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 达成协议
所以这件事推来推去,最后竟落在祝修远头上!
他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殊不知祝修远也不笨。
以“贡品交换瘟疫药方”的方法,此难题迎刃而解。
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董诚等稍稍一愣,遂立即明白过来。
然后纷纷脸显喜色,好方法,果真是一个好方法。
至于崔呈秀,他心里则无比膈应。
他原本那戳满了笑意的脸变了,变得铁青。
心里祈祷,祈祷祝修远和李继业接下来谈崩。
因为到底以多少贡品来交换瘟疫药方,也就是条件,尚未谈清。
这是一个难点,双方有可能谈不拢……
且说那李继业闻言,也是稍稍一愣。
紧接着大赞道:“好,祝兄此法果然甚妙,依本王之见,不妨以五成贡品交换,祝兄及各位意下如何?”
五成!?
太多了吧。
董诚他们原先想,能换得一成左右的贡品,就已经顶天了。
却是没有想到,这李继业开口就是五成。
他难道不知道,五成贡品究竟代表着什么吗?
要知道,运送贡品的船只,从长江逆流而上,经过江州都要持续五天五夜。
五成贡品的话,那该是多大一堆东西呀!
崔呈秀心里咯噔一下,两眼鼓凸,五成!
他作为前“梁国使者接待官”,岂不知五成贡品代表着什么。
那些贡品还是他亲自督办的,岂能不知。
如果真以五成贡品交换了那瘟疫药方,此举必然震动朝野,举国沸腾。
他所讨厌的祝修远,必将成为陈国英雄,为世人所称颂敬仰!
加官进爵,高官厚禄,不在话下!
想他崔呈秀,不幸被选为“梁国使者接待官”,最后竟然落得个丢官罢职的境地。
说不定还要被人弄死,可谓惨矣。
但是,这祝修远同样也是接待梁国使者的,却同人不同命。
为什么他就能加官进爵,享受高官厚禄?
不公平,不公平啊!
崔呈秀很想仰天长叹,指天痛骂,这贼老天也忒不公平了!
崔呈秀正自哀天叹地,痛骂老天,忽又听祝修远连忙说道:“李兄,不妥,实为不妥,五成太多了……”
崔呈秀张了张嘴,脖子第一次动了,缓缓转过头去,两只鼓凸的眼睛死盯着祝修远。
不妥,不妥你妹!
李继业:“……”
祝修远:“……”
在董诚等人和崔呈秀的注视下,李继业和祝修远经过一番“讨价还价”。
你来我往,磨破嘴皮,最终以三成贡品“成交”。
三成贡品,那也是很大一堆东西了。
价值无量,堆积成山啊!
崔呈秀脑袋稳稳作响,头晕目眩,他好恨。
为什么,为什么同为接待梁国使者的官,他就要丢官卸职,而祝修远竟……
崔呈秀恨不得以头抢地,找块豆腐撞死。
他不甘心啊!
……
在场众人中,除了崔呈秀之外,其余人也很激动。
董诚和刘文彩自然不用说了,祝修远此功,必定上达天听,他们都为祝修远感到高兴。
而那小李公公,他已经暗中搓手,满脸笑眯眯,不停挥动拂尘。
他恨不得立即作书一封,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第一时间送入宫中,好教陈皇和满朝文武得知,祝修远立功了!
他作为与会之人,也跟着沾了点边。
也立功了,以后回去,定有封赏!
但是祝修远和李继业还在聊,主要是在讨论留下那些种类的贡品。
小李公公激动兴奋之余,又立即聚精会神,仔细倾听,竖起耳朵。
将祝修远和李继业的对话一丝不落听入耳中。
他作为皇帝派来的耳目,探听情报,收集一切,本是他的分内工作。
他要将祝修远和李继业的一言一行,都写入奏本中,好让皇帝得知。
……
接下来,祝修远又暗示留下一成贡品,留在江州,供江州灾后重建之用。
李继业秒懂并主动提出,并大赞祝修远是个好官,为民着想,他敬佩之至。
所以,李继业特意在协议中注明一点,留下一成贡品在江州,供江州灾后重建……
不一时,祝修远和李继业商量完毕,并同步写下一份协议。
有关三成贡品换取瘟疫药方的操作细节等,一式两份,并签字画押。
李继业也挺识趣,将留下一成贡品以供江州灾后重建的话,也写入协议中,若此条不成立,则整个协议作废。
自然,这其实是祝修远的暗示。
他就是要捞点好处,并且还打着梁国使者之名。
这一手,看得董诚、刘文彩、小李公公三人心惊胆战,心说祝修远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总的来说,协议既成,双方都挺满意。
不过这份协议最终尚需梁陈两国皇帝的同意,方才生效,否则就是废纸一张。
于是,董府前厅之会结束后不久,两骑快马,奔出董府。
一东一西,带了协议,分赴梁国都城长安,以及陈国京城健康。
两匹快马都将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送,片刻不停,马歇人不歇。
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将协议送到。
与此同时,李继业一声令下。
整个运送贡品的长长船队中,最后装了三成贡品的船只原地停靠,放下锚定,收起风帆,
等待进一步通知。
……
且说送往陈国京城健康的那份协议,那竹筒中,还另有一书。
乃是小李公公亲笔手写的奏本,洋洋洒洒几千言,记载了他在江州的所见所闻。
包括董府前厅中的那次议事。
那驿卒快马如风,风驰电掣,一路扬鞭。
于当日傍晚黄昏,关闭城门之前,将那竹筒送进健康城内。
其时,那陈皇刘叔宝才刚宿醉醒来不久。
他已沐浴更衣,吃了醒酒茶,此刻正精神百倍。
并在尤丽华尤贵妃的伺候下,伏案处理一些政务。
陈皇刘叔宝虽怠政懈政,纵情声色,不上早朝。
但是,他也并未彻底丢下朝政,一些紧要政事,他仍旧牢牢抓在手里。
不过,与其说是抓在陈皇手里,倒不如说是抓在尤丽华手里。
因为能够摆上陈皇龙案的奏本,全都是尤丽华筛选过了的。
278 宫里的天使【求收藏】
一些她认为不太紧要之事,她自己就动用御笔,仿照刘叔宝之笔迹,一一批示了,不曾送到刘叔宝龙案之上。
不过正巧的是,陈皇刘叔宝默许尤丽华代笔御批,他正好偷懒。
而那尤丽华虽生的妖媚,有祸国之相,但她偏生又懂得些朝纲之事,颇识大体,不曾乱来。
这也是陈国皇帝虽怠政,终日宿醉,沉湎歌舞,然陈国却相对稳定,百姓虽生活艰难,但也能勉强活得下去的原因了。
但或许正是因为尤丽华“代笔理政”的缘故,陈国上下,朝堂内外,都透着一股阴柔之气。
陈国兵弱,或许有历史缘故,但陈国上下阴柔,可能也是原因之一吧!
话说回来。
陈皇刘叔宝理政,竟也被他当成了一种享受。
紫禁城,钦安殿中。
刘叔宝斜靠于案前龙椅,脑袋靠在椅背上,两眼微咪,似睡微醒。
尤贵妃盛装打扮,通体明亮,恍若仙妃,她并拢着腿,娇娇的斜坐在刘叔宝腿上。
刘叔宝环抱其腹,微咪的两眼瞧着尤丽华那满头青丝与珠翠,还有那雪腻的侧颜,鼻中嗅着尤丽华通体的幽香,快意无限,只觉得此仙妃,夫复何求啊!
尤丽华娇滴滴坐在他腿上,也没闲着,而是拿起一份份奏本,娇声念出,做个传话筒。
尤丽华如何央求刘叔宝给出处理意见,刘叔宝又如何以此为由,嘻戏捉弄尤丽华……其中妙趣,实在难以记述。
嘻戏间,龙案上堆积的奏本已经处理完毕。
“爱妃,昨日听你说编了新舞,练了新曲,今日朕倒要好好欣赏欣赏……”
刘叔宝从龙椅上起身,揽着尤丽华腰肢,脸上笑眯眯,“爱妃啊,朕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新舞不好看,新曲不好听,朕可是要惩罚你的!”
说着,刘叔宝照准某处狠狠一捏。
尤丽华瞬间花容失色,花枝乱颤,俯首做委屈状,“陛下放心,臣妾新编的歌舞一定美妙,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哈哈哈,好,爱妃从来没让朕失望过,相信这次也一样。”
刘叔宝仰天大笑,带动颌下山羊须乱颤。
接着他一手揽住其腰,笑道:“走吧,待朕瞧瞧爱妃新作,朕已经迫不及待了……”
然而,刘叔宝与尤丽华才刚走出两步,大殿外忽有太监扯着嗓子叫道:“禀陛下,李公公求见。”
刘叔宝最忌讳这种事,有人在他玩乐之际前来打扰。
太扫兴了,他的热情顿时消减大半。
热情消减,就伴随着怒意陡升。
刘叔宝狠狠一挥手,怒道:“不见不见,滚回去!”
“诶。”
尤丽华神色一动,忙拉住刘叔宝挥出去的手。
她两眼水汪汪,眸光点点,温柔的看着刘叔宝,软语道:“陛下,那李公公此时来见,恐有急事,我们不妨一见,应该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刘叔宝见尤丽华都这么说,于是点头,对外吩咐道:“进来吧!”
吩咐毕,两人又返回。
刘叔宝先坐上龙椅,然后拉过尤丽华,将之摁在自己腿上。
他将尤丽华视若珍宝,奉为娇蕊,恨不得将之当成衣服穿在身上,爱不释手,竟是片刻也离不得。
尤丽华也习惯了。
经他轻轻一拉,她就旋转娇躯,衣裙飞舞,彩带飘飘,珠摇玉翠,以一个漂亮的舞姿落在刘叔宝腿上。
并轻轻依偎着刘叔宝,显得极为亲密。
吱呀!
殿门打开一条缝,一老太监快步走进。
他老态龙钟,颤颤巍巍,跨过门槛后,紧走两步,低着脑袋,然后伏地跪下,行了个大礼。
“老奴……拜见陛下!”
这位就是那李公公了。
想必他在殿外也听见了刘叔宝“滚回去”的话,因此怕得要命,匍匐在地,体若筛糠,说话都打颤。
刘叔宝看着此人就心烦,阻碍他享乐,那就是他的仇人!
所以刘叔宝语气不善,冷厉喝问道:“你有何事,为什么非得此时见朕?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吗!”
那李公公本就怕得要死,趴在地上体若筛糠。
如今再听刘叔宝这夹枪带棒的话,顿时怂了,四肢僵硬,支支吾吾,老脸通红,竟怕得说不出话来。
刘叔宝处置这些太监宫女的,那手段可多着呢。
李公公在宫里混了大半辈子,哪能不知,他害怕呀。
李公公慌乱之际,不由稍稍抬头,望向尤丽华,带着求救之色。
陈皇残暴,若说这宫中谁能拯救他们这些太监宫女于水火的,那就只有尤贵妃了,她简直就是宫里的天使!
无论刘叔宝发多大的火,要咔嚓掉多少太监宫女的脑袋。
只要尤丽华出马,温声软语一求,刘叔宝立即就将能他们忘到九霄云外,何谈惩罚。
尤丽华接收到了李公公求救的眼神,她嫣然一笑,贵妃转头,带动满头珠翠晃动。
一时间珠光宝气,亮瞎李公公的眼球。
尤丽华转头看着刘叔宝,用尖尖细细的手指头点着刘叔宝的衣领。
笑道:“陛下莫非忘了,这李公公与派往江州的小李公公交接,凡有从江州来的消息,都经由李公公之手转答……陛下还曾说过,一有江州的消息,需立即送入宫中,违令者斩呢!”
“哦,对对,朕想起来了!”
刘叔宝宠溺的紧了紧腿上仙妃,对那李公公说:“江州有何消息,速速禀来。”
那李公公颤颤巍巍,将八百里加急,一路疾驰,从江州送到京城的竹筒呈上。
照例由尤丽华边看边读,刘叔宝只用耳朵听就是。
不一时听罢。
刘叔宝重重一拍龙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吓得伏跪在地的李公公浑身一哆嗦。
“好!”
刘叔宝大喜,脑袋一低,在尤丽华那雪腻的香腮上吧唧一口。
尤丽华娇羞一躲:“陛下……”
“哈哈哈!”
刘叔宝兀自兴奋,再次锤了龙案一拳,高声道:“好好好,朕本以为那瘟疫药方,要白送给梁国了,令我陈国蒙羞,却不想,祝爱卿却能以之为由,换得三成贡品!”
279 妖妃还是仙妃?
“忠臣,能臣!”
刘叔宝且说,且从龙椅上站起,兴奋的在大殿中走来走去。
口中并说道:“好一个江州司马,好啊,换得三成贡品,无异于虎口夺食,敢为此者,满朝上下,只有此子一人!”
尤丽华也挺高兴,她脸上带笑,心里喜滋滋。
祝修远此人,是她着重“投资”的一个人。
她还送了祝修远一块免死金牌来着。
如今看着她“投资”的“幼苗”,茁壮成长了,得了陛下的喜欢,她心里如何能不高兴呢。
不过心思细腻的尤丽华,忽然凝眉,发现一个不妥之处。
这奏本上说得十分清楚明白,瘟疫药方交换三成贡品之协议,尚需梁陈两国皇帝的同意方可。
陈国这边自然没有问题。
可是梁国那边,谁也不能保证,梁国皇帝就会同意此举。
如果梁帝不同意的话,陈皇现在有多高兴,那么之后就会有多愤怒。
那可不好。
说不定她“投资”的“幼苗”还没有彻底长成,就会被刘叔宝给拔了。
于是,尤丽华开始打“预防针”:“陛下,这奏本上说,协议还需要梁帝那边同意……”
刘叔宝闻言一愣,满脸激动,瞬间凝固。
就像铁水骤然遇冷,那笑容凝固得十分僵硬。
不过刘叔宝也只愣了一瞬,随后笑容继续,只是没有方才那般激动了。
笑道:“无妨,无妨,祝修远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能人所不能,至于梁帝那边……朕都没有办法,那祝修远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且看天意吧!”
尤丽华闻言,顿时放下心来。
刘叔宝背负两手,走了两步。
方才尤丽华那盆“凉水”浇得好,他没有那么激动了,脑袋也清醒了一些。
他微一沉吟,随即吩咐道:“传国相、太子太傅、六部尚书、钟山王……朕有事要和他们商议!”
……
现在天色已经大黑,城中灯火一片。
对于娱乐活动匮乏的古人来说,吃了晚饭,也该睡觉了。
太子太傅、御史台大夫杨廷玉就是如此。
他崇尚养生,这早睡早起,就是他坚持了大半辈子的好习惯。
他沐浴洗漱毕,人都已经走进卧室,准备更衣睡觉了。
却在此时,一个下人跑来通报,说陛下召见。
陛下召见!
杨廷玉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呢?
这都多少年了,杨廷玉已经记不清,上一次陛下主动召见他,好像是二十多年前吧。
再三确认无误后,杨廷玉立即换了衣服,赶到前厅,见了来使。
仔细询问后,杨廷玉方才彻底相信,皇帝的确召见了他。
“苍天开眼!”
杨廷玉大叫一声,老泪纵横,不顾老迈,竟嚎啕大哭,杨府下人顿时慌了手脚。
……
紫禁城,谨身殿。
此处不是上朝的地方,乃皇帝单独召见臣子之所。
这大殿中灯火通明,烛台上的蜡烛熊熊燃烧,将大殿中照得白昼一般。
大殿之中,分文武两班站列。
左文右武。
左边第一人乃当朝国相李忠,接着是杨廷玉,然后是六部尚书等文官。
右边第一人,则是一嗷嗷老将,身着将官常服,气度摄人。
此为钟山王刘林。
刘林乃陈国皇帝刘叔宝皇叔,执掌京营,手握二十万大军,武功赫赫,乃当朝武官之首。
钟山王刘林身后,则是一水的将官。
文武分列两队,互不干扰,泾渭分明。
彼此垂手侍立,各自小声交流,无人大声喧哗,静静等待陈皇刘叔宝到来。
文官们都很激动,交头接耳,所谈之事,无外乎陛下终于召见他们了。
这是陈国之幸,也是天下百姓之幸!
相比之下,武官那边就安静得多。
众官等待良久,忽一时,有太监扯着尖细嗓音大叫道:“陛下驾到!尤贵妃娘娘驾到!”
殿中众官听了这话,既喜且惑,小声的交流声也顿止。
他们喜的是皇帝陛下终于到了。
惑的是“尤贵妃娘娘驾到”这句话。
他们心中皆想:“陛下召见我等,怎么还来了个尤贵妃娘娘,后宫之人,来此作甚?”
尤贵妃,独宠与后宫,这虽然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陛下就连召见群臣都带着她,这未免也太……
不过殿中众臣,也只是微感异样而已。
他们这个陛下,究竟是何面目,他们早就知道了。
带着妃子召见众臣之事,他们的陛下绝对干得出来。
唯独有一人,他听了此话,两个眉头狠狠挤在一起,将眉心挤出一个“川”字型。
他就是当朝国相,李忠!
同时,李忠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当朝李皇后的亲爹!
陛下召见众臣,本不该带后宫之人的。
即便要带,也该带正宫皇后才是,但他却偏偏却带了个尤丽华。
“臣等恭迎陛下!”
李忠跟随众臣一起,行君臣大礼。
不过他拜下去的脸上,已经铁青,横眉冷目,似欲喷火!
“众爱卿平身。”
大殿上方传来陈皇刘叔宝的声音。
“臣等谢过陛下!”
李忠跟随众臣一起直起腰身。
当他面对皇帝的时候,他那张老脸上已经淡定如常。
众臣礼毕,不由望向大殿上方龙椅宝座。
只见那宝座上已经坐了两人。
陈皇刘叔宝斜坐龙椅宝座,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尤丽华身材娇小,占了余下三分之的位置。
那陈皇刘叔宝身着龙袍,富丽堂皇,气运加身,气度自然不凡。
但他面容枯槁,血色全无,气色极差。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酒色过度,肾气亏损,已被掏空,恐将命不久矣。
与之相反,那尤丽华尤贵妃则光彩照人,雪肤玉肌,明眸皓齿。
再穿戴上贵妃专有的装束,整个人真个恍如仙妃,不似凡间之人。
尤贵妃与陈皇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面容枯槁,一个气色卓绝。
好似尤丽华就是那吸人精气的妖精,妖媚无度,敲骨吸髓,将陈皇榨成如此模样……
众臣一见尤丽华仙姿,顿时移开视线,不敢多看。
只有那李忠,两眼深处充满了仇恨,不时盯尤丽华一眼,似要择人而噬。
280 祝修远此贼,当诛!
众臣对陈皇携尤贵妃来此,并同坐龙椅宝座之事,虽心里不满,但也无人敢提,只得默认。
因为除了这破天荒的召见群臣之外,在其他地方,在其他时候,尤丽华也曾与陈皇同坐龙椅……
许多人曾为此丢掉了性命,但陈皇不以为意,仍旧我行我素。
如此一来,就连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杨廷玉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人老成精,眼里容不得沙子也只是针对下面的人。
至于上面的人……他敢管的话,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而且杨廷玉也知道,陈国这栋大厦,还没有倒塌,其实尤丽华居功不小。
若贸然搞垮尤丽华,这栋大厦顷刻既覆。
因为替补尤丽华之人,难以保证,她拥有尤丽华的识大体。
很可能是那妺喜、褒姒、妲己之流,到那个时候,陈国危矣。
至于期望陈皇变好,不说比肩秦皇汉武、三皇五帝。
单单勤政爱民、虚心纳谏即可。
但是,杨廷玉想都没朝这方面想过,根本不可能!
“众位爱卿,此时召见你等,实有一件可喜之事,朕不得不与众爱卿分享,哈哈……”
刘叔宝哈哈大笑,用手拍了下自己膝盖,对随行小太监吩咐道:“念!”
众臣疑惑间,那小太监已取出远在江州的小李公公送来的奏本,当庭念出,接着又将那份协议念了一遍,声音清晰入耳。
众臣听罢,杨廷玉第一个出列,高声拜道:“老臣贺喜陛下,得此良臣,敢与梁国使者周旋,以三成贡品换那瘟疫药方,此举不但挽回许多贡品,还挽回了我陈国的颜面!”
杨廷玉出列开口,倒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
有那跟风之人,也纷纷出列大赞,简直将祝修远夸上了天。
有人夸赞,自然就有人批判。
殿中某臣出列,斥道:“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了,那奏本中说,此等协议,尚需梁国陛下同意之后方可。但是你们好好想想,那梁国陛下果真会同意吗?”
这一盆冷水泼下去,顿时将整个大殿中的贺喜声都浇灭了。
那些跟风的大臣只顾跟风去了,还真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所以,他们纷纷退回原位,面色尴尬至极。
龙椅宝座上的陈皇脸色不悦,笑容瞬间淡了。
他两眉一挑,脸显薄怒,对那个大臣说道:“朕问你,与祝司马斡旋之人是谁?你可曾知道?”
“禀陛下,与祝司马斡旋之人,乃是梁国乾王,此番出使我朝之使者!”
那大臣波澜不惊,沉声应对,摇头晃脑,说的那真是个字正腔圆。
“呵呵。”陈皇冷笑,“那你告诉朕,如果你是江州司马,面对此等难题,你将如何?”
“额……这……”
那大臣脸色顿时垮塌,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四肢无处安放。
“哼!”
陈皇重重一哼,嗤笑道:“依朕看来,你恐怕面对梁国使者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何条件!”
“臣……臣惭愧……”
那大臣被陈皇当庭训斥,羞愧难当,掩面逃回原位,缩着脖子,再也不敢乱动。
陈皇再次冷哼一声,环视一扫,将众臣瞧在眼里。
说:“你们啊,梁国使者来访,你们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那江州司马祝修远,敢与梁国乾王谈条件,成与不成先不说,单凭这一份气度,单凭这份能人所不能的胆量,你等永远也比不了!”
“臣等惭愧!”
“就算梁帝不同意,此事最终作罢,但有江州司马敢与梁国使者谈条件在先,对我陈国来说,就算已经有了颜面”
“臣等贺喜陛下!”
陈皇看着下面前倨后恭的众臣,顿觉索然无味。
这一帮庸人,哪能明白他心里的激动和兴奋啊!
陈皇正待挥袖退朝,那始终未曾开口说话的国相李忠动了,忽然出列说道:“陛下,祝修远此子包藏祸心,当诛!”
陈皇一愣,疑惑道:“国相何出此言啊?”
不仅陈皇疑惑,在场众臣及尤丽华都觉奇怪。
这李忠脑子有毛病不成?
陛下才刚重重夸赞了祝修远,你就跑来说祝修远当诛,怎么着,要和皇帝对着干?
那尤丽华端坐于龙椅宝座,全程虽未发言,但她也时刻关注着众臣动静。
她见李忠说出此话,心里一动,想到:“莫非这老奸贼看出来了,那祝修远是本宫着重栽培的人?”
一想至此,尤丽华两个秀眉顿时微蹙,神色不善的盯着李忠。
想她尤丽华,自打进宫后,就被陈皇独宠。
其余妃嫔及李皇后,全都被陈皇忘到一边。
虽然没有打入冷宫,却胜似打入了冷宫,几年不得见陈皇一面……
所以,尤丽华天生就与李皇后有矛盾,不可调和那种。
连带着她与国相李忠之间,也矛盾重重,互为政敌。
因为李忠是李皇后的亲生父亲。
并且,李皇后之子,并不是太子。
她尤贵妃之子才是。
这里面的矛盾大了去了!
所以说,李忠针对祝修远,才会让尤丽华多想。
因为祝修远是她为她的皇儿培养的心腹!
除了尤丽华心生警惕之外,杨廷玉也暗暗皱紧了眉。
因为祝修远是他看中的晚辈后生,曾多提拔,视为门生。
现如今竟被李忠如此对待,竟将诛杀的话都说出来了。
杨廷玉心里自然不满……他与李忠之间,也不怎么对付。
……话说陈皇疑惑并问话后,那李忠拱手道:“陛下,且不说此举是否能成,但单就祝修远来说,此子胆大包天,竟敢私自截留一成贡品,其罪难恕,当诛!”
杨廷玉立即反驳道:“国相此言差矣!”
李忠一瞥杨廷玉,肃然道:“哦,太傅大人有何见教?”
杨廷玉却不理会李忠,只对陈皇拱手道:“陛下,那奏本中说得明明白白,留一成贡品以供江州灾后重建,乃是梁国使者的要求!这与江州司马何干?”
李忠皮笑肉不笑:“太傅大人,我等皆未到江州,如何能知江州的情况,那梁国使者无缘无故,为何徒加一条……”
281 翘首以盼
那李忠说着,忽然激动起来,对陈皇拱手道:“陛下,这其中必定有诈,请治江州司马勾结梁国使者之罪……”
“罢了!”
陈皇陡然大喝一声,打断李忠话头。
众臣皆惊,纷纷看着陈皇。
“你们这些人,当面对梁国使者的时候,缩手缩脚。然而却敢在背后非议敢与梁国使者斡旋谈条件之人,是何居心?”
陈皇毫不留情,厉声呵斥。
“陛下……”李忠俯身跪下,“老臣也是为了陈国江山社稷着想……”
陈皇却不理会李忠,直接打断他的话头,接着说:“江州司马祝修远,胆量不凡,能人所不能,挽回了我陈朝颜面,功劳甚大……退朝!”
陈皇携了尤丽华之手,转身就走,快步而去,不再去看满朝文武。
随侍的太监宫女赶紧跟上,眨眼间,大殿上方就已空荡荡。
徒留满地大臣,面面相觑,不知进退。
……
再说送往梁国都城长安那份协议。
另有书信一封,乃李继业亲笔手写,与那协议一起,经快马送往长安。
那驿卒本不是驿卒,其实是李继业身边一随从。
他领了李继业的手令,打马飞驰,一路狂奔,于当日中午,越过梁陈边界。
将协议、书信交托给梁国驿站,并出示乾王手令,令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驿丞查验过乾王手令,验明无误,遂不敢怠慢。
当即派出驿卒,携了协议与书信,快马飞驰,急送长安。
那驿卒星夜兼程,披星戴月,不知疲倦,沿途经过了多少驿站,又更换了多少马匹。
跋山涉水,穿城渡江,在梁国大地上狂奔。
两日后。
梁帝收到协议与书信。
梁帝先看了乾王亲笔书信,再去看那份协议。
看罢协议后,他又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乾王亲笔书信。
放下书信,沉吟一番,梁帝立即召集群臣,将此事拿到朝堂上商议……
与此同时。
江州。
因等待梁帝回复,那协议是否生效,所以原定于五日之后离开江州的计划宣布告吹。
对于李继业和李卿奴来说,此事妙极,算是意外之喜。
因为他们又可以多留两天了,江州之景,江州之人,让他们两兄妹流连忘返。
如果能多留一些时日,自然是极好的。
李卿奴就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她拉了董漱玉,缠着董淑贞。
三女同寝同坐,日夜相伴,无话不谈,情同姐妹。
对于李卿奴“霸占”他娘子之事,祝修远自然是不大情愿的。
一整天过去了,他竟没见到自家娘子几面。
如果不是明明确确的知道,那李卿奴,是女儿身,祝修远都要发疯了。
因为她同时“拐走”了董淑贞和董漱玉……
但他又想到,这种情况应该很快就会过去,等李卿奴启程回国后,应该就好了,到时娘子回归,一切恢复如常。
所以祝修远也就任其自然,随她去吧,忍忍也就过去了。
只是苦了他的小丫鬟秋雯,每当夜幕来临,她就怕得要死。
这两天秋雯都在他房内打地铺,不敢回房,怕黑又怕鬼……
至于李继业,他简直比他妹还更兴奋。
因为他又多出几天的时间,可以请教问题,解答心中的疑惑。
李继业又开始缠着祝修远,问东问西,片刻不停。
就差与祝修远同寝同卧了……
如果祝修远邀请的话,李继业铁定会答应,并且还喜滋滋……
祝修远其实有点烦他,他太能问了,还孜孜不倦,不耻下问,求知欲极强。
不过祝修远看在谈判协议之时,李继业没有太为难他,也看在他的求知欲,更看在他妹的面子上,祝修远耐着性子,做出牺牲,说破嘴皮,给他解疑答惑,让他满意。
……自前往梁国的驿卒离开三天后。
董府书房。
祝修远和李继业相对而坐,桌上稿纸无数,笔墨横陈。
祝修远又说又写,画图描物,辅以图画,加速李继业的理解,他这个“老师”当得十分辛苦。
傍晚时分,终于将李继业的问题全部讲解完毕。
此时,祝修远嗓子都有些嘶哑,口干舌燥,只觉浑身疲惫。
李继业倒是挺会来事儿,忙赔笑道谢,并亲自捧茶,殷勤又周到。
祝修远也不客气,直接接过,喝了李继业捧的茶。
喝了一口茶水滋润喉咙,遂将茶杯一放,祝修远忽问道:“已经三天了,不知那驿卒有没有将协议送到,也不知梁国陛下能否同意?”
李继业哈哈一笑,笑声爽朗,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笑完后说:“祝兄,此事你就放心吧,我估摸着父皇的回信已经在路上了,最快明日,最迟大后日,一切就能见分晓。”
祝修远见他信心十足,不由好奇道:“李兄倒是十分笃定……”
说着说着,祝修远神色忽然稍稍一黯。
如果梁帝最终没能同意的话,那么这件事儿就不完美了。
实际上,祝修远已于昨日下午,收到杨廷玉从健康城送来的信件。
杨廷玉在信中提到,三日前发生在谨身殿的那次小朝会,陈皇夸赞,众臣褒贬,皆一一记录在此信件中。
杨廷玉此信,就是为了让祝修远安心,让他知道,即便最后不成功,他也为陈国挽回了颜面,能人所不能,当有大功!
祝修远和董诚看了此信,皆松了口气。
至此,他们算是跨过了最难的一道关卡。
不过祝修远稍稍有那么一点强迫症,无论何事,都追求尽善尽美。
针对此事,祝修远自然希望梁帝最终能同意,然后皆大欢喜。
祝修远说话间,心思百转,已想了这许多。
不过李继业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见祝修远脸色黯然,遂笑道:“祝兄,我在那书信中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况且父皇贤明,素来信任我,我相信父皇一定会同意的。”
李继业补充道:“祝兄,你就放心吧!”
祝修远挤出一个笑容,道:“但愿如李兄所料!”
第二日。
上午。
祝修远且为李继业答疑解惑,且翘首以盼,不时张望。
但现实就是如此令人失望,梁帝回信,仍旧未到。
282 启程回国
下午。
祝修远仍旧解答着李继业的疑问,但直到晚饭开始之前,送信之人还是未到。
祝修远心想,今天应该不会到了,只能期待明天或后天。
然而,意外往往来得就是那么突然。
无论是坏的意外,还是好的意外。
它总在不经意间爆发,砸中你,让人措手不及。
当日晚戌时,大概晚上八点钟左右。
祝修远正与李继业在董府某处亭中闲聊,畅谈古今,纵论天下。
李继业虽为梁国乾王,自小见识不凡,学识渊博。
但是,在祝修远面前,他那些见识、学识,就稍显简陋,祝修远的见识是他的几何倍,不可同日而语。
这就是李继业认为祝修远最有“魅力”的地方,痴迷不已,恨不能就这样畅聊下去……
亭子不远处,李卿奴、董淑贞、董漱玉三女嬉笑一片。
她们正在踢毽子,欢声喝彩,惊呼叫好之声不断。
这是惬意的一晚,惬意到祝修远都快忘了那协议之事。
那突然的意外,正好在此时悄然而来。
只见一董府小厮大叫跑来,且跑且叫道:“姑爷,姑爷,到了到了,梁国来的驿卒到了……”
董府前厅。
祝修远、董诚、李继业,当然还有小李公公,四人聚集在此。
刘文彩因不在董府居住,现已天黑,早已返回浔阳楼,故不曾前来。
那崔呈秀也没来,因为天黑,来不及请。
那梁国驿卒将梁帝回信直接交给李继业,众目睽睽下,他小心拆开信封。
接着从中取出一页对折字纸,借助明晃晃的烛光翻阅起来。
此信,毕竟是梁帝回复给李继业的,往小了说,是人家两父子之间的事。
因此众人不便窥探。
于是祝修远、董诚、小李公公等皆退在三步开外。
只拿一双眼睛紧盯着李继业,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某些端倪。
但李继业此人有时候城府太深,脸色淡然,古井无波。
众人愣是看不出一点名堂,只能焦急的等待着。
祝修远先与董诚对视一眼,再与小李公公交换眼神。
董诚和小李公公都挺着急的。
董诚是为祝修远着急,而小李公公大概是为了他自己的前途着急。
良久之后。
李继业终于动了,他已阅完此信,脑袋微抬,拿着那信的手缓缓放下。
“李兄,情况如何?梁国陛下同意没有?”
祝修远不由上前一步,急切询问。
这李继业古井无波,看不出一点端倪,真是急死人了。
那李继业面无表情,两手一递,将那信件送到祝修远面前,说:“祝兄,你自己看吧。”
祝修远稍稍凝眉,两手接过信件,迫不及待翻阅起来。
而董诚和小李公公仍旧不敢妄动,不敢来看,也不敢离去。
仍旧呆立原处,两眼定定的看着祝修远。
祝修远的城府可没有李继业那么深,特别是这种时候,该喜就喜,该悲就悲,从不刻意。
董诚正是心知他这女婿的性格,于是紧紧盯着祝修远的脸。
过不一会儿,果见祝修远脸色变了!
嘴角微微上扬,神色也轻松了下来。
“成了!”董诚在心中暗道。
他察言观色,见祝修远如此,正是事情办妥的表现。
又过了一会儿,祝修远放下信件,他看完了。
董诚立即上前一步,尽管心中已有答案,但还是问道:“贤婿,结果如何?”
小李公公手执拂尘,也上前一步,与董诚并肩而立,一双眼睛望眼欲穿。
对他来说,若事成,他就功成名就,若不成,他这辈子可能就废了。
“成了!梁国陛下同意了,同意以三成贡品交换瘟疫药方!”
祝修远嘴角已经破笑,激动之余,拿着信件的手往前一送,准备递给董诚。
不过他忽然又想到这是梁国陛下的回信,不得允许,最好不要外传,特别是梁国乾王还在这里的时候。
于是祝修远又看向李继业,面带询问之色。
李继业稍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让董诚传阅。
得了李继业的首肯,祝修远才将那信件递给董诚。
董诚忙双手接过,迫不及待翻阅起来,那小李公公脸上已经笑开了花,也凑过去,从旁观看。
“好,好啊!”
董诚看罢,兴奋得手足无措,嘴巴都合不拢。
……
梁帝既已同意,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董诚亲自安排,将载有三成贡品的船只通通调到江州码头,一一盘点,打上封条,戳上印章。
再在小李公公的监督下,从三成贡品中取出一成,留在江州码头。
这正是协议中额外注明的那条:留下一成贡品在江州以供江州灾后重建。
这一成的贡品,计有粮食二十余万石,铜铁原料若干,布匹若干。
大头就是那二十余万石粮食。
因为经过上次江州爆发的系列天灾,董诚和祝修远已经缺粮缺怕了。
所有他们才选中了这二十万石粮食,至于铜铁原料等,并没有多少,算是添头。
载有其余二成贡品的船只,则原地掉头,挂上风帆。
沿长江顺流而下,返回健康城。
朝廷早已安排专人等候在健康城码头,接收这批贡品……
诸事停妥后,祝修远立即将所有瘟疫药方一一写出,汇集成册,亲手交给李继业。
至此,算是“财货”两清了!
……
李继业已经得到了想要的,遂当即决定,明日启程,返回梁国。
所以说这天的晚上,就是李继业兄妹留在董府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众人一致决定,最后一天晚上再开一场“同门”茶话会。
并请来老乞丐,备上糕点茶酒,众人饮宴畅聊到夜深方才散去……
翌日。
一大早。
天刚蒙蒙亮,董府所有人都已经起床了。
吃罢早饭,李继业和李卿奴先去拜别了老乞丐,趁着朝阳初升,他们这就启程出发了。
祝修远、董诚、董淑贞、董漱玉,当然还有刘文彩、小李公公等,众人将他们送到江州码头。
启程返回梁国的大船早已备好,就停靠在江州码头,李继业和李卿奴只需登船即可出发。
283 祝兄,再见!师兄,再见!
码头上。
李卿奴、董漱玉、董淑贞三女抱成一团。
彼此手拉着手,叽叽喳喳小声说着什么。
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李卿奴早已与董氏姐妹情同姐妹。
此时离别在即,三女仿佛还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别。
另外一边,祝修远与李继业也在做着最后一次交谈。
“李兄,此次回程,愿你一路顺风,逢凶化吉,早日到达!”祝修远抱拳笑道。
李继业也回礼:“借祝兄吉言,哈哈,这些时日,能与祝兄朝夕相处,纵谈古今,我的确学到了许多,祝兄,请受我一拜!”
李继业说着就摆了下去,祝修远赶忙搀扶:“言重了言重了,李兄快快请起!”
李继业拜礼毕,忽又拉着祝修远,往僻静无人出走去,脸色逐渐肃然。
祝修远见他脸色古怪,估计李继业要说点什么,于是也就跟着他去。
“祝兄。”来到僻静无人处,李继业先是一拱手。
接着脸色诚恳的说:“祝兄之大才,我是极为钦佩的,我这些年也算见识了无数能人异士,可是他们全都没有祝兄你的远见卓识……”
“祝兄之才,屈居江州,实在浪费……我还是那句话,如果祝兄哪天想来我梁国,我一定排除万难,迎接祝兄!”
祝修远见他一脸诚恳之色,不似作假,情真意切。
心里也是一阵感动。
老实说,他自打穿越过来后,遇见了这么多人,值得深交之人屈指可数,这李继业就是其中之一。
李继业虽然有些刨根问底,稍稍让人生厌,但是,他毕竟是梁国的乾王,身份尊贵,却能与祝修远平等相交,殊为难得!
不过他的确没想过去梁国发展。
江州这里……有他的牵挂!
如果在他刚刚穿越过来那一阵,遇到李继业的话,说不定真就跟着他一起去了。
但现在已经迟了。
“李兄,这话我就记在心里了,哈哈,等以后我真去梁国叨扰,还希望李兄不要嫌弃,哈哈……”
祝修远这话是客气话,李继业自然一听就明白。
他稍稍叹口气,接着又笑道:“祝兄,等我回到梁国,我会给你写信的,我们保持书信联系……额,我如果有疑难不决之事,将在书信中求教,万望祝兄教我!”
祝修远闻言,嘴角微不可查一歪。
心道:“不是吧,好不容易把你盼走,你竟然给我说要给我写信请教……”
不过祝修远还是答应下来,笑道:“好,李兄请放心,我一定会回信的!”
“如此,就有劳祝兄了!”李继业再次一拜。
终于,离别的时刻到了。
李继业和李卿奴的随从丫鬟,以及梁国文武官吏,还有梁国来的虎狼之兵,他们已经开始缓步往那大船上走去。
李继业和李卿奴将在最后登船。
码头上。
李继业再次一拜:“祝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我们书信中见,祝兄……告辞!”
李卿奴分别与董漱玉和董淑贞告辞,然后走到祝修远面前,一双大眼扑闪,欠身一礼,嬉笑道:“师兄,师妹这就要走了,以后师兄到了梁国,一定记得要去看师妹哟!”
说到后面,李卿奴脸上的嬉笑之色已经消失,换上淡淡愁绪:“师兄,再见!”
祝修远分别对李继业和李卿奴回礼,并说:“李兄,公主殿下,一路顺风,以后再来陈国,记得再来寒舍做客,一路走好!”
李继业和李卿奴转身走了。
背影越来越远。
接着他们两兄妹上船。
没等一会儿,再见李继业和李卿奴兄妹之面,他们已经大船的甲板上面了,正倚舷往下眺望。
杨帆启航,大船缓缓驶离码头泊位。
“李兄,公主殿下,再见!”
“祝兄,再见!”
“师兄,再见!”
“卿奴,再见!”
“师姐,再见!”
“漱玉,师妹,再见!”
……
大船终究远去。
早已看不清甲板上的李继业和李卿奴,没等一会儿,就连大船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众人呆立码头,还没有从离别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哇……嘤嘤嘤……嘤嘤嘤……”
忽然,码头上响起一个哭声,凄凄惨惨,好不悲切。
祝修远循声望去,却原来是他家娘子正掩面而泣。
头脸埋在姐姐董漱玉胸前,瘦削的双肩轻轻抖动。
祝修远神色一动,紧走两步跨过去。
与董漱玉视线一接触,她顿知祝修远之意。
于是轻轻扶起董淑贞,将之送给了祝修远。
兀自大哭不止的董淑贞见是夫君,遂又扑入祝修远怀抱,双肩阵阵耸动,哭得可欢了。
董诚、刘文彩、小李公公,以及前来码头送行之人,面面相觑之余,皆纷纷无声退出码头。
将偌大一个码头让给司马大人和司马夫人。
江面的微风吹来,吹动发丝轻舞,整个码头却只有祝修远与董淑贞两个人了。
“好了好了……”
祝修远轻轻拍着董淑贞刀削般的脊背,温声软语,带着笑意,说:“娘子你哭什么呢?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嘤嘤嘤……夫君……师姐走了……再也见不到了……嘤嘤嘤……”
祝修远轻轻叹口气,抱紧了她,用手捋着她那乌黑油亮的三千青丝,此时无需言语安慰,只抱紧她即可。
人家李卿奴毕竟是梁国公主,身份尊贵,怎可久留。
李卿奴返回梁国,乃是必然,祝修远又能奈何呢?
总不可能将李卿奴扣押下来,专门陪董淑贞玩耍吧。
不可能的。
所以此刻无需言语,让董淑贞发泄发泄就好了。
再说董淑贞……其实也挺可怜。
她自小就极少出门,能陪她玩耍陪她疯之人,真的没有几个。
她好不容易才与师姐李卿奴玩到一块儿去,结果短短几天,就又分开了……
这就像玩得比较好的小孩似的,忽然分开,总是让人不舍。
少时,董淑贞发泄得差不多了,阵阵耸动的香肩渐渐停下来,哭泣也渐止。
只是整个头脸还埋在祝修远胸膛,他只能看见董淑贞满头发髻。
284 燕国四皇子
只见根根发丝分明,乌黑油亮,没有一丝杂色,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儿。
“娘子,你放心吧,公主殿下他们还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再见他们了。”祝修远哄道。
“真的吗?”
董淑贞闻言抬首,仰起一张小脸儿。
只见带点婴儿肥的脸蛋上泪痕犹在,两眼婆娑,楚楚可怜。
不过却带着一抹高兴之意,定定的看着祝修远。
“真的,我不骗你,不久之后,公主殿下就会再来我们陈国的。”祝修远带着笑,继续哄骗。
得了肯定答复,董淑贞这才彻底停止哭哭啼啼。
取出手帕,抹了眼泪,跟着祝修远一起离开码头。
……
……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倏忽间,已是十天之后。
江州。
浔阳楼。
浔阳楼号称天下第一楼,江景独步天下。
楼内的雪壁更是天下文人才子仰慕之所,题诗一首,仿佛就已摘得“诗词桂冠”一般。
所以慕名而来之人络绎不绝。
或单身一人,或三五好友。
也有那财大气粗之人,豪掷千金,将整个浔阳楼全包下来。
今日,整个浔阳楼就被全包下来了。
并且整个楼宇四周,还有重兵把守,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浔阳楼今天又被包圆了啊?”一路过之人见了此等景象,不由停在浔阳楼外围,从旁看热闹。
“哪来的大人物,豪掷千金啊,包下整个浔阳楼的花费可不少……”围观之人已有五六十人之数,聚在一起,指指点点。
“诶你们看,这些兵卒的铠甲,好像不是我陈国的兵卒啊,倒像是……倒像是燕国的。”
“那可不就是么,嘿嘿,你们不知道包下整个浔阳楼之人是谁吧?”
“谁呀?”
“偷偷告诉你们,这位大人物可不得了,乃是燕国四皇子,赵普!”
“燕国四皇子……”
“他怎会来此?”
……浔阳楼内,二楼。
偌大的厅堂中,就只有三五人。
其中一人为首,气度非凡,应当就是楼下围观之人所说的燕国四皇子了。
他名为赵普。
只见那赵普生得面阔四方,膀大腰圆。
浑身紧实,却但不显得臃肿肥胖。
他还有卧蚕眉,鹰钩鼻。
一双眼睛大如铜铃,炯炯有神。
一脸的聪敏机警。
赵普矗立于浔阳楼题诗雪壁前,背负双手,傲然挺立。
他略微低头,正瞧着雪壁之上的诗词歌赋。
那雪壁上的诗词,大多都是情爱纠葛、咏赞美人之作。
在某些人看来,乃是传世名篇,但是在另一些人看来,就是狗屁不通!
“哼!”
赵普冷哼一声,满脸蔑视,转身离开,缓步往窗口处走去。
并说:“南陈之人,从上至下,都沉湎在温柔富贵之乡,不可自拔。所作之诗词,也尽是些情爱美人之类,不见金戈铁马,不见边塞雄关,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赵普身边跟着两个人,一位是四五十岁中年人,布衣青袍,手执一扇,看装扮像是个谋士。
另一人就比较年轻,只十六七岁模样,看其装扮,应该是赵普贴身的随从。
赵普往窗口方向走去,这谋士和随从也举步跟随,缓缓跟在后面。
那谋士缓缓摇着羽毛扇,闻言一笑,躬着身子,道:“四皇子殿下所言极是,这南陈皇帝终日沉湎歌舞,这南陈之兵软弱如虾米,南陈的花花江山,这大好山河,迟早是四皇子殿下您的啊!”
此时,赵普刚好走到二楼的窗口处。
他抬眸一望,只见江面宽阔如海,隔岸青山如黛。
壮阔美景,大好河山,尽收眼底。
不由令人心胸疏阔,豪情大发。
“你说得好,哈哈哈!”
赵普回首一看那谋士,哈哈大笑,十分狂放。
又大笑道:“南陈这一帮软蛋,迟早有天会匍匐在本皇子脚下,哈哈哈哈……”
那谋士跟着乐呵一阵,忽然脸色一黯。
愤慨道:“只是那南陈皇帝,还有那南陈朝廷百官,真是欺人太甚,想四皇子殿下屈尊南下,主动探访,愿以黄金五百两,求得那瘟疫药方,但那帮人却不愿,百般阻扰,真是气煞人也!”
赵普大笑渐止,两拳一握,讪讪道:“且让陈朝君臣得意一阵,等本皇子继承大统后,当首灭南陈。”
那谋士立即恭维道:“南陈之人,不足为惧,四皇子殿下只需振臂一呼,我大燕儿郎愤起高呼,恐怕那吼声,都能将南陈之人吓破胆……”
赵普回首,盯了眼谋士,说:“话虽如此,但南陈之人中,也有那才华横溢之辈。凡事总有例外,可莫要小瞧了天下英才。”
那谋士慌乱拜道:“四皇子英明,属下糊涂啊……属下多谢四皇子教诲,以后属下定然不敢小觑了天下英才!”
赵普缓缓点头,然后回头,望着窗外的滚滚长江。
“不过殿下,那祝修远只不过是区区司马,位卑言轻,草芥一般。而殿下高高在上,怎可亲来江州?相信只需殿下一句话,那陈国朝廷定会降旨招来此人……”
赵普微微一笑,道:“本皇子出使陈国,已有数日,然却一无所获,看来这南陈朝廷,戒备本皇子之心不灭啊。若通过南陈朝廷召见祝修远,你觉得,还能得到我们需要的么?”
那谋士猛地一拍脑袋,仿佛恍然大悟。
忙拱手拜道:“殿下英明,属下怎就没有想到此一节呢!额……只不过殿下,那祝修远会如我们所愿,将瘟疫药方献出么?”
“哼!”
赵普一脸傲然,他那面阔四方的脸庞上满是自信。
“本皇子亲自来请,天大的荣耀,谅那祝修远虽才华横溢,学识渊博,但也必感激涕零,以头抢地。区区瘟疫药方,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是,那是……”谋士连连恭维。
此时,自那洞开的窗口外忽然吹进一股冷风,此风冷冽,竟直透心田。
原来,近日天气转冷,已有冬日之景,此处又临近江面,随浪而来的风自然格外寒冷刺骨。
285 寒流来袭,北元异动【求推荐】
那赵普虽生的膀大腰圆,体格健壮,浑身紧实。
但此风来的愈猛,来的愈急,赵普只穿了件夏日单衣,因而猝不及防,骤感寒冷。
所以赵普不由后退一步,身体未动,却暗自咬牙吸了口气。
这一幕,自然落入他身后紧紧跟随的随从眼中。
那随从随侍在后,因见那谋士与四皇子对答如流,交谈阔论,虽偶被四皇子言语教训,但这其实是亲密的一种表现。
所以他早已心生妒忌。
他作为四皇子随从,对他们所聊之事,竟插不上一句嘴。
只呆呆跟在后面,就像一件摆设。
他早就想借机献殷勤了。
只是苦于没有时机。
不过当那随从瞧见方才那一幕后,他顿生机警,心道机会来了。
只见他快速脱下自己身上披着的一件外套,不及请示,直接往赵普身上披去。
他这是急于献殷勤,心想四皇子不是冷么,他就给他披上一件外套,够贴心的吧!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外套上绣的金线会坏事。
那随从抖动衣袍之际,赵普刚好往后退了一步。
他正暗自咬牙吸气,忽见侧边金光闪耀。
那本是衣袍上的金线反光所致。
但赵普不是一般人,他是燕国四皇子,见惯了大风大浪,为人也更加多疑。
他乍见那金光,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刺杀他。
那金光就是作案工具反射的光。
赵普不及多想,心下大骇,忙侧身一避,顺势一抬腿,用力踢出,踢中那随从侧肩。
那随从就是一个普通人,仗着年轻,或许有把子力气。
但哪里是身怀武艺的赵普的对手。
只听得“嚓嚓”一声响,随从肩骨断裂。
他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赵普那一击剩余的力道再次撞中他侧胸。
将他整个人都踢飞出去,落在一丈开外,并打碎了一套桌椅。
“护驾!快护驾!”
那谋士大惊失色,等随从受伤落地之后,他才大叫“护驾”,惊魂未定。
其实哪里轮得到他来喊护驾。
把守浔阳楼二楼楼道的军卒,早已循声赶来。
见了此等景象,二话不说,直接死死摁住那随从。
一身着铠甲之人抱拳道:“殿下,属下等救驾来迟,让殿下受惊了,请殿下责罚!”
赵普只摆了摆手,接着又一指那落地的衣袍。
那燕国兵卒会意,弯腰捡起衣袍,仔细检查一番,却什么都没有搜到。
“陛下,什么都没有。”燕国兵卒将衣袍奉上。
赵普狠狠拧着眉,单手接过,提着衣领,顺手一抖。
只见一片金光闪闪,却原来是衣袍上刺绣的金线反光所致。
赵普茫然一瞬,忽又抬首,不巧正好与那谋士打了个照面。
那谋士看得分明,眼中虽骇然,但却已没了疑惑。
显然他已经洞悉了此事,这是一个误会。
“殿下,饶命,奴才只是想给殿下披件衣服啊,殿下饶命……”
那随从缓了过来,忙大声求救,哭天抢地,声泪纵横。
赵普别开视线,两眼一咪,嘴角动了动。
并随手将衣袍一丢,大声吩咐道:“此人定是奸细,竟敢刺杀本皇子,你等速将之带下去审问,定要问出幕后主使!”
“属下遵命!”
燕国兵卒们轰然领命,不顾哭求不止的随从,硬生生将之羁押下去,很快就没了声息。
“这随从貌忠实奸,属下早就发现他脑生反骨,果不其然啊,此人忘恩负义,竟敢当众刺杀殿下,实在该死!”
谋士同仇敌忾,无比愤怒,拍手跺脚,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扇那随从两巴掌。
听了这话,赵普脸上那丝尴尬之色顿时消失,变化间,已恢复如常,。
他点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肚皮,防不胜防啊!”
赵普大发感慨,脸色沉痛,感叹世事无常……
似乎那随从真是一个刺客,方才那番举动,真是为了刺杀他!
实际上,真实情况究竟如何,两人都心知肚明。
那谋士立即拜道:“请殿下放心,属下之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属下必定全心全意辅佐殿下,先克继大统,后覆灭南陈,建立不世之功勋,流芳百世!”
赵普哈哈一笑,声若洪钟,单手虚扶。
“起来吧,本皇子自然信任你,你乃心腹之人,不信你还能信谁。”
“多谢殿下!”谋士点头哈腰,前倨后恭,谄媚至极。
这时,有一燕国兵卒上楼。
他小跑而来,站在楼道上,大声禀道:“启禀四皇子殿下,有燕京送来的急报。”
那燕国兵卒躬身,两手平举,将一个信封高举在前。
赵普转身瞧了眼那兵卒,脸上笑容意犹未尽,吩咐道:“拿过来。”
“是,四皇子殿下!”
燕国兵卒走进二楼厅堂,及至赵普身前,再次躬身,两手平举,恭敬送上那信封。
赵普单手接过,随口道:“下去吧!”
燕国兵卒口中称“是”,转身离去。
赵普拿着那信封,瞄了眼封面字迹。
他两道卧蚕眉稍稍一凝,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
接着撕开信封,从中取出信纸,凝神看了起来。
那谋士一直观察着赵普的神色。
见他脸色稍稍凝重,笑容都没了。
不由心中猜测,这信上所言之事,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一想至此,谋士也便收起谄笑。
恭敬侍立在侧,静等赵普把信看完。
不多时,赵普看完此信。
他随手一折,将信纸拿在手中对折一下。
然后轻叹口气,语气甚是肃然和凝重。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莫非是……北元有异动?”
那谋士上前半步,做出猜测。
赵普瞧了他一眼,缓缓点头。
随手将信纸塞进信封。
并说:“你猜测得不错。前段时日,自极北之处涌来一股寒流,北元猝不及防,牛羊冻死过半……”
那谋士听了这话,两眼顿时瞪得老大。
老容失色!
惊骇道:“依照往例,每当发生这种事的时候,北元必定南下,探边扣关,越过长城,劫掠百姓……殿下,这是了不得的大事,我们……”
286 本皇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有骨气之人
赵普却是一摆手,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挤出一丝笑,那笑容诡异,意味深长。
并说:“不急,不必急于一时,等见了那祝修远后,再启程返京也不迟。”
那谋士尽管心中焦急,但既然赵普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办法,于是只得拱手称是。
此时,又有燕国兵卒进来禀道:“启禀四皇子殿下,那刺客不肯说出背后主使之人,一口咬定,他是冤枉的。”
赵普面色不改,凝着两眉,似在思量别的事,只随口吩咐:“沉入江底喂鱼!”
“是!”那燕国兵卒毫不迟疑,退下去执行赵普的命令去了。
……
浔阳楼外。
祝修远赶来此处,身后只跟着言大山一人。
他早已知道,包下整个浔阳楼之人,乃燕国四皇子。
并且此人还派人请他赴宴,说是有急事相商。
其时,祝修远正在街上闲逛。
为今天做什么菜给老乞丐吃而发愁。
燕国四皇子派出之人正好找到他。
祝修远本不愿去,但那人软磨硬泡,最后竟说有一件事关江州生死存亡之事相商,不去定然后悔。
祝修远心中疑惑,也有担心,遂带了言大山,赶来这浔阳楼赴会。
却不成想,他们赶来之际,正好瞧见梁国兵卒将那随从沉入江底那一幕。
祝修远心生警觉,忙对言大山吩咐道:“待会儿你和我一起进去,一步也不离开我,若有异动,速撤!”
言大山闻言,用力的点了点头,沉声道:“恩公请放心,小人省得。”
对于言大山,祝修远是很放心的。
通过月余的“特训”,老乞丐在他身上可是下足了功夫。
老乞丐对言大山的评价是这样的:若遇精锐兵卒,百人之内,可穿梭自如。千人之内,可保自身,若需保护一人,必受重伤。两千人之内,勉强能支。
所以说,言大山现在可厉害了,是个“千人敌”。
就算是那龙潭虎穴也尽可闯得,只要不遭遇两千人以上的精锐兵卒,他可横行战场!
孤军深入浔阳楼,无异于擅闯龙潭虎穴,非常危险。
但有言大山在身边,祝修远就不怕了。
而且这浔阳楼他还不得不去。
因为那带话之人,所说的话,太过危言耸听。
什么事关江州生死存亡的,他必须深入一探,弄个明白。
祝修远带着言大山,雄赳赳气昂昂,径直走向把守在浔阳楼外围的燕**卒……
浔阳楼二楼。
燕国四皇子赵普,还有那谋士,正低头秘议,小声讨论。
忽有一燕国兵卒进来禀道:“启禀四皇子殿下,那江州司马祝修远已到,只是……”
赵普停止低头秘议,看着那兵卒,脸色微微不悦,问道:“只是什么?”
那燕国兵卒支支吾吾,踌躇满腹,竟然开不了口。
赵普怒喝,命令他有话就直说,不然军法伺候。
那燕国兵卒吓坏了,遂不敢迟疑,口吃似的说道:“四皇子殿下,属下等拦下祝修远及其随从,按规定,需解除那随从携带之兵刃,可是……”
“可是那祝修远死活不肯,并说……并说……既然燕国四皇子是贪生怕死之辈,那他堂堂江州司马,不见也罢!”
那兵卒说完,忙底下头去,生怕赵普将满腔怒火发泄在他身上。
然而,那赵普听了这话,却不曾发怒。
相反,赵普还仰天大笑。
“哈哈哈……有趣,有趣,本皇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有骨气之人,也罢,让他们上来吧!”
那燕国兵卒得了令,飞一般逃下楼。
将祝修远,及携带着兵刃的言大山带上楼来。
话说祝修远和言大山上得浔阳楼二楼,进门一看,见内有两人。
一人生得面阔四方,膀大腰圆,浑身紧实,气度非凡。
另外一人,做谋士打扮,青衣布袍,手执羽毛扇,形状有些猥琐。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面阔四方之人乃是燕国四皇子,赵普。
祝修远打量赵普的同时,那赵普也在打量他。
赵普未动,祝修远却先一步走上去,拱了拱手,说:“江州司马祝修远,拜见燕国四皇子!”
言大山紧跟在祝修远身后,也跟着恩公拱手,却不曾开口说话。
赵普脸上浮现一抹笑容,纵声一笑,两手虚扶。
笑道:“祝司马请起,本皇子往日就曾听闻,江州司马祝修远,乃当世才华横溢之人,却不成想,原来祝司马竟如此年轻,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一浪强过一浪啊!”
祝修远仔细观察了赵普的神色。
见其一脸奸滑,隐有枭雄之相。
遂微微凝眉,心中警惕加倍。
此人乃燕国四皇子,燕国皇族。
不过将之与梁国乾王李继业一比较,区别就太大了!
祝修远面对此人,心中莫名不畅。
总有种窒息生涩之感,这种感觉很不好,令人难受。
相反,与梁国乾王李继业相处的时候,就没有这种感觉。
那是很平和的,很公平的,有种现代人与人之间平等交流的感觉。
面对赵普的客气寒暄,祝修远心里不屑,脸色僵硬。
竟是连礼尚往来、先礼后兵都懒得去装了。
只说道:“四皇子手下之人,说有一件事关乎江州生死存亡之事,四皇子要与下官相商?现在下官已经来了,请四皇子说吧,究竟是什么事,竟关系江州的生死存亡?”
赵普稍稍一愣,立即反应过来。
笑道:“祝司马,此事不急,呵呵,本皇子见祝司马也是一个爽快之人,这样吧,本皇子也就不多费口舌了,来人。”
随着赵普那句“来人”说出口后,这厅堂外面的楼道上,竟传来阵阵沉闷脚步声,咚咚咚咚,打鼓一般。
祝修远心下疑惑,与言大山一起,不由转头盯向那大门口。
祝修远还不曾如何,那言大山却已手按刀柄,神色凝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似乎随时准备暴起杀人。
随着咚咚咚之声渐近,门口终于有人出现了。
却原来是六个燕国兵卒,抬了三口大木箱,一一走进厅堂。
287 你这无知小儿
将那大号旅行箱般的木箱往地上重重一放。
或许因为木箱太过沉重的缘故,放下的瞬间,发出巨响,似乎整个楼板都颤动了一下。
祝修远一一瞧过那三只大木箱,视线一转,再看向赵普。
也不说话,只看着他,等他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
赵普哈哈一笑,一张面阔四方的脸上挤出和善的笑容,随手一挥,吩咐道:“打开。”
那六位搬抬木箱的燕国兵卒得令,纷纷打开木箱,将箱中之物展现在祝修远眼前。
木箱打开的瞬间,只见一片金光爆闪。
恍如点亮了三盏金灯,整个厅堂中都亮堂起来。
祝修远忙定睛一看,只见金闪闪,黄橙橙。
原来这三口大木箱中所装之物,竟全是金锭!
一颗一颗,层层累积,排列得整整齐齐。
简直亮瞎了在场所有人的钛合金狗眼。
一笔横财,横陈在地,自然令人心中激动。
但祝修远心里的激动,只有短短的一瞬,眨眼间就以平常心对待了。
他志不在此,也曾体验了生死,这些黄白之物对他的吸引力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再说,这批横财是燕国四皇子的,他在这种场合,拿出这么多金锭,意欲何为?
值得警惕。
“四皇子殿下,不知这是何意?”
祝修远气定神闲,丝毫不为所动。
“哈哈,祝司马,这些个小石头,就当送给祝司马的见面礼,希望祝司马莫要嫌少……”
祝修远拧着眉,淡然拱手道:“四皇子殿下,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三箱金锭,请恕下官不能接受!”
赵普深吸口气,稍稍一愣,又再一挥手,对外高声叫道:“进来吧!”
祝修远心里无比奇怪,心说这赵普在搞什么名堂?
他与言大山又再看向大门口处。
却见十数个妙龄女子,衣饰华丽,装扮妖艳,一举一动,满是异域风情,款步而来。
竟是十数个不同于中原女子的美女,各有各的特色。
但也有一个共同点,她们衣着都很暴露。
雪臂香肩,腰肢如柳,**如瓷。
真个令人眼花缭乱,心底发狂。
这种装扮,迥异于保守的中原汉家女子,乍见之下,十分罕见,也十分惊艳。
“祝司马,这十数位妙龄少女,来自五湖四海,有来自西域的,有来自极北草原的,有高句丽进献的美人,也有海外异族。”
赵普脸上带着自信的笑。
又说:“这十数位美人,尚保有处子之身,又经宫廷老嬷调教,伺候人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祝司马,这些美人也送给你了,俗话说,美人配英雄,哈哈,本皇子愿成人之美,做成这桩美事……”
祝修远却是不以为意。
斩钉截铁,不假思索,直接拒绝:“下官谢过四皇子美意,只是下官还是那句话,无功不受禄,这三箱金锭,还有这十数位美人,请恕下官不能接受!”
赵普脸上自信的笑容瞬间凝固,神色略微不愉,稍稍皱眉。
赵普身后那位谋士“看不下去了”,往外一站,颐气指使。
骂道:“祝修远,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州县司马,米粒般大小的蝼蚁,位卑言轻,无足轻重。”
“四皇子殿下,身份尊贵,万人敬仰,屈尊来见,并诚心送出礼物,你这小小的司马却不识好歹,三番两次相拒,真当我们四皇子殿下不能治你的罪吗?!”
祝修远瞄了眼这猥琐谋士,傲然挺立,蔑视一瞥。
淡然笑道:“是,下官的确只是一个小小的州县司马,位卑言轻,无足轻重。那么就请四皇子殿下即刻离去,莫要污了四皇子殿下之名!”
“你……你这无知小儿……”那谋士气得跳脚。
“诶!”赵普摆了摆手,制止住谋士。
又对那六位兵卒和十数位妙龄少女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那谋士气得吹胡子之际,六位燕国兵卒已合上三只木箱的盖子,两人抬一箱,往外面抬去。
那十数位异域妙龄少女,也纷纷退出,眨眼间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祝修远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问道:“不知四皇子召下官来此,究竟所为何事,四皇子不妨明言。”
赵普稍稍凝眉,瞧了眼祝修远。
随即哈哈一笑,笑道:“既然祝司马清高,视黄白之物与妙龄美人为无物,那本皇子就不打哑谜了。”
“四皇子殿下请说。”
赵普稍稍停顿,说道:“前段时日,传得沸沸扬扬,那梁国乾王好大手笔,用三成贡品换得那瘟疫药方,不知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赵普稍事停顿,似乎思考了一下,又说:“那瘟疫药方,活人无数,若得此方,将造福万民,功德无量……”
“四皇子所言不错!”
赵普抽了抽嘴角,瞪着两眼。
他都已经说得如此露骨了,这祝修远却还在那“装疯卖傻”。
赵普碍于身份,不便动怒,不过那谋士就无所顾忌了。
只见谋士再度跳出来,趾高气扬,高高在上。
大声且以命令式的语气说:“祝修远,你好生不懂事,就与你明说了吧,那瘟疫药方,你趁早乖乖献上,莫要让四皇子殿下久等,不然的话,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祝修远“恍然”,似乎才明白赵普之意。
遂笑道:“原来四皇子殿下是为了此事而来,那瘟疫药方,既然四皇子殿下想要,何不早说?”
听了祝修远这话,赵普脸上重现自信的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而那谋士更是满脸笑容,正待好好教训一番这不知进退的年轻人,忽又听祝修远开口说话了。
“不过……这瘟疫药方,干系甚大,并非下官私有之物,四皇子殿下既然想要,何不去健康城求得。在下官这里,没有陛下旨意,下官绝不敢私自送出,请四皇子殿下明鉴!”
祝修远这话,就像一盆凉水兜头泼在两人头上。
赵普脸上那丝微笑瞬间凝固。
而那谋士也哑口无言,教训祝修远不知进退的话卡在脖子里,一时间吐不出来,也吞不回去。
288 谁稀罕
一张猥琐的老脸都胀成猪肝色,面色难看之极!
“你……祝修远!你这无知小儿,你知不知道你面对之人究竟是谁?”
谋士点指祝修远,颤抖着手,愤怒已极。
张牙舞爪,好似泼妇骂街。
祝修远却十分淡定,一本正经的回答道:“知道啊,四皇子殿下嘛。至于你,你是哪位?”
祝修远的淡定自若,祝修远的轻松自如,甚是还敢调侃于他。
这些都让谋士气得七窍冒火,愤怒不能言。
他两眼大如铜铃,死死盯着祝修远,似乎想用他的“眼刀”将祝修远砍死。
“你……”
然而,谋士好不容憋出一个“你”字,就被赵普摆手打断。
赵普脸上那抹自信的微笑又冒出来了。
他看着祝修远,频频点头,赞道:“不错,有胆有识,果然不愧是少年英才,果然不同于寻常之人,哈哈!”
那谋士见自家殿下竟夸赞此人,顿时住嘴,如丧考妣。
只拿眼睛死盯着祝修远。
祝修远倒是泰然处之,拱手道:“四皇子殿下过誉了!”
赵普脸上笑容不减,略作迟疑,似乎下定了决心般,笑道:“也罢,既然祝司马不肯接受那三箱金锭,也不要那十数位妙龄少女,想来定是嫌少,入不得祝司马法眼。”
赵普背负两手,故作高深,缓缓走动。
最后说道:“这样吧,本皇子府中,有三千门客,为首之人,就是这位谋士……”
祝修远和那谋士都看着赵普,不明所以,有些呆。
只听赵普接着说:“本皇子可以在首席门客之位上,再增设一位,名为‘上品’。此‘上品门客’之位,祝司马可还满意?”
祝修远还未曾表态,那谋士却先一步跳脚。
“殿下,不可,不可啊……此子桀骜,年少轻浮,如何能坐那上品门客之位?殿下,请三思!”
赵普调头看向谋士,目光灼灼,嘴角上扬。
冷笑道:“怎么着,你是怕祝司马争夺你的地位不成?究竟是本皇子的大业重要,还是你的地位重要?”
“殿下,属下……不敢!”
那谋士彻底萎缩下去,不敢与赵普那灼灼的目光对视。
而与此同时,祝修远不由咧了咧嘴角,心里诽谤不已。
什么狗屁上品门客,谁稀罕?
瞧你们说得,似乎祝修远还求着你们不成?
真是搞笑,殊不知在他们看来无比珍贵的上品门客,在祝修远看来,只不过是一个狗屁!
“四皇子殿下,那上品门客之位,也请恕下官无法接受!”
祝修远哂笑,表明上的礼仪却勉强过得去。
“嗯?!”
赵普豁然回头,虎目如刀,死死盯着祝修远,似要将祝修远看个通透。
“你说什么?”
赵普语气转冷,肃杀森然,且怒且威。
浑身上下散发强大气场,摄人心神。
祝修远心中的警惕瞬间达到最高,心说最激烈的要来了。
并眼神暗示言大山,做好准备。
言大山早就准备着,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
如此一来,祝修远心中放松不少,装作不见赵普之威。
笑道:“四皇子殿下,那上品门客之位,也请恕下官不能接受!”
赵普的脸色已经冷若寒霜,那丝自然的微笑,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时,那谋士再次跳出来,冷声道:“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可是四皇子殿下府中的门客啊!”
“多少人放着朝廷大员不做,争着抢着,花钱使人情,用尽手段,都要进得四皇子府中,谋得一个门客之位,你却……”
祝修远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四皇子府中的门客,的确非同寻常了?”
谋士自豪道:“那还用说,殿下增设上品门客之位,还在我这首席门客之上,已是莫大的荣耀,别人求而不得,你无故受之,还不赶紧跪下拜首,以谢殿下厚恩!”
“哈哈……”祝修远再次大笑,“既如此,你不妨先跪下来求我,求我接受这上品门客之位。”
“你……”
谋士气疯了,挽了袖子,就准备上去教训这无知小儿。
却不想被赵普一手拦住。
赵普冷着脸面,盯着祝修远。
森然道:“少年之人,恃才傲物,狂放不羁,不知天高地厚,在所难免。但凡事皆有度,似祝司马这般肆无忌惮,目空一切,倒也少见……”
“不过,本皇子想得到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手过,祝司马如此恃才傲物,竟不将本皇子府中的门客瞧在眼里,想必你定有大才!”
“那就且让本皇子好生瞧一瞧吧,祝司马究竟有何大才。”
“来人,拿下祝司马,本皇子要带他一起返回燕京!”
随着赵普一声令下,厅堂之外的楼道上,乌拉拉涌进十多个燕国兵卒。
皆身着铠甲,体壮如牛,像座铁塔般,给人以厚重的压迫感。
燕国之兵卒,战力稍低于梁国,但远胜于陈国。
正常情况下,燕国兵卒能对陈国之兵形成碾压之势,算是横扫。
所以,这些燕国来的兵卒,早已将陈国之人视如茅草。
拔了你的草,或者放火烧光你的草,关你何事?
看待蝼蚁般。
他们对祝修远和言大山就是这种看法。
以为他们无法反抗。
所以他们嗷嗷叫着,如老鹰捉小鸡般,一起围了上去。
“休伤恩公!”
言大山瞬间战意昂扬。
他也不拔刀,连刀带鞘,当熟铜棍使。
只见言大山动若脱兔,登时暴起,手抓刀鞘。
围着祝修远,快速游走,或腿踢,或刀鞘敲击。
只眨眼间,就将十多个燕国兵卒撂翻在地。
他们纷纷痛苦惨叫,竟全部失去战斗力。
这些燕国兵卒皮糙肉厚,身披铠甲,寻常刀剑对他们难以造成伤害,故需“钝击”。
言大山跟着老乞丐,苦练一月有余,早已桌有成效。
他势大力沉,一脚踢出,或者一刀鞘砸出,拥有开碑裂石之力。
燕国兵卒血肉之躯,如何能档。
他们表面无伤,实则早已骨断筋折,受了很重的内伤,动不了,也死不了。
289 刘文彩来救
言大山的动作太快。
那谋士还没反应过来,十多个燕国兵卒就已经悉数倒地。
这份战力,唬得他连退数步,哑口不能言。
而那赵普却是不为所动,淡定如常,从头至尾,眼睛都没眨一下。
祝修远心中大定,嘴角上扬,对赵普随意一拱手,笑道:“四皇子殿下,燕国路远,下官还是不用去了,有缘再会!”
说着,已拉着言大山快步离去,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殿下……”
那谋士惊魂未定,见祝修远跑了,忙凑上来。
赵普却一把拦住谋士,目光如炬,脸色深沉。
淡定道:“此人果然有趣,且让他去吧,如今北元之事要紧,江州之事可以缓一缓。”
谋士点头道:“是,殿下!”
赵普背负两手,神色傲然,喃喃道:“本皇子看中的人,本皇子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你速去安排,着人查清有关祝修远的一切。”
“属下遵命!”
“嘿嘿,本皇子盯上的猎物,极少有能逃脱的,祝修远,你逃不出本皇子的手掌心!山高路远,我们等着瞧!”
这时,忽有一燕国兵卒跑来禀报:“启禀四皇子殿下,陈国江州大营镇守大将军——鄱阳王,带人赶过来了!”
……
且说那言大山,杀气腾腾,镇定自若,护着祝修远,下得楼来,径直离开。
围困在浔阳楼四周的燕国兵卒把路一拦,伸手一挡,不让通过。
言大山神色凝重,手里握着刀鞘,缓缓举起,准备杀出一条路。
附近围观之人轰然散开,纷纷躲避,退到两丈开外。
“让开!”
祝修远沉着脸,对这些燕国兵卒没有好脸色。
那燕国四皇子,竟想拿住他,带到燕国,实在阴险卑鄙可恶至极。
祝修远对赵普的观感差到了极点,连带对这些燕国之人也没有好脸色。
况且,在那浔阳楼二楼,言大山已动手撂倒十数人,算是撕破了脸皮。
那么就无需再有顾及,先闯出去再说。
“没有四皇子殿下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离开,请回吧!”
那燕国兵卒粗声粗语,拒不让路,神色甚是傲慢。
祝修远脸色再次一沉,递给言大山一个眼神,示意动手,硬闯出去。
言大山会意,握紧刀鞘,蓄势待发。
可就在这时,另有一燕国兵卒跑来。
且跑且大叫道:“四皇子殿下令,放行!”
拦路之燕国兵卒听了这话,立即侧退,让开道路。
不过两眼紧紧盯着祝修远与言大山,眼神很是不屑,像是看待蝼蚁般。
祝修远冷着脸,由言大山保护着,穿过路口,扬长而去。
不过祝修远刚刚走出百余步,在一拐角处,迎面撞上一队人马。
这队人马约有百余人,行列整齐,身穿铠甲。
看其服色,应该是震泽王府的家将。
当先一人,祝修远更是认得,不是那震泽王世子刘文彩是谁?
“刘兄!”
“祝兄!”
两人同时叫出口,祝修远迎了上去,刘文彩则翻身下马。
祝修远还未曾开口,刘文彩先一步问道:“祝兄,你已去了浔阳楼了吗,那赵普有没有把你怎样?”
刘文彩扶着祝修远,上下打量,眼神怪异。
似乎是在查看祝修远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儿。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刘文彩仍旧是那副装扮。
单薄的身材套着一袭崭新的儒衫,看起来弱不禁风,瘦猴瘦猴的。
他那脖子微微前倾,后颈衣领里斜插一柄折扇,头戴方帽,面容清稚。
可能因为刘文彩在江州一月余,每日里快活无限,饮酒赋诗,郊游打猎,与江州本地读书人厮混在一起,日子过得十分快乐。
心情舒畅,无忧无虑,也没震泽王管束,因此面容气色极好,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祝修远笑道:“倒是无碍,诶对了,刘兄你带这么多人,准备干什么去?”
刘文彩见祝修远无碍,遂放下心来。
哈哈笑道:“祝兄,方才我在那街边酒楼饮酒,忽听人说,江州司马被燕国来的什么四皇子叫去了,那皇子还包下了浔阳楼……”
“赵普这人我知道,奸诈狡猾,手段毒辣,我怕祝兄在他手里吃亏,于是立即抽调百余家将,前来解救祝兄,却没想到祝兄已经出来了。对了,那赵普没把你怎么样吧。”
祝修远挺感动的,这刘文彩够仗义,竟带人来救,这份情义他记下了。
道谢后,祝修远才说:“那赵普指示燕国兵卒,妄图将我抓去燕国,不过幸好有大山在,未曾让赵普得逞。”
刘文彩听了这话,一阵后怕,连道:“幸好幸好,如果祝兄被抓去燕国,那麻烦可就大了。”
简单聊了两句后,因祝修远急于返回江州衙门,将方才之事,告知董诚,遂匆匆告辞。
刘文彩怕那赵普肆无忌惮,再派人来半路劫持,所以解散了大部分家将,只带了二十多人,亲自护送祝修远去那江州衙门。
一路无事。
祝修远直入州衙,穿堂过屋,径直来到董诚值房外。
董诚是江州刺史,祝修远是江州司马,同时还是董诚的女婿,所以,祝修远在这州衙中穿梭,就像在家中游荡一般,无人敢阻,一路畅通。
敲门进入后,祝修远见礼毕,就将方才浔阳楼发生之事一一道出,说给董诚听,没有遗漏任何一丝细节。
董诚凝着两个眉,不时捋须,侧耳倾听,有时还打断祝修远,询问一些祝修远都没注意到的细节。
一刻钟后,祝修远讲完。
董诚稍稍点头,说:“贤婿啊,此事倒暂且不用担心,因为方才本官接报,那鄱阳王已带兵赶往浔阳楼,而那燕国四皇子似乎有事,并未在我江州久留,已乘船去了。”
此事祝修远倒是不知道,闻言也松了口气。
他就怕赵普像条毒蛇般盘踞江州,不停找他麻烦,那才是让人头痛。
现在赵普竟然自己走了,走得好!
“岳父大人,那燕国四皇子赵普,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祝修远又问。
290 殷殷期盼
“燕国四皇子赵普,为人奸诈狡猾,手段毒辣,是个枭雄。他本是燕帝第四子,其母妃也只是一个嫔妃。”
“但在几年前,赵普忽然异军突起,发展壮大,而燕帝的第一子,第二子,第三子,竟在这数年内先后亡故,赵普成了燕国太子的最佳人选……”
“贤婿啊,赵普此人不简单,你可莫要小觑于他。从你方才的描述来看,赵普对你应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竟想将你抓去燕国……”
“贤婿啊,不说本官和贞儿,你如果真被抓走,对我陈国也是一大损失,贤婿啊,你需好生注意才是!”
祝修远拱手道:“岳父大人的教诲小婿记下了。”
董诚稍稍点头,忽想起一事,又说:“对了,贤婿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本官正好要告诉你。”
“不知是什么事?”
“本官方才接到朝廷公文,上面说,陛下指定当朝太子为监督灾后重建的使者,隔日就到,并明确提出,要贤婿你亲自接待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监督灾后重建的使者?”
祝修远诧异。
“太子殿下,国之根本,陛下怎会指派太子殿下来监督灾后重建呢?”
“具体缘由,本官也不知道,那公文上只提了一句,似乎陛下此举,乃是受了尤贵妃的请求。”
祝修远稍稍凝眉,奇怪,这事儿透着一种诡异。
那尤贵妃怎会请求陈皇派出太子殿下前来江州,监督灾后重建呢?
她就不怕太子出问题?
“贤婿,事已至此,你我皆改变不了,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接待太子殿下吧。”
“是,岳父大人!”
从董诚的值房出来后,祝修远且往外走且皱眉思考。
心说这太子殿下是个烫手山芋,不好伺候啊。
但凡他在江州出点问题,恐怕他和岳父大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尤贵妃,妇道人家,尽出馊主意!
想着想着,祝修远走出州衙,却发现刘文彩还等候在此,带着几十个家将,像是站岗般。
祝修远心下激动之余,说了那赵普匆忙离开之事。
刘文彩得知,也松了口气。
遂散了几十家将,只留下两人,与他一起陪着祝修远。
“对了刘兄,你乃震泽王世子,想必与那太子殿下熟识,不知太子殿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祝修远对太子殿下刘深的印象,全部来自于上次灾后健康城之行。
在那深宫大内中,见罢陈皇后,尤贵妃曾安排他与太子刘深见过一面。
从那次来看,太子刘深谈吐儒雅,有礼有节,倒是一个君子般的人物。
后来,太子又差人送来一件礼物,不过那件礼物十分奇葩,竟是一本琴谱。
想他祝修远,虽然是穿越人士,号称见识非凡,学识渊博。
但是,这古代的琴谱他就看不懂,鬼画符一般。
那琴谱早已存入书房,压箱底去了,根本未曾翻动一页。
除此之外,祝修远对太子刘深就没有任何了解。
那刘文彩听了祝修远的问话,稍稍一呆,茫然道:“祝兄,你问太子殿下作甚,太子乃储君,我们为人臣的,私下不好议论啊。”
于是,祝修远便将太子即将来到江州,监督灾后重建之事告诉了刘文彩。
刘文彩听罢,惊奇之余,苦笑道:“不瞒祝兄,我虽是震泽王世子,皇亲国戚,但我自小生长在太湖之畔,甚少赴京,与那太子殿下也只有数面之缘,不算熟悉。”
“不过祝兄,我虽然没怎么见过那太子殿下,但也听人说过,太子殿下仁慈为怀,极重名誉,乃是谦谦君子。不似那燕国赵普般,阴险狡猾,手段毒辣!”
祝修远笑道:“原来如此,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刘兄!”
自今日起,祝修远在江州城内物色宅院,打扫布置,妆点一新,以供太子殿下居住……此事略过不提。
且说两日后,健康城,东宫。
整个东宫内,宫女与太监穿梭不停,脚步匆匆,各自忙碌,他们这是在为太子殿下的江州之行准备行李。
东宫主殿,尤贵妃端坐上首主位。
正缓缓喝着一盏茶。
太子刘深躬身侍立在侧,神态极为恭敬。
“皇儿,你到了江州,不可自持身份,欺压当地州官与百姓,你乃我陈国储君,以后要继承大统的,切不可失了民心。”
尤贵妃明艳堂皇,端坐于椅,看着太子,一脸的严肃与认真。
“请母妃放心,儿臣断然不会欺压当地州官与百姓,只会对他们好。”
太子刘深躬身,一脸受教之色。
尤丽华十分满意,缓缓点头。
又说:“本宫请求你父皇,指派你去江州,明为监督灾后重建,实则为了让你与那江州司马好生接触接触。”
“祝修远此人,才华横溢,又洞察世事,实为当世之能臣,别看他现在只是边远州县的小小司马,但他正值青春少年,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皇儿虽学富五车,明辨圣人之道,但终日居于深宫之中,难免不察世情,不知民间疾苦。等你以后继承大统,如何能爱民如子,如何能决断朝政!”
太子刘深再次一躬身,恭敬道:“儿臣多谢母妃厚爱!”
尤丽华再次满意点头,继而轻叹口气,说道:“皇儿啊,本宫对你期望甚高,费尽心思培养你,就是希望你往后能够成为一个明君。”
“不说达到秦皇汉武、尧舜禹汤的境界,但至少也不能像你父皇那样……”
“你作为陈国储君,陈国的未来,陈国百姓的生死,还有本宫的将来,全都握于你一人之手,你决不能麻痹大意,怠慢懈怠,明白了么?”
太子刘深深吸口气,握紧两个拳头,看着母妃,迎着母妃那殷殷期盼的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母妃请放心,儿臣明白了!”
这时,有一太监进来禀报:“贵妃娘娘,太子殿下,所有行李,都已经备好装车,明日一早就可以出发了!”
尤贵妃点了点头,复又看向太子,叹道:“现在时辰不早了,本宫这就回去,恐你父皇醒来,找不到本宫而迁怒宫人……”
291 赵普之计
尤贵妃起身,缓缓走了两步,复又驻足,看着太子嘱咐道:“皇儿,记住本宫说的话,记住你身上肩负的重任!”
太子刘深忙躬身称是,不敢丝毫怠慢。
尤丽华十分满意,拖着及地裙摆,往外走去。
太子刘深在后面相送,直把尤贵妃送出东宫大门一里之外方才作罢。
他矗立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母妃,不由紧握了拳头,心中默道:“母妃,请您放心,儿臣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
翌日。
江州码头。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啊!”
刘文彩紧了紧披风,缩着脖子,两手互搓取暖。
“现在已经十月份了,天气转冷,也挺正常,刘兄,你怎么不多穿两件衣服?”
祝修远倒是不怕冷,因为他有个贴心的小丫鬟秋雯,知冷知热的,将他照顾得很好。
祝修远很信任秋雯,每天穿什么衣服,从不用他烦恼,任秋雯“摆布”即可。
即便穿的比较臃肿,他也不管,不怕人笑,完全将此事“外包”给秋雯。
而刘文彩,就属于那类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嫌穿多了衣服被人笑话,失了风度,有违儒雅。
果然,经祝修远那么一说,刘文彩瞬间站直身体,装作一点也不冷的样子,面色自若。
实际上,他冷的牙齿都在打颤,只不过被他很好的掩饰了。
“哈哈,祝兄,我身体好着呢,不惧寒冷,哈哈……”
刘文彩哈哈大笑,倒引得后面的衙门众官纷纷赞叹。
说小王爷年轻身体好,竟然不怕冷,不像他们这些老骨头,不多穿衣服不行。
刘文彩一听,越发得意,竟好似真不冷了一般……
祝修远叹口气,不去理会他。
转而安心等待,等待太子殿下大船的到来。
太子殿下今天将抵达江州,祝修远他们早就等候在码头上,只为迎接太子。
只是这天有点冷。
……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太子殿下的大船终于到了。
太子刘深,温文谦和,有礼有节,比梁国乾王李继业又好了许多。
因为太子刘深一视同仁,对董诚及衙门众官等也挺随和,因为李继业都不大理会董诚的……
太子刘深与祝修远等人叙礼间,众人又见无数木箱,无数行囊,从大船上搬运下来。
堆积在码头上,竟直接堆成了一座小山。
祝修远暗自咋舌,心说这太子真是好大阵仗啊。
看这样子,他应该也没有怎么出过远门,竟带了这么多行礼……
与太子交谈之际,祝修远偶然一瞥,顿时头皮发麻。
因为他见那堆积如山的行李中,竟有一件乐器,乃是一把古琴……
这还不止,除了这把古琴之外,另外还有各式各样的琴、琵琶、笙等。
一件接着一件,恐有上百件之数!
祝修远再次咋舌,心中震颤不已。
心说这太子殿下,该不会是将整个东宫都搬来江州了吧。
单单乐器,竟有百件之多!
……
好不容易将太子安顿在那准备好的宅院中。
太子热情好客,当晚就在那宅院中宴请祝修远、刘文彩及董诚等衙门众官……
等宴会进行到末尾,祝修远终于知道太子为什么会带着这么多乐器了。
因为他真的是个“音乐发烧友”啊!
太子亲自抚琴。
完了后,还拱手向祝修远请教,帮他斧正斧正琴技……
祝修远哪里懂得这些。
不过幸好有刘文彩在此,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刘文彩无所不通。
倒是能与太子殿下聊得上。
而祝修远左支右拙,话不投机,支支吾吾,尴尬与难受了一整个晚上。
……
……
且说那燕国四皇子赵普,自那日在浔阳楼与祝修远会面后,就对祝修远产生了浓厚兴趣,收为己用不成,还妄图将之抓到燕国。
但是因为寒流来袭,北元异动,情势紧迫,赵普只得先行返回燕国。
祝修远之事,只得留待后续。
那赵普花了一日的功夫,星夜兼程,追风赶月,终于在第二日的凌晨拂晓时分,进得燕国都城——燕京。
彼时燕国朝堂上下,皆为北元异动之事忧心。
赵普星夜兼程而归,虽风尘仆仆,但却立即成为燕帝及大臣们心中隐形的顶梁柱。
“皇儿,你回来得正好,朕送去的信你都看了吧?”
燕国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燕帝亲自扶起行君臣大礼的赵普。
“父皇,儿臣已阅过此信,儿臣星夜兼程而归,正是为了此事。”
“哈哈,朕就知道,皇儿心中是否已有良策?”
燕帝哈哈大笑,高兴得连走数步,紧绷的神清霎时消失。
“请父皇放心,儿臣心中已有一计,当可保我燕国无虑。”
赵普十分自信。
又说:“父皇只需准许儿臣作为使者,出使北元,儿臣就有十成的把握,说动北元大汗,对我燕国秋毫不犯,不劫一粒粮,不扰一位百姓。并且还能共谋一件大事,于我燕国和北元而言,都有利。”
“哦,皇儿之良策果能如此,朕倒是十分好奇。”
赵普嘴角勾动,当着满朝文武,将那良策一一道出……
燕帝一听,顿时大喜,遂准了赵普出使北元的请求。
当日下午,赵普准备停当,在满朝文武的恭送下,离开燕京,直奔北元王庭。
自赵普出使北元两日后,北元异动的消息随风南下。
陈国朝廷第一时间就获知了这条消息。
江州。
州衙。
话说祝修远在司马值房里伏案忙碌了小半日,只觉神倦疲乏,腰肌酸软,哈欠连天。
于是丢下公文,离开值房,跑到外面庭院闲逛,散步,舒缓心情。
自打祝修远当上江州司马以来,他就极少履职。
像是个挂名的“荣誉司马”般,就连州衙的大门都少有踏入。
今天,祝修远能在司马值房中待上小半日,不为其他,实为避难。
避谁呢,自然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刘深,虽温文儒雅,有礼有节,言行皆有君子之风。
但是,祝修远与他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因他喜琴,好诗词歌赋,文绉绉,出口成章,祝修远和他待一块儿,祝修远倍感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