眼而已,就将它还给那家将。
然后,管家侧头看向祝修远,嘴角带着莫名的笑容。
祝修远一愣。
“祝公子,这里一共有六十三位舞姬,皆是扬州来的瘦马,姿容音色等,俱皆上佳。其中有二十六位还是处子之身。”
祝修远一怔,心说管家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可以从这二十六位还是处子之身的瘦马中,挑选出两位,或为姬妾,或为奴婢,全凭你的心意。”管家笑道。
109 万石
“这算是王爷送给你的礼物吧!”
“你等分站两队,还是处子之身的,站这边,已不是处子之身的,站那边!”管家亲自指挥。
舞姬们尽管瑟瑟发抖,两股战战,但也互相搀扶着,依管家之言,分站两队,丝毫不敢怠慢。
“祝公子,这一边的,都是处子,你可以随意挑选两人。”管家笑容满面。
啥玩意儿?!
祝修远终于反应了过来。
王府管家这老不羞的,不干人事,竟然公然拉起了皮条。
“不,不,不,管家,王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祝修远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下官家中已有娇妻,这些美人……下官无福消受,还请管家收回成命!”
管家闻言楞了一愣。
心说这人是不是傻,“天降美人儿”这样的好事都不要的吗?
不过他很快想起来,祝修远曾为了治疗他娘子的疾病,甘冒被王爷斩于马下的风险,也要请张神医的故事。
可见祝修远与他家娘子的夫妻感情。真的很是深厚呢。
“那好吧!”管家又对家将们吩咐道:“先将她们……押回王府。”
然后又指了指一地的小厮丫鬟等,挥手道:“这些人也弄走,跪在这里实在碍眼!”
“是!”
家将们轰然答应,粗暴的拽着舞姬们纤细的胳膊就往外拖,引发一阵凄厉的惨叫和哭哭啼啼。
“你们都给我温柔点,她们每人都价值几千两银子,弄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王府管家都看不下去了。
人家都那么瘦那么弱了,你们这些大头兵,就不知道温柔一点吗?
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吗!
……
很快,前厅清空,除了祝修远等人以外,一个不留。
“启禀管家,属下们在某座隐蔽的仓库中,发现大量粮食,粗略估计,恐怕有十万石之多!”
一个家将跑来禀报。
“祝公子,我就说嘛,该有的,很快就会有!这不就来了吗?”管家笑道。
“多谢管家!”祝修远高兴坏了,忙躬身行了个大礼。
这可是十万石粮食呢!
有了这十万石粮食,还怕个屁的洪灾!
董家面临的所谓危急,顿时迎刃而解!
“祝公子,你要谢就谢王爷吧!”
祝修远立即反应过来,忙又对“虚空”行了个大礼,口称:“多谢王爷成全!”
恰好此时,岳父大人走了过来,他好奇问道:“贤婿,成全什么?”
祝修远便将仓库中发现十万石粮食的事告诉了他。
董诚当即大喜,自然又是一番感激。
“董参军,祝公子,我们且去那粮仓看一看瞧一瞧。”管家起身。
“好,好,管家先请!”
三人亲自去瞧了那粮仓中的粮食,果然有十万石之巨!
董诚和祝修远手舞足蹈,兴奋得差点失控。跟随他们去的王府家将,都跟着紧张了一下,似乎怕董诚和祝修远忽然发疯,从而暴起伤人。
瞧完十万石粮食,三人前脚刚返回前厅,董诚召集的人手和运粮工具后脚就已到了。
其余几曹的参军事赶了来,带着几百州兵。
董诚立即吩咐开始运粮。
至于这所宅院是谁的?
不知道。
仓库里面的粮食是谁的?
也不知道。
董诚管不了那么多,先把这批粮食装进自己的腰包才是最要紧的。
祝修远也一起去帮忙指挥。
前厅中就只剩下王府管家一个人。
后来,家将们又在这所宅院中,找到许多金银珠宝、房产地契、古玩字画之事,董诚和祝修远自然就不得而知了。
安排完了诸多事宜后,祝修远和董诚又回到前厅。
粮食的危急已解,董诚就开始好奇一堆问题。
比如这批粮食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所宅院的主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所宅院的主人能够存下十万石粮食?
太多谜团了。
董诚斟酌半晌,最后开口问道:“管家,不知此处宅院……是何人所有?”
“董参军,你只需要知道,此处宅院的主人……不是一个好人就可以了,这里的一切,都可以算作不义之财。这里的粮食,你们但取无妨!”
管家笑道。
董诚和祝修远对视一眼,均摇了摇头,看来管家是不打算告诉他们了。
“董参军。”
“下官在。”
“赈灾的粮食,如今已经有了,王爷的意思,是希望江州的局势不要太乱,你明白了吗?”
“下官明白了,请王爷和管家放心……”
“如此就好!”管家满意点头。
众人正聊着天,忽然,门外闯进一个不速之客。
此人的衣衫和头发俱已湿透。
脸上骇然之色与惊惧之色交织。
他跑得气喘吁吁,可能因为跑得太快的缘故,他走路都走不稳,扶着门框,歪歪斜斜直闯进来。
祝修远等人都吓了一跳,心说这是哪来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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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报仇
正待呵斥间,众人猛然发现,闯进前厅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州的刺史大人,方塘!
不知方塘为何会来此,而且还是这幅狼狈的模样。
难道……
猛然间,俩翁婿同时抬眸,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猜测:刺史大人狼狈来此,恐怕也是为了这批粮食而来!
刺史大人与这批粮食之间,或者说刺史大人与这所宅院的主人之间,肯定有着某种关联!
祝修远和董诚两人的脸色顿时精彩起来,心中各有猜测。
王府管家就显得镇定多了,似乎早就料到方塘会来此。
“刺史大人……你……你怎会来此?”董诚“惊讶”道。
“刺史大人,管家带着下官和岳父大人来到此处,找到了足足十万石粮食!”祝修远趾高气扬。
“有了这十万石粮食的话,受灾的灾民们,就不用怕饿肚子了!刺史大人,你也是来查看这十万石粮食的吗?放心,我们都快搬完了。”
祝修远笑容满面,心情十分畅快。
方塘还未站定的身体又晃了晃。
似乎差点摔倒,更添狼狈之色。
“管家,此处……乃是私宅,管家怎么……怎么可以……”方塘没理会董诚和祝修远,只对管家说话。
“怎么可以擅闯私宅是吧?”管家挪揄。
方塘整个身体一顿,忙道:“下官不敢!”
然而在他心中,却大叫道:“来迟了,来迟了……”
此时,花朝仕和万谦也一起到了,他俩默默站在方塘身后。
“长史大人和司马大人也来了啊?啧啧,可真是奇怪呢,这事儿怎么就惊动了刺史大人、长史大人,还有司马大人呢?”
祝修远越众而出,说话阴阳怪气,一听就不怀好意。
刺史大人的脸色顿时铁青,心里懊悔不迭。
他是一步错,导致步步错,越陷越深,不可自拔了!
“董参军,你乃朝廷命官,怎可公然擅闯民宅!”花朝仕愤怒。
身旁的万谦,跟上花朝仕的“队形”,也怼了董诚一把。
“长史大人,冤枉啊!”董诚大叫,声音非常洪亮。
“下官记得,刺史大人和长史大人,将筹集赈灾之粮的重任,交给下官的时候,长史大人曾说过,让下官放心大胆的去做!刺史大人和长史大人,是下官坚强的后盾……下官这不就放心大胆的来做了么!”
董诚一脸委屈,但眼中深处却满是戏谑的笑意。
祝修远莞尔,原来岳父大人也有这样的一面……
“你……你……本官的确如此说过,可是你就可以私闯民宅了吗?董诚,你胆大妄为!”花朝仕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
然而,花朝仕的勃然大怒,并没有吓到董诚和祝修远。
反倒将站在他前面的方塘吓了个够呛。
“住嘴!”方塘忙转身对花朝仕爆喝。
“是是是!”花朝仕立即躬身,不过他低下去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莫名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万谦则挠了挠头,看着方塘和花朝仕,一脸茫然。
他一时间没想明白,为什么方塘会让花朝仕住嘴呢?
他们三个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么?
“方刺史。”管家说话了,他一开口,众人立即面向他,“刚才在衙门后堂,方刺史真是好勇气,真是好气节啊!”
“哎,朝廷律令在前,老夫也知道,这真是难为方刺史了。不过现在好了,老夫和董参军找到了这个地方,从这里发现了十万石粮食。”
“这么多粮食,足以度过此次洪灾之危!对了,不知方刺史来此……是为了什么事?想你堂堂一州刺史,应该不至于亲自过问擅闯民宅的小事吧?”
王府管家笑眯眯,淡定的喝着茶。
“自然不是!”
方塘一张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
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笑容。
“下官闻听……闻听管家和董参军……已经找到了十万石粮食!有了这十万石粮食的话,我江州……定可度过此次难关……下官这心里……心里激动啊!”
“所以下官不管风雨相阻,毅然来此,只为了……为了亲眼见证这十万石粮食……”
方塘陪着笑。
祝修远和董诚他们也在笑。
“难得方刺史有心了,祝公子,既然方刺史想亲眼见证一下,那十万石粮食,那么你就带方刺史亲自走一趟仓库吧。”
“是,管家!”祝修远立即答应。
“不!”方塘摆了摆手:“不用了,方才在来的路上下官已经看到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不过方刺史,王府的家将们,方才搜查这所宅院的时候,除了找到十万石粮食之外,还找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方刺史你作为此地父母官,老夫觉得,有必要通报于你知晓方妥。”王府管家轻描淡写。
“不知是什么东西?”
但却把方塘、花朝仕、万谦三人差点吓尿。
他们三人,简直就像穿在铁签子上烧烤的蚂蚱。
他们那焦急的模样,虽然十分细微,但在坐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一丝不落的瞧见了。
祝修远和董诚两人嘴角上扬。
眼下这一幕对他们来说,简直太惬意了!
想当初,在衙门后堂,他们是怎样欺负董诚的。
现在统统都还回去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此事闹到现在,谁都能瞧出,这所宅院,即使不是方塘或者花朝仕名下的,一定也与他们密切相关!
“方刺史,你猜家将们还发现了什么?六十多位扬州瘦马啊!”
管家陡然声色俱厉。
特别加重了“扬州瘦马”四个字的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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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权势
但万谦显然没有这个觉悟,他一听管家的话,顿时心更疼了……
“当然,此宅之主贡献颇丰啊,远不止十万石粮食和六十位扬州瘦马。”管家又说,皮笑肉不笑。
方塘等顿时胆战心惊。
实际上,此宅中到底还有些什么东西,他们心知肚明。
正是因为知道,心里才害怕。
“金银珠宝几大车、房产地契几盒、古玩字画若干箱……”管家数道。
“这些东西皆为不义之财,老夫已命王府的家将们动手,先将之运送回了王府。不过方刺史,王府只是代为保管,这批不义之财究竟如何处理,还需要我们好好议一议。”
“是,管家所言极是!”
方塘挥袖擦了擦脸,不知是擦雨水还是擦泪水。
花朝仕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似乎那些财物不是他的一样。
而万谦那半吨重的身体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
祝修远和董诚俩翁婿,则静静站在一旁,不吭声。
能从这里找到十万石粮食,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看着方塘等人如今的狼狈模样——
惨兮兮,焦虑虑,如同那惊弓之鸟!
也像是被串起来烧烤的蚂蚱,惶惶如丧家之犬。
一看到这些,祝修远心里就舒坦。
舒坦之余,祝修远忽又想起管家“抄了这座老巢”的直接缘由——
江州刺史拒绝了他的提议!
拒绝了鄱阳王府的提议!
嘶!
这么一想,祝修远不由暗吸一口冷气。
心道:“鄱阳王府的权势,果然恐怖,方塘前脚拒绝鄱阳王府的提议,人家后脚就抄了他的老巢……如今方塘等人惶惶如丧家之犬,皆是因为得罪了鄱阳王府的缘故……好可怕!”
祝修远感慨之际,忽有人闯入前厅,打断了祝修远的思绪。
这是一位州兵。
见这么多大人物在场,气氛诡异,这州兵有些害怕。
“你不用紧张,说说吧,你有什么事?”董诚说道。
“诸位大人,十万石粮食,已经悉数搬运完毕,并已存入城内最大的义仓。”州兵不敢废话。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董诚挥手。那州兵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地。
同时,祝修远走到前厅中间,与董诚并肩而立。
董诚拱手道:“管家,如今十万石粮食,已经搬运完毕,下官想亲自去一趟城内的义仓,确保十万石粮食已经安全储存。”
“也好,你们查看完了之后,就早些回家休息吧,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管家点头。
董诚拱手称“是”。
然后立即出门而去。
祝修远自然紧跟董诚的步伐。
出门的时候,祝修远还心道:“好可惜,不能亲眼目睹方塘和花朝仕等人接下来的惨样了,不过还是查看粮食要紧。”
……
江州五大义仓,自然不可能都挤在江州城中。
朝廷设立义仓的目的,是为了赈灾,以及平抑粮价之用。
既然是为了赈灾,自然是越靠近灾区越好,方便就近取用。
而江州那么大,如果将五大义仓,都设立在江州城中,这倒是方便江州城附近了,但其他州县就不是很方便。
所以,江州下辖的四县中,浔阳县、都昌县、彭泽县、浮梁县,各县都设立有一座义仓。
江州州城内单设立一座,一共是五座义仓。
因浔阳县县城既是江州州城,所以江州城中有两座义仓。
其中州城单独设立的那一座规模最大。
不仅如此,它储存粮食的效果也更好。
此次收获的十万石粮食,就全都送来了这里。
董诚和祝修远来到此处,见足有数十州兵驻守在此,持械戒严,大有一只老鼠都别想混进粮仓的架势。
董诚十分欣慰,大声连着说了好几个“好”字。
勉励驻守粮仓的州兵们一番后,他带着祝修远走进了粮仓。
114 敬酒
秋雯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忙道:“没有!”
“没有就好。”
祝修远比较满意,走了两步,忽又问道:“那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祝修远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上一次回家的时候,董淑贞竟已知道了他请来张神医的这件事。
董淑贞这两天,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何就知晓此事了呢?
祝修远心里疑惑。
“没有,没有,今天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秋雯继续摇头,捆绑在头上的发带一阵摇晃。
祝修远忽然停下脚步。
秋雯似有心事,没注意到,因此直接撞上了祝修远。
“啊,姑爷?”秋雯自己反倒被吓了一跳。
“不对,一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祝修远面带审视之色。
“没……没有啊。”秋雯眼睛躲闪,好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子,脑袋都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祝修远更加明确了自己的猜测,两手搭着秋雯瘦弱的两肩。
“既然没有发生特别的事,那娘子又是如何得知,我请来张神医之事的呢?”祝修远笑问道。
“啊……这……”
秋雯“当机”了,盯着祝修远,有些呆。
“当机”之后的秋雯,“系统”彻底崩溃了,竹筒倒豆子般,将董淑贞派遣夏舞出府购买零食回来打牙祭之事抖了出来,一字不落。
接着,秋雯又将董淑贞以为祝修远出事,从而赤脚下床的事也供了出来。
为此,董淑贞雪团也似的小脚丫,还曾被冻得通红。
祝修远听完后,心里顿时一暖,感动莫名。
感动的祝修远竟然忘了,旁边还有个“留声机”秋雯,小嘴一张一闭,说得正欢呢。
但他抬步就往东院的方向走去。
“诶姑爷,等等我……”
秋雯转头瞧了瞧后面空无一人的走廊,脑袋一缩,小身板一震,立即迈着小碎步追上了祝修远的步伐。
不一时,两人回到东院。
祝修远直奔董淑贞的房间,先去看了董淑贞。
好好的说了一会儿话,祝修远这才回房沐浴,并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接着,祝修远嘱咐两句,然后就一路去了西院的后厅。
后厅中。
岳父大人和董漱玉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祝修远来了后,董漱玉竟亲自起身相迎,并斟满了一杯酒,亲手递给祝修远。
“修远,总的来说,爹爹能够度过此次危急,我董家此次能够幸免于难,一切都仰仗于你的炒茶,正是有了此物,我董家才能得到鄱阳王府的照拂……多谢你了,我敬你一杯。”
董漱玉举杯。
祝修远顿时明了,岳父大人已将今日所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董漱玉。
他也举杯,与董漱玉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笑道:“我们是一家人,勿需言谢!”
言毕,两人各自仰脖,一同饮尽杯中美酒。酒这个东西,祝修远在前世的时候,就很少喝。
穿越到这古代之后,更是从未沾过。
虽然这种酒的酒精度数很低,但在祝修远豪爽的一口干了之后,心跳竟然加速了……
董漱玉也极少饮酒的。
他在董府已有些时日了,似乎从未见过她沾酒。
以往,只有董诚有时候会小酌几杯……当然,董淑贞这捣蛋鬼,也曾偷过董诚的酒来喝。
也就是说,在喝酒方面,董漱玉与祝修远是一样的,都是弱鸡菜鸟。
祝修远笑着坐下,看着满桌的酒菜,顿觉香味扑鼻,同时腹中也咕咕叫了起来。
之前在东城的那间酒楼中,虽也有一大桌子酒菜,但祝修远和董诚都食不甘味,根本没吃几口。
现在不一样了,压在心头的巨石已经滚落下去。
再见这样一桌美食,祝修远体内的饕鬄之兽再也阻挡不住……
岳父大人却不让祝修远如愿,他亲自提着酒壶,给祝修远满上,举杯道:“贤婿,老夫也敬你一杯,干!”
祝修远无奈,也只得干了此杯。
又是一大杯酒下肚,祝修远的脑袋已经有点晕乎乎的了。
不过他还没有彻底迷糊。
并且,董漱玉和岳父大人都敬他酒了,他怎么也得敬回去才是。
于是不久后,祝修远已连续干下去四杯酒了,脑袋更加迷糊。
幸好的是,在董家的饭桌上,喝酒的文化并不太胜行。
互相敬过酒之后,他就放下了酒杯。
祝修远和董漱玉一心吃菜吃饭,只有岳父大人一杯又一杯。
董诚心里难得高兴,今天就多喝了几杯。
但是董诚的酒量也不太行,连续十多被下肚,董诚就不行了,丢下一句话,由两个小厮搀扶着回去休息了。
整个后厅中就只剩下祝修远和董漱玉两人。
又过了一会儿之后,祝修远放下筷子,他吃饱了。
其实,董漱玉早已吃完,只不过没走,在此陪祝修远说话。
她见祝修远放下筷子,问道:“今天你辛苦了,何不再多吃一些?”
“不用了,不用了,再吃下去肚子就受不了了……我发现今天的菜格外美味,特别是这道鱼汤,简直太鲜美了!”
董漱玉微微一怔,薄薄的脸面一烫,柔声道:“你喜欢就好。既然你已经吃完,那我就先回去了。”
董漱玉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站起身,推开椅子……
看来她喝了两杯酒之后,脑袋还是有点晕的。
祝修远也跟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滴酒未沾的祝修远陡然间灌下去几大杯,尽管那酒的酒精度数不高,但对他来说,也足以醉人。
115 错了
毕竟有些人喝糯米酒都能喝醉。
董漱玉扶着椅子,刚一踏步,却不想脚底的绣花鞋,竟踩到了裙摆……她轻呼一声,整个身体失去重心,直接往前面栽倒而去。
祝修远撑着椅子站起来,正好处在董漱玉前面。
他见董漱玉栽倒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扶。
扶倒是扶着了,只不过祝修远身子本来就虚,如今又饮了几杯酒,脚步更加虚浮。
董漱玉整个身子栽过来,祝修远竟然顶不住,直接被她撞到。
就这样,董漱玉压着他一起往地面倒去。
砰!
祝修远重重撞在地面上。
“哦!”
接着是祝修远的一声痛呼。
董漱玉也闷哼一声。
不过她并未接触地面,因为下面有个“软垫”垫着。
祝修远痛呼之后,紧接着就是狠狠一咧嘴。
因为董漱玉的半边脸蛋,正紧紧贴在他侧脸上,很滑,也很烫。
董漱玉的耳垂,还触碰到了他的嘴角,银制耳环就那么搁在他下巴上,凉丝丝的。
一股沁人的幽香钻入鼻孔。
“修远,你……你没事吧?”董漱玉单手撑地,直接爬了起来。
“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乎乎的……”祝修远用手揉脸。
方才的意外,很令他尴尬。
“你醉了,我让冬梅带你回去,你……你回去后就早点休息吧。”
董漱玉费劲儿的将他拉起来,祝修远头晕得厉害,但也在她的搀扶下起了身,靠着一张椅子。
“春雪,冬梅!”董漱玉叫道。
“来了,小姐!”
两个丫鬟进来,春雪扶了董漱玉,冬梅则搀着祝修远,一起走出后厅。
“漱玉,晚安!”
祝修远醉醺醺,整个身体几乎一半的重量,都靠冬梅支撑着,他摇摇晃晃,对董漱玉挥了挥手。并从口中蹦出一个相对现代的词汇:晚安!
“嗯……晚……晚安!”
董漱玉也是醉醺醺,不过她太聪慧了,大抵能明白“晚安”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于是也挥了挥手。
……
“姑爷,姑爷!该起床了!”
第二日,秋雯的喊叫结束了祝修远的梦境。
祝修远猛然睁开眼,瞧见是秋雯,他愣了愣,面色迷茫。
似乎是在重新“栽入记忆”。
“姑爷……你怎么了?”秋雯奇怪问道。
祝修远陡然从床铺上蹦起来,两手抓着秋雯的两手,问道:“府中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吧?”
因为他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和董漱玉都醉酒后,他就把她……总之,很令人难以启齿。
他刚刚醒来,想起梦境中事,竟差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是故有此一问。
秋雯惊慌失措,整个小身板都是一抖。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最后小声答道:“小姐……小姐在半夜的时候,走出房门……在小客厅中逛了一圈。”
“哦,还好。”
祝修远顿时放下心来。
然而,祝修远刚拍着胸膛顺了两口气,忽又瞪向秋雯,惊道:“什么,娘子她半夜偷偷离开房门了?!”
祝修远洗漱更衣毕,来到董淑贞的房间。
董淑贞正在镜前梳妆。
从铜镜的反光中,瞧见祝修远来了之后,她立即就奔了过来。
委屈巴巴的抓着祝修远的衣服,楚楚可怜的说:“夫君,妾身错了,我不该在半夜的时候离开房间,在外面到处瞎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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