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素手调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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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祝修远两手再次在头上“拔草”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
这声音如一汪清泉,浇灌在祝修远那颗烦躁不安的心上,他顿感心情舒畅,这种舒畅的感觉以极快的速度流往四肢百骸。
董漱玉!
祝修远急忙抬头看去,庖厨门口站着的不是董漱玉是谁?
董漱玉平时就是温言柔语的,今天又遭受了大难,她哭过,也哀嚎过,导致她的嗓子出了点问题,体现在说话的声音上,就是更加的温柔可怜……
董漱玉身后还跟着春雪和冬梅两个丫鬟。
“漱玉?”祝修远立即迎了上去,凑近后,又觉得凑太近了,于是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一点距离,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今天在那鲁山山寨外面,董漱玉在董诚怀中大哭,最后竟哭晕了过去……
祝修远和老乞丐他们就带着哭晕了的董漱玉先回来了。
董诚率领的州兵,与王府管家带去的王府家将们留了下来,彻底清剿鲁山山贼。
董诚他们现在还没有回来。
不过那伙山贼的头领们几乎已经被老乞丐给打残了,董诚他们就是收拾留下的小喽啰,稍稍繁琐一些……
将董漱玉送回来之后,立即给她洗漱一番,然后放到床铺上休息。
却没想到董漱玉休息了这半日,自己从床铺上跑出来了。
董漱玉的脸色还有些憔悴,不过她看向祝修远的眼神却非常有神,一双妙目眨啊眨,妙不可言。
“我听说……你在庖厨中亲自指点师傅们烹制菜肴,心里好奇,因此就过来看看。”
董漱玉侧头往祝修远身后一瞟,早已将董府大厨们的神色看在眼里。
“看起来似乎不太顺利啊,不如……让我来试试?”
董漱玉跃跃欲试,一双妙目盯着祝修远,带着请求之意。
“这不太好吧?”祝修远微微一凝眉,想也没想就拒绝:“漱玉,你今天很累了,应该多休息休息……”
“修远,我已经休息得够久了!”
董漱玉仍旧清冷,不过因为今天的遭遇,一抹淡淡的哀伤始终萦绕着她。
清冷和哀伤两种气质纠缠在一起,组合成了一种难以言述的美,这种美简直就像毒药般深深吸引着祝修远。
“让我帮你吧,我可以的!”董漱玉恳求道。
祝修远盯着她那一开一合的唇,迟疑道:“可是漱玉你……你……”
老实说,祝修远并不认为董漱玉会下厨烹饪。
一来,有董淑贞“珠玉在前”,董淑贞的厨艺……好吧,她根本就没有厨艺。
二来,董府有这么多大厨,供应府中一日三餐,平时也不用董漱玉亲自动手。
董漱玉又是董府大小姐,她怎么可能会下厨烹饪呢?
不是说好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吗?
“姑爷,小姐的厨艺可好了!”董漱玉身后的春雪笑道。
“姑爷,小姐的厨艺不说冠绝整个江州城,但是在府中可居第一。师傅们远远不及小姐的。”冬梅也开口帮腔。
祝修远惊讶的看着董漱玉,疑惑道:“是吗?”
正忙碌的董府大厨也说:“姑爷,大小姐的厨艺……小人们自然是远远比不上的……”
祝修远见众人都这样说,那么此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是真的。
他不由略带惊奇的看着董漱玉,漱玉还真是……多才多艺呢!
董漱玉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不过很快又消失了,她挽着袖子走进庖厨,并对大厨们说:“你们都出去吧,此地交给我即可!”
春雪和冬梅两个丫鬟也跟着走了进来,挽起了袖子,准备给董漱玉打下手。
祝修远呆呆的看着挽了袖子,认真着脸蛋,准备大干一场的董漱玉主仆。
又看着“灰溜溜滚出”庖厨的董府大厨们。
他心里微微异样,立即走了过去,准备开始描述新式菜肴的烹饪过程……
董漱玉心思灵巧,极为聪慧,很快就领悟了祝修远的意思。
整个烹饪的过程极为顺畅,没有一丝阻塞,酣畅淋漓。
心意相通!
祝修远体会到了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有时候祝修远的描述不太清楚,但董漱玉竟能以自身的聪慧融会贯通!
一点就透,一说就明白,甚至到了后来,祝修远的描述都不用说全了,只用说几个关键词即可……
董漱玉十分能领悟祝修远的意思,简直就像是他肚子中的蛔虫。
这种感觉很奇妙,祝修远也越发觉得董漱玉是个独一无二的妙人儿了!
某个时刻,祝修远恍惚,心道:“如果当初老祝和岳父大人指腹为婚的时候,指的是漱玉的话,那就好了……”
相比之下,祝修远与董府大厨们的合作,简直就像是驾驶一台生锈的拖拉机,动起来的时候嘎嘎嘎直响,令人牙酸。
……祝修远一边描述,同时也一边欣赏董漱玉烹饪的动作。
她虽然很少下厨,祝修远来了董府之后,根本就没见她下过厨,可是,董漱玉的动作毫不生涩,俨然一个老手。
祝修远从旁观看,嘴角不由带上了一抹微笑。
董漱玉素手调羹,她烹饪的动作极具美感,有种欣赏茶道的意境在里面,祝修远不由看呆了。
当然,祝修远不仅仅是看人家烹调的动作,还频频去看董漱玉的脸蛋和眼睛。
相比于她素手调羹的动作,她那娇艳的面容和认真的神清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她更懂得祝修远的心意,心意相通。
这就像一座桥梁般,将他们两个连接了起来……
董漱玉极为敏感,祝修远每每看向她的脸蛋的时候,她都能察觉得到,并不由自主回看过去……
这一幕,落在春雪和冬梅眼中,就变成了“眉来眼去”!
春雪和冬梅偶尔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抹震惊和异样之色。
不过这种事……她们做丫鬟的实在不好插入进去。
所以,春雪和冬梅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不乱说一句话,只默默的替董漱玉打下手。
……
成功了!
经董漱玉的巧手烹制,终于成功做出了一道经典川菜美食——回锅肉!
因为调料的缘故,这菜做出来的成品稍稍与现代的回锅肉有点区别。
祝修远尝了一下,却发现此菜的口味并未有多大变化。
甚至因为食材、调料以及厨师不同的缘故,此菜的风味变得更加出挑!
就连祝修远吃了一口之后都深深爱上了,那么更不用说根本没有吃过回锅肉的老乞丐。
老乞丐肯定会喜欢这道菜的!
“漱玉,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的话,这道菜不可能做出来!”祝修远脸上挂着笑,他是真心感谢她的。
“修远切莫如此说,没有修远你和洪帮主的话,我今天恐遭不测……”
春雪和冬梅躲在庖厨一角,默默的看着小姐和二小姐姑爷,她俩互相对视一眼,又默默的低下了头。
……
新式菜肴做出来了,祝修远带着它立即奔赴客厅。
老乞丐还等在那里呢,这菜要趁热吃才好。
当然,一顿饭不可能只吃一道回锅肉,实际上还有许多常规菜肴。
这道回锅肉作为一道新式菜肴,必须要足够突出才可。
怎么突出呢?
自然需要其他许多“绿叶”,还不能有另外的新式菜肴跑来争辉才行。
“师父,徒儿给你介绍下这一道《搜珍秘谱》记载的新式菜肴……”一张巨大的圆桌旁,祝修远将那碗回锅肉从食盒中取出,小心翼翼摆上桌。
这圆桌上其实并不是空空荡荡的,已经摆满了许多作为绿叶的常规菜肴。
这些菜也不错,不过它们不能吸引老乞丐的关注。
祝修远将那碗回锅肉从食盒中取出来的时候,老乞丐就已经毫不在意形象的凑了过去。
他圆睁着两眼,微微张着嘴,搓着两手,白眉白须的脑袋随着祝修远摆放菜碗的动作而移动,看起来充满了喜感。
“祝小子,不错,不错啊!”
老乞丐将整张脸都凑近了这碗回锅肉,打断祝修远介绍的话头。
然后动着鼻子深深一嗅,满脸陶醉之色,赞道:“此菜色、香、味俱全……老乞丐活了大半辈子,曾尝遍天下美食,的确未曾闻过这种香味,也的确未曾见过此等菜肴……”
“祝小子,此菜叫什么名字?”老乞丐又问。
“师父,此菜名为‘回锅肉’,乃是取用黑毛彘肋骨之肉,经十八般特殊手法处理,又以秘法烹制而成……”
祝修远张嘴就来,侃侃而谈,将牛皮吹上了天。
老乞丐食指大动,早已按赖不住,取过筷子,夹中一块金黄油亮的肉片,急不可耐的吃进嘴里……
祝修远和老乞丐都没有注意到,原本陪在这里给老乞丐讲故事的董淑贞,已经蹑手蹑脚离开了客厅,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老乞丐已经进入了某种状态,连连下筷,脸上的陶醉之色越来越甚,浑然忘我。
祝修远则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老乞丐狼吞虎咽,脸上不由带上了一抹微笑。
成了!
成功了!
这下老乞丐应该跑不掉了!
祝修远已经在心中暗暗计划,待会儿要怎么开口让老乞丐教他两手……
……
老乞丐很快就将这盘回锅肉吃完,灌了一大口酒水之后,老乞丐重重的打了个饱嗝,笑道:“吃美了,吃美了,哈哈……”
“师父,您对徒儿的新式菜肴可还满意?”祝修远笑问道。
“嗯,满意是满意,就是这量少了点……”老乞丐剔着牙说道。
“这容易,徒儿让漱玉再做一份就是了……”
祝修远话才刚说完,一个小厮就跑来通报,说董诚与王府管家一起回来了,已经到了府门口。
因为老乞丐在此,祝修远并未出门迎接,他本想叫董淑贞去迎接的,可是回头一看,这客厅之中空荡荡,哪里还有董淑贞的影子。
……董诚和王府管家一起来到了客厅,众人见礼寒暄一番,纷纷落座。
这圆桌上一桌的美味佳肴,正好用来待客。
“岳父大人,不知鲁山上的贼窝如何了?”祝修远问。
“衙门州兵与王府家将联手,已合力将那贼窝铲平……还要多谢洪帮主和王府管家,如果没有两位的帮忙,此番灭贼之举,恐将不了了之。”
老乞丐继续剔着牙,毫无形象,闻言摆手笑道:“哪里哪里,董刺史不必客气……”
王府管家也客气了两句,然后他切换话题,说道:“董刺史,祝司马,还有洪帮主,后日乃是王爷五十寿宴……”
王府管家早有准备,说话间,已将请帖送出,邀请董诚、祝修远、老乞丐等共赴鄱阳王五十寿宴。
……
与此同时,董府,书房。
董漱玉伏案而坐,玉手执笔,一笔一划,翻开一本空白小册,写下一个个端正娟秀的小楷。
她的神色极为认真,好似在做一件关乎生死的大事一般。
写得认真,就意味着写得很慢。
因为董漱玉写着写着,就会停下毛笔,微微歪着脑袋蹙眉思索,似乎是在思考用什么词儿,也似乎是走神了。
等董漱玉蹙眉思索完毕,再次落笔书写的时候,她的嘴角会不由自主上扬,同时眼眸放光,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之事。
书房中非常安静。
春雪打开灯罩,挑了挑蜡烛的灯芯,将之挑得明亮之后,方才重新盖上灯罩。
春夏整个动作都是轻手轻脚的,就怕弄出什么响动来,打扰到了小姐。
等她弄完灯笼后,就缓步走到董漱玉身后,侍立在此。
等春雪站稳脚步,旁边的冬梅却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春雪忙看向冬梅,却见冬梅努了努嘴,并递过来一个莫名的眼神。
春雪顺着冬梅努嘴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董漱玉的案台。
具体一点,是董漱玉正往上写着小楷的那本小册子。
春雪下意识往那小册上的娟秀字迹看去……
看了一阵,春雪恍然,原来小姐记录的是刚才在庖厨中烹制新式菜肴的过程步骤,记录得极为详细!
200 榨干老乞丐
等春雪看完,冬梅又扯了扯她的袖子,春雪看去,只见冬梅做了个“出去”的手势,随后缓缓转身,往书房出口走去。
春雪想了想,立即跟上。
两个丫鬟蹑手蹑脚出得书房,来到外面。
“春雪,小姐是不是……”冬梅欲言又止,压低了声音,并圆睁着一双眼睛,满是好奇和惊咦之色。
春雪立即明白过来,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要死了!冬梅,我们做下人的,不要妄议主人之事。”
冬梅立即收敛好奇和惊咦之色,讪笑道:“我这不是担心小姐么,依我看啊,小姐八成是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了!”
春雪蹙了蹙眉,微微一抿嘴,不禁也担忧道:“其他的……倒还好说,不过最难的是小姐自己那一关……深陷其中,却又顾虑太多,哎,以后小姐有的受了!”
冬梅面显难色,“那有什么办法呢?”
春雪长叹一口气,道:“没有!”
“哎!”
“哎!”
两个丫鬟在书房外叹气连连。
书房里面的董漱玉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她一心一意将烹制新式菜肴的过程与步骤记录完整后,搁下毛笔,合上小册子,取来一个精美木盒装了,再将木盒置于书架最底层……
董漱玉亲手做完这些后,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妹妹董淑贞的喊叫声:“姐姐,姐姐在吗?姐姐,我要吃回锅肉……”
却原来是董淑贞在小客厅中见到那碗回锅肉后,她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动,但师父在此,她不好意思去抢食。
所以董淑贞就偷偷溜出客厅,跑去庖厨,准备让大厨们专门给她做一份。
结果董淑贞到了庖厨才知道,原来那回锅肉是她姐姐亲自下厨做的……于是董淑贞就找到了此处。
董漱玉在书房内听了妹妹的话,不由摇了摇头,转身去开门的途中,那书房的门已经从外面推开。
董淑贞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一个猛子扎入姐姐怀抱,二话不说就开始撒娇:“姐姐,我要吃回锅肉……”
“好,我们这就去厨房……”
董漱玉宠溺的捏了捏董淑贞脸蛋,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妹妹和春雪、冬梅两个丫鬟出门而去。
……
傍晚。
专门为老乞丐腾出来的一座小院中。
老乞丐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张躺椅上,微咪着眼,怀中抱着那只硕大的酒葫芦。
躺椅旁边,有一张小几,小几上摆着一只烧鸡,烧鸡已经被啃掉了一半。
这庭院中不止老乞丐一个人,还有刘、关二位长老。
虽然老乞丐最后留下来了,不过先前答应派出刘、关二位长老贴身保护祝修远的话,也没有失效。
所以两位长老也暂住在董府。
除了两位长老之外,祝修远、董淑贞、言大山、夏舞,甚至秋雯也都在。
祝修远嘿嘿嘿笑着,一张脸上满是殷勤之色,凑近安然躺在躺椅上的老乞丐,笑道:“师父,这座小院环境清幽,远离喧嚣,您老人家可还满意?这可是徒儿亲自替师父您老人挑选了哦!”
老乞丐舒舒服服的扭动了一下身体,打开半只眼,斜眼看向祝修远,点头笑道:“满意满意!”
“师父,今天的菜……您老人家可还满意,师父,如果您老人家有什么意见,可以随时提出来,徒儿下次一定改善,争取让师父您老人家十分满意……”
老乞丐打断祝修远的话头:“祝小子,你那点小小心思还是收起来吧,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啊……哈……”
老乞丐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意思是听着祝修远恭维的话他想睡觉。
祝修远瞬间激动,搓了搓手,脸上笑嘻嘻,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扭捏半晌,方才说道:“师父您看,如今您得了闲儿,不如指点徒儿几招,等徒儿有了些花拳绣腿傍身,也好减轻些刘、关二位长老的压力……”
安安静静站在老乞丐身后的刘、关二位长老动了动嘴,心说:“你想学功夫直说就是了,何必拿我俩说事儿……”
“哎哟……”老乞丐紧紧闭上了眼,又灌一口酒,囫囵说道:“祝小子你放心吧,有两位长老在你身边,你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师父!”那一瞬间,祝修远感觉这宝贵的机会即将要从他手指缝中溜走似的,他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委婉了,说道:“师父,您就教徒儿几招吧!徒儿要像师父那样厉害!”
说完后,祝修远紧紧盯着老乞丐,生怕他不答应。
“师父……”董淑贞见状,立即抓起老乞丐的手就开始摇晃撒娇:“您就答应夫君吧,您就答应夫君吧……”
言大山、夏舞、秋雯等人,其实也想帮着求情,可是他们与老乞丐根本不熟,不可能像董淑贞那样。
他们只能瞪大了眼睛,静观事态发展。
“停停停……”
老乞丐雪白的胡须都被董淑贞的“生拉硬拽”给弄乱了,“快些别晃了,老乞丐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晃散架了……”
“这么说师父您老人家答应了?”董淑贞喜道。
老乞丐捋着雪白的胡须,刚想开口,却听祝修远说:“师父,为了补一补您老人家为教徒儿功夫而亏损的身子,徒儿决定,明天做一道红烧狮子头给您老补补!”
祝修远也是糊涂了,差点忘了与老乞丐打交道的正确方式。
只有美食,才能让老乞丐“乖乖听话”。
果然,此话一出,那老乞丐捋着胡须的动作一顿,他嘴巴动了动,忙问道:“什么狮子头?”
祝修远笑道:“师父,是红烧狮子头,又名四喜丸子。此菜先煮后炸,香味扑鼻、醇香味浓、软嫩爽口……”
“停停停……”
老乞丐忙摆手制祝修远,拔开硕大酒葫芦的塞子,轻轻摇晃一圈,从酒液在葫芦中发出的响声来看,里面只有一口酒的量了。
咕咚咕咚!
老乞丐迫不及待,一口将硕大酒葫芦中的酒一饮而尽。
祝修远和董淑贞众人一动不动,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老乞丐。
“哈哈……”
美酒入喉,老乞丐欢畅大笑两声,接着对祝修远招了招手,满面微笑,白眉白须的,十分慈祥,“祝小子,你过来。”
祝修远稍稍有些懵,一时间没有搞清楚老乞丐的意图。
不过祝修远心中对老乞丐崇拜已极,自诩为老乞丐的弟子,所以,祝修远一听到老乞丐的召唤就走了过去,茫然问道:“师父……”
那老乞丐二话不说,单手抓着祝修远,在祝修远浑身上下摸来捏去。
他手速极为迅捷,出手如电,一会儿在祝修远肩胛骨处拍一下,一会儿又在祝修远腰上捏一下……
“哈哈……师父……哈哈……师父您这是干嘛……”
老乞丐出手太快了,祝修远根本不能提前预料他下一步的动作,也就无从防备。
只能如那“待宰羔羊”般动弹不得,仍由老乞丐摸来捏去。
祝修远比较敏感,很怕痒,平时有人挠他胳肢窝他都受不了的。
现在在老乞丐的手下,祝修远既躲不过,也逃不开。
因为老乞丐手上的功夫太好了,不说“控鹤擒龙”,但意思也差不多,祝修远根本逃不掉。
他只能原地跳脚大叫不止,看起来像只泼猴,极为有趣。
董淑贞、夏舞和秋雯等,全都悄悄掩嘴浅笑不止……
“祝司马,你莫要惊慌,帮主这是在检查你的体质。”
最后还是老乞丐身后的刘长老解释了一句。
其实祝修远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丢丢,现在听了刘长老的话,他心里瞬间明悟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怕痒的特质也不会改变,还是在原地大叫大笑跳脚不止。
只是他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丝潜藏的微笑。
嘿嘿嘿,终于要如愿了吗?
太好啦!
祝修远心里无比激动。
……几个呼吸之后。
老乞丐停手,拧着眉头,面露思索之色。
祝修远“癫狂”过后,竟然摇摇欲坠。
他这幅身板实在是太虚弱了,平时也缺乏锻炼,像刚才那样跳脚跳了一会儿而已,他都有些受不了……
董淑贞见状,忙搀扶住了祝修远。
祝修远也没客气,直接倚靠在董淑贞身上。
董淑贞自小习武,身体素质真的十分不错,她可以轻易背负起百八十斤的祝修远狂奔不止……
祝修远将之当成“人形拐杖”来用,也毫无心里障碍。
“师父,夫君的资质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董淑贞搀住了祝修远之后,忙一脸期待之色的询问老乞丐。
祝修远深吸着气儿,也定定的盯着老乞丐。
那老乞丐的两道白眉依旧拧着,脸上的思索之色倒是消失了,只见他摇了摇头,叹气道:“老了,老了,祝小子已经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体质也不适合!”
“啊?!”董淑贞大惊失色。
祝修远也是一脸懵。
什么?
想祝修远乃堂堂穿越者,竟然体质不好?
没搞错吧!
“以祝小子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能练一些粗浅功夫强身健体,想要达到与人搏斗的程度,难喽!”
老乞丐脸上的叹气之色只持续了几秒钟,他顺手扯下烧鸡的一条肥鸡腿,金黄油亮,舒舒服服的瘫在躺椅上,脸色立即转变为对美味佳肴的期待,狠狠咬了一口……
“夫君……”董淑贞怕祝修远伤心难过,忙看向祝修远的脸。
祝修远的脸色变幻一阵后,忽然笑道:“师父,徒儿也知我可能不是什么练武的材料……言大山,过来!”
言大山一直待在外围,默默的静观事态发展。
祝修远大声叫他之后,言大山稍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紧走两步来到祝修远身侧,茫然问道:“恩公?”
祝修远却没有理会言大山,只对老乞丐说:“师父,你看他怎么样,身长八尺,膘肥体壮,像头牛犊子似的,应该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
祝修远的意思很明显了,既然他是废柴,那么就教言大山吧。
言大山是祝修远的长随,也是他的打手。
教祝修远和教言大山,其实没有多大区别。
言大山有些懵,心说这事儿怎么就与他扯上关系了呢?
那老乞丐细细地咀嚼着鸡腿,闻言抬眸瞄了言大山一眼,却没有说话。
祝修远见此,忙锤了言大山一拳,笑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快拜师啊!”
言大山这才反应过来,他顿时激动得体若筛糠,腿弯一软就给老乞丐跪下了,伏地一拜!
然而,言大山虽然正直,却也难免愚笨了一些。
他伏地之后只顾一味儿跪拜,却不说话。
旁人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言大山是在祭拜死去的列祖列宗呢。
祝修远恨铁不成钢,揣了言大山的屁股一脚,提醒道:“快叫师父啊,求师父教你两手!”
那老乞丐既然没有反对,那么在祝修远看来,就算是默认同意了。
所以得赶紧确定关系,脸皮厚点,先叫上师父再说。
你作为拜师学艺的徒弟,总不可能让人家师父开口吧,谁求你来拜师学艺了?
言大山被祝修远揣了一脚,他竟然像座大山似的纹丝不动,他也不算太笨,忙伏地拜道:“师父在上……”
……
老乞丐对言大山叫他为“师父”之事,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不过他也的的确确在指点言大山的功夫了。
只是言大山嘴笨了一些,为人比较低调,导致老乞丐总记不住言大山的名字,只称呼她为“那个”,或者“傻大个”。
“啊……”
“嗷……”
“师父轻点……”
……
祝修远在这座小院中待了一会儿,从旁观看老乞丐指点言大山功夫半刻钟之后,祝修远就借故跑掉了。
他看着都疼。
老乞丐也是够狠,将言大山调教得杀猪般惨叫不止。
这可吓坏了祝修远。
等祝修远跑出一段距离,听不见言大山的惨叫之后,他才拍着胸口自语道:“恐怖,太恐怖了,没想到在师父手下习武竟然如此恐怖,竟然如此的疼……幸好我体质不好,不能练哪种高深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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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修远扶着一根柱子顺完气儿之后,顺着廊道往东院走去。
忽然一个小厮追了上来:“姑爷,老爷请姑爷到书房一叙,说是有要事相商。”
祝修远愣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他就想明白了。
岳父大人此时找他议事,还能是什么事呢?
自然是讨论今天同时发生的两起恶**件啦!
这两件事实在可疑,祝修远也正好想找个时间与董诚讨论一下。
于是祝修远立即赶往董诚的书房。
董诚的书房中,两翁婿见礼落座。
“贤婿,今日之事……你怎么看?”董诚伏案而坐,两眼盯着祝修远。
“岳父大人,依小婿看来……小婿遇刺,与漱玉被山贼劫掠此二件事十分可疑,几乎同时发生,太过巧合……这背后一定有人在安排谋划,他们想重创董家!”
“嗯。”董诚赞许的点了点头,又问:“那贤婿你认为这背后安排谋划之人,到底是谁呢?是谁想要重创我董家呢?”
其实祝修远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只不过,如今董家在江州的大敌——方塘、花朝仕和万谦等,他们全都伏法了,家族势力也被连根拔起。
哪还有谁呢?
祝修远一直没有想透这个问题,貌似董家没有招惹到什么人了吧?
“岳父大人,这……小婿愚笨……”
“哈哈哈……”董诚哈哈大笑。
“岳父大人您这是……莫非岳父大人已经有了眉目?”
“眉目的确是有了一点,不过老夫也不能确定。”
“哦,那不知岳父大人的眉目是?”
“贤婿啊,你好好想想,自从半个月前那场瘟疫爆发之后,我们做过什么事?的罪过什么人?在我们的罪过的人中,又有谁有此能力同时对我董家发动攻击?”
祝修远闻言皱眉沉思。
他虽然是个穿越者,可是在某些事情方面来说,他远远不如老狐狸般的董诚。
特别是在抽丝剥茧,在繁杂事务中理清头绪的能力,祝修远对董诚都是甘拜下风的。
不过祝修远也一直在向岳父大人学习,董诚的做事方法,董诚的城府……
他皱眉沉思,将瘟疫灾变以来得罪的人一一串联,然后分析他们背后的势力……
董诚瞧了眼陷入沉思中的女婿,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再淡然一笑,捧起茶杯,慢慢撮着滚烫的茶水,给祝修远留出足够的思考时间。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
“岳父大人,莫非是……是那薛家?”
祝修远思来想去,只有这个薛家才有可能同时发动对董家攻击的能力。
并且,因为州衙回护浮梁县茶农之事,算是侵害了薛家的利益。
阻人财路,就如同杀人父母啊!
董诚暗中点了点头,眼露赞许之色,然后放下茶杯,缓缓说道:“不错!那薛家家主薛宝昌,曾与方塘、花朝仕、万谦等人搅合在一起,并将一一收买……此人老奸巨猾,不可小觑。”
“薛宝昌之二弟薛宝庆,乃是当朝户部尚书,位高权大。再者,薛宝昌之女,嫁给西边的邵州王做妾,算是邵州王的姻亲……”
“薛家借此两方势力,短短数年之内,就成了江州周边数个州县最大的茶商……这些年来,薛家不知聚敛了多少钱财!”
“岳父大人,那我们怎么办?”祝修远问。
“今日之事,老夫虽然怀疑薛家,可是我们并没有任何证据。刺杀贤婿你的黑衣刺客乃是死士,不能确认他们的身份。至于劫掠玉儿的鲁山山贼……今日老夫与王府管家翻遍了整个鲁山贼寇,也没有找到任何相关证据……”
“哎,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加强防卫,确保安全,从长计议!”
祝修远点头,道:“现在看来,我们只能如此了……”
……
当祝修远和董诚在书房中议事的时候,董淑贞的闺房之中也不安静。
也展开了一场讨论。
“舞儿,今天可真是吓死我了!”董淑贞拍着胸口,做后怕状。
“如果不是师父正好出现,夫君他……要是夫君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可怎么办……嘤嘤嘤……”董淑贞越想越害怕,最后竟然小声哭了起来。
“小姐……”夏舞就坐在董淑贞身侧,她见自家小姐哭泣,忙抱住了她,连连安慰。
“接着又是姐姐,如果不是夫君苦苦留住了师父,那姐姐她……”董淑贞又想起了董漱玉,要是老乞丐没有及时赶到的话,她的姐姐可能……董淑贞无法想象下去,只得嘤嘤嘤的接着哭。
“小姐……”夏舞紧紧抱住了董淑贞,以示安慰。
只有她这位从小与小姐长大的人才知道,别看小姐平日里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像个没有烦恼事儿的孩子似的。
可是每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小姐就会担忧这个心疼那个……
董淑贞像这样嘤嘤嘤的哭泣,夏舞都不知道安慰了多少回了。
“舞儿,你平时点子多,你快想想办法,夫君和姐姐怎么办?为什么总有坏人要打他们的主意呢?”
夏舞闻言,她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脑瓜子转动,开始一场头脑风暴……
她可是小姐的“智囊团”、“狗头军师”,为小姐出谋划策,乃是她的“职责所在”。
并且,夏舞也爱干这事儿。
“有了!”
没过多久,夏舞脸色一喜,忙献宝似的对董淑贞说:“小姐小姐,想到办法了,奴婢想到了一个绝好的点子!”
“什么点子?”董淑贞脸色也立即一喜,急忙追问,嘤嘤嘤的低声抽泣都停止了。
“小姐你想想,平时一直跟在姑爷身边的人是谁?”
董淑贞一愣,转动黑白分明的眼珠,“小雯儿?”
“哎呀不是啦,小姐,奴婢说的是姑爷出门的时候。”
“言大山!”董淑贞恍然,接着又疑惑:“可是言大山一直跟着夫君有什么用?他现在虽然在跟着师父习武,可是他只有一个人啊,要是遇到今天这种情况……”
“小姐,你想不想一直待在姑爷的身边?”夏舞笑嘻嘻的问。
202 止于眉来眼去
董淑贞一愣,“当然想啦,咦,舞儿你的意思是说?”
夏舞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小姐你也去多学点功夫,甚至比那言大山还厉害,那么小姐就可以一直待在姑爷身边啦,保护姑爷!”
董淑贞两眼一亮,顿时心动了,这果真是一个绝好的点子啊!
既可以长久的陪伴在夫君身边,又可以保护夫君!
简直太完美了!
……
……
一眨眼,两天的时间过去了。
这两天还算风平浪静,整个江州范围内,再无刺杀与山贼作恶的恶**件发生!
董诚作为一州之刺史,每天仍旧去衙门坐衙。
而祝修远这位江州司马又开始“请假”了,这两天都没去衙门。
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将老乞丐给伺候好了。
每天一道《搜珍秘谱》中记载的新式菜肴,将老乞丐喂得饱饱的。
吃饱喝足的老乞丐也没闲着,成天就在那小院中“折磨”言大山。
虽然祝修远看着都疼,但据言大山私下给他说,这两天他的武功竟然急速飙升,言大山表示很满足。
董淑贞采纳了狗头军师夏舞的点子,每天也来缠着老乞丐传授武艺。
老乞丐被缠得毫无办法,生无可恋,无奈,只得教授董淑贞另外一种武功,不用被折磨得嗷嗷叫的那种。
至于每天一道的新式菜肴,仍经由董漱玉的巧手烹制而出。
在那庖厨中,祝修远每日与董漱玉眉来眼去,一种情愫在两人之间急速升温。
不过两人都没有点破,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打算。
能够像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其实也很好了,祝修远和董漱玉都挺满足的。
对祝修远来说,其实干脆将董漱玉娶了为妻,在礼法上也说得过去,因为这是古代!
但是,祝修远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第一,祝修远觉得既然已经娶了董淑贞,那么就不应该对不起她,更何况……祝修远能真切感受到董淑贞对他的维护与依赖……
祝修远怎么忍心伤害董淑贞那颗幼小的心灵呢?
第二,祝修远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
二十一世纪提倡一夫一妻,这种观念已经深入人心,祝修远心中始终对娶两个老婆的想法犹豫不决……
对董漱玉来说,那就更复杂了。
第一点,董漱玉不想破坏了妹妹的婚姻,这一点从上次瘟疫灾变的那天夜晚祝修远就知道了。
第二点,董漱玉始终对“克夫”的帽子耿耿于怀,她怕万一嫁给祝修远之后,把祝修远给克死……
通过在庖厨中合作做菜之后,两人彼此心意相通,就连两人的感情“止步于眉来眼去”的想法,也在某一瞬间的眼神对视中达成共识……
瘟疫大爆发的那天晚上,因为死亡的威胁笼罩头顶,让祝修远失去了理智,变得有些疯狂,祝修远才会对董漱玉动手动脚……
现在不会了。
祝修远认为贸然对她毛手毛脚是一种侵犯。
然而,董漱玉与祝修远之间的关系,却让春雪和冬梅两个丫鬟伤透了脑筋。
她们两个,亲眼目睹那本记录做菜详细步骤的小册子日渐丰满,逐渐堆上一个个娟秀小楷。
再瞧着小姐也二小姐姑爷每天眉来眼去……
她们两个的心里真替董漱玉暗暗着急,可是,她们又毫无办法!
……
这两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第三天,鄱阳王五十寿宴!
这天早上,祝修远起了个大早。
他先去吃了早饭,回来再换上一身华丽的衣服。
换完衣服出门,却见董淑贞站在他房间门前翘首以盼,眼巴巴的看着祝修远。
祝修远不由摇头苦笑,安慰道:“娘子,鄱阳王妃仙逝已久,此次王爷五十寿宴,并未摆设女眷席位……娘子,你在家好好待着,等为夫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嗯~”董淑贞委屈巴巴的闷哼一声,“妾身……妾身这是准备送送你们呢……”
祝修远摇头苦笑,当先往府门口走去。
鄱阳王府位处鄱阳湖入江口对岸的湖口戍镇,此去也有一段路程,所以要先去府门口乘坐马车。
董淑贞屁颠屁颠的跟在祝修远身后,而且她还盛装打扮过了,看起来一副跟着祝修远出门赴宴的模样……
祝修远尽量不去看她,免得一时之间没忍住,将她给带了去……
不用说,鄱阳王府的寿宴上肯定是一帮大老爷们。
董淑贞实在不适合去那样的地方。
如果鄱阳王妃尚且在世的话,必定会设立女眷席位,在那种情况下带董淑贞一起去赴宴倒还差不多。
在府门口会和了岳父大人董诚、李林洲、老乞丐之后,众人就上了马车,扬鞭而去。
祝修远掀开马车侧窗,往府门口看去。
只见董淑贞倚靠门框,一只手搭在朱漆大门上,仰着头,眼巴巴的望着马车驶离的地方……
“等我们回来!”
祝修远大叫了一声,挥了挥手,然后毅然撤回视线,不再去看。
……一路摇摇晃晃,马车很快就出了城。
在官道上走了一阵,众人来到鄱阳湖入江口。
众人下车,换乘摆渡船只,越过鄱阳湖入海口并上岸,早有王府派出的家将等候在此。
家将们带来了几辆马车,专门用于接送参加王府寿宴的贵客。
众人上了王府的马车,没过多久,马车又停下。
“各位贵客,已经到了……”马车外有人报站。
于是祝修远、董诚、李林洲、老乞丐等依次跳下马车,董诚取了请帖,拿了礼单,在王府家将的带领下步入鄱阳王府。
半个月前的一系列灾变中,董诚、祝修远就已经与鄱阳王府缔结了密切的关系,此番鄱阳王五十寿诞,他们是以贵客的身份前来的。
李林洲,原本是浔阳县县令,因功升为江州长史,更何况李林洲又是董诚的妹夫,所以也有幸被邀请参加王府寿宴。
至于老乞丐……他纯粹就是来遍尝美食的。
老乞丐还是那副装束,真是一个老乞丐,在王府大门前格外显眼。
203 粗大手指上的金戒指
不过王府管家早就特意交代过迎接宾客的家将了,不可怠慢了这位老乞丐贵客。
所以老乞丐如此邋遢,如此特立独行,竟也大摇大摆的走近了鄱阳王府。
祝修远一行人刚刚踏入王府半步,就见王府管家笑脸迎将出来:“哎呀,贵客盈门,董刺史、祝司马、李长史、洪帮主!”
祝修远和董诚等纷纷拱手见礼,稍稍寒暄一番,王府管家就说:“诸位请随我来,王爷早在内中等着各位呢,请……”
“管家客气了……”
董诚等客气一番,跟着王府管家往内厅走去。
等董诚他们走远后,此地的宾客、家将等纷纷侧目。
并聚在一起指指点点,能让王府管家亲自出来迎接的……不是没有,可那都是些鼎鼎大名的人物。
刚才那是什么?
刺史?
司马?
长史?
还有个什么帮主?
这都是些什么杂七杂八的小官?!
鄱阳王,乃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一品亲王!
鄱阳王镇守江州大营,管辖鄱阳湖沿岸三州之地的军事防卫事宜,历来为皇帝所倚重。
鄱阳王虽然是个派驻到地方州县的王爷,但是他在朝堂上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所以,今天前来鄱阳王府为之贺寿的人,十有**都是朝廷高官、驻守各地的王侯将军等。
这些人随便拉一个出来,恐怕那什么刺史之类的,只能给人家提鞋!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的操蛋,那只能给人家提鞋的什么刺史等杂官,王府管家竟然亲自出来迎接……
众人皆纷纷侧目。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那可是江州的董刺史、祝司马!你们还记得半个多月前的那场瘟疫么……”
在场的宾客中,也有那知晓前因后果之人,经过他们一番解说,众人方才明悟。
原来如此!
众人明悟之后,心里不免又生出一丝嫉妒。
那董刺史和祝司马何其幸也,竟攀上了鄱阳王府的高枝,以后步步高升、平步青云……真是羡煞旁人了!
……
且说王府管家带着祝修远等人往内厅走去,途中,老乞丐和李林洲脱队,先去举办寿宴的大厅中等候。
他们两人与鄱阳王不熟,就不用去内厅碍眼了。
祝修远和董诚跟着王府管家七绕八绕,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达那内厅。
“王爷!”
“王爷!”
祝修远和董诚一眼就看见了鄱阳王,纷纷拱手见礼。
鄱阳王今日乃是寿星,并未身着铠甲,而是穿着一身便装,不过那股铁血大将军的威严霸气,四处散溢,却也丝毫掩饰不了。
如一柄利剑般摄人心魄。
“哈哈哈……”鄱阳王哈哈大笑,连连摆手,“董刺史,祝司马,都是自己人,勿需多礼!快快请起。”
“多谢王爷!”祝修远和董诚齐声答道。
“哈哈,祝司马,方才本王才聊到你,来……”鄱阳王像个长辈似的,半环着祝修远的肩,将之带到内厅中其余众人的面前,“本王给你介绍介绍……”
鄱阳王像个长辈般将祝修远拉走了,只留下董诚一个人傻站在那里。
董诚一时间手足无措,跟着去不是,留在原地也不是……不过他到底是久经考验的老狐狸了,他厚着脸皮跟了过去。
董诚人老成精,见鄱阳王将董诚当成子侄辈看待,虽然“冷落”了他,可是他心里一点歪念都没有,反而还很高兴。
且不去管董诚如何想,鄱阳王拉着祝修远,笑着开始做介绍。
鄱阳王先指了指一位富态的中年人,约四五十岁模样,大腹便便,笑道:“这位乃是震泽王,整个太湖及太湖周边的地区都归他辖管,震泽王家里的金银都堆成了一座座金山,你可得好好巴结巴结他……哈哈!”
祝修远忙躬身执礼,说:“下官祝修远,拜见王爷!”
那震泽王的面相倒是十分随和,他哈哈一笑,摆了摆拥有五个粗大手指的手,“祝司马之名,本王可是听得耳中都起了茧,哈哈,果然是少年俊杰,一表人才啊!”
祝修远的眼睛被震泽王五个粗大手指上的金戒指晃得有点眼花,忙谦虚道:“王爷谬赞了,下官何德何能……”
震泽王那张富态的脸上绽放笑容,对祝修远的谦虚十分满意。
随后,震泽王忽然瞧向身侧的一个青年人,脸色骤变,抬脚就踢了那青年人的屁股一下,骂道:“你看看你,年纪比人家祝司马都大,却一事无成,整日里只知道吟诗作赋、游手好闲……你真是丢本王的脸!”
震泽王每说一句,就抬脚踢那青年人的屁股一下……似乎,还挺有韵律,看来震泽王没少干这样的事。
那青年人看起来十七八岁模样,衣着华丽长衫,头戴方巾,衣服领子后面插着一把折扇,做读书人打扮。
他身形比较瘦,脖子似乎还有些往前倾,微微有点缺陷。
但是,他面如冠玉,衣饰华丽,气度不凡,如果他稍稍伸直脖子的话,当为一位风流俊俏的少年郎。
只可惜脖子微微前倾,影响了一点美感。
不过这也算是此人的一大特点吧。
“哎哟……父王饶命……哎哟……父王轻点……哎哟……父王……”
那青年人跳着脚一路逃跑一路大叫,震泽王就在他屁股后面追,并抬脚踢他屁股。
真是一对活宝父子!
震泽王可是一位王爷啊,竟然当场踢自己儿子的屁股……这?
而那位王子,亏得祝修远先前还以为他是个气度不凡之人……被震泽王如此追打,想来也是个淘气捣蛋鬼……
有了这一对活宝父子,整个内厅都乱了起来……
祝修远和董诚看着这一幕,不禁目瞪口呆。
……
“王兄……”鄱阳王略感头疼,“王兄,贤侄又没有犯什么错误,王兄你就姑且饶了他吧!”
余者几位鄱阳王还未曾介绍之人,也纷纷开口劝解。
这么多人劝他,震泽王似乎消了气。
他气喘吁吁的指着他的亲儿子骂道:“你跑,看在你众位叔伯的面子上,本王暂且饶了你,等你去之后,嘿嘿……”
204 小王爷相邀
那王子被唬得浑身一颤,忙服软道:“不敢了不敢了,父王不敢了……”
“哼!”震泽王冷哼一声。
那王子揉着被踢了好几脚的屁股,找到刚才因逃跑而掉落的折扇,重新斜插进衣领后面,默默站在震泽王身后。
他一双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祝修远,他似乎无法想象,一个年龄比他还小的人,怎么会得到众位叔伯的极力推崇呢?
鄱阳王不去管震泽王世子怎么想,他摇了摇头,拉着祝修远走到另一人面前,介绍到:“此为乃是临安王,驻守杭州大营,你认识认识。”
祝修远躬身执礼:“下官祝修远拜见王爷!”
临安王是个面容冷峻的老帅哥,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果然是少年英雄,难怪王兄对你如此推崇,果然不错!”
“多谢王爷夸赞!”
“呵呵,好,贤侄若是得了空,可到杭州一游,本王亲自带你游那西湖!”临安王点头微笑道。
“多谢王爷,如有机会,下官定去叨扰!”
客气一番,鄱阳王又带祝修远认识了宣城王、溧阳王、长洲王等。
不过这些王爷面色都比较平淡,只是客气了两句,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最后,鄱阳王带祝修远认识了他的世子,名为刘训。
那刘训十分冷淡,怀中还抱着一柄刀,额前两缕头发随风飘荡,十分有性格,看起来像是个江湖侠客。
这倒是让祝修远稍稍出戏,这可是鄱阳王世子啊,怎么看起来像是个江湖侠客呢?
这也太违和了吧。
鄱阳王对刘训的冷淡十分不满。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乃是他的生辰,以及他自持身份不便动手,鄱阳王早就像震泽王那般暴跳如雷,狠揣刘训的屁股了……
鄱阳王带着祝修远认识了众位王爷之后,就放开他,让他去自由活动。
在场众人中,除了各路王爷之外,还有震泽王世子、鄱阳王世子等年轻人,其余王爷也都带来了一些子嗣。
祝修远正值年轻,还是与各位世子多多接触的好。
可是,祝修远与董诚杵在这厅中,不知该如何去认识各位世子,好生尴尬。
恰好此时,那震泽王父子主动走了过来。
“哈哈哈,贤侄!”震泽王一张富态的脸上戳满了笑意,极为和善,让人见了,心里不由生出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并且震泽王还十分随和,不自持身份,称呼祝修远为“贤侄”。其他王爷几乎都称祝修远为“祝司马”的,这种姓氏加官职的称法,本来就极为常见。可是相比于“贤侄”的称呼,自然还是“贤侄”更显亲近些。
“王爷!”祝修远拱手一礼。
“王爷!”祝修远身侧的董诚也施了一礼。
“诶,不用客气。”震泽王连连摆手,五个粗大手指上佩戴的金银戒指闪烁着耀眼光泽,如夜空中的群星璀璨,差点晃瞎了祝修远的钛合金狗眼。
财大气粗啊!
“两位不必多礼!”震泽王那只“群星璀璨”的手终于收了回去,复又呵呵笑道:“贤侄,本王给你介绍一下……”
震泽王说话的时候,富态的脸上笑吟吟,单手往旁边一捞,然而却捞了个空,甚至因为震泽王用力过猛和大腹便便的缘故,捞空的势头使之平地一个趔趄,差点把自己摔了一跤。
震泽王那张富态脸上的笑吟吟顿时消失,瞬间阴沉了下来,猛虎斜眸般往旁边瞪去。
“父王,我在这里!”
震泽王世子上前一步,刚好走到震泽王刚才往旁边一捞的区域。
他脸皮嬉笑,身形消瘦,后颈的衣领处斜插着一柄折扇,脖子微微向前倾,显得有些……猥琐。
“你……”
震泽王怒极,两眼狠狠瞪着他的亲儿子,僵硬着一只手,作势欲打。
“父王饶命,祝兄在此呢,父王您……饶命!”震泽王世子急忙按住了他父王僵硬了的那只手,一张嬉皮笑脸的脸上陪着笑,并扯起了祝修远的虎皮!
震泽王听了儿子的话,似乎觉得有理,于是消了气,他脸上的怒气消失,两眼也没有狠狠的瞪着他的亲儿子了,那只僵硬的手也慢慢软了下来。
接着他大手一张,一手拽住他亲儿子的胳膊,将之拉了过来,面向祝修远和董诚。
“贤侄,本王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名为刘文彩,是本王的世子!”震泽王单手拽着刘文彩的胳膊,脸上复又绽放笑容,不过那笑容之下,是对刘文彩满满的嫌弃。
祝修远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呵呵拱手一礼,笑道:“原来是小王爷,幸会幸会!”
“祝兄,你的事迹我早就耳熟能详了,哈哈,不用客气,我对祝兄你的本事那是佩服得紧,有空我们一起喝一杯?”那刘文彩也如他父王一般自来熟,一张瘦瘦的脸上嬉皮笑脸,看起来倒也挺和善。
“好,小王爷相邀,在下自当奉陪……”祝修远客气完,立即将董诚让了出来,自己站到侧边,对震泽王和刘文彩介绍道:“王爷,小王爷,此乃在下的岳父,也是此间江州的刺史,董诚!”
董诚见状,立即拱手,分别对震泽王和刘文彩施礼。
震泽王和刘文彩纷纷回礼,双方又是客气寒暄一番。
“呵呵,贤侄啊,本王对你那个新制的炒茶可喜欢得紧,自从喝了新制炒茶之后,其他的什么狗屁茶砖本王是再也喝不下去了……饭后喝一盏,可去油解腻。劳累疲惫之时喝一盏,可提振精力……只是稍稍有个缺点,就是晚上睡觉之前不能喝,不然夜里睡不着哈哈……”
震泽王扳着粗大的手指头,遍数了新制炒茶的好处,他脸上笑呵呵,嘴巴咧开似乎合不拢,大腹便便也跟着抖动不已,那只“群星璀璨”的手也没有闲着,随着他说的话而上下比划……
“王爷谬赞了,不过下官得要提醒王爷,这新制炒茶的确具有很强的提神功效,不宜晚上入睡之前饮用,以免耽误了休息!”祝修远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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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如此,呵呵,本王就说嘛。好,本王记下了……对了贤侄,这新制炒茶虽好,可是本王在那湖州却难以购买,每次都需提前好几天派人赶往江州……”
“王爷,额……我董氏茶庄的新制炒茶产量稀少,每日供应量有限,整个陈国上下,也就只有江州一家店铺……倒是让王爷为难了。”
“诶!”震泽王又一摆手,忽然笑眯眯:“贤侄啊,这新制炒茶如此神妙,当让它传播天下才是啊……贤侄,若是茶庄经营方面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本王说,我们可以合作嘛!”
祝修远心中一动,心说:“原来如此,震泽王在这和我扯了大半日的新制炒茶,原来是想合作。”
祝修远转念又一想,这震泽王看起来不像是那不守诚信之辈,性格也比较随和,而且从他那“群星璀璨”的手来看,这位王爷恐怕更像是一个商人……方才鄱阳王也说过,震泽王家里的金银都可以堆成金山银山了……
总的来说,祝修远认为可以和震泽王合作!
“哈哈,王爷既然如此说,下官自然是求之不得……”
当下,双方就新制炒茶的合作事宜展开了商议。
主要是祝修远在和震泽王两人在谈。
董诚向来不擅经商之事,对此他是一窍不通,因此插不上一句嘴,只能在旁边看着。不过董诚也知道,如果可以和震泽王合作生意的话,自然是好的。
经商之事,在陈国并未受到严厉打压。
甚至高高在上的权贵、勋爵、高官等,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做生意。
朝廷也并未禁绝官吏经商。
自然,陈国的经商环境就可想而知了,没有一定的背景,根本经营不下去!
董诚不擅经商之道,就在一旁看着。
同时等在一旁插不上话的,还有震泽王世子刘文彩。
刘文彩站在他父王身侧,抓耳挠腮,兴趣缺缺,好似浑身都不舒服似的。不过他又不敢擅自离开,只得在此生生受着……
而祝修远和震泽王两人,却越谈越投机,越谈越契合。
祝修远到底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过去的人,可谓见多识广,在某些方面,祝修远的见识完全吊打震泽王。
他嘴里无意间蹦出的一个新观点、新想法等,无不让震泽王激动不已,如闻仙音,搓着手,抖动着大腹便便,和祝修远越聊越欢,话题也逐渐脱离经商之事,最后竟然谈天论地了!
董诚就站在一旁,他亲眼目睹震泽王激动得差点蹦起来的整个过程……
他不由想起了半个多月前,江州爆发暴雨洪灾的时候,他留祝修远在身边一起出谋划策,当时董诚就惊讶于祝修远的种种新鲜观点和独到的见解。
董诚却是没有想到,原来他的贤婿不仅仅在赈灾之事上见解独到,竟能……竟能和震泽王谈天论地!
同董诚一般震惊的,还有震泽王世子刘文彩。
刘文彩由兴趣缺缺、浑身不舒服,逐渐变为震惊和惊讶,他耳朵也不由竖了起来,仔细倾听和分析父王与祝兄的谈话……
天啦,祝兄怎会懂得如此之多!
祝修远与震泽王聊天期间,鄱阳王和临安王都过来转悠过,甚至加入其中随口聊了两句……
至于其他的王,诸如宣城王、溧阳王等,还有他们的子嗣等,纷纷以异样的眼光看待震泽王……
真是出息了,你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和一个不知名的小兔崽子聊得欢畅,真是丢人……
“哈哈哈哈!”
震泽王哈哈大笑,“群星璀璨”的手重重拍打着祝修远的肩膀……当然,震泽王不是要拍死祝修远,而是表达一种对后生晚辈的喜爱和肯定。
“贤侄,等你得了空,一定要去湖州来找本王,本王要与你畅饮三天三夜,不醉不休!”震泽王哈哈大笑。
“下官多谢王爷盛情相邀,以后下官定去叨扰!”祝修远心里也比较高兴,这位震泽王……还真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好人,有趣,值得深交。
“哈哈,好,好。贤侄,你和本王这兔崽子多亲近亲近,他若是能学到你的一成本事,本王就是做梦也都要笑醒了……刘文彩,你还不过来!”
震泽王世子刘文彩浑身一颤,忙拱着手过来,对祝修远深施了一礼,笑道:“祝兄,方才我已在旁边听了许久,对祝兄的高才佩服不已,哈哈,以后就请祝兄多多指教了!”
话毕,刘文彩躬身九十度拜了下去。
祝修远急忙还礼,连说:“小王爷不用客气!”
震泽王见祝修远和他的儿子“亲如兄弟”,心里大为满意。
为了给刘文彩和祝修远留出独处的空间,震泽王主动叫走了董诚,拉着董诚到一边说话去了。
当只剩下祝修远和刘文彩两个人之后,刘文彩就开始“暴露本性”。
他和祝修远聊了一会儿天,随后就将话题带到了诗词歌赋、风花雪月上面。
“祝兄,不知你能写诗作词否?祝兄大作,不妨拿出来让我一观。祝兄之能,方才我已经见识过了,想来祝兄的诗才亦是不凡……”
“额……”这可把祝修远给难住了。
写诗作词?
祝修远会个屁!
让他抄两首诗装逼还差不多,他哪里会这个。
不过就算是抄诗……祝修远也不敢乱抄,因为这个世界说它是架空的吧,可有些东西又似是而非,祝修远知道的那些诗词在这样的世界里,谁也不知道它们到底出现过没有。
要是已经出现了,祝修远再将之抄出来……那不是惹人嘲笑么?!
其实,那些诗词在这个世界中到底有没有出现过,只有祝修远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这些天虽然天天都在看书,但几乎仅限于各类史书,以及人物传记等。至于诗词歌赋之类的书籍……祝修远是一本也没有看过。
祝修远无从知晓那些诗词到底出现过没有。
那还怎么抄?
“诶祝兄,你的大作就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吧,我们读书之人,就应当多交流交流,取长补短,以求共同进步,祝兄……”
206 来自京城的妙人儿
刘文彩将斜插在后颈衣领里的折扇取了出来,拿在手中不时拍打,再结合刘文彩那一身的长衫,微微往前倾的脖子……他还真是个读书之人呐!
可是祝修远就不一样了,他顶多算是个“看书之人”,而且他不看四书五经,只看历史书籍……完全算不得一个读书人!
“小王爷,于吟诗作赋一道……我是真的不行啊,我只会看别人的诗词,却不会自己作,倒是让小王爷见笑了。”
无奈,祝修远只得实话实说。
他可不想被别人戴上什么“才子”、“才情无上”的帽子。
既然他不会作诗填词,也不敢随意抄诗装逼,那么就反其道而行之,彻底避开吧。
“祝兄,你就莫要谦虚了。”刘文彩不信,他将折扇打开,只见那扇面上花花绿绿,一面上书一首五言律诗,另外一面则描绘了一幅侍女图,十分漂亮。
“祝兄你先看我的吧,此乃区区拙作,请祝兄指点指点。”话毕,刘文彩将折扇递了过来,将有五言律诗的那一面朝上。
“小王爷……”祝修远无语了,苦笑着接过折扇,往上面瞄了一眼,也没有看出个什么名堂来,只苦笑道:“小王爷,不瞒你说,我是真不懂诗词啊,也不会写,你就饶了我吧!”
……
祝修远花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才让刘文彩相信,他是真的不会吟诗作赋,也不会作诗填词,在文化事业上,他仅仅止步于能够识字的程度!
“哎!”刘文彩叹口气,随即他那张清瘦的脸又变得嬉皮笑脸:“这人无完人呢,祝兄如此才能,却不会吟诗作赋,哎,真是造化弄人!”
祝修远咧了咧嘴角,狗屁的造化弄人!
“对了祝兄,我给你说一件事。”刘文彩感叹完,忽地凑过头来,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两眼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什么事?”祝修远好奇一问。
“祝兄,你可知今日前来参加寿宴之人中,有一位来自京城的妙人儿么?”刘文彩神秘兮兮,声音越说越低,并不时偷偷瞄向他的父王震泽王,似乎很怕他这话被震泽王听了去。
“来自京城的妙人……儿?”祝修远诧异,刘文彩所言之事,他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因此满脸疑惑。
“对的,祝兄,你不妨猜上一猜。”刘文彩搞怪的挤了挤眼睛,那张清瘦的嬉皮笑脸上忽然荡起一抹春风,“祝兄,我给你一点提示吧,嗯……”刘文彩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位妙人儿爱笑,她一旦笑起来,仿佛整个夜空都明亮了似的。”
祝修远两眉微皱,听刘文彩这么一说,他更不知道那位所谓的“妙人……儿”是谁了!他本身就对京城的事不熟悉,哪里能够猜测得出呢?
“小王爷,额……我猜不出,他是谁呀?如此神神秘秘,又能引得小王爷如此关注,他莫非是……是……”
祝修远忽然两眼一亮,他结合刘文彩刚才的脸色、神清,以及刘文彩话中的“妙人……儿”这种称呼,祝修远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嘴角忽然一笑,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小王爷,你所说之人,该不是那青楼妓馆中的花魁粉头之类的吧?”
“祝兄你猜对了一半!”刘文彩那张瘦瘦的脸上春风满面,并面露陶醉之色,压低了声音笑道:“祝兄,她虽然不是花魁粉头之类,只卖艺不卖身,可是她的名气却冠绝整个京城……祝兄你再猜猜看,她来自哪座楼?又姓甚名谁?”
祝修远连连摇头:“小王爷,这我就猜测不出了,不瞒小王爷你说,我前几天才第一次去京城,只待了两天一夜,很快就回来了,对京城之事,一点也不熟悉!”
“原来如此!”刘文彩点了点头,随后又笑嘻嘻的说:“这样的话,那我就告诉祝兄你吧。”
刘文彩偷偷瞄了一眼震泽王,见震泽王没有注意这边,他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祝兄,我所说的那位妙人儿,乃是来自京城‘花满楼’的寇婉婉姑娘。”
“寇婉婉?没听说过!”
“诶祝兄你听我说,寇婉婉姑娘虽身处红尘,却卖艺不卖身……婉婉的舞姿和歌喉皆是上佳之选,不过婉婉终年面罩薄纱,据说无人曾见过婉婉的真面目……婉婉姑娘色艺之盛,冠绝整个京城,平日想一睹婉婉的舞姿已是极难……”
“可是没想到啊,鄱阳王叔五十大寿,竟能请动婉婉姑娘自京城远赴江州,亲自表演才艺……祝兄,不瞒你说,我是追着婉婉姑娘才来此的,哈哈,却不成想在此遇到了祝兄!”
“对了祝兄,我听说婉婉姑娘将于鄱阳王叔的寿宴上开设诗会,除了为寿宴增色之外,还将对此次诗会的诗魁做出奖励,奖品好像是婉婉姑娘亲手绣的一柄团扇……”
“……哈哈祝兄,虽然你不会做诗,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我夺了那诗魁,赢得婉婉姑娘亲手刺绣的团扇后,可借你把玩一番……”
“祝兄你是不知道,婉婉姑娘所赠之物,往往带有异香,就像婉婉姑娘身体自带的香味儿一般,十分美妙……”刘文彩陷入陶醉之中,他瘦瘦的脸上色魂授受,两眼精光爆闪,嘴角不由流出一串哈喇子。
“小王爷,你……嘴角……”祝修远不由出言提醒。
流哈喇子这种事……祝修远其实也能接受,因为他在那鲁山贼窝之中,面对董漱玉的时候,也曾如此失态过。
大哥不说二哥!
“啊!”刘文彩忙擦掉哈喇子,不过他并未因此而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又低声说道:“婉婉姑娘除了她的笑容之外,就属她那满身的异常最为独特了……嘶!不瞒祝兄你说,前次婉婉姑娘举办宴会,我花了一万两银子买得最靠前的座位,曾有幸被婉婉姑娘的一片衣角抚中过……那抹异香啊,我终身难忘……”
“一万两银子?!”祝修远惊悚。
207 仇人相见,格外眼红
他瞪大了两眼,满脸不可思议,那什么寇婉婉只是举办一场宴会而已,单单一个最靠前的座位就……就买了一万两银子!
我的个天啦!
城里人真会玩啊!
祝修远记得,上次他询问秋雯,他们那个小家存有多少银子,结果也才只有十三万两多而已……结果人家随随便便开场宴会,一个座位就买了一万两……
对于祝修远的惊悚,刘文彩倒是十分淡定,“区区一万两,能买到最靠前的一个座位,已经算是值得了!嘿嘿,祝兄,等你见到了婉婉姑娘,你就会明白我所言非虚!”
……
祝修远与刘文彩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来到了巳时末午时初,也就是中午十一点种左右。
该入席了!
于是内厅中众人纷纷离开,往外厅走去。
鄱阳王府的内外厅之分,分开的是亲疏远近。
在那内厅之中的人,一般都是鄱阳王的亲近之人,或者权高位尊之人。
内厅之中,除了祝修远与董诚之外,几乎全都是各路王爷及他们的子嗣。
不过寿宴是在外厅举办,是故,寿宴时间一到,内厅中的诸人也就纷纷走了出来,来到外厅。
外厅之中的客人更多,有各路侯爷、各路伯爷等,也有京城朝廷来的高官等。
他们这些人还够不上进入内厅等待寿宴开始的程度,但是在这外厅之中,已经是官位最高的一群人了。
陈国勋爵,一般分为三等,从小到大分别是伯、侯、王!
王爷不管是亲王还是郡王,一律一品。
侯爷是三品。
伯爷是五品。
能够成为陈国的勋爵,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有丰厚的战功傍身,不过不管是伯、侯、王,他们其实都是带兵打仗的将军。
如果文武分家的话,他们这些勋爵应该属于“武”这一块。
至于京城朝廷来的大官,则几乎都是文官了。
只是这些文官之中,没有一品的文官,无法与一品王爷相提并论,所以,内厅之中就没有一个文官。
外厅之中除了伯、侯等勋官及朝廷文官之外,就是附近州县官吏、鄱阳王的僚属故旧等,这些人最多,乌拉拉占据了一大片的席位。
当然,在这整个区分远近亲疏的“体系”中,祝修远和董诚算是个例外。
按理说,祝修远和董诚身为州县地方官吏,应该待在外厅之中。可是因为鄱阳王看好祝修远,将之当成子侄辈看待,所以就将祝修远和董诚拉到内厅去了。
等祝修远和董诚跟着鄱阳王他们一群勋贵一起出现的时候,曾引发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如今看来,董诚和祝修远不仅“攀上了”鄱阳王的高枝,同时也与这么多位王爷扯上了关系……真是羡煞旁人!
外厅中众人都对祝修远和董诚投来异样的眼光。
不过祝修远和董诚毫不在乎,对鄱阳王等王爷拱手后,径直往外厅席位的某处走去。
祝修远一眼就看见了李林洲、老乞丐“霸占”的那张席位。
为什么说是“霸占”呢,大抵与老乞丐的穿着有关,他是一个真正的老乞丐!而且鄱阳王府似乎隐隐在维护这位邋遢的老乞丐,众人不敢招惹,所以就避开了!
那一整张桌子几乎都是空的,只有李林洲和老乞丐坐在那里。
所以祝修远和董诚一眼就看见了那张席位,告辞众位王爷后,抬步就往那里走去。
祝修远才刚走了两步,却发现震泽王世子刘文彩亦步亦趋的跟了过来,他笑着说:“祝兄,我要和你一起坐!”
刘文彩毕竟与祝修远和董诚都认识了,跟着祝修远一起过去却也说得通。
可是……可是那鄱阳王世子刘训,他竟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这刘训十分冷淡,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祝修远与之不熟,不好开口询问,于是就用眼神对刘文彩示意了一下。
刘文彩乃震泽王世子,刘训乃鄱阳王世子,而鄱阳王和震泽王乃是至交,相信刘文彩和刘训应该互相认识才对。
果然,刘文彩接收到了祝修远的眼神,忙对跟着众人身后的刘训问道:“训大侠,你怎么也跟了过来?”
训大侠?
祝修远和董诚不由愕然。
这刘训面容冷峻,怀中抱着一把刀,额前两绺头发随风飘荡……看起来还真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大侠!
然而,那刘训却根本不理会刘文彩,甚至看都没看刘文彩一眼,他只是加快脚步,越过众人,走到祝修远他们前头,径直往那空荡荡的席位走去。
看着刘训那冷酷的背影,祝修远和董诚面面相觑。
而刘文彩却不以为然,耸了耸肩,似乎早就料到了刘训的言行。
祝修远继续往前走,没过一会儿,他们眼见那刘训径直走向老乞丐,抱刀躬身一礼,说着什么。
距离有点远,祝修远他们没有听清,只见老乞丐无奈的摆了摆手,随后,刘训就坐在了老乞丐一侧。
刘训这是准备在这里度过整个寿宴了!
祝修远微微讶异,不过也没多想,快步走了过去。
“师父!”祝修远对老乞丐拱手一礼。
刘文彩有样学样,也拱手道:“师父!”
老乞丐瞥了瞥祝修远和刘文彩,对刘文彩也叫他为“师父”之事不以为然,似乎早就习惯了。
“祝小子,你出来了,还好吧,快来坐下……”
祝修远依言坐在了老乞丐另外一侧,刘文彩紧挨着祝修远坐了,董诚又挨着刘文彩,最后李林洲调整座位,挨着董诚坐下了。
一桌八个席位,他们一群人占了六个。
原本空荡荡的桌子顿时热闹起来。
祝修远刚一坐下,忽然察觉到一股目光向他“射”来。
这目光好似“带电粒子”,携带者巨大的“能量”,似乎想将祝修远给洞穿!
祝修远忙抬头看去,瞬间与一个人的视线接触在一起,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那是一双无比阴沉的眸子!
不怀好意!
祝修远挑了挑眉,心说他刚来外厅,没有得罪谁啊?莫非是因为刚才与众位王爷一起从前厅出来的事刺痛了某些人?
208 奖品是婉婉姑娘的团扇
不过当祝修远看清楚那人是何模样后,他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那个以无比阴沉的眼神看向他的人,祝修远认得,此人乃是薛家的子嗣,薛宝昌之孙,名为薛源的!
薛家!
祝修远和董诚早就怀疑,两天前祝修远遭遇黑衣刺客刺杀事件,以及董漱玉被鲁山山贼劫掠事件,这两个事件的背后主使,就是这薛家。
为此,祝修远早将薛家了解了个通透。
所以他才能一眼认出此人究竟是谁。
祝修远暗中观察此人,发现薛源与他同桌的几人交谈密切,显是“同谋”。
不过对于这几个人,祝修远丝毫不认得,江州城中应该没有这么一号人吧?
祝修远又想到,今天前来参加鄱阳王府五十寿宴的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京城,对于京城,祝修远不熟,但是刘文彩熟啊。
于是祝修远就询问了刘文彩。
刘文彩看了一眼,笑道:“张兄,那两人我还真认识!”
“哦,他们是什么人?”
“祝兄,你看那位瘦高瘦高之人,乃是京城江宁县县令之子,那位矮胖矮胖的,乃是京城江宁织造局大使之子。”
“哦……”
祝修远点头,向那两个人看去。
却见那两人貌似十分活跃,只听那江宁织造局大使之子大声说:“……来来来,开盘坐庄了,开盘坐庄了……买张公子输的,与诗魁失之交臂的,一赔十……”
“祝兄,那所谓的张公子就是江宁县县令之子,此人姓张名克。吆喝的江宁县织造局大使之子名为罗定。”刘文彩随口解释道。
“一赔十?那张克如此有把握?”祝修远十分好奇。
一赔十的话,也就是说,如果最后张克没有夺得此次诗会的诗魁,那么他就要赔人家十倍的本金!
如果买的人多,张克铁定裤子都要赔掉。
祝修远问这句话的时候,他也一直观察着张克的神色,只见他一脸淡然,嘴角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无比自信,似乎最后的诗魁人选一定就属于他了般!
“额……祝兄你有所不知,这个张克……乃是京城有名的才子,诗才无双,被誉为陈国青年一代的诗才第一!”
“怪不得,这张克区区一县的县令之子,竟敢在众位王爷和小王爷面前放肆,原来他还真是一个才子!”
“哼!不过有些文彩罢了……”刘文彩这话就说得有些言不由衷,他的脸色也逐渐垮了下来。
祝修远见此,奇怪道:“小王爷对此人似乎颇有异议?”
刘文彩瞄了张克一眼,颓然道:“祝兄,虽然张克此人目中无人、张扬跋扈,就连我等王公子弟都不曾放在眼里……但是他的诗才的确……哎!”
“小王爷为何叹气,这张克只是区区县令之子,为何敢嚣张至此,竟然连小王爷也不放在眼里?”
“哎,祝兄,不瞒你说,那江宁县县令背后,有国相撑腰……况且我等文人行走在诗坛上,乃是以诗才论高低,哎!祝兄,这倒还罢了,我先前没有想到这张克和罗定竟也来了,那婉婉姑娘的团扇……我等兄弟恐怕无缘一见了!”
刘文彩话毕,面色很是悲伤,好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对此,祝修远除了无语之外,也无话可说,他们这些公子哥之间争风吃醋的破事儿,祝修远才懒得去管。
他与董诚对视一眼,暗中点了点头。
从刚才薛家的薛源来看,那背后主使之人,极有可能就是薛家了。
他薛家计划周详,悍然发动对董家的致命一击,却也没有想到董家也有两个大小狐狸,早就开始怀疑他薛家了!
“我买张公子夺得诗魁……”
“别挤,我也买张公子能夺诗魁……”
“诗魁是张公子的,我买一千两!”
“我买五千两!”
“我买一万两!”
……
祝修远一直关注着薛源和张克等人的动静。
自赌局开盘后,前往下注的人多达四五十之数,不过他们几乎全买的是张克能夺魁获胜。
这种买法,作为庄家的罗定极有可能血亏。
如果张克果真夺得了诗魁之位,那么他们将赔的裤子都能当掉。
然而,张克与罗定都是气定神闲,丝毫不慌。
面对众人纷纷买张克夺得诗魁的情况,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不欢喜。
比如刘文彩,比如各位王侯的子嗣,比如同样是从京城赶来的高官之子,或者文人墨客等。
如同刘文彩这种王侯子嗣倒还罢了,他们中懂得吟诗作赋的人本来就少。
王侯子嗣,其实也就是将门虎子,习武的人更多,哪里懂得什么诗词歌赋。
刘文彩这种将诗词挂在嘴边的,算是一个异类。
不过张克如此张扬,倒也算是抢了众位王侯子嗣的场子,让人不爽。
至于文官之子以及文人墨客等,他们心里就更加不爽张克等人的做派了!
这诗会都还没开始呢,以什么为题作诗都还不知道呢,你张克就大言不惭诗魁属于你,太嚣张,太目中无人了吧!
这些文人士子中,专门为了寇婉婉的那柄团扇而来的,不在少数。
那柄扇子和诗魁之名,他们也想要啊!
因此,在场中绝大多数人都看不惯张克等人的做派。
只是如刘文彩所说,这张克的父亲背靠国相大人,虽然官位较低,可是在坐的各路王爷、朝廷高官等,也都不愿在这种意气之争上撕破脸皮。
不值当。
且由他们去吧!
“哼!太欺负人了!”忽然,坐在祝修远身侧的刘文彩跳了起来,祝修远忙问:“小王爷你这是?”
刘文彩盯着张克等人,两眼中似乎都要冒出火花来,“不行,我要去买张克输!”
祝修远一把拉住刘文彩,“小王爷,你刚才都说了张克极有可能夺得诗魁,你买张克输,这不是给他们送银子么?!”
“祝兄你别拦着我,我就是看不惯他张克那副嘴脸,不就是银子嘛……祝兄你别拦着……”刘文彩说到一半,忽然卡壳,转头茫然的看着祝修远。
209 被套路了还开心,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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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祝修远已经松开了他,没再拉着他了!
“小王爷,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是因为没有那么多银子,不然我也去买他输!”祝修远面带怂恿之色。
初时,祝修远还想着不让刘文彩去浪费银子。
可是一来,祝修远也很看不惯张克等人的做派,二来,刘文彩根本就不是缺银子的人,人家都可以花一万两银子去买个座位……
不就是银子嘛,如果能压一压张克嚣张的气焰,也是值得的。
“祝兄你就看我的吧,众人都买他赢,我第一个去买他输,恶心死他!”
刘文彩话毕,一边在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大叠银票,一边往张克他们那边走去。
祝修远动了动嘴角,恶心死张克么?
恐怕人家不会觉得恶心吧,应该只有银子落袋的喜悦!
……
“刘文彩刘小王爷买张兄输,白银一万两!”过不多久,那坐庄的罗定高声唱喏,生怕整个外厅的人都不知道似的。
祝修远苦笑摇头,他算是知道了,为啥刚才众人只买张克赢的时候,张克和罗定一脸淡然,丝毫不慌了。
因为他们早已料定,会有刘文彩这样的傻子主动送银子。
如果张克最终夺得诗魁的话,单单这一万两银子就能满足买他赢那些人的收益,甚至还大有结余……这结余的银两至少也有好几千两吧!
祝修远再次苦笑摇头,以张克和罗定等人的言行来看,他们一定没少干这样的事……他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既夺得了诗魁,获得花魁粉头的青睐,又能收获大几千两银子!
名、色、财兼收,人生赢家啊!
哎,奈何总有刘文彩这样的冤大头主动送银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随着罗定唱喏结束,祝修远注意到刘文彩整个身体都是一颤,好似被吓得不轻的模样。
祝修远在刘文彩身周搜索,果然发现了刘文彩的父王震泽王,正横眉倒竖的死死瞪着刘文彩。
“哈哈,还是震泽王兄出手大方,一掷万金呢,呵呵!”震泽王身侧,有人起哄笑道。
“区区一万两而已,哈哈,小意思,小意思!”震泽王那张富态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再狠狠盯刘文彩一眼之后,甩手离开此地,眼不见心不烦。
刘文彩为了所谓的意气,为了能“恶心”张克一下,豪掷万金,这一手可着实震撼住了许多人!
败家子啊!
这是众人心中的想法,也包括祝修远。
不过祝修远也知道,在任何年代,都有不把钱当钱的土豪存在。明显刘文彩就是这样一个人了,所以祝修远并不会为他的钱袋心疼。
然而,令祝修远吃惊的是,类似刘文彩这样的冤大头和败家子还有不少!
刘文彩带头买张克输之后,连续又有好几人跑去买他输,有的买了几百两,有的买了几千两……
直接买一万两的人就只有刘文彩一个。
张克和罗定两人的脸上终于不再是一幅淡然之色,而是喜逐颜开……
祝修远再次感叹:“这张克和罗定……真尼玛是神人,胆子够大,脸皮够厚,把握‘土豪’的心思十分精准。当然,首先一点,打铁还需自身硬,他们自身的才华也需要过硬才行,类似这种‘高级玩法’,一般人还真玩不转……”
祝修远瞄了眼下完赌注回来的刘文彩,他除了在刚开始的时候被震泽王吓得一颤之外,后来就没事了,现在竟然还满脸激动之色。他那张瘦削的脸上笑眯眯,再加上他那稍稍前倾的脖子……整个人都显得极为猥琐。
祝修远视线一跳,落在刘文彩身后的张克和罗定等人身上。
他们同样也喜笑颜开,脸上的笑容甚至比刘文彩更甚……
这……难道是一种“双赢”?
双方都在笑,那么究竟是谁亏损了呢?!
祝修远心里忍不住吐槽。
“祝小子,你那朋友……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一直沉默着等待上菜的老乞丐凑过来笑道。
祝修远还未回答,却听坐在老乞丐另外一侧的刘训罕见的开了金口:“傻,幼稚!”
刘训整个人像是一大坨冰块,冷死人,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样。
祝修远却是没有想到,他说出来的话同样如此……冷意袭人!
还惜字如金。
祝修远和老乞丐对视一眼,笑了笑没有搭话。
祝修远又瞥向迈着欢快的脚步返回的刘文彩,看着他那张笑眯眯的脸,祝修远心里再次无语。
被套路了还这么高兴,真是……
忽然祝修远心中一动,心道:“那张克和罗定两人,仗着肚子里有点墨水,就敢大张旗鼓的套路各路‘土豪’,收获颇丰……我是不是也去搞一下呢?我肚子里装有那么多诗词……哎,还是算了吧,我得事先搞清楚这些诗词,在这个世界里,到底出现过没有,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翻书……太麻烦,还是算了吧!”
……
刘文彩回来了,宴会也正式开始,开始进入各路宾客祝寿送礼的环节。
整个环节倒是没有出什么岔子,十分平和,按部就班的完成了。
鄱阳王作为寿星,简短说了几句话,然后直接进入开席饮宴的环节。
老乞丐搓着手,他就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了!
很快,一群打扮得光彩鲜艳的侍女开始布菜,她们穿着十分光鲜,个个美艳,端着托盘,在整个外厅中来回穿插……
祝修远仔细打量了一番,心里断定,这批侍女恐怕就是半个月以前,王府管家在城东那处宅院中带回来的。
她们本是扬州瘦马。
跳舞、唱曲儿、陪酒才是她们的专长,可惜,整个鄱阳王府简直就像是一座军营,在她们来此之前,王府中根本没几个侍女。
家将倒是有一大堆……
是故,她们被当成打杂的侍女来使唤,有点浪费,不过无形间却提升了王府的逼格。
眨眼间,一大张桌子就垒得冒尖,分量十足,菜色也是不错,香气四溢!
210 花满楼的歌舞姬
显然,这些菜肴并非王府内的厨子烹制,应该是从外面请来的大厨操刀烹调的,不然的话,王府可能会用军粮来待客。
老乞丐食指大动,当下顾不得其他,直接用手抓……
众位宾客推杯换盏之际,来自京城花门楼来的伶人也开始“工作”了。
他们占据外厅一角,或抚琴,或弹琵琶,或吹箫……十余种乐器齐奏和鸣,现场演奏出一首舒缓悠扬的曲子。
鄱阳王府请来京城花满楼的伶人,自然不单单只有寇婉婉姑娘一人,实际上花满楼还带来了许多乐手和舞姬,只不过寇婉婉姑娘的出场是整场宴席的重中之重就对了。
舒缓悠扬的曲调中,鄱阳王和众位宾客推杯换盏,你敬我一杯,我也敬你一杯……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鄱阳王和众位宾客已经稍稍有了些醉意,只不过这种酒水的酒精度数摆在那里,就算再拼命喝下去,短时间内也很难达到醉得不省人事的程度。
微醺的感觉,正好!
祝修远和董诚也没闲着,给鄱阳王、震泽王等王爷,还有认识的人敬了酒回来,他们这一桌六人又互相敬酒一番,吃了两口菜之后,众人忽听得有人大声叫道:“婉婉姑娘要出场了……”
饮宴进行到这个时候,已经进行到下半段了,如果宴席上有什么表演的话,这个时候就该上场了。
“祝兄快看,婉婉姑娘要出来了!”祝修远身侧的刘文彩瞬间激动起来,单手抓着祝修远的肩头,生怕祝修远错漏了任何一帧画面。
祝修远哭笑不得,心说这什么花满楼的寇婉婉还真是会吊人胃口……这就是古代版的超级明星吧!
不仅祝修远和刘文彩伸长了脖子,往外厅之中临时搭建的舞台瞧去,就连董诚、李林洲也没能幸免。
寇婉婉,乃是京城艳名远播的顶级歌姬和舞姬,平时难得一见,如果专程去花满楼看寇婉婉的话,不知道要花进去几千两……现在有个免费的机会,众人自然不会错过。
所以董诚和李林洲也伸长了脖子。
只有老乞丐和刘训不为所动。
对老乞丐来说,什么京城最顶级的歌姬和舞姬?可能还不如一只鸡腿诱人。
而对刘训来说……祝修远也猜不透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想来,他应该对什么歌姬舞姬之类的不感兴趣才对。
整个外厅之中,不仅只有祝修远他们这一桌有人激动,期待寇婉婉的出场,应该说在场的所有宾客中,有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激动了,现场顿时热闹喧哗起来,像是菜市场。
坐于首席的各位王爷、高官等,也纷纷瞧向那临时搭建的舞台。
酒足饭饱之后再欣赏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这种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
然而,在千呼万唤中,出现在那临时搭建舞台上的人……却不是寇婉婉!
而是来自花满楼的一群舞姬!
外厅众人的热情稍稍有所减弱,不过同样也很热闹,只是没有原先那般热情高涨而已。
“哎,看来婉婉姑娘要作为压轴最后出场了!”刘文彩颓然坐下,不过他那张瘦削的脸立即又是一喜,复又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探向临时舞台,半搂着祝修远的肩膀激动道:“祝兄,虽然婉婉姑娘最后压轴出场,不过这些歌姬也不差,在花满楼,乃至于整个京城之中,她们也是可以排的上名号的,祝兄你看……”
来自京城花满楼的舞姬自然不必说,她们的身材、妆容、衣服、动作细节等,皆是上上之选,按现在的话来说,她们是专业的。
再搭配上乐手现场演奏的曲调……
让人看起来还真是赏心悦目,耳目一新,雍容绮丽,心里飘飘然,好似要羽化飞升了般。
前世的祝修远,曾是哔站的常驻民,哔站上的各类古典舞,他也看了不少。虽然哔站上的古典舞也不错,可是与眼前这一幕比起来……有本质的不同!
这真是一群古代女子的翩跹起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都不足以形容这种舞姿之美,简直太有古典韵味了!
整个外厅中的杂乱声逐渐弱了下去,大家都在屏住了呼吸,欣赏舞蹈。
时间总是在最美好的时刻流逝得最快。
外厅众人还没有看够,那群舞姬却已经缓缓退出了临时舞台。
众人还未回神,又见一女子抱着一把古琴走上了临时舞台,摆开阵仗后,那女子素手轻杨,拨弄古琴琴弦,开始叮叮咚咚的弹唱起来。
这位歌姬弹唱的是时下流行的小曲儿,祝修远不知道她的唱功如何,只是听着还不错,只是没有麦克风和喇叭之类的,声音有些小,不够震撼。
紧接着,又是一位装点得异常妖艳的歌姬上场,她怀中抱了一把同样装点的异常漂亮的琵琶,面对众人躬身一礼后,也开始弹唱起来。
……
歌舞穿插上场,直到第六个场次的时候,众人期待已久的寇婉婉姑娘终于出场了!
只不过在寇婉婉还未出场之前,已有一队王府家将列队而进,他们银盔银甲,背对临时舞台,将之护在了身后,严严实实。
祝修远发呆,心说:“我去,有这必要么,竟然还在舞台前组建人墙,莫非有人想冲上舞台捣乱不成?”
“婉婉!”祝修远身侧的刘文彩已经陷入激动与疯狂之中,无法自拔,他狂叫一声,随后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大叫着:“婉婉!婉婉!”抬腿往临时舞台前的那堵人墙冲了过去!
祝修远的视线从人墙上移动到激动不已的刘文彩身上,面色由愕然转为了了然。
原来……在临时舞台前布置一道人墙,的确有用!
像刘文彩那样陷入疯狂的人,还有不少,约有三四十人,他们皆是衣着光鲜的少年公子哥,是寇婉婉的铁杆粉丝!
与其说他们是来参加鄱阳王五十寿宴的,倒不如说是来此一睹寇婉婉芳颜的。
余者众位宾客,虽然没有激动且疯狂的冲向那堵人墙,留在座位上,不过他们的两眼已经贴上了那临时舞台……
211 婉婉姑娘出场
祝修远见此,也就愈发好奇这寇婉婉究竟有何魅力,竟引得像刘文彩那样的少年公子哥颠倒发狂。
由于现场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就连老乞丐都不能安心吃喝了,他一手抓着一只烤鹅,一手拿着一只卤鸭,一张嘴更是没有闲着,左啃一口,右啃一口,然而老乞丐的两眼却也盯着那临时舞台……
至于一向冷淡的刘训,祝修远发现他此刻竟也盯着那临时舞台。
说好的冷若冰块呢?
看来这寇婉婉的魅力还真是不浅,竟然就连老乞丐和刘训这样的人都不能幸免,想一睹她的风采。
不简单啊!
千呼万唤中,那临时舞台终于不再空空荡荡!
一道丽影悠得蹿了上去。
祝修远忙定睛看去,只见此女约莫十七八岁年龄,身穿一套带着异域风情的舞衣,雪白、匀称且纤细的胳膊外露,腰间一截双手可握的腰肢,上面裹着一层金黄色的薄纱,薄纱上似乎洒满了金银细屑,在灯笼的光线下闪闪发光……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寇婉婉了。
除了胳膊和腰肢之外,裤腿、上衣,乃至于鞋子等,全都特色十足,妖艳且魅惑,其中又夹杂一丝清纯和灵动,的确远非寻常舞姬所能比,她的美,非笔墨所能够描写。
重点是寇婉婉的脸,她脸上的笑容。
她生了一张十足精致好看的脸蛋,自不必说,不过这十足精致好看的脸蛋,果如刘文彩所言,的确罩着一方薄纱面巾。
这薄纱面巾遮住了她眼睛以下的具体容颜,但是,众人却能透过那薄纱面巾,隐约瞧见她那张脸蛋上绽放的笑容,那嘴角,那脸颊,那眼睛,无不充满了笑意。
这种笑意十分自然,仿佛发自内心,并不像是刻意赔笑。
这才是最迷人的。
寇婉婉一边做着高难度的舞动动作,一边面对观众笑啊笑,她的笑容似乎具有某种魔力,第一时间就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就连祝修远也不禁看得呆了,这笑容……如春花盛开,如暖阳初升,太经典,太极品,让人一看之下,心里的烦恼似乎都忘记了大半!
往常祝修远就听人说过,古代的大官人们在青楼妓馆中挥金如土,其实大多只为“买笑”,何为“买笑”?就是让一众青楼女子围着你不停嬉笑,各种夸赞……以此来达到一种满足感。
这位寇婉婉姑娘的笑容真是极品,可以秒杀一切挥霍千金买来的刻意赔笑,她的笑容是如此的迷人,如此的自然,肌理明晰,薄纱下若影若现的樱唇又小又明艳,眼中的笑意更是直击心灵!
就连祝修远这种在二十一世纪“见多识广”的人,见了寇婉婉此番模样,心里都突突突狂跳不止,更不用说“孤陋寡闻”的刘文彩等人了。
刘文彩他们已经发了疯,用力挤着王府家将组成的人墙,似乎拼了命的想冲上临时舞台,捉住寇婉婉一亲芳泽,太疯狂了!
众人迷醉间,没人发现老乞丐左啃烤鹅右吃卤鸭的动作都停了,他两眼微咪,死死盯着那临时舞台上的寇婉婉。
老乞丐还低声自语了一句:“原来是她!”
……
一曲舞毕,寇婉婉退出临时舞台。
刘文彩等人的疯狂稍减,并未用力死命挤压组成人墙的王府家将了,而是留待后力。
因为寇婉婉还有一场表演。
坐在座位上的众位宾客,此时心中除了满足之外,还有一种怅然若失。
那寇婉婉姑娘的笑容与舞姿太过迷人,极易让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他们好想一直“沐浴”在寇婉婉姑娘那迷醉的笑容和舞姿之中,最好不要醒来……
寇婉婉没让众人久等,她很快又上场,怀中抱了一把金光闪闪的琵琶,开始弹唱。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是一种小家碧玉的装饰,虽然没有刚才那种舞衣的妖艳魅惑,但这套小家碧玉穿在她身上,她整个人的气质竟也跟着变了,看起来还真就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家碧玉……
祝修远也是目瞪口呆,这换装速度,这表情的管理,这气质的拿捏……简直堪称完美啊!
这就不奇怪了,寇婉婉拥有这样的条件和素质,不成为轰动京城的“大明星”才怪!
“婉婉!”
“婉婉!”
“婉婉!”
刘文彩等人再次发狂了,用力挤压着组成人墙的王府家将们,两手越过他们,伸向临时舞台上的寇婉婉……
真是狂热粉丝!
……
好不容易,寇婉婉的两场表演结束。
她退入临时舞台旁边的一组屏风后面,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反正整个外厅的人都看不见她的娇影了。
众人心中暗暗叹息不已,就连祝修远这种穿越人士都起了一种“追星”的感觉,更不用说娱乐活动本来就缺乏的古代人了,他们是真的长吁短叹。
不过他们心里也清楚,寇婉婉是不可能再上舞台表演了。
人家的“出场费”甚高,怎么会轻易增加表演场次呢?
岂不知,人家寇婉婉在花满楼随便一场“表演晚宴”,一个座位就可以卖到一万两白银……
表演的环节结束,接下来,就是众位文人士子喜欢的作诗夺魁的环节了。
对于作诗……高坐上首的鄱阳王等王爷自然是不懂的,不过他们也没有离开,彼此三两人一起喝酒,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
作诗夺魁这种活动,还是让年轻人去吧,他们就不去掺和那热闹了。
……刘文彩从那堵人墙处回来后,那屏风后面也跟着转出来一位小侍女,嘴巴一张一合,将本次诗会的规则讲明。
刘文彩等要参加诗会的文人自然听得仔细。
祝修远出于好奇,也认真听了一会。
他虽然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但本次诗会总归是他第一次见识的诗会,心里着实好奇。
本次诗会的规则很简单,只需作一首赞美寇婉婉的诗或者词即可,其他的什么题材、韵脚等,全都不限,自由发挥。
等所有诗作完成之后,将由屏风后面的寇婉婉姑娘亲自点出本次诗会的诗魁人选。
212 听说你诗才无双?
得诗魁者,就可以得到那柄据说是由寇婉婉亲手刺绣的团扇了。
那柄团扇是寇婉婉亲手刺绣,又是一柄扇子,女子常用之物,其中蕴含的意思很耐人寻味儿。
所以,在场的文人士子们全都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嗷直叫唤,誓要写出一首打动寇婉婉的诗词,夺得那诗魁,从而得到那柄团扇!
那小侍女宣布诗会规则的时候,那临时舞台已被拆掉,布置了许多小方桌,摆上文房四宝,显然那就是供众位文人士子们作诗的地方了。
“祝兄,我就先去了!”刘文彩起身,他要去写诗,不过他似乎想到了张克此人,他那张瘦削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那柄团扇,他做梦都想得到。
那可是寇婉婉姑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被寇婉婉姑娘的手摸过……他光是想想都激动,如果晚上抱着那柄扇子入睡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梦到婉婉姑娘呢……
但是,张克的才名又像颗陨石般悬在他头顶,刘文彩几乎没有夺得诗魁并获得那柄团扇的机会!
所以,刘文彩原先激动的脸色顿时没了血色。
“小王爷,我就祝你旗开得胜,一举夺得诗魁,得到那柄团扇!”祝修远笑道。
虽然明知刘文彩会输,不过这几句吉祥话还是要说的,算是一种……奢望吧!
“祝兄,借你吉言!”刘文彩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他正了正衣冠,那柄折扇重新插进后颈衣领处,斗志昂扬的走向那些小方桌。
祝修远看着刘文彩的背影,他此时伸直了脖子,不再微微向前倾,因此也就不再猥琐,而是风流十足……可是,有张克在,刘文彩此次争夺诗魁之路充满荆棘,可以说是必输啊!
祝修远不由苦笑摇头,刘文彩唯一一次伸直了脖子,风流帅气了一会,可是这竟然是在“赴死”的路上……让人无语。
“贤婿,老夫看那大部分青年士子都去作诗了,你没有兴趣吗?”董诚忽然笑着问道。
祝修远还未搭话,那董诚的妹夫李林洲也笑道:“祝司马,诗会乃是文雅之事,我们读书之人当无所畏惧,明知会输,也应当勇往直前……哎,要不是因为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我也去写上一首诗,啧啧,如果能获得寇婉婉姑娘的青睐,那么一生也就无憾了哈哈……”
祝修远愕然的看着李林洲,心说在你大舅哥的面前这么说,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然而,祝修远想错了。
参加诗会,与青楼妓子互动,在当下被看做是一件文雅之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没准家中的夫人得知丈夫获得了青楼妓子的青睐,心里还会高兴呢。
因为这说明她的夫君很有才!
果不其然,董诚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来,他捋了捋山羊须,也说道:“嗯,如果寇婉婉用来作为奖励之物不是团扇的话,老夫说不定也得去作诗一首,遥想当年……”
祝修远自是愕然的看着董诚和李林洲……因为他的思想大部分还停留在二十一世纪。
“祝小子,你怕什么,上吧,争取将那小姑娘弄回家,嘿嘿,那对你以后有好处的。”老乞丐表面上荒诞不羁,不过他眼神深处却十分正经,显然并不是开的玩笑。
“师父!您老人家也来取笑我!”祝修远无奈苦笑,“岳父大人,李长史,额……并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我根本就不会作诗啊!”
祝修远又无语的看向老乞丐,“师父,人家对夺得诗魁之人的奖励是一把扇子,并非以身相许,徒儿怎么将人家弄回家呢?而且……而且师父你那宝贝徒儿还不得将醋瓶子打翻呢!”
老乞丐神色却是严肃起来,笑道:“祝小子你就别装了,你尽管上,到时候老乞丐亲自出马,保管那小姑娘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师父,您就不要胡说了!”祝修远头疼,这老乞丐有时候像个老没羞的,说话没遮没拦,让人好生尴尬。
……
祝修远他们说着笑,张克和罗定他们那边忽然爆发轰动。
祝修远急忙看去,原来是张克、罗定、薛源,还有其他一堆文人士子动了,看样子是准备去小方桌那里作诗。
祝修远挑了挑眉,心说:“张克此人还真是嚣张啊,动身去写诗而已,都搞得如此轰轰烈烈……不过这也从侧面表明了张克此人的才华,哎,刘文彩小王爷那一万两银子,彻底打水漂喽……”
祝修远胡思乱想间,却惊愕的发现张克、罗定、薛源等人并非走向那堆小方桌,似乎是……是面朝祝修远的方向走来!
祝修远的眉毛狠狠凝了起来,什么意思?
找茬?
张克和薛源这帮人……该不会是想激祝修远去作诗,然后看他的笑话吧?
祝修远心念电转,心里不由想到了这么一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太……也太……俗气了吧,这套路……”祝修远心里暗道。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张克、罗定、薛源,还有他们身后一帮“狗腿子”,果真来到了祝修远他们席位的前面。
张克和罗定脸上带笑盯着祝修远,而那薛源一张脸无比阴沉,似乎择人而噬……祝修远瞬间想到,张克和罗定来此找差,恐怕是薛源搞的鬼。
薛家……
还真是阴魂不散!
至于张克身后那帮“狗腿子”,几乎个个都带着满脸的嘲讽之意,似乎他们这帮人随时都准备捧高踩低、帮腔作势……真是让人嫌恶!
张克可是整个外厅文人士子中的焦点人物,所以他的动向十分惹人关注。
没一会儿,整个外厅中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射了过来。
高坐上首的鄱阳王等王爷也不能幸免,纷纷停止了小声谈话,一起往这边看来。
鄱阳王和震泽王沉着脸没说话,而其余的什么宣城王、溧阳王等,几乎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其余的朝廷大官、地方州县官吏、鄱阳王的门生故旧等,也都一一望了过来,神色各异。
213 才名冠绝江州【求收藏】
就连正在那堆小方桌后面咬着笔头冥思苦想的刘文彩,也不免分心,往这边看过来。
且说祝修远。
他与董诚对视一眼,眼神交流一番,决定暂时不动神色,看张克……或者说薛源等人到底要干什么吧。
与祝修远同坐一桌的老乞丐自然丝毫不受影响,他仍旧在大吃大爵……
没人注意到的是,老乞丐身侧的鄱阳王世子刘训暗中挑了挑眉,抱紧了那柄刀,额前两绺头发垂下,他的脸色看起来格外冷峻。
“你就是祝修远?”那罗定也不施礼,只大大咧咧的问。
祝修远的视线依次扫过张克、薛源等人,张克傲然过头,竟然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而那薛源眼中的阴沉之色却越来越浓烈。
祝修远坐着不动,冷然答道:“不错,我就是祝修远,你是什么人?”
“哈哈哈,罗公子,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孤陋寡闻!”
“山野村夫!”
……果不其然,张克身后那帮“狗腿子”还真是一群助攻,不过在祝修远看来,他们就是一群“乱狗吠”。
不必理会。
近来,祝修远跟着岳父大人学习养气的功夫,已颇有成效,面对那群狗腿子的冷嘲热讽,祝修远也能做到不动如山了。
同理,董诚和李林洲也没有动。
“哈哈,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晓,我知道你的名字就可以了,哈哈……”那罗定哈哈大笑,整个外厅之中都是他的笑声。
他竟然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外厅之人中,有部分人微微皱眉,看不惯罗定等人言行,不过呢,罗定等人也有没有真刀真枪的打架……且由他们去吧,再怎么说,这都是年轻人的事。
有人皱眉,自然也有人面露微笑。
宴席开始之前,祝修远和董诚曾与鄱阳王等众位王爷一起从内厅中出来,让某些人以为祝修远和董诚攀上了鄱阳王的高枝……他们心里非常羡慕嫉妒恨。
如今见祝修远和董诚被人针对,他们这些人心里自然舒坦。
“那好无名小辈,你过来有什么事?”祝修远凝了凝眉,像这种莫名其妙被人针对的情况,似乎还是自他穿越过来的第一次。
“你才是无名小辈!”那罗定陡然愤怒,厉声爆喝,两眼鼓凸,死死盯着祝修远。
“既然是你亲自找上门来,又不愿意透露姓名,那不是无名小辈是什么?好了我不想和你废话,你们大张旗鼓来此所为何事?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在王爷的寿宴上挑事,可不是什么明知之举!”祝修远笑道。
“你……”
“诶!”张克伸手拦住激动的罗定,呵呵笑着拱手一礼,笑道:“祝兄说笑了,我等读书之人,以文会友,怎会在王爷的五十寿宴上挑事呢?呵呵,祝兄说笑了!”
“原来是张兄。”祝修远十分敷衍的拱了拱手,算是回礼,接着问:“那张兄带着一大帮人来此是为了什么?该不会是……不想我等观看众位文人士子挥毫作诗的风采吧?”
张克回头一看,见他们果然挡住了那堆小方桌的视线,因此笑呵呵往侧边移动一步,拱手笑道:“祝兄说笑了,我等来此,并非有恶意。只是听闻祝兄的才名冠绝江州,在下心痒,所以想借此次机会,与祝兄一较高下,不知祝兄以为如何?”
张克此话倒是说的和和气气,可是,祝修远什么时候“才名冠绝江州”了?简直就是造谣!
捏造事实!
祝修远与董诚对视一眼,两人皆摇头苦笑。
鸡蛋里挑骨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张兄说笑了,在下就是一个粗人,不曾‘才名冠绝江州’,张兄许是听信了恶人之言?”祝修远笑道。
“哈哈,这人怂了……”
“被张公子的才名吓坏了!”
“简直丢我们江州父老的脸……”
……
张克身后那帮狗腿子又开始发挥他们的专长了,像一群疯狗般狂咬乱吠。
祝修远忍不住扶额……真让人蛋疼。
他又狠狠盯了那薛源一眼,这讨人厌的薛家,祝修远真想立即找到薛家的罪证,然后干掉他们!
让你们薛家爱挑事端!
“祝兄,你就莫要谦虚了,我等读书之人,当大胆交流,不惧任何困难险阻……祝兄敝扫自珍,可不是什么好事……”张克又笑道。
祝修远皱起了眉头,看这样子,张克这群人不依不挠啊,非得逼祝修远去“献丑”不可……想个什么办法好呢?
当祝修远冥思苦想之际,外厅中有那嫉妒祝修远和董诚攀上鄱阳王高枝的人,高声大叫道:“祝司马,我等支持你与张克一较高下,张克欺人太甚……”
“祝司马,你早已经才名冠绝江州,诗才也是极好的,你怕什么……”
“祝司马,我江州的颜面就靠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怯战认怂啊……”
……
这些话,从不了解情况的人来看,是一种带着激励性质的话。可是在祝修远和董诚听来,那就是诛心之语了!
喊这些话的人恐怕都不是江州本地的人吧!
不过,对于从京城来的,或者从外地州县来的宾客,他们并不知道江州的情况,听了这些话,还真以为祝修远“才名冠绝江州”、“祝修远是挽回江州颜面的希望”……
那么出现在他们这些不知道真实情况的人眼中的情况,就是来自京城的文人士子看不起江州本地的文人士子,并公然宣战。
但是江州的“才名冠绝江州”的“才子”祝修远,却怯弱不敢应战……
这些不明就里的宾客分为两拨,一拨纷纷发言,嘲讽这位怯弱不敢应战的“才名冠绝江州”的才子。
另外一拨则出言鼓励,因为他们也是地方州县的学子,也曾被那京城来的才子欺负过,同仇敌忾!
然而,他们这些话听在祝修远和董诚耳中,就是诛心之语了!
祝修远不由狠狠皱眉,心道:“厉害啊厉害,张克此人果然不愧是能够摆下套路让刘文彩等人主动去钻的狼人,果然厉害,区区一番话,就已经将我和岳父大人逼入险境!果然,不可小觑了天下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