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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熙檬父     晋上卿txt下载     晋上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八十八 “二道贩子”

    孩子的主要工作是吃、喝、睡、拉、撒、哭,大人的主要任务就是伺候吃、喝、睡、拉、撒,哭。

    照顾孩子我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眼睁睁的围着圈看,最后果断勇敢的挑起了洗屎布工作。

    屎布虽叫屎布,但是其实是分两种的,一种是尿布,一种是屎布,只是统称为了屎布。

    尿布好办,也就是过过水的功夫,屎布就有些费劲了,毕竟是有屎。

    不过婴儿的屎一点儿也不臭,千真万确的不臭,因为我洗屎布的时候,凑到鼻子前闻了,不但不臭,还金灿灿的好看。

    在这一方面我是有发言权的,因为有大量的实际操作经验,还有“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的良好心态。

    同龄人基本上是都有孩子了,有的生了儿子,有的生了女儿,有的还是儿女双全了。我对生儿子生女儿没有什么感觉,男女平等在我的观念里还是比较根深蒂固的。但是周围的人,尤其是有了孙子的长辈,或多或少的或有意或无意的,就会流露出儿子生了儿子的优越感。

    中国的这种非优良传统还真的是不好改,尤其是那些上了些年纪的人,从下一代出生开始,生了儿子叫生了个“大小子”,生了女儿就是生了个“小闺女”,大点了男的叫“大小伙子”,女的叫“丫头片子”,好不容易长成大姑娘了,一结婚又成了“小媳妇”。

    尽管老爷子们提起自己的儿子,大都气不打一处来,胡子直抖,但是自己的儿子生了儿子舔了孙子之后,那老脸还的高兴的很,像盘完久了生了釉的核桃。

    厂子的工友们都知道我升级作爸爸了,纷纷嚷嚷着让我请客,我心情正好满口答应,他们不让我请客我还不高兴呢!

    焊工老彭问我“添了个啥?”,我答“闺女”,老彭大喜“闺女好!闺女好!”。我颇感意外,因为老彭这么大年纪了,没想到觉悟这么高!紧接着老彭说了句“先生了闺女,能给你看后面的孩子!”。我刚喝到嘴里的水差点而喷老彭一脸,老彭一脸诚恳,我又喝一口,很不得水是100°c的好喷出来烫伤老彭的脸。

    本来钱就不够用,生了孩子,钱就更是紧巴了。原先是省吃俭用捉襟见肘,现在就剩下“背锅子上树——前(钱)紧了。

    时不时的就需要我丈母娘那边接济一下,这种情况严重的伤了大丈夫男子汉的自尊心,我开始思谋不能这么上班了,改行跳槽自己干。

    不自己干不知道自己干的苦啊,我这没关系,没资金,没文凭,没技术的“四无青年”,真的愁的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现在先骑驴找马,骑驴找马、骑驴找马,马还没有找到,捋就先要没了。

    焊玻璃架子这个工作,是间歇性的活。是谈一批干一批的活,在谈和干之间有个间歇期,这个间歇期没有准,得看情况,有可能是很快接住,有可能是间歇好长时间。

    我这算是暂时性“失驴”吧!不过这暂时性的,我也受不了啊,因为我和我老婆可以不吃不喝,这算是减肥,不能饿着孩子啊,饿着孩子,这怎么说,也算虐待。

    就在我一筹莫展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二姐夫给我提供了一个方案,就是我那个身上纹了皮皮虾的二姐夫,给我指了条“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路子。

    去做“二道贩子”!

    我二姐夫一直跑车,就是从山西或者陕西那里拉煤,拉倒当地玻璃厂卖煤。这买和卖之间有个时间差,他们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几天,卖煤的急需要变现,而玻璃厂有可能没有现金,所以就催生了一个行业——“二道贩子”。

    “二道贩子”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垫付煤款,好让煤车能多跑出趟数,而且省了办玻璃厂手续的问题,以缩短这其中的时间周期,从而增加拉煤车的效率。

    当然了,“二道贩子”也不白帮这个忙,可以从中收入50或者到100的费用。

    二姐夫说这话的时候喝了酒,说的这活轻松容易的好像捡钱一样。还把自己的胸脯拍的山响,可以把他的车,以及他所有认识的车都介绍给我。

    我一听特别的激动,看这活除了要饭的简单,就数这个活简单了,简直比傻子挣钱还容易,我怎么地还不比一个傻子强?

    于是我自信满满的,自信满满的准备开始我的“二道贩子”生涯。

一百八十九 同性,异性

    说干就干,我开始准备现金,干这一行越多的现金越有优势,因为车上就是为了得现金,才出的这个“中介费”,要是没有钱,一切免谈。

    还好的是这不是固定投资,只是用来周转一下,这样的钱好凑,所以我很短的时间,就凑了好几万块钱。

    凑齐钱时已是深秋,是一年里“二道贩子”最好干的时节,我满怀信心,准备在这个行当大干一场。

    一脚踏进这市场,我就明白了,我明白我上了我二姐夫的当。我二姐夫对这一行的“傻子捡钱”的评价,显然是错的,没有差多少,也就是个“差之毫厘”吧,当然了,也就“谬之千里”了。

    这个煤炭市场其实不是一个市场,是拉煤大车回来后停到路两边的,聚集的地点。然后在这里和“二道贩子”搞价还价,等待有人出合适价格的,默认地点。

    由于大车大多都是半夜回家,而厂子却是早上出价,这就需要我们“二道贩子”天蒙蒙亮到达这市场,和大车老板、司机搞好关系,同时等待厂子出价。

    在这煤炭市场里,呆这么一小会儿的大车老板和司机,那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牛逼的,那是梗着脖子撇着嘴,瞪着眼睛抖着腿,电影电视里关于街头混混和社会不良人士,能表现出的样子,他们都能各式各样的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当然了当时的大车老板、司机们之所以这样是有原因的,因为那几年煤矿生意异常火爆,拉煤的大车排的队,一眼望不到尽头,能排好几十公里那么远。大车们从排队开始挨打受气,到这一路上的明的暗的劫的抢的,那是各种担惊受怕。

    好不容易挨到家了,本想直直腰硬气一下,一进厂子卸车,又是各种刁难挑毛病,还得更个鳖孙一样。所以这拉煤大车,也就能横从煤炭市场到进厂子,这么一小骨碌,也因为就这么一小骨碌,所以大车上的人也就特别特别的横。

    煤车司机清一色的大老爷们,假如人遵循“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物理定律,那么这帮臭老爷们儿,那就是遵循中的遵循,“相斥”中的相斥,“相吸”中的相吸。

    我学着碳市场里前辈她们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敲车门谈价格。我之所以说“她们”!是因为这个市场里除了一两个是两口子搭档干的,剩下的其余都是清一色的中青年妇女同志们。

    和干也是男的只管开车,而女的管敲车门谈价格缠缠。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市场里男性的“二道贩子”,就我一个,我是唯一!

    我一大早敲车门的待遇分别是,有的司机还给摇个窗户缝谈谈价格,有的司机起身一看是个男的,翻身就又躺下,有的翻身躺下前还瞪我一眼,就差一个“滚!”字,没有说出口。

    车停了一街两行,我敲了整整一大圈,没有一个对我表示动心的,车一辆一辆“嗖,嗖”的走了,我的最大收获是手疼还有脸红。

    折腾了好几天,我一无所获,我总结出来了这项工作的硬性要求和必备条件。一和车上关系好,二和厂子关系好,三是个女的。

    我细琢磨了一下,我除了上诉第三条不能具备,其他的好像也不具备。

    无处下手,就先从自己人下手。还好的是我二姐夫有两个车,所以我在这个煤炭市场里不至于早早饿死。

    下一步关键就是找厂子,因为性别这一块,我基本上是不太想改变了。

    找厂子也是一头懵,因为厂子那边我是没有一点熟人和关系,而且不妙的是厂子里收煤炭的也是清一色的大老爷们,所以他们就也遵循“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我骑着我那踏板摩托,顶风冒雪跑了一二十家厂子,管煤的一律统一口径“谁送也要”,同时全部是爱搭不理的态度。嘴上说“谁送也要”,眼神和脸分明的是把我往外面赶。

    其实也是,不管什么样的女的吧,拉煤的和管煤的,都能和人家开开玩笑,讲讲段子。你说我个大老爷们,和我说什么?说个荤段子,我能比他们还高兴。

    终于在转到“万里”玻璃厂时,我碰到了一个半熟脸,好像和我是小学的同届生。我叫不出他的名字,他也叫不出我的名字,就是面熟,关键的关键是这家伙就是管煤的!

    我说明来意,他态度不错,这是我转这么一大圈唯一的一个好脸色,我心想总算是遇到好人了。

    人在高兴时或愤怒时,特别容易判断失误或者犯错,我这个好人的定义就下的早了。

一百九十 奖状钞票

    我和这个可能曾同学过的半熟脸,不管多说说明话,因为叫不出甚至交错了人家的名字,是很不礼貌的。

    正在我疑惑正准备走的时候,刚好进来一个人来这里办事,来人点头哈腰的问他贵姓,而他马上变成了我沿路所遇到的嘴脸。

    原话是这样的,“我姓什么?土字不出头!”。来的人张口就答了个“工”,我想错了,绝对错了,不是我博学多才够出聪明,而是我们当地的就没有姓“工”的。

    我那半熟脸同学翻起白眼,“切!”。来人哑在那里,不知道该这么办,只能尴尬的笑。

    我假装镇定,脑子里使劲思索他到底姓什么,想的我脑仁疼,却完全没有头绪。就在这个时候,听外面有人喊“老杜,来煤车了!”。我那同学戴好白手套,晃晃悠悠的出去了,顺便还白了来的那人一眼。

    “土字不出头”姓杜,这题有水平,我临走时喊“杜哥,走了啊!”。老杜受用的笑,冲我挥手,此时的我信心满满,觉得前路光明,我要大干一场!

    回来的这30里路和去的时候一样,我却明显觉的回来的路更加的宽阔整洁平坦舒适,心里美滋滋的,这一趟没有白跑有收获。

    等到了家,我才觉出外面的冷,手冻的不能伸展,每一个手指头都像被钳子钳过一样,风打透了所有的衣服,我的腿不由自主的抖,鼻涕结成了晶莹剔透的冰,有点像“一颗永流传”的钻石。

    第二天我早早的就到了碳市场,路两边排着望不到尽头的大车长龙。我开始不在乎司机们的各种脸色,挨个又敲又问的转了一大圈。不过不出所料的是,我没有带走一辆车,尽管我许了更好的条件——不排队,卸车快,马上给现金。

    最后这望不到尽头的煤车长龙,被妇女同志们给瓜分了个干净,仅有的三两个车,每一个上面都坐着一个妇女,她们霸占住车别人不得靠近,这要是男的这样干,估计早就打了起来。可见在这市场里混,性别的劣势到底有多大。

    最后大车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大车司机吃剩的各种包装袋和我在风中凌乱。

    于是我就只能是盼着二姐夫的车赶快回来,光嫌他的车跑的慢。我姐夫一直说给我介绍几个车,尤其是喝了酒之后,把那胸脯拍的山响,“那谁,那谁谁,那谁谁谁的车,我一句话的事!”。

    第二天酒一醒,就忘了个干净。其实他可能也没忘,别看他胸口纹着两条龙,长的又黑,却一点儿也不凶神恶煞,脸皮薄胆子小嘴还笨,是一个典型的假装坏人的好人。

    直到我不干这项工作了,我二姐夫也没有给我介绍成一个车,敢情是特别老实的姐夫,拿他更老实的小舅子,忽悠练手玩呢!

    我终于带走了我“二道贩子”生涯的第一辆车,因为是陌生人的,所以是确切意义上的第一辆。

    那是一个下午,煤市场里的贩子们已经走光,我刚好没有走,刚刚好回来一个车。已经是接近下班的时间了,再不抓紧,车就会等一个晚上,等一个晚上就意味着可能这个月要少跑一趟。

    那车一改往日的作风,态度好的几乎有点儿求我。我抓紧时间,麻利带快,干的非常的漂亮,车上的人也相当满意。

    我压抑不住的高兴,拿着这沉甸甸的100块钱,觉的“功夫不负有心人”,觉的浑身有干劲,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这100块钱意义非凡,含金量奇高还自带奖状,我把这张皱巴巴的100块,小心翼翼的抚平,夹进书本里,就像我小时候攒到一张稀罕的贴画。

    从此之后,我断断续续的有了陌生人的车,老辈子土话干什么也是“头三脚难踢”,我这“头三脚”确实是够难的,还好终于“踢”开了。

    我甚至有想法,想作这个煤炭市场里的一个不大不小的“腕儿”。

    后来没注意,我这夹在书本里的100块钱到底到了哪里?钱虽然都是钱,但是有的钱,就是在你的心里沉甸甸的占地方,想起来它了,觉的踏实可靠有感情。

    所以还是挣这样的钱,这样的钱来的千辛万苦饱含汗水,这样的钱有价值!

一百九十一 “扫地僧”

    我这“二道贩子”的工作开展的晚,所以在未开始将开始一开始时,就已经是年终岁末了。

    年终岁末是我们的大节日,所以厂子就放了假,拉煤车自然也就放了假,所以我们贩子们也就自然而然的放了假。

    大年二十七,我哥回家,赤手空拳背着走的时候的那个衣服包,垂头掉肩的眼睛里没有光彩,看的出来,这一年又是没有什么改观。

    我的心里也不痛快,我爹我娘更是难过,极力的转移话题,以免又让着过年的气氛沉闷起来。

    《说事儿》绝对是小品里的上乘之作,但是相比《昨天,今天,明天》还是稍显逊色,这就好比《小崔说事儿》相当的好,但是还是好不过《实话实说》。

    我爹我娘没有问我哥在南方怎么样,当然了,也应该不必问。

    年夜饭后我哥定坐在那里,紧紧的闭着嘴眼圈微微的泛起了红,我爹我娘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的叹息,又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叹息。

    我哥再一次把眼泪咽回去,起身回屋。我爹垂着头,我娘默不作声的抹眼泪……。

    自打结婚之后,我就越来越讨厌过年,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这拜年磕头。初一给爹娘、哥、乡亲磕,初二给舅舅姨家磕,初三上坟,初四给岳父岳母磕,初五了又该干活了。

    好不容易过个年,给磕头上了犟,寒冬腊月的让膝盖吃苦受罪。我尤其是讨厌给爹娘给我哥磕,本来是一家人,而且我一直觉的自己还是个孩子,一个头磕下去,立刻就觉的生分了疏远了。

    那感觉就好像我爹我娘不要我了一样,心里甭提有多别扭多膈应了,这磕头拜年谁发明的,你给我站出来,你给我说说你怎么那么喜欢磕头?!

    相对而言,我最能接受的就是给舅舅、姨磕,觉的合适应该,觉的还拉近了亲情关系。

    至于老丈人丈母娘那,那可就不是接受不接受愿意不愿意的事了,还好我生的晚,要不然这冬储大白菜的活,这可都是女婿的活。

    初一磕到初四,磕完了,年也就结束了。初五开始干活工作,这年味是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再也没有了儿时的新衣服小鞭炮,再也没有了过年像过年一样!寡淡的只剩下了日历盘上的红色字迹。

    我哥再一次出发,寒风凛冽中一人一包孤寂决绝,多了一年沧桑!

    过完年,就是新的一年,我充满信心的“二道贩子”工作,在我刻苦努力的坚持下依旧没有起色,我怎么加油努力,也不是这市场里一个妇女同志的对手。

    有很多很多很多的情况下,同一辆车,同一个价格,同一个厂子,我先问的车,我还是被拒绝。大车的司机态度有委婉的,有生硬的,还有蛮横的,反正就是不为我这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帅哥所动。

    这“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物理原则,很有可能是那科学家先当了一段“二道贩子”之后,才发明出来的。

    渐渐地渐渐地,我就和这市场里混的最差的几个贩子成了好朋友,我们几个能说的来,很简单,就是因为我们都带不走车,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串糖葫芦一样的带走一溜子车,只能是红着眼羡慕嫉妒恨!

    正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啊!

    这羡慕嫉妒确实是,因为那么大一块蛋糕,眼睁睁的就放在你面前。各自挥舞着刀枪棍棒冲了上去,结果一阵嘈杂争抢之后,只有你自己铩羽而归,别人或多或少的尝到点儿甜头,自己只能眼巴巴的看,连汤都难以喝上。

    这个市场里的“带头大婶”,要数得上是美金大婶了,没有崇洋媚外,人家就是叫美金。她几乎每天都能从这市场里带走十几二十辆车,每天就能挣到一两千块,每天!

    他儿子负责开车,从不下车,她负责谈价格一谈一个准。别看她平时说话慢悠悠的,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但是大车上的人就是信任她,谈笑之间虽没有“樯橹灰飞烟灭”,但是是真的车走钱赚到。

    多到有一天她不高兴,自己在那生气说“今天就领走十几个车!”。人家说这话,可不是炫耀可不是让别人听,那是真生气,想到的生气。

    气的她在旁边说了这样的话,我听了差点把舌头咂破。

    如果说美金是这“二道贩子”里的绝世高手,让我咂舌,那么“侯三”就是此行业的“扫地僧”了。“侯三”从不在市场里出现,深藏不露寂寞无敌。深藏不露寂寞无敌到我的“二道贩子”职业生涯结束,我也未曾睹过真容。

    市场里流传着他各种传闻,简直就是踏雪无痕飞花伤人了。据说他每天只凭电话操作,最多的一天,领走200多辆车。200辆车!一天!也就是说一天就能挣两万!我这可是一天一辆,都守不住的主儿。

    听到这个我能把舌头咂没!

    我在“二道贩子”职业生涯结束的好几年之后,有幸和传说中的“侯三”吃过一顿饭,听说对方是“侯三”的时候,我内心还有点儿小小的紧张。

    “侯三”五短身材其貌不扬,还生了一对不多见的“黑豆眼”。“侯三”特别特别的能说,能说到吃饭时满桌子人都插不上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自己如何如何的厉害,如何如何的牛逼”,这么说吧,他要是和我们县长吃了这顿饭,县长出门能求他办点事。

    “侯三”和“扫地僧”风格迥然相去甚远,诗词上是说“人生若只如初见”,我看和“侯三”就应该是“人生若只如不见”!

一百九十二 “旋毛驴”

    我是这煤贩子市场里混的最差的人之一,我也确实羡慕嫉妒,带车多的挣的多的人。眼巴巴的看着别人把眼前的“蛋糕”吃掉,完全不为所动的人,也就不用出来打拼生活了。

    不过羡慕嫉妒想和她们一样是一回事,恨又是一回事。我绝对不会恨,人家这挣的多,赚的多,那是人家吃苦受罪多换来的,这个我明白。

    这情况我还是比较能正视的,想赚的多,就得多下功夫,就得在这慢慢慢慢的熬。

    在我们这混的最差的阶层里,有一个奇葩,这奇葩和谁都说不来,人长的是胖、黑、丑,还慢。看到煤车回来时,别人“哗啦啦”的跑蜂拥而至时,她总在后面磨磨蹭蹭还嘟嘟囔囔的骂。

    好奇心驱使我想要弄清楚她到底骂的什么?后来在我多次注意之后,我终于听明白了,那骂人的话是“狗抢热屎!狗抢热屎!”。

    在我听清楚那一刻,我差点笑出声来,她自己本身就是干的这一行,她也抢,只不过是又慢又笨抢常不过别人。抢不过了,就用恶毒的语言来咒骂,心理上沾了便宜平衡了一样,这样的人真的是可怜可恨而又可笑。

    现实的生活中总有这样的人,不效仿优秀不学习优秀不向优秀靠拢,就是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别人的好就是他最大的痛苦。能让别人不舒服麻烦倒霉不如他,那么就是他最大的高兴满意和骄傲,他会想着法子让别人难受,以好让他好受。

    这样的人,真的是可怜可恨而又可笑。你是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你不是,你周围一定有这样的人,如果周围都不是,那么很有可能,你就是别人眼里这样的人。

    过来年的冬天,依旧还是冬天,大早上冻的人钻在被窝里不想出门,可想而知我们这些没有车,早出晚归站在路边的贩子们了。那是穿的再厚也觉不出厚,总怀疑自己哪里裸露着身体,鼻涕产量奇高,那是擤了有,有了擤擤了还有,有了还得擤。

    我其实是不怕冷的,怕就怕这活没有起色,可这活就是没有起色,依旧是主要依靠着我二姐夫那俩车过活,偶尔逮着个陌生的车,我能高兴的夜里咧着嘴睡。

    日子踉踉跄跄的就渐渐暖了,刮了几次风之后,太阳就开始晒人。如果说冬天“二道贩子”们不好过受罪,那么是还没有到夏天,夏天依我来看,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冷了可以多穿,但热了你总不能多脱吧,关键是就是光腚出门,这大热的天,还是热的无处躲无处藏。

    贩子们尽可能的躲在阴凉地,尽量不受太阳的照顾,不过即便是这样,每一个贩子也开始变的黑黝黝黑黝黝的了。从肤色上能证明那句古话说的对,“近朱者赤近墨(煤)者黑”。

    有时候等车闲的时候是在无聊了,就和一帮妇女同志们在那闲扯打牌,消磨这无奈的时间。那天碰到一个远方亲戚,按照辈分应该叫她姑姑,她家也有煤车,只是她很少来这市场。看到我和这么一大帮晒的黑不溜秋的妇女聊天打牌,灵机一动给我取了个外号“唐僧”。

    还真的有那么点儿道理,我是这煤炭市场里的仅有的男性,而那帮妇女贩子们,一个个晒的张牙舞爪的看上去真像是一伙子女妖精。

    冬天盼春天,春天盼夏天,夏天盼秋天,秋天一恍,又是一年。

    我的工作没有什么明显的进步,根据现实的情况来看,也很难有什么进步,内心渐渐的渐渐的有了退堂鼓的响声。

    这天又去“万里玻璃厂”卸车,我常去“万里玻璃厂”,心里是十分的不愿意但有没有办法,因为别的厂子的人,我更加不熟悉。

    先前我一早给下了“好人”定义的,爱出“土字不出头”谜语的老杜,真的是让人伤脑筋。

    说有的人脾气不好了叫驴脾气,有的人脾气不好了你小心让着点他,他就挺好的,叫“顺毛驴”。老杜这家伙和他们都不一样,老杜这家伙是怎么拨拉都不顺,我给他下的定义是“旋毛驴”,“旋毛驴”不管从哪个方向拨拉都戗毛。

    你对他远了不是,近了不是,好了不是,坏了更不是。他那情绪是一阵一阵的,人脸与狗脸自由随机任意胡乱切换,那是让人防不胜防。

    这天是老杜吵吵着让我请客,老杜让我请客我是内心乐意的,毕竟老杜这家伙也能算是我的一个顶头上司。我虽然挣多挣少没有挣厂子一分钱,但是老杜可以作到让我挣不着钱,因为老杜一句话煤不好,我这辛苦受罪的就白把大车请来了。

一百九十三“旋毛驴”Ⅱ

    既然请客就排排场场的,我特意也喊给“财务”小冀。干我们这个行业的,最后要从“会计”那拿出先前垫付的钱,这才算是真正的圆满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小冀人干瘦干瘦的,不笑还好,一笑满脸的褶子,活脱一个沙皮狗。虽然小冀笑起来憨态可掬十分可爱,但是我们“二道贩子”们都喜欢小冀拉着大长脸,且越长越好,越臭越好,甚至于愿意被小冀训上两句。

    先声明啊!可不是我们“二道贩子”们贱兮兮的有自虐倾向,而是经过长期的斗争和积累经验,我们发现,但凡小冀一笑,厂子就是没有钱,只要小冀拉臭脸,哎!钱就有门了。

    所以我们就总盼着小冀能拉个臭驴脸,能骂人两句更好,讨厌他憨态可掬的沙皮狗一样的笑。

    天色晚了,在不可能再有车了的情况下,我被撺掇的请客成功了。

    请就请!老杜挑地方我掏钱,说去哪就去哪,咱不怕!这也算是我给自己打了气。老杜别的方面怎么样咱不清楚,但是有一个优点咱得佩服——会吃。

    他点了我们当地最好的火锅店,之前我过来过去,数过其门而不敢入的火锅店。一共七八个人,吃了七八盘肉,白的、啤的、红的,一阵猛灌,一会儿就酒瓶子满地了,都也有几分醉意。

    我惦记着明早还得一早干活,出门结账刚准备走,老杜一把拉住我,指了指饭店后面的霓虹灯,那霓虹灯一闪一闪,闪着歪三扭四的“玫瑰之夜”。

    我头皮一下子就紧了起来,酒醒了一半,那是一个歌厅,纯粹烧钱的地方,据说还有歌手。

    我的内心有一亿个不愿意!

    进了歌厅,歌厅里黑灯瞎火的让人害怕,还泛着说不出什么名字的,怪异的臭味。老杜全程没有碰过一下麦克风,在迪曲的作用下痉挛了一般的扭动着身体……。

    本来我还着不能白来,文艺范的唱上两首歌回回本,可是老杜的迪曲一曲接上一曲,“咚咚咚咚……”震的我脑仁脑壳碰撞的疼。

    很晚我才回到了家,回到家躺在床上半天了,脑门还“突突突”的跳,哑巴吃黄连,一天花了好多钱,有苦说不出,冤枉还得装糊涂。

    即便喝酒那么晚,但是我第二天还是早早的就起来了,因为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尽管我更多的是这个市场里凑热闹的角色。

    今天好,今天我姐夫的两个车都回来,更好的是和我姐夫车一块还回来一个,一个我卸过了几次的半熟人的车。我姐夫的车自不用多说,我报了“万里玻璃厂”的价格车上直接就去了。

    半熟人是老平,老平的车有人给报的1305块钱一吨,我掌握的市场里最高的价格是1300,没办法,尽管老平也愿意让我把他车卸了,但是一吨差5块,这一次就差200,贩子钱就差出来了。没办法,确实是我的实力不允许。

    等市场里没有车了,我赶紧骑着摩托往玻璃厂赶,我没有别的本事了,就只好是拼服务。这前后跑腿,来回换票走手续的,我必须得干好。

    到了厂子,我习惯性的往厂子后面煤场里跑,看一看自己带来的车拉的货怎么样,心里能有个数。

    到后面一看,非常意外的是老平的车也在后面?!我姐夫两个车上的司机脸色有些发窘,“同一个矿,装的同样的货,卸同一个厂子,人家比咱一吨高5块钱?!”。

    老平也诧异的看我,眼光里明显是对我的怀疑和不信任。

    我一下子明白了这是这么回事了,这是老杜捣的鬼,收一样的货,出两样的价格,这样就打击我,而又帮了他的朋友我的对手。

    我气极了,我好像还从没有那么生过气,我咬碎钢牙浑身颤抖,此时此刻要是在我嘴里栽根引线一点,我就能炸了!

    我掏出手机一遍一遍又一遍的给老杜打电话,老杜显然清楚的明白了他的把戏被戳穿了,始终就是不接,我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只到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塌在墙角。

    不知道老杜此时此刻是不是还在剔牙,我昨天请他吃的涮锅,肉丝犹在羊肉未寒。今天他就这样对我,肉丝要是能骂人的话,非得跳出来骂,“老杜,你这个没良心的甲鱼蛋!”。

    回到家我的脸拉成了“长白山”,眉头紧锁嘴撅起老高。家人都离我远远的,生怕招惹了我,我十分清楚这样是不对的,但是却总是改变不了,这“喜怒不形于色”,对我来说那就不是地球人该有的天赋。

    老婆更是小心翼翼,想问又不敢问,不敢问又想问,满是欲言又止的关心。

    混蛋的男人大都这样,在外受了委屈回家拿老婆撒气,此时此刻的我虽不是个混蛋,但那副不趁人理的样子,也近似于个混蛋了。

    心里暗暗的下定了决心,“不干了!不干了!老杜这混蛋太欺负人了!他太欺负人了!”。

一百九十四 改行

    第二天一早我还是早早的就醒了,长时间的起早贪黑,早已让我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老婆半睡半醒问我“怎么还不走?!”,我机械的起床,洗漱穿衣出门。一出门,风刀剑一样的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原来出门心里是有奔头有梦想的,仿佛是有一团火,全身都有暖意。今天出门,温度还没有往日低,却格外的冷,心里没有那团火,冷的拧不动摩托的油门。

    还是去市场里转了一圈,依旧是老样子,有车回来了,贩子们争先恐后一拥而上。哪个妇女最快抢先一步,拉开了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谁就算抢得先机。

    在外人看来这一帮人一定是疯子,是精神病,没有一点规矩样子。而身处其中的人才会知道,这是最卑微的人,用最卑微的办法,挣最卑微的钱,所过的最卑微的日子!

    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没有容易这两个字,每一天都是现实的残酷的,你不愿面对,又不得不去面对。成人的世界忧伤是一种本能,而微笑是一种能力!

    成人的世界里,不像小时候可以单纯的问,电视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成人的世界里好人、坏人界限模糊,好人有时候就是个坏人,坏人也可能有时候是个好人,两者不恒定不一成不变!

    就好像我初见老杜时下的好人定义,这时却是我心里不折不扣的坏人。

    我彻底的不干了,在干这个“二道贩子”刚好一年的时间里,彻底不干了。我最后临走时,还是和“旋毛驴”老杜“相逢一笑泯了恩仇”,这应该不能全怪他,我对这个生意场上的世界,还是不明白的!

    我不干自然有老杜的原因,但更多的应该是现实的原因,难以改变的劣势。

    男的真的不适合干这个行业,这是天生的改变不了的。再有就是这活太受歧视太受气,受车上和厂子的夹板气。本来大车司机这一路上,吃苦受罪担惊受怕还挺可怜的,但一看到“二道贩子”,大车司机就不可怜了。

    至于厂子吗?!厂子的人,从来就没有把“二道贩子”当人看。

    我要去干个什么,哪怕挣的少,哪怕不自由,哪怕吃苦受罪卖力气!现在的我不考虑这些,急切的需要一份有尊严的工作,需要一份不转圈求人,不来回受气有尊严的工作。

    现在这尊严对我来说就是将要饿死人的粮食,沙漠里的水,光棍的媳妇,和号称民主国家的选票。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响,又是一年的大年三十。这一年过的快的,时间就好像是被我吃掉了一样,可是明明我这是一天一天过过来的。

    我哥今年没有回来,打电话说他太忙,电话那头是喑哑的嗓子和空屋孤寂的回响。中国人最讲究过年回家了,尤其是我们这方固守本土不出门的人,不回家和忙,没有关系!

    春晚整体不错,黄宏弹了他老丈人三个脑瓜崩,主持人相当有水平的说了一场相声——“黑色三分钟”。我急急的想过完这个年,憧憬新的一年,憧憬着崭新的未来。

    外甥打灯笼——照旧(舅),连磕了几天头后这年就算真正的结束了。

    好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我老丈人和别人和包了一个小纸厂,我被安排去作会计,我着急走马上任,“会计”怎么着也算是个有面子有尊严的工作了。

    这纸厂号称是纸厂,小的真的是可怜,小的不敢和一个稍微大点儿的豆腐坊比。还算好的是离我家很近,近到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那么辛苦了。

    更出乎意料的是我还有自己的小屋,可以喝茶水,看报纸,嗑瓜子,唉呀妈呀!这简直就是领导干部正股级的待遇。

    厂子南北短东西窄,长乘宽算围墙也得不出个二亩地。纸厂说是纸厂,其实是从别的纸厂里进来成卷的原纸,然后打开原纸,在上面涂一层瓷土,就算是大功告成了。产品广泛应用于酒盒,胶布盒,灯泡盒等等之类的廉价包装。

    厂子草创之初,各方面都不完善,打扫收拾整顿招兵买马,我这个会计就身兼了数职,分别有买办、保洁、壮丁、司机,烧锅炉的等等等等。

    我的主业虽是会计,但是我从上学到现在,我一直对会计就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一看到账本上那长长短短,长相各异的数字时,我的脑袋就开始“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就像是被放进去了一台搅拌机。

一百九十五 小厂百姓

    这个小小的小厂子,我岳父是厂长,我是会计,老赵管销售。老赵真老赵,因为老赵不但姓赵,还真的是老。

    老赵虽然老,但是瘦高文雅矍铄的很,颇有几分会计的气质,而且他也确实懂会计,不让他作会计而是管销售,有点儿大材小用了。

    老赵的销售团队里有两个手下,一个大民一个占刚,占刚还行,高大威猛还有文化,满脸的坑坑洼洼显的沉稳老成。大民这个销售我就怀疑了,他是怎么作的销售,怎么出去卖货的。

    大民40多岁近50,眼睛半睁不睁人似醒未醒,说话慢的呀像湖底里冉冉升起的气泡,而且还是一字一顿的,听的你耳朵呀,能睡着觉。

    我老婆舅舅是生产厂长,而他之前最丰富的的生产经验就是,开三马车出去送货,他手底下管着有十几个人初中未毕业,刚毕业的,稚气未脱的孩子们。

    说真的,我看到这帮还没有发育完全,不好好上学的孩子们时,我心头就微微的发酸,在这最好的年华里,浪费金子一般的岁月,等到幡然悔悟却是为时已晚,真的是让人不胜唏嘘。

    再有的几个就是厂子送货的人了,他们不算是厂子内部的职工,应该是在厂子下游,沾厂子光的人。哪里有需要货的了,他们就往哪里跑,时不时在厂子呆会儿,打打杂帮帮忙,和厂子关系搞好了,就会多被派到路途近且运费高的好地方。

    他们运货的工具是清一色的三马车,三马车就决定了这产品走不远,无非是山东、河南、山西的交界地方,远了远了,再多踩一脚油门也就完全解决问题了。

    送货的这伙人,跑的久了,就学会了耍奸讨滑。近了争先恐后不落人下,远那么一丢丢,就推三阻四各种搪塞,生怕自己是这送货队伍里,吃了一厘钱亏的人。

    说到这,一定得说说良子,良子绝对是这送货队伍里唯一且最老实的人。说他是老实人,还得着重说一下,他是那种最典型的,最老实巴交的,最实木疙瘩的人,当然了,良子确实也没有什么材料。

    良子一脸胡子满脸黑,常年难看的出他的庐山真面目,再加上他冒烟囱一样的抽烟,整个人那就是一个盘玩久了,还又不刷的核桃。

    良子还有一个特殊的癖好,哼歌。哼歌,不是唱歌,纯哼。也听不清他哼的什么,好像是有歌,有戏,还有rap。他哼和别人大不一样,他哼是全天候不间断立体哼,哪怕就是在吃饭的时候,在嚼和咽的间隙,他也得穿插其间的哼。

    还好良子不是唐僧,如果良子要是唐僧,且只会哼“紧箍咒”,我的天呢!我都不敢想象那场景,那可真就是要了悟空的命了。

    虽然良子有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好几样的缺点,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良子是个真正的老好人。和他在一起,无论你说什么,干什么,怎么干,都觉的踏实,都觉的放心。那种可以完全的放松自己,完全的放下戒备,完全的表露真实的轻松自由。

    对待良子这样的人,周围的人大致可以分成两种。一种以之为乐取笑他,甚至欺负他的人,再有就是一看见他,就心生怜悯动心恻隐的人。

    我不能说前一种是坏人,但是我觉的后一种应该是好人,我虽算不上是好人,但是我觉的良子挺辛苦的良子人生不易。

    这厂子里最幽默、最有趣、最搞笑的人,当属岁数最大的,看门老易。

    老易姓“易”年岁确实是不小了,虽然人高马大,但是花白的胡须和半秃的脑门,完完全全的显露了他的履历。

    老易不笑则以,一笑那一脸的褶子,沟沟壑壑的就是一片梯田错了垄。老易心态极好,整天乐呵呵的,不管说话什么都自带笑料。别看那么多岁数了,不管说个什么,总在不经意见夹带个荤段子,真的是应那句“少要沉稳,老要张狂”。

    由于他实在是老没老样,所以厂子里的年轻人也就没有个孩子样。时不时的就有人在厂子的大院子高喊,“老家伙!老家伙!”。老易完全不生气,不但不生气,有时还特意大步跑出门卫室,跑到那人脸跟前,大声喊,“到!”。

    老易这个“到!”,不但喊的有模有样,还自带镜头感。再配上他一脸的若有若无的坏笑,能逗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那是捂着肚子直冒鼻涕泡。

一百九十六 改岗

    厂子收拾完毕渐渐的就步入了正轨,行情也算凑合,不赔不挣维持着能走。各个部门干的都挺好,进货、生产、销售,连同门岗都没有问题,嗯~除了我这个会计。

    我这个最不能错的部门,被我干的是基本上每天都出错,大数小数天天不对。干过会计的同志们应该都会知道,这会计的帐,不怕大数出了错,就怕小数对不上。

    大数错了很可能是哪里漏记了,少记了,多记了,仔细一查看往往都能找出来。小数一旦对不上,那可就麻烦了喽!那得从前往后从上到下从左往右,得仔仔细细的一遍一遍又一遍的捋。

    那错误就像是韭菜长在了麦田里,竹竿插进了竹林中。那账本能看的脑袋都能增了生,真恨不得揪住账本的脖领子,提溜起来好好揍它一顿,让它自己招了供。

    如果说我会计干的不好,那是能力问题,那么我上班总迟到就是态度问题了。我这总迟到不是因为上班有累了,也不是有多辛苦了,就是单纯的因为我起不来,而起不来就是因为我晚上睡不着。

    我这种状态,很难让人想象到我之前是一个起早贪黑的,“二道贩子”。岳父婉转的直接的,说过我好几次,可是说说我就好了,说过去了就又不好了,心里就是怎么也绷不紧那根弦。

    现在回想分析,因为会计毕竟不是车间的工人,没有那么的必要守时,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就是,我这人其实是不适合上班的,习惯不了朝九晚五,受不了严格的规则约束。

    这个过程我只是这么一说,其是比较漫长的,这漫长的结果就是,岳父越来越不待见我了。没有真才实学,不能唯命是从,最好就不要给自己的亲戚打工干活,尤其是自己的岳父。这可是知识点,我敲黑板了,至于记不记,那随你。

    在看我实在是扶不上墙的情况下,厂子逼不得已,就又找了一名会计,可想而知我的不好意思,有多不好意思了。

    新会计叫现军,人长的粗枝大叶哑巴机嗓子还有点儿呆,说真的和我心目中会计的形象,那是相去十万八千里。看现军外表的那个样子,给把铁锤,他倒是能手到擒来。

    我还暗暗的想那,“估计这家伙还不如我呢?那就好看了!”。嘿!万万没想到,“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这家伙一到厂子,不费吹灰之力砍瓜切菜一般,就把账目给捋清了。受到了厂子上下的一致好评,捋的好的,我都想踢他屁股两脚问他,“君欲置我于何地!”,就这样,人家还不是一家的会计,这还是捎带手的活。

    厂子虽小的不像个厂子,但确实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供应、生产、会计、销售,应有尽有。也因为“五脏俱全”的原因,厂子时不时的就会出现个“脾胃失调,跑肚拉稀”的情况。

    表现在厂子里就是今天设备坏了,人员不整了,明天原料有问题,产品不过关了。反正就是隔三差五三天两头的出状况,很难能有坚持一段时间,一切正常的。

    由于我会计干的不好,就荣升到了送货处,这不但不轻松,还弄的我整天提心吊胆的十分紧张。货紧的时候供不上货挨客户骂,货慢的时候卖不出货挨厂子骂,货不紧不慢的时候,就没有这个时候。

    上述都不说了,关键是产品质量还不稳定,卖不出去和卖了出去一样都不能让人轻松,心里那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想想其实现在比当“二道贩子”也好不到哪去,现在好似有尊严了,却比那会还惨,想了几想又不好意思回头,抹不过面子觉的丢人。

    哎!这人世间不怕丢脸的往往最后都挣了脸,一直怕丢人的最后偏偏还就是丢了人!

    怪不得网上有的成功三要素说,一是坚持,二是不要脸,三是坚持不要脸。

    乍一听好像说的很粗糙没素质不漂亮,但是经过多年的摧残之后才明白,人家说的其实还是有道理的。

    中国人讲“成者王侯败者寇”,中国人讲究身份,成了,“吐口唾沫是个钉”,成了,放屁都是香的,都有雷动静。成了,各种辛酸苦辣都是值得,都是轶事,哪怕龌龊了都是风流。

    不成了,就什么都不成了,说什么都没用,再有道理也是就个屁话,如若胆敢不老实,下流帽子妥妥的扣你头上。

一百九十七 逃之夭夭

    厂子最主要的客户邻县有几个,山东两个,河南一个。除了河南这个,其他的都是作坊式企业,区别只是有的作坊像个作坊,有的作坊连个“作坊”这个名字,都有点儿对不住。

    河南这个厂子最气派,门脸高挺内部广阔,占地巨大厂房林立。每一个车间都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忙景象。这个地方不出名,后来我看书才知道,这里原来是大作家刘震云的家乡。

    负责我们的是厂子的刘主任,我和占刚都称呼他为“刘总”,这算是语言贿赂吧?!刘总个头不高,但是人那是利索的很,精明强干雷厉风行,尤其是那双眼睛,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更好的是“刘总”完全没有架子,对我俩很是客气,不但不沾我们的便宜,还总是管我们的饭。弄的我们俩这个卖个苦力气的,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和“刘总”慢慢熟悉了之后,才知道“刘总”不但是厂子的主任,竟然还是一名老师,我和占刚都有点儿肃然起敬。占刚更是他乡遇故知了一样,抓住“刘总”的手使劲的摇个不停,嘴里不断重复“同行啊!同行啊!”。

    “刘总”不知所以然,我更是一头雾水,心想“哪跟哪啊这是?你要是有正式工作旱涝保收,还和我一样跟这受这罪!”。

    有愿意去的地方就有不愿意去的地方,我最不愿意去的就是邻县“小马”那,当然了我这不愿意去,代表的是大家都不愿意去。

    叫人家“小马”,其实是人家大的,只是大家这么叫了,我们也就跟着叫。到了“小马”那,别说指望他管饭了,他就差把我俩的伙食费给蹭干净了。

    我们送货一到“小马”那,“小马”就光想着我俩把他厂子的活全干了,赶紧给工人们放半天假。实在是那机器设备不能省,要是换上以前,非得让“大骡子大马都歇了吧!”。

    “小马”的长相,充分的说明了他绝非善类,那是尖酸刻薄的眼睛,尖酸刻薄的嘴,还配上一张尖酸刻薄的脸,简直就是尖酸刻薄的完美的代言人。不过这样的人往往有一张起死回生的嘴,那嘴甜的至少有4个+号,还不算他对你嘴巴嘟嘟,嘟嘟嘟嘟嘟……。

    我和占刚都十分的不喜欢他,可又没有办法,毕竟人家是咱的客户,咱挣着人家钱哪!只好心里默默期盼,期盼“小马”哪天脑袋被纸箱子砸了,突然性情大变,变成一个大方诚实不尖酸刻薄的买卖人。

    可惜的是厂子从开始到结束,也没有一个忠肝义胆见义勇为的纸箱子干这事,最后的最后“小马”欠了厂子不少钱,用了一个心平气和的两个字结束了这场生意,“不还!”。

    我和占刚这耳鬓厮磨实的在是久了,才从占刚嘴里套出话来。原来占刚真的是一名老师,就是我们紧挨着永午县的正式老师!

    不过占刚这个正式老师不敢回去教学,这倒不是占刚犯了什么错误,也不是占刚想开了辞职下海,更不是占刚干的急,想公私兼顾吃“两面芝麻烧饼”。

    占刚这个不敢,就是不敢,还是真真正正的不敢。

    占刚家是农村的,家里条件很差,差到娶个媳妇都有些困难。在年龄大的再不娶媳妇,就娶不下媳妇的情况下,匆匆忙忙的就娶了一房媳妇。

    没想到的是这媳妇他没有打听好,也怪他没有看出来,他这媳妇来的时候就自带来了精神病。

    不但有精神病,还有暴力倾向,她能在农村的四合院子里垒一道墙,以不和占刚爹娘见面。吵架打架就不用说了,最严重的一次还用刀,把占刚娘给砍伤了。

    占刚想要离婚,可偏偏这精神病媳妇家,人多势众还个个蛮不讲理,非说这病是在占刚家受气得的,闹到哪里也说不个清楚。闹的满村风雨,闹的占刚学校也不能待了,只好选择逃之夭夭。

    我看着占刚这高大威猛还侃侃而谈的外表,真不知道他有那么大的苦难,真不知道他的内心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俗话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用在这里可不是说人坏的啊。我是说一个人从表面,真的看不出他的内心,有的人看起来谈笑风生潇洒倜傥,却可能窝了一肚子苦水无处倾倒,有的人整天疼啊痒啊,死呀活呀的,一打听不过是得了脚气。

    整天感慨呻吟的,有可能只不过是哪里剌了一个口子,而真正伤重的人却是默不作声!

    不由的让人想起辛弃疾那首,“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一百九十八 苦乐趣闻

    厂子的行情开始还算凑活,可后来渐渐的,就越来越不凑活了。价格低的赔钱,赔钱,还没人要。

    厂子就干干停停,停停干干的坚持,生意不见起色。

    厂子的几个领导人不得已一商量,拍板决定派我和占刚外出跑销路。我这算是从送货人员,升级为了销售人员,升了半格,我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

    不过说句实话,厂子这种行情和形式下,放我俩出来,其实最大的作用,也就是缓解一下厂子内部的焦虑。

    先到山东,后到河南,最后跑回本土,断断续续的跑了一个多月,这一趟下来的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真的不是我和占刚出工不出力,熬天混日子,确实是这个行业当时太过低迷了,不管到了哪,那里的厂子也都是基本是停滞状态,老板的日子和我们差不了多少,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

    跑完这一大圈之后,我总觉出了我们这个客户的规律和特点,还有他们选址的独具慧眼。

    这些客户需要我们不管是到了哪里,市里下了车,就往县里跑,县里下了车就往镇里跑,镇里下了车就往乡里跑,乡里下了车,就得往村里跑。

    用这些纸的客户,全部存在于人烟稀少交通不便的破落场所。

    这导致我和占刚这一大圈的出门,最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走。

    这一天下来,累的我俩一头栽倒在小旅馆就翻不了身了。当时还没有步数朋友圈排名,要是有,我和占刚绝对长期霸占朋友圈第一,且远远超越第二名。

    就这么整天的走走走,我俩真的是辛苦了,可以说是省吃俭用,风餐露宿,筚路蓝缕。

    曾经有过一次,我中午没有吃饱,想着下午早早的补上一顿。没想到的是越走越偏僻,越走越没有人烟,别说小饭店了,就连个小卖部都没有,偏偏此时还阴沉起了小雨。

    我能量即将耗尽亮起红灯,浑身发麻眼前发黑,再也走不动了。占刚看我脸色明显不对,不行就要背我的时候,一拐弯,看见了一个小饭店!

    我一屁股就跌坐在了那板凳上,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那焖饼好吃的!我脑子里闪了一道闪电,好吃的绝对超越“云龙炸虾”和“凤凰翡翠饺子”,真是救苦救难救人命的焖饼!

    住就更不用说了,临街显眼的,位置好的,门头漂亮的,一律不考虑。哪最便宜,那最破,就是我俩的落脚地。还好我俩对住都没有什么讲究,占刚最多的要求也就是每天能给买包最便宜的烟,就心满意足了。

    我俩住过的最差的旅馆,是一个半塌了的旅馆。真的是半塌了,那旅馆应该是破败的过分了,要被拆了,紧挨着我们住的房间,塌了好大一片。

    当时图便宜,住下就后悔了,总觉的这屋子不干不净的阴森恐怖,有点儿像电视电影里的毛骨悚然的情节。就是现在回想起来,还后背隐隐发凉~。

    在住宿上这算是一个,还有一个也是记忆犹新。那是在山东,走了一整天后,我俩住在了一个巨知名企业旁边的家庭旅馆。那是下午的四、五点钟,我和占刚累的像死去而为埋的狗,瘫倒那就动弹不了了。

    到了晚上八、九点钟,我俩一齐被一种味道给呛醒了。那种味道,那种味道应该是你的邻居,把臭豆腐和榴莲一起放进了微波炉,那味道,我的天呢!

    呛醒之后,我和占刚在院子里接水喝,刚接出的自来水,金灿灿的黄澄澄,特别像一杯放久了没有了泡沫的啤酒,喝下去的时候,我们真怕旅馆老大娘会多收我们费。

    那自来水的口感,那是又苦又涩又涩又苦,用这水就着喝药,所有的药都就成了糖丸。

    我十分费解的问大娘,“你们这是这么生活的?!”。大娘骄傲中透着无奈,无奈里还有些许骄傲“开始时候周围的村民都上访告状,后来来了大专家,调查研究论证的结果是,企业在这对空气中和水完全没有影响,不但没有影响,还让这水和空气富含了a.b.c.d.e.f.g,多种营养”。

    这言外之意就是知足吧你,没有多收你沾便宜费,你就烧高香吧!

    我当时就想,香油是个好东西吧,在农村算是金贵的,舍不得吃的东西,而且还营养丰富。

    请上述那位调查研究论证的专家来,天天让他吃,顿顿让他吃,吃饱喝足中间还给他喝两勺。我就想看这专家还能不能拿得动牙刷,他要是还能“固若金汤”,请把香油加量!

    夜里这家庭旅馆的隔音相当不好,隔壁应该是一男一女,他们没有一点公德心,“吱吱呀呀嗯嗯啊啊”的又笑又闹。

    街坊们不用睡觉啊?人家明天还要上班呢?!

一百九十九 出丑

    在家时没感觉到,出了门我才发现我有一种强迫症,我不能看见哪里的水龙头浪费水,滴答也不行,一旦看见了心里难受,必须上去关紧。

    流的大了就想办法关小,流的小了就想办法关紧,心里总觉的不能浪费水,浪费可耻大逆不道。

    曾经有一次路过一个单位门口,看见大院子里的水龙头“哗哗”的流水,是那种最大限量的“哗哗”的流水。我就不明白这诺大的院子那么多是人都就不心疼?

    我过去用手拧,用砖压,用木棍塞,鼓捣了半天,没有减少一点儿水的浪费。倒是最后弄湿了身子,那天天气很凉,湿了水的衣服更凉,我不得已悻悻的离开。

    占刚在一旁抽着烟瞅我,一定在想“这小子多管闲事,脑子一定是进了水!”。

    跑了这么一大圈,完全没有效果,尽管我俩极力的省俭,但毕竟出门就是要花钱的。厂子里的领导们虽然没有说出什么,的那是脸色已经是着实不好看了。

    毕竟只有疲劳的苦劳,它不是功劳。

    跑不出客户,我又重新回到了送货的队伍里,毕竟我的专职还是个送货的。

    这时候厂子为了开源节流,买来了一辆小货车,以自己挣自己的钱来节约开支。新车送货我跟着,跟着就总想摸摸车,心里痒痒总跃跃欲试开上一会儿。这个念头好,开车的早就开腻了,而我正在兴头上,真正的作到了两厢情愿。

    开始还只是敢开空车,开空车还紧张,要不是有老司机旁边压阵还真不敢开。慢慢的慢慢的拉了几卷纸的重车我也敢开了。开的饶有兴致,正如一个刚学会骑自行车的少年。

    这火车司机更是喜欢我,逢出门必定叫上我,他送货开车,我要账开车,我俩成了形影不离的好伙伴。

    有一天大中午的往回赶,高速上那个,日头晒的人混混欲睡,司机早已睡着,我强打着精神瞪着眼开。其实我还是严重的高估自己了,我不觉间竟然打起了盹,在一个盹的时候,我已经滑出去了百事多米,差了那么一丁丁点儿,我就撞到护栏上了。吓的我出了一身冷汗,心“咚咚咚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正在这个时候,岳父打来电话,口气相当生硬还明显带着埋怨“走到哪了?就不能快点!”。

    说真的这话我听的挺不是滋味的,因为一般在路上,尤其是在高速上,电话那头大多应该说的是“到哪了?慢点开!”。

    我之所以说这件事,是因为我在厂子干的时间一长,就和我的岳父心里起了隔阂,他所说的所想的,和我所想说的所想的严重的脱了节。

    我接受不了的是我岳父他总“吹牛”,讲话不能原本原的从实际出发。总爱把板凳说成椅子,把瘦子讲成胖子,把瓶子当成罐子。由于我从小到大受的都是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教育,习惯了讲卑微柔弱的话,作小心翼翼的事。所以一听岳父这具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话时,就受不了。觉的大如山海觉的不可理喻。

    殊不知,我岳父说的话,在“吹牛派”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就连“吹牛派”的门都摸不着,是要被“吹牛派”鄙视的人。

    我这种人穷志短还自以为是的心态,让我和外界冲突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不是我吹牛,就当时的想法,谁要敢穷小子一个,还敢在西湖边上讲,自己以后要作世界级的企业,我敢一脚把他揣进湖里!

    这种想法和作法差异的日积月累,让这矛盾承受不住,终于爆发。

    那天是我老婆去厂子里,我俩就因为厂子里诸多的事情和,我对岳父的一些看法,我俩吵了起来。

    虽然我这人吧,没有见识梦想和大局观,但是我是真有股子驴脾气,还是“二百五”牌的。我一怒之下,一脚就把茶几给踢翻了,好多人出来拉我,我老婆是又哭又喊,我愤怒的脑子开始空白……。

    我觉得自己是十分委屈的,好多的事情让我忍受不了,我气鼓鼓的,就像一只受到了伤害的蛤蟆。

    我跑出厂子,当时什么都不想,就想着远天远地的逃跑,跑到上海去。而我为什么独独的想跑到上海去?!我也不知道。可能在我的内心深处,就认为上海是一个最遥远,最自由,最宽容的城市。

    有句话叫“有志者立长志,无志者常立志”,虽然没有做到前半部分,但是后半分作的相当不错。因为夜色降临的时候,当我稍稍平息,就把上海抛到脑后了。

    眼前当务之急就是先住了,今天是没脸回家了,我还没有逃离这个城市,就先想着妥协了。

    我独自一个人低着头在街上转悠,我尽量找黑暗僻静的街,我不想被包括熟人的任何人看,见。

    街上的行人渐渐的稀少起来,天气冷的刺人筋骨,街灯和霓虹在风中摇晃着瑟瑟不明,我走走停停兜兜转转漫无目的。

    我最后选一个离上海近的地方住下了,因为那旅馆名字叫“苏州旅馆”,虽然叫苏州旅馆,但是那老板娘是又胖又壮,和“浩女郎”董小姐很有几分相似。和苏州,完全的不搭边际。

    我一头扎进床里,狠狠睡去。

二百 出丑Ⅱ

    梦很乱很碎,乱七八糟的没有章法,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完全不讲前因后果和剧情发展。期间我醒了几次,白天的一幕一幕立即涌来,我赶紧逃避,狠狠睡去。

    我这一觉睡了能有30多个小时,睡的我是头昏脑涨精疲力尽。冲动和后悔像是海浪和礁石,当海浪褪尽之后,只剩下突兀烦厌的礁石。

    我满脑子都是后悔,后悔后悔,后悔不已……!

    头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气;末等人没本事,有脾气。我是几等人不好说,我感觉末等人比我有本事,没我脾气大。

    我关着手机,又忍不住开开手机,我收到了好多个短信,有骂的,有劝的,有又骂又劝的。

    我得回家!我得回家!

    这众多短信中还有我哥的一条短信,“我从深圳不远千里回家,你就在家,你能不回家过年?!”。

    我得回家!我得回家!

    这句话在我脑子里翻涌踢腾,折磨的我坐立不安如芒在背,我一跺脚,回家!

    我走的时候“苏州旅馆”的“浩女郎”正在包饺子,对我的来与走服务态度平稳没有变化,一致的不抬眼皮。

    她正在包饺子,饺子馅散发着过年才有的特有香味,我瞄了一眼日历牌,上面写着“大年二十八”。

    我终于回到了家,一切的担心和顾虑顿时化为乌有,家就是这么个地方,它默不作声却永远的原谅你,包容你,期盼你,等待你……。

    大家对我既往不咎的原谅,让我深感自责,我尽力忙活起来忘掉过去,和大家一起融入这过年的气氛之中。

    今年回来的我哥不同往日,大包小包的买了好多东西,烟酒零食南方特产,几乎每一个人都有礼物。我娘不用再问“老大,今年这么样啊?!”,因为我哥的脸上隐不住的笑,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爹我娘跟着高兴,满脸的喜悦的忙里忙外,明明过年是老了一岁,可看上去却是年轻了好多。

    今年的春晚也是给力,《五官新说》已相当不错,虽然经典总是难以超越。主持人把马东叫成了马季,算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不差钱”成了新的流行语。“这个可以有,这个真没有!”,一直到今天还能拿出来逗人玩。

    过年就是磕头,磕完头,这年就算是过完了。我哥风尘仆仆的走了,这风尘仆仆的走不同以往,彰显着力量,彰显着希望。

    年过完,一切恢复往日秩序,我却不能恢复,因为我实在没脸再回厂子里上班,尽管我岳父“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让了我好几次。

    我岳父这人别的优点缺点暂且不说,有一个优点真的是让我十分佩服,那就是“肚量大”。我这可不是信口雌黄,有一件事足可以举例证明。

    早先我还没结婚的时候,我老婆也还小的时候。村里有一个无赖,是个一般人不敢惹的人物,欺负我岳父家人少。在不知道什么缘故的情况下,喝多了去我岳父家砸门,这可真算是欺负到人家门口了。那大铁门在“二百五”、酒精和砖头的通力合作之下,被砸的“哐哐”的震天响。

    而此时在家中的我的岳父,你猜怎么着?竟然躺在床上“呼呼”的打着呼噜,睡着了!

    那无赖砸够了,才晃晃悠悠的走,走时我岳父还在打呼噜。等我岳父睡够之后,伸了伸懒腰,淡然的问“怎么没动静了?!”。大概的情形应该类似于,古代的先生草堂春睡足之后,问书童“访客走呼?!”。

    您瞅瞅这肚量,真不是个一般人的肚量。

    虽然我岳父宽宏大量的原谅了我,但是我内心原谅不了自己,迈不过这个坎。我就又想着重新找个活,从新开始。

    想很简单,我这一想就想了好多天,想的我坐卧不宁寝食难安。人生下来就是个应该干活的东西,这不干活,真的是让我难受至极。想着想着,我就想到了我哥的身上,看过年回来的样子,应该是在深圳站稳了脚跟,混的还不错。

    我动了投奔他的心思,一个是他的活走上正轨,再有一个确实他也在招兵买马。还有一个就是他那的工作性质,我也喜欢,简言之就是四处跑跳着出差。

    可能是因为出生在农村,没有见过世面的原因,秉承缺什么补什么的原则。我总想出门,总想四处转转,见识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

    心里暗暗的向南方倾斜,表面却又不好声张,因为我儿子确实还太小,不够一周。

    说到我儿子,我得插一句,假如我闺女出生的时候,我认为她是天下最漂亮的孩子的话,那么我这儿子那真可以说是天下最丑的孩子了。那一脸的松皮肉,那大蒜头鼻子,那“哇啦,哇啦”的哭,那是真他娘的丑,简直就是给他爹作对。

    我有几分张不开口,偷偷盘算如何才能得逞,用什么方式才能让我老婆同意我出门,尽管这想法纯粹是为了这个家。

    结了婚的男人就是老公,一个称职的老公,是要会骂老婆和哄老婆的,比如骂老婆“今天不把钱花完你就别回家!”。嗯……,要是这么说我是个不会骂老婆的人,还有我更不会哄老婆。

    我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用了杀手锏,这杀手锏就是——直说。用毫不颤抖的嘴,坚定的语气,说出了我的忐忑的内心。

    老婆用复杂的眼神看我,有不舍、有埋怨、有憧憬、有心慌意乱,还有不知所措!

    我没有让任何人送我,我讨厌那种场景,哭,显得矫揉造作,笑,显的没心没肺,不哭不笑,又显的木讷呆滞。

    我就和老婆孩子,和家里的人,在我的家门口告别。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二百零一 南下

    南行的这趟车,我见过了好多次,但从来没有坐过。直观的感觉就是,这车不是绿皮的,显得比绿皮车多少有那么点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我也是第一次坐卧铺,拉着新买的皮箱站在站台上等,心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如果说做一个守时的人很难,那么做一个守时的火车更难。迟到的人会说“sorry,im late!”,迟到的火车什么也不说,如果非要让说一句,就是“你上不上?不上我可走了啊!”。

    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十几分钟后,这迟到的火车姗姗的来了。车里确实不错,一上车马上就暖意融融的舒服,外面的严寒就像被到切割了一样。

    我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一人一铺整洁干净,让人觉的舒服自在的一直想伸伸懒腰。

    我放好行李之后,总想觉的车里少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来。这车没有站票不超员,这卧铺车厢空间大的自由的,我都想跳起来蹦两蹦,就像一个长期住十几平的人,突然住上了别墅。

    对了还没有什么?还没有推车子的阿姨喊“啤酒饮料矿区水,同志把腿收一收!”。我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都怪当时上学时,“481”和“482”害的,直到现在不能想那趟车,一想,我脑袋就疼!

    由于没有坐过卧铺,我还以为火车的卧铺和学校的卧铺一样,没有想到还有中铺。铁路公司也是精简节约巧捷万端,那空间利用到了极致,发挥车里空间每一寸的作用,铁路公司每年一定不少赚钱吧?!

    下铺轮不到我这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中铺和上铺差不了多少,我躺在上铺上,确实是狭窄逼仄,但是还好,只要躺着不起来,就挺好。

    现在的点,睡觉是不可能的,我坐在窗前向外望。车外沃野千里惟余莽莽,一切的山川河流,树木街道向后狂奔。

    我的思绪开始飘散,无数种的情感撞击心头,明明是冰天雪地的冬日,胸口却翻腾的热火朝天。

    不算我上学的话,这是我真正的意义上的第一次出门。在家的时候活动范围没有超过40公里,而此时一下子,一下子就是2000公里之外,2000公里不敢想象!

    深圳,中国特区,无数人实现梦想,完成抱负的热土。我心里难掩激动,想象着它的样子。

    高耸入云的大楼,璀璨飞虹的街道,豪车遍布的马路,温润的气候,湛蓝的天空,时尚又亲切的人群……。

    这个世界上隔着千山万水阻挡不了的,除了爱情,还有瞌睡。“哐当,哐当”,这枯燥无味的火车轨道问候声,终成了最好的催眠曲。我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窗外一切被黑暗濡染,我好似融化在这黑暗之中,沉沉睡去……。

    梦是个聪明的家伙,不用买车票却随我而来。“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如放幻影片一样,配合这车的“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只是太过碎杂,乱的不知讲了些什么。

    我在一阵嘈杂中醒来,车厢里的温度明显高了很多。车内的人开始上上下下翻腾自己的行李,我赶紧揉醒自己的眼睛,一骨碌爬下上铺。

    坐车的就是很有一部分人,不管是上车还是下车,就像是后面有狼撵着,就不能安安稳稳的好好排队。上车、下车,非要着急忙慌的挤,就好像有个一亿的合同,等着急着要签一样。

    “哗啦啦”的我就被冲了出来,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广州火车站已在眼前。

    当时不少新闻报道广州火车站非常的乱,我心里还是有几分紧张的,不过还好,挺井然有序的,不过我也没有来的及多看两眼,就又被挤上了去深圳的大巴。

    此时的窗外完全不同与北方了,到处郁郁葱葱明明净净,放眼之处都是温婉和善,截然不同与北方的粗犷豪放。

    大巴车很快就到站了,其实也不是多快,关键是和这火车的二三十个小时比,很快就到站了。

    我下车的第一感觉就是,玩了!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耍了,还是做错车了。因为一下车的的眼前根本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没有豪车遍地,更没有摩登时髦趾高气扬的人群。

    我甚至觉的我自己的穿着打扮都比周围入时,怀疑自己用近三十个小时的车程,证明了地球确实是个圆的。

    我家乡的楼虽然确实没有这里的高,但是都漂亮规整严丝合缝。不像这里,这里的楼高高低低七零八落,任性随意的长。而且楼和楼之间真的就是紧紧的挨着,就像是被线切开的一样。毫不夸张的讲,这个楼里的人,打了一个喷嚏,那么对面楼的同层住户,就会有非常强的现场视听感。

    真真正正的,是名副其实的,“牵手楼”。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地方,外地人管叫它“深圳”,深圳人叫它外地,它有自己的名字,它的名字叫作—“宝安”。

二百零二 南下开端

    我拉着皮箱,穿街过巷拐弯抹角的,终于到了我哥公司的楼下。和我想象中富丽堂皇的写字楼不一样的是,我哥公司的办公地点是一片民宅。

    我推门而入,客厅被界成了好几个格子,而我就是其中一个格子的主人。

    我哥没有在家,这个家,当然了我说的是深圳现在的家。留在屋里的是一个接打电话的女孩和一个应该是和我一样的,跑业务的男孩。

    打电话的那个女孩,老实木讷,长相还是相当的普通,甚至比普通,还要有点儿普通。跑业务的那个那孩子倒是活泼的很,能从面相上看出精明伶俐,我们互相点个头,算是打完了招呼。

    我的位置已经安排好了,桌子上放了两本产品的介绍手册。看情况,我的人物最近这几天,就是熟读手册,牢记手册,背诵手册。

    其实这个产品,我之间是知道的,也了解过。这是一种专门规范带点作业工具的柜子。具备了除湿、烘干、和养护的作用。

    我的任务就是把这有可能有很有用的设备推销出去,就算是达到了目的。至于用不用是他们的事情,我的任务就是推销出去。现在的关键就是这些产品的用户是国企,或者大型的企业,而且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这算是纯粹的,完全的,没有其他的,陌生拜访。

    这个办公场所对我来说,和他们不一样,因为我这是“工住一体”的房子。他们可以下班就走,我不行,我只能下班就睡。

    坐车累,坐完车更累,我躺在我个给我提前准备好的小木床上睡不着。只觉的那小木床和卧铺差不多,而且是上铺的小木床。

    我感觉这床不停的晃,不停的晃,晃的我头晕目眩只想呕吐,就像是北方的人坐上了船。

    还有一点,特别不舒服的一点,我感觉我那床铺的被子是湿的,至少是潮乎乎的。我躺在其间,就像是躺在了水洼里,心想我哥这人,这么这么不小心,弄了一床湿被子给我。

    我翻来覆去难以成眠,隐约觉的被子被我暖的烟雾缭绕。不是吹牛,别人打坐念经才能羽化成仙辛苦费利,我看我不用,我躺着睡觉就能做到。

    由于这被子是我哥亲情提供的,所以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到了后来我才知道,也慢慢习惯,原来南方的“干”和北方的“干”,还是有区别的,北方的“干”是真的干了,南方的“干”是尽力干了,差距倒也不大,大概有2000公里那么远。

    我哥连续出差好几天,我没有办法,就在我自己的小格子里连续困了好多天。我把那小册子,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只觉的脑袋大的啊,一个头,两个大了。

    终于的终于我哥,终于回来了,我俩还没有互相寒暄,我个就给我提意见了。这个我也理解,这里毕竟是公司,虽然这里不像是个公司。

    我个回来,没说别的,随口一句就是“好好看资料”。我不敢有所反驳,用力的点点头,咬咬牙继续看资料,脑袋里跳出无数个“我的天啊!“。

    我哥好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不急不忙不理不问,就是看着我看资料。我不敢反驳,虽然我是我哥哥的亲弟弟,他是他弟弟的亲哥哥。

    这个智商我还是有的,公司里不是家里,老板让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别以为自己有多牛逼。一旦有这样的想法,你就傻逼了。

    农村没文化,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对,“干事不随主,总算二百五”。我“二百五”干的事情多了,所以我知道,我听我哥的没有错,哪怕他不对,我总不至于是“二百五”。

    就这么连着好几天的好多天,那本薄薄的资料,薄的不能再薄的资。被我看的如凳子上生了钉子,如我是一只困兽犹斗的小鸟。

    我急着想出去,因为我想实现自己的价值,我不是来这畏缩不前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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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上卿介绍:
重生春秋晋国,成为尚未发迹的魏氏家族一员,名唤魏相。这是一个熠熠生辉的时代,也是一个刀光剑影的时代。秦穆公遗泽未散,殊不知秦之沉沦刚刚开始。楚庄王磨刀霍霍,正准备饮马黄河问鼎中原。上卿赵盾一手遮天,可晋侯和卿大夫们对赵氏的觊觎和反扑才刚刚开始。小小的魏氏也身不由己的卷入了这样的一场时代洪流之中。行差踏错一步,便是身死族灭的下场。不想被时代的洪流所淹没,就只能独占鳌头,引领这个时代!晋上卿,平天下,定乾坤,建华夏!QQ交流群:672482759晋上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晋上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晋上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