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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命不久矣全文阅读

作者:白小圆     本王命不久矣txt下载     本王命不久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3章 惊天密道

    沈姝思索间,跟着楚熠转过拐角,远远便看见被炸掉一半的假山之中,有个黑漆漆的密道入口。

    此时此刻,正有飞鱼卫和衙役们,往密道里走去。

    而就在密道入口不远处,刚刚疾步跑过来的承恩公世子萧敬成,看着那条地道,面如死灰。

    楚熠寻了个隐蔽的角落,停下了脚步。

    楚湛刚才出了院门以后,便不知所踪,眼下就只有沈姝和楚熠两人。

    沈姝见楚熠没有上前的意思,问出心中疑问:“殿下,这条地道和承恩公世子书房那条地道,有何关系?为何承恩公世子不去书房,也来此处?”

    楚熠沉默几息,低声解释:“这些日子以来,我派影卫一直盯着承恩公府,承恩公萧德宗年事已高,府中事务多由萧敬成打点。然萧敬成几乎足不出户,非但知晓朝中大小事务,还能操控萧家在朝野上的势力,让我觉得甚是蹊跷。”

    说到此,他顿了顿:“你可还记得,当初萧晴雪曾说过,她是在慕华园假山里,听见萧柏源声音的,可我派人去查,却没有查到萧柏源回京、回府的蛛丝马迹?”

    沈姝点了点头。

    突然,她似想到什么,如有所感看向远处被炸开的假山——

    那一处假山,是由好几个假山连接而成的园景,从被炸开的部分看去,假山内部构造,很是迂回曲折。

    而地道,正位于一座假山的尽头……

    沈姝恍然大悟。

    “莫非萧晴雪那日无意间听见萧柏源说话,是因为那天她身处的假山,正巧位于地道出口的假山附近?”

    楚熠赞许地点头:“正是。慕华园位于两府之间,萧柏源若要密谋什么,绝不可能专程跑到慕华园去说,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假山里必有通往外头的密道,这密道能让萧柏源进出方便,又查不到痕迹。”

    “那萧敬成书房里的密道呢?与这一处有何关系?”沈姝疑惑又问。

    “这两处是一条密道。”楚熠回答道:“两年前萧敬成曾主持过慕华园的修缮之事,慕华园这条出口,应该是去年打通加上的,以方便萧柏源进出府里。”

    沈姝闻言,神情一肃。

    一条密道,专供父子两人使用。

    如今萧柏源下落不明,密道还被萧敬成有意封上……

    欲盖弥彰。

    这便意味着,密道尽头,或许有承恩公府想要守护的惊天秘密。

    沈姝不觉间屏住了呼吸:“这条密道……究竟通往何处?”

    隐隐中,她的心底已经升起了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对沈姝来说,不算什么。

    可对眼前这位熠王殿下来说,那可就……

    “我也不知。”楚熠负手凝视前方,抿唇:“过会儿……便清楚了。”

    此时此刻,楚熠的心情极为复杂。

    他的影卫虽未进密道探查过,可从方才萧敬成的举动和神色中,他也隐约能猜出来,密道尽头,或许与幕后指使有关。

    楚熠每每想到昨日他从周进喜口中,探得的消息,心底始终笼罩挥之不去的阴霾。

    沈姝闻言,看向楚熠的侧脸。

    虽然他的神色,一如往常冷漠刚毅。

    可不知为何,却多了几丝茕茕孑立的落寞。

    沈姝想到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是他嫡亲的兄长。

    倘若熠王因今日探查密道,而窥得真相。

    先是太后,再是太子。

    至亲之间挥刀相向,亲长不是亲长,兄弟也不再是兄弟。

    对于素来最重情义的熠王而言,定然犹如挖心切肤一般。

    想到此,沈姝的心没来由揪紧。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握住他负在身后的手。

    感受到手心突然传来的温暖,楚熠的心陡然漏跳了一拍。

    他诧异回头——

    便看见日光下,小姑娘仰起红扑扑的小脸,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如湖水一般注视着他。

    勇敢、坚定、纯粹,带着温暖的力量。

    像个小太阳,驱散了他心底的阴霾。

    楚熠动了动唇,想问她为何会突然如此。

    可是,沈姝却先一步移开视线,看向了远处。

    她的心很乱。

    虽然,她还分不清自己对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感情。

    可是这一刻,她想告诉他,无论遇上什么事,她都会陪在他身边。

    然而,这样的话,很难宣之于口。

    沈姝的耳廓已经红透,可她的手,仍紧握着他的。

    虽然没有说话,却无声胜似有声。

    楚熠咽下到唇边的疑问,反手握住她的手,亦看向远处。

    他抿直的唇角,不觉间轻轻上扬,远远看去,带着难得的笑意。

    这一幕,尽落在仓皇赶来的萧晴初眼中。

    萧晴初站在树影后,指甲紧掐进肉里而不觉。

    她垂下眼眸,掩住眼底滔天的恨意,转身,对着随身的婢女道:“府里出事,我不能呆在这,备马,送我从侧门出去,我要进宫。”

    *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

    承恩公萧德宗、甚至隔壁承恩侯世子萧敬正以及承恩侯府的子弟、仆从们,都闻讯赶了过来。

    萧德宗傻了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周治也带着人从书房那边过来,守在了密道口。

    所有人都密切注视着密道的入口,等待进去许久都不曾传消息出来的飞鱼卫和衙役们。

    唯有萧敬成,被人搀扶着,以手覆面,歪在一侧的巨石上,看上去一副承受不住打击,体力不支、虚弱无力的模样。

    沈姝早已跟在楚熠身后,亦来到了密道口。

    打从她站在密道口的那刻,就敏锐感觉到有股凉风,从密道里面吹出来,隐隐夹杂着火药味,和一股不易察觉的古怪气味。

    有风出来,就意味着,这密道的另一端是通的。

    可那股气味……让沈姝心里升起几许警惕。

    不多时,脚步声终于从密道里响起。

    扮作飞鱼卫的影一,从密道里头跑出来,一见到楚熠,单膝跪地禀报道:“殿下,密道里头共有三条岔路,一条通往永通渠、一条通往东市民居、还有一条,已经被封死,须得挖开才知道通往何处,只是,看方向,出口似在东北方向。”

    此话一出,熟知京城各处的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承恩公府本就临近宫城。

    密道通往永通渠、东市都不足为奇。

    可它的东北方向,因临近玉星湖,便就只有一座府邸,东宫别院——司华园

    护国寺刺杀熠王、密道、东宫司华园……

    这些关键的信息,在众人脑海中,瞬间扯成了一条线。

    一条让他们,绝对不敢置信的线!

    众人还来不及从诧异不安中回神,就听见影一又禀道:“我们还在密道里发现了一间密室,密室里放着一个安置尸体的冰棺。经过辨认,冰棺里的尸首,是承恩公府二公子萧柏源。”

第284章 他要寻死

    “什么?!”

    “萧柏源?”

    “二公子?”

    一时间众人纷纷哗然。

    承恩公萧德宗脸上尽是惊愕之色,几乎是一瞬间,他捂着额头,身子晃了晃——

    “国公爷!”

    “萧公爷!”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年过七旬的萧德宗,眼白一翻,直直晕了过去。

    “快!快!快去请太医!”周治着急忙慌地喊道。

    承恩侯世子萧敬正,离萧德宗最近,托住他的身体,指挥着仆从们,极快将萧德宗抬离了现场。

    而余下众人,聪明点的,见承恩公“晕遁”,也赶忙追随他而去。

    只剩下少许不聪明的公府之人,则不约而同看向了世子萧敬成。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萧敬成颤颤站起身,一直覆着脸的手,终于放了下来。

    他满脸悲色,似是承受不住打击,摇摇欲坠。

    “我的儿……我的儿啊……”

    萧敬成失魂落魄地喃喃着,趔趄朝那密道的洞口走了过去……

    “拦下他,他要寻死。”沈姝挨近楚熠身旁,压低声音极快说道。

    就在刚刚,萧敬成放下手的瞬间。

    沈姝清晰看见,他眉心有一道极短的香灰印记。

    算算时间,那道香灰印记所代表的阳寿,绝不超过一个时辰。

    可明明在半个时辰之前,沈姝还没看到这道印记。

    而此刻,印记突然在萧敬成眉心出现——

    这便意味着,眼前这情势之下,萧敬成极有可能选择“弃车保帅”,舍他自己,来保住太子的清誉,更借此保住承恩公府的尊荣。

    楚熠自然知道沈姝的能耐。

    他凤眸微深,对着周治道:“周大人,本王看世子怕是受了太大的打击,不如大人亲自护送世子去歇着,密道里头的事,交给本王便可。”

    周治瞪圆了眼睛。

    他堂堂京兆尹,又不是家丁。

    “这怎使得,殿下,下官……”

    周治拒绝的话,刚开了个头——

    楚熠闪身上前,凑近他耳畔声音极低的耳语一番,直听的周治瞳孔一缩,额头浸出冷汗。

    周治忙掏出帕子擦拭额角,连连点头。

    “殿下说的极是,极是。下官这就送世子歇息,好生歇息,万不能让世子想不开,下官这就去!”

    周治说干就干,眼看萧敬成前脚迈进密道,他撸起袖子,大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萧敬成的胳膊。

    “世子爷节哀啊!”周治痛心地道:“世子爷您放心,下官必会将此案彻查到底,绝不让二公子死不瞑目。世子爷,若您想让二公子泉下有知,为二公子洗刷冤屈,一定要保重身体,来、来、本官带您去歇着,先去歇着……”

    他说着,就大力把萧敬成往外拽。

    萧敬成那双失魂落魄的眼睛,极快闪过一抹阴鸷。

    他直直看向周治,陡然变得异常激动。

    “我的儿死了!我要去找我的儿,你给我让开!”

    萧敬成厉声叫道,伸手猛推周治,妄图把周治一把推开——

    却不料,周治早有准备,张开双臂,结结实实抱住了他的身子!

    “快!快!”周治朝衙役大声喊道:“世子爷承受不住打击,怕是要随二公子去了,快跟本官一道拦着!”

    话音一落,几个衙役极快蜂拥而上,学着周治的模样,里三层外三层,把萧敬成抱在中心,抱成了一团。

    萧敬成激动的神色,有一瞬间凝滞。

    随即——

    “大胆!放肆!”他沉声怒喝,歇斯底里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要去看二郎!放我去看二郎!我没寻(死)……唔……”

    那个“死”字,终究没出他的口,便被周治匆忙掩下。

    “世子爷,你冷静点,万不能寻死啊,万不能啊!”

    萧敬成完全没想到,姓周的竟敢这么大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颠倒黑白,让他有口不能辩。

    又急又怒之下,他的眼眶恨得通红。

    他想转头,朝自己府上的人求救——

    可是,整个人都被几个衙役抱得死死的,甚至连脖子都轻易动弹不得。

    “唔!唔!唔!!!!!”

    萧敬成除了发出歇斯底里的抗拒声,根本什么事都做不了。

    旁边的楚熠,目光注视着留下来那些人脸上的神色。

    见火候差不多了,他极快闪身上前,对准萧敬成的睡穴点下。

    萧敬成眼白一翻,软软倒下,昏了过去。

    周治长长松了口气,赶忙松开手,从地上爬起来,朝楚熠拱手。

    “密道里头,就交给殿下了。”他刻意提高了声音:“为了不让世子再度寻死,下官这便通知刑部和大理寺,一起带世子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有劳。”楚熠颔首道。

    ※

    待到周治招呼衙役们抬着萧敬成离开——

    楚熠带沈姝走进密道,让影一远远走在前头引路,这才压低声音问:“如何,萧敬成的阳寿可有变化?”

    “比方才长了点。”沈姝掐指算了算:“还是会死,大抵还有三四个时辰。”

    楚熠沉默几息:“尽够用了。”

    听见这话,沈姝好奇地问:“殿下方才对周大人说了什么,他竟这么……配合?”

    何止是配合,简直是超常发挥了。

    楚熠:“萧敬成书房的密道,与这里相连,如今又在密道里发现了萧柏源的尸首。无论如何,萧敬成都脱不开干系,我只是告诉周治,若不当机立断尽早审了萧敬成,等到太后插手,或是不小心让萧敬成死了,这案子非但再也审不了,就连他的项上人头,都要保不住。”

    沈姝想到方才周治临走时说的话,眼睛一亮。

    “所以,周大人通知刑部和大理寺,与他一起送世子进宫,名义上是为了保护世子不再寻死,实则……是要变相三司会审?”

    楚熠点头。

    他的凤眸,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只要经过三司,文武百官便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此,他顿了顿:“昨日福安坊的刺杀,影卫已经查清,能在影卫手下逃脱的,唯有宫里的暗卫能做到。所以,昨日应是萧敬成派暗卫,伤了你兄长。

    这次周治带萧敬成进宫,如果一切顺利,也算为你兄长报了一箭之仇。

    只是……如今父皇昏迷不醒,就算文武百官联合,倘若太后出面强压……”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姝的小手,已经扯住了他的衣袖上。

    “谢谢你。”

    沈姝认真地道:“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已经做到极致,剩下的……听天由命便好。”

    楚熠反手握住她的手:“该说谢的,是我才对。”

    (谢谢你,在我身边)

    对于他的“谢”,沈姝面露疑惑之色。

    楚熠揉了揉她的发顶,低沉的嗓音,带着几许宠溺:“走吧。”

    说着,他牵起她的手,朝密道深处走去……

第285章 血手之谜

    沈姝和楚熠跟在影一后头,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走到密道的分岔口。

    出乎沈姝意料,密道的分岔口,并不是暗道,而是一间密室。

    密室四面都有通道,除了往北的通道被堵死,其他两边都有飞鱼卫守着。

    隐隐有说话声,从左右两边的密道里传出来,听上去像是周治带来的衙役,在那些密道里搜寻。

    而密室正中,立着一座用石头砌成的石棺。

    石棺的棺盖已被人打开,从棺盖里冒出丝丝寒气。

    “密道里很冷,石棺里布了许多冰块,可保短时间内尸体不腐,对方应该是将尸身暂存在此。”影一解释道。

    沈姝听见这话,突然想到什么,抬眸看向楚熠。

    “萧柏源的尸首在此,那方才油布小包里的扳指,殿下是从何而来的?我以为殿下找到了萧柏源的尸首。”

    “没有。”

    楚熠脚步未停,径直走到石棺旁。

    “可那扳指,和扳指上头的血……”

    “假的,是猪血。”楚熠耐心回答道:“兵不厌诈,扳指是萧柏源心爱之物,必会时时戴在身上,找个假的并不难。我这么做,便是要让世子误会,我已找到萧柏源的尸首,借此试探他的反应。”

    沈姝闻言,想起方才萧敬成看见扳指后,种种心虚的反应,心下恍然。

    她紧走两步,跟在楚熠身后。

    刚走近石棺敞开的棺盖旁,便闻见一股古怪气味扑面而来。

    这气味……

    沈姝脸色微变。

    “验尸没?萧柏源是怎么死的?”

    一旁的楚熠边问,边审视着石棺里的尸身。

    “全身上下没有发现伤口。”影一回答道:“银针从表面验不出毒,看样子像是中了离罔草的毒。”

    沈姝闻言,回过神来,朝石棺里面看去——

    许是死了太久的缘故,萧柏源的尸身已经完全僵硬,通体泛着青色,看上去确实是离罔草的毒所致。

    只是……

    沈姝仔细嗅了嗅那股让她变了脸色的气味,把目光锁在了尸体右侧的衣袖上。

    “他的右手,可曾查验过?”沈姝问道。

    她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掀开萧柏源的衣袖——

    却被旁边的楚熠反手抓住了手腕。

    “你要做什么?”楚熠沉声道:“你要做什么,告诉我,我来动手。”

    话音落下,影一便适时给他们二人递上了白布。

    “姑娘莫急,这只胳膊自然是验过的,没有丝毫外伤,却确实有几分古怪。”

    楚熠闻言,不待沈姝再问,松开她的手腕,用白布裹住手,掀开了萧柏源的衣袖。

    就在衣袖掀开的刹那——

    一股古怪的气味夹杂着血腥气,扑入了沈姝的鼻尖!

    沈姝赶忙掩鼻。

    映入眼帘的,是萧柏源的手。

    从指尖到手腕部分,不知何故粘上了浓稠的血迹。

    此时此刻,他的手心,正紧攥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像是一只鸟,更像是一只……

    “这是蝠鸟?”楚熠诧异地说道。

    沈姝抿唇,可不就是先前在锁关林里见过的蝠鸟么!

    可是,在此刻,吸引沈姝注意的,却不是蝠鸟。

    而是萧柏源的那只血手。

    因为沈姝目所能视,又离得足够近。

    那股古怪的气味,源源不断从石棺里涌进沈姝鼻尖。

    挡无可挡,退无处退。

    因为闻得足够清楚——

    沈姝总算记起,这气味她何时闻到过!

    “我要看看他的手。”她对着楚熠说道。

    楚熠见她的神色,知道她这么要求,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他犹豫几息,终于点了点头。

    沈姝裹好白布,伸进石棺里,笨拙翻开萧柏源的血手。

    随着这个动作,那股一直让她感觉古怪的气味,更加浓烈扑进她的鼻尖。

    她急切地再次仔仔细细翻看着萧柏源的血手。

    如此这般,沈姝整整看了有一刻钟,总算直起了身。

    “发现什么了?”楚熠肃容问道。

    沈姝犹豫一瞬,神色凝重地道:“他手上有股古怪气味,皇上昏迷那日,我曾在皇上的手心和太后身上闻到过。”

    那日在太极殿门前,她先在太后身上闻到过这种古怪气味,后来又在皇帝身上闻到。

    只是,转瞬间,气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太后从仁寿殿折返,沈姝又凑到她身旁闻,

    却发现太后已经沐浴更衣,再也闻不到。

    这桩疑事,一直压在沈姝心头。

    只是,当日那气味要比现在这个气味淡上许多,又因为夹杂在太极殿的檀香气中,所以今日的沈姝,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如今既被她发现了,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必能找到皇帝昏迷的原因。

    楚熠听到沈姝的话,眸色一深。

    他走到石棺前,俯身,嗅了嗅。

    而后,直起身看向沈姝:“是什么样的气味?我只闻到尸臭味。”

    沈姝微怔。

    她想了想,试图形容那股古怪的气味:“有些腥,有点酸,又带着点霉味,还有其他的,我形容不出来。”

    “没有。”楚熠斩钉截铁地道:“除了尸臭和血腥气,没有你说的那股味道。”

    这话,让沈姝神色一凛。

    她记得,当初在太极殿里,她闻见皇帝手上有气味时,也曾求助于暮和。

    可当时的暮和,也没有闻见。

    只有她能闻到,其他人闻不到……

    沈姝如有所感看向了萧柏源手里的蝠鸟。

    她用缚着白布的手,笨拙抓起蝠鸟,递到楚熠面前:“殿下可能闻见这蝠鸟身上的气味?”

    楚熠剑眉微蹙:“和尸身一样的气味,并无不同之处。”

    这话让沈姝眼睛一亮。

    她把蝠鸟尸身放到自己面前嗅了嗅,又将蝠鸟拿远,再嗅了嗅萧柏源那只血手。

    沈姝的心底,终于隐隐有了答案。

    “他这只胳膊当真没有查出丝毫外伤吗?”沈姝看向影一,赶忙问道。

    影一点了点头:“因为二公子的手藏在衣袖里,又是这种怪样子,小人仔仔细细查验过两遍,都没发现有外伤。”

    这话,让沈姝神色一松。

    她抬眸看向楚熠,指着萧柏源的手,笃定地道:“他手上有血,却没外伤,就说明这些血并非萧柏源的血。他身上的气味,你没闻到,而我能,就意味着……这股气味定与蝠鸟有关。与蝠鸟有关的气味,再加上血……或许便是令皇上昏迷的关键所在。”

第286章 去炸东宫

    楚熠听见这话,凤眸骤深。

    “照这么说,首要之事,便是先要查清,萧柏源究竟是被谁所害,这上头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他说着,扯下手里的白布:“我进宫一趟,起码要在萧敬成死之前,搞清楚其中的缘由。”

    沈姝点头,她赶忙道:“还须得让暮先生来一趟,好生验一验尸,我总觉得,这只血手不太对头。”

    楚熠应下,可是脚步却未动。

    “我先送你回县主府,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我不放心。”

    沈姝微怔。

    她原打算在这密道里,等暮先生过来。

    可此刻听见熠王的话,沈姝才反应过来,她如今正在承恩公府里。

    如今是有熠王在,他们做事才能如此方便。

    可他若走了,自己在这府上落了单,可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沈姝应下,再次转头看了萧柏源的尸身一眼,暗暗记住那股气味,这才跟着楚熠,往密道外头走去。

    *

    因着时间紧迫,楚熠快马将沈姝送回县主府,便匆匆进宫去了。

    沈姝刚踏进县主府的大门,就看见方才在承恩公府消失的楚湛,正坐在门房里头,等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沈姝诧异地问。

    她原以为这位小王爷是无颜面对先前对熠王的挑衅而遁走,却没想到,他竟直接来了县主府。

    楚湛站起身,看着她道:“你手上有多少熠王府影卫?飞羽和飞云能不能找几个震天雷来?”

    沈姝心里警铃大作。

    她戒备地问:“你想做什么?你瑞王府里那么多暗卫不动,为何要使熠王的影卫?还要震天雷,你怎么不上天?”

    楚湛:……

    他肃容说道:“那条密道连通司华园的那截被封了,你要不要趁势炸开?过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沈姝杏眸微睁。

    方才她在密道里看得十分清楚,通往司华园的通道,堵得死死的,便是遣人进去凿开,都要很费些时候。

    “密道里用震天雷,会塌的吧?”

    萧柏源的石棺是砌起来的,尸体若贸然移动,不利于暮先生验尸。

    所以,一两天内,密道不宜出事。

    “不是在密道里用,是在司华园那边用。”楚湛解释道。

    沈姝更加诧异:“你要去炸东宫别院?用熠王的影卫和震天雷?你是想让熠王被扣上谋逆之罪吗?你……跟他什么仇什么怨,要如此害他?”

    楚湛闻言,叹了口气:“你误会了,我不只用影卫,还用我的暗卫。无论怎样,我都跟你一起行动,我保证,绝不会让人察觉出来,是熠王手笔,你也可以派飞云飞羽跟着,这你总该放心吧?”

    沈姝将信将疑看着他,犹豫几息:“你等着,我去问问飞云。”

    *

    仁寿宫。

    萧晴初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将承恩公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向太后哭诉。

    太后气得脸都绿了。

    “他们两个,当真手拉手,躲在背地里看笑话?”

    “是侄孙女亲眼看见的。”萧晴初抹着泪:“爹爹快要气晕了,侄孙女实在气不过,才会跑进宫里找姑祖母求助,姑祖母您可要为承恩公府做主啊!”

    萧晴初这边刚说完,汤公公从殿外匆匆进来。

    他走到太后身边,附在太后耳畔,把承恩公府后来发生的事,说给太后知道。

    末了,他禀道:“周治不但叫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更叫上了御史,这会儿他们正等在朱雀门外求见。”

    “敬成呢?人在何处?”太后着紧地问。

    汤公公垂下眼眸:“世子被熠王点了睡穴,如今还昏睡着,被人绑了,用软轿抬着,也等在朱雀门外头。”

    太后听见这话,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反了!反了!都反了!”太后厉声道:“来人!去把世子给哀家接进宫来!”

    汤公公见状,赶忙说道:“娘娘,外头这些大臣,都是效忠皇上的纯臣,承恩公府密道和萧柏源死在密道里之事,如今已被周治闹得人尽皆知,那些朝臣已在敦促三司彻查此事,他们都想知道……萧柏源和熠王、皇上遇刺,究竟有何关系,他们更想知道,密道里那条被封的出口,究竟通往何处。”

    说到此,他顿了顿,朝萧晴初递个眼色,对着太后又道:“倘若娘娘在这种时候,还想护下世子……朝臣们那边,怕是不会依啊。”

    萧晴初接收到汤公公的眼神,急忙跪行到太后面前:“姑祖母,我庶兄犯的错,与爹爹何干,他们看爹爹身子弱,欺咱们承恩公府都是老弱,他们哪是要知道什么事情,根本就是想踩着承恩公府对付姑祖母,我看他们是想废了太子,扶熠王上位!”

    “姑祖母,如今皇上昏迷不醒,姑祖母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姑祖母一定要为承恩公府做主,为太子殿下做主啊姑祖母!”

    这话,句句戳在太后心窝子里。

    “啪——”,太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她看向汤公公,沉声道:“你带上哀家的懿旨和暗卫去朱雀门,务必把世子给哀家带回来,谁敢阻拦,杀无赦!”

    汤公公见状,不再假意劝和,垂首称是。

    太后又对着萧晴初道:“你先去偏殿歇着,等你父亲回来,好生服侍你父亲,莫要再给哀家添乱。”

    萧晴初抹干眼泪,千恩万谢对着太后叩头,这才跟汤公公一道,退了出去。

    她并未听从太后的话去偏殿,反而跟着汤公公走出了仁寿宫。

    “公公,借一步说话。”

    萧晴初还未进宫时,承恩公府发生的事,连同一张写着暗语的字条,便已经随着特制的信鸽,交到了汤公公的手上。

    是以,萧晴初一进宫,汤公公交给她一样信物,并转达了太子的要求。

    萧晴初并非傻子,在这种“人脏并获”的时候,她很清楚,唯有父亲以死谢罪,才能借机占领舆论制高点,将事情抹平。

    像现在这样,用强势手段从朝臣手里救下父亲,是最最下策之举。

    可尽管如此——

    她一听是太子嘱咐的,便还是照做了。

    只是,照做归照做,还是要搞清楚太子的意图才行……

第287章 命悬一线

    萧晴初将汤公公请到一旁,压低声音问:“公公既拦着太后娘娘,又为何会替殿下传话,让小女无论如何都要劝太后娘娘出手救我爹爹?倘若娘娘因此得罪了朝臣,那以后朝臣们联合起来,太后娘娘要如何自处?”

    汤公公凉凉看着她:“难道在郡主眼里,太后娘娘得罪朝臣,比救郡主的父亲,还重要吗?”

    萧晴初眉头微蹙。

    她自来最受不了这些太监们阴阳怪气说话。

    以前她对眼前这人尊敬,那是因为他是太后娘娘的亲随。

    可现如今,他明明是太后娘娘的人,却在为太子办事,萧晴初打心底对他有了几分轻视。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汤公公若不愿说,那我自去东宫找太子表哥问便是了。”

    汤公公见状,赶忙伸出拂尘一拦,极快说道:“熠王此番搜查承恩公府,是想夺太子之位,如今这等情势,太子身上绝不能被泼上脏水,唯有太后才能将此事一力压下,就算太后得罪了朝臣,朝臣也不敢把太后如何,再说了,万一有事,还有太子殿下在顶着。”

    说到此,他身子往下躬了躬,在萧晴初面前做出谦卑的态度:“还望郡主知道,太子殿下这么做,都是为了郡主。唯有太后出面,才能妥帖救下世子,太子不忍郡主有一点点的伤心难过……”

    这番话,和这态度,让萧晴初心里十分熨帖。

    她颔首:“本郡主知道了,一切有劳公公。”

    汤公公连称不敢,转身朝朱雀门走去。

    *

    汤公公带着穿成内侍服的暗卫,来到朱雀门外。

    他二话不说,直接甩了拂尘,说出太后口谕,示意暗卫上前抬人。

    京兆尹周治花了这么大心思,当然不能让人把萧敬成这么轻易抢了去。

    “汤公公,使不得使不得。”

    周治赶忙拦在软轿前,高声道:“公公有所不知,世子昏迷之前,对二公子之死痛心万分,让下官一定要查出真相来。

    如今这么多大人在,自然要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让世子说出知道的真相,下官这才能把案子彻查到底。承恩公府世代忠良,又是太后娘娘的母家,今日出了这档子事,唯有当众澄清才能洗刷嫌疑,若公公就这么把世子带走了,朝臣们也不好交代啊。”

    有他起头,刑部、大理寺,和那些御史们,纷纷附和。

    他们走到周治身边,挡在软轿前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意都是要当着太后的面,把承恩公府今日发现的这些事,掰扯清楚。

    汤公公神色不动,垂目听着,听到无人提及太子殿下,他心下松散不少。

    等到这些朝臣们,一个个把话说的差不多了——

    汤公公把拂尘一甩,皮笑肉不笑道:“周大人、各位大人,咱家不过是仁寿宫里的管事太监,太后娘娘下什么懿旨,咱家就照懿旨办事。”

    他顿了顿:“这懿旨可说了……只命世子一人进宫,若有人敢拦,便是抗旨不遵、格杀勿论。咱家看在各位大人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事,才没硬抢人,若是各位再不让开,那咱家为了交差……就不客气了。”

    在场的朝臣,都是铮铮傲骨的读书人,怎会被个太监三言两语恐吓住。

    他们非但没人让开,反而个个都对汤公公怒目而视。

    更有甚者,直接高声直指承恩公府有不臣之心,太后娘娘此举,是妄图包庇承恩公府。

    汤公公眼眸低垂,唇角一勾,默默退后两步,对着朝臣们道:“既然各位不放人,那咱家就只能遵从太后懿旨,强抢了,若伤了各位……也都是各位抗旨不遵所致,得罪。”

    说完这句,他朝暗卫眼神示意,暗卫们登时双手成爪,直接对着朝臣,欺身上去!

    这些暗卫在来的路上,已经得了汤公公的示意。

    是以,此番虽然徒手欺身上前,却用的都是杀招。

    被暗卫欺近的朝臣,即便皆是文官,也能清晰感觉一股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

    这是要下死手!

    当他们意识到这点,瞳孔骤然紧缩。

    谁都没料到太后派来的人,会为了抬走萧敬成而对他们下死手。

    一时间,他们心下骇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暗卫,伸手精准擭住他们的喉颈、收紧……

    就在暗卫有意避开周治,即将折断领头几个大臣喉颈的瞬间——

    “卟——”

    五六个飞鱼卫,从天而降,挥剑将暗卫的手,齐齐砍断!

    “谁人敢在朱雀门造次!喝!”

    与此同时,原本守在朱雀门附近的禁军,突然鱼贯而出,将汤公公和暗卫,杀气腾腾包围起来。

    朝臣们在命悬一线之际,被救下来,半天没回过神。

    不止是他们,就连汤公公都骇然惊住。

    因为,此时此刻,正有一柄利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汤公公是仁寿宫大太监,向来是太后娘娘的心腹,无论宫里还是宫外,汤公公比总管太监周进喜还得几分脸面。

    对他刀剑相向,便意味着,是对太后娘娘刀剑相向。

    不由得,率先回神的朝臣,目光都聚焦在胆敢把刀架在汤公公脖子上的人身上。

    “是殿下!”

    “熠王殿下!”

    朝臣们劫后余生,齐齐给熠王叩首见礼。

    楚熠神色极冷。

    他睇着汤公公道:“你一个内侍,竟敢私自下令杀朝臣?”

    “殿、殿下……并、并非是奴婢私自……下令,是……是太后娘娘……太、太后娘娘的懿旨……”汤公公磕磕巴巴道。

    楚熠凤眸骤深。

    太后做事再不堪,也是他皇祖母。

    以楚熠对太后的了解,汤公公的说辞和这等出手便是杀招的举动,绝非太后本意。

    “若太后懿旨,必会派禁军前来,而你带的这些人,身份来历不明,并非禁军。你假借太后之名,想要挑起太后与朝臣之间的纷争,其心可诛!来人,把这些人抓起来,严加拷问,务必审出他们受何人支使。”

    “是!”

    围在汤公公和暗卫身旁的禁军,齐齐洪亮应声,朝着那些暗卫冲了上去。

    那些暗卫和楚熠的影卫一样,都是经过北衙训练出来,被分配到仁寿宫,专供太后遣使的私卫。

    无论是暗卫或者影卫,虽受皇室支使,却都没有身份,只有代号。

    更不可能以常人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此番太后并未让汤公公带禁军,而带暗卫。

    是因为先前太极殿宫人在慎刑司被杀,让太后意识到,禁军或许已经被楚熠掌控。

    所以,从那以后,太后但凡有事,皆会让暗卫替她操办。

    却没想到,这次,正好撞到楚熠手里……

第288章 干票大的

    这一厢——

    沈姝跟着楚湛,还有飞云飞羽一道,乔装打扮,来到了东宫司华园外头。

    东宫司华园,虽然隶属于东宫,却并非在皇城之内,而是与皇城东宫有一渠之隔的西南侧。

    说起来司华园也有些来历——

    先帝未曾登基之前,并非是钦定太子,而是秦王。

    司华园乃先帝做秦王时的潜邸,因着司华园毗邻东宫,后来先帝即位,立当今皇上为太子,便将这园子也一并赐给了今上。

    再后来,今上即位,亦将此园赐给了当今太子楚信。

    是以,经过了这两代,司华园便被人称为东宫别院。

    司华园占地不算太大,却胜在古朴秀美,又引湖入园,深得太子喜爱。

    平日里,十天有八九天,太子都会歇在此处,反倒是东宫,太子鲜少回去,不过那些数目庞大的莺莺燕燕,却都养在东宫里。

    司华园的一隅,临着玉星湖,风景甚是秀美。

    巍峨的高墙,将玉星湖北岸圈进司华园的高墙内。

    而与之相对的南岸,杨柳拂堤、杏花满天,则是京城诸多官眷最热衷的游玩之地。

    此时此刻,楚湛带着一行人,乔装打扮成来此游玩的官眷,扯了纱帐,就驻扎在一个距离湖岸不远的高坡之上。

    纱帐外,飞云和飞羽远远守着。

    他们虽然留给沈姝和楚湛谈话的空间,可看向楚湛的目光,却都带着浓浓的戒备。

    纱帐里,楚湛指向对岸,正对他们那道司华园的高墙。

    “那面墙的某处,有块砌着泰山石敢当的砖石下头,便是那条被封住的密道。为今之计,要尽快把那条密道炸开,将其暴露在人前,若不然再晚些时候,司华园里那位,怕是要将整条密道给封死了。”

    沈姝闻言,凝目朝他指的那道高墙望过去。

    整整一堵墙外,冷冷清清的,无人看守。

    可是沈姝知道,像这样的府邸,即便从外头看着冷清,里头也必定守卫森严。

    尤其是这种时候,相信只要他们敢靠近那堵墙,多半立刻会有人从墙里跳出来。

    司华园是东宫别院。

    只要沾上“东宫”二字,胆敢靠近、破坏,那都是杀头的重罪。

    难怪楚湛不但带上了许多暗卫,还要让她带上影卫……

    这是要打算跟东宫干上一架的节奏。

    沈姝不是个怕事的,可是,像这么上赶着搞事——

    她还真怕自己平白无故给熠王添乱。

    “你打算怎么做?硬碰硬把密道炸开?”沈姝挑眉直言:“这动静可不小,万一出了岔子,被人诬赖到熠王头上,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楚湛抖开折扇:“不管别人怎么说,这密道总归是在此处,只要把密道炸开,又有萧柏源的尸首为证,太子与承恩公府勾结,便是板上钉钉之事。除非皇上突然醒来保下他,否则,这个弑弟杀父的罪名,太子绝对跑不脱。”

    他说着,一双桃花眼看向沈姝:“你有顾忌,莫非是在担心贸然揭下太子的皮,会惹熠王不高兴?”

    他摇了摇折扇:“说来也是,他们是嫡亲兄弟,血浓于水,说不定……关起门来,自家亲人,什么错误都能被原谅。……”

    “熠王殿下绝不是这种人。”沈姝腾地站起身:“可无论如何,这种事还是要先知会他比较好,毕竟这是他的家事……”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湛打断:“不,这不止是他的家事,更是你的家事。”

    “我的家事?”沈姝心下一沉:“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湛灼灼看着她:“你可知,我为何巴巴守在县主府门口,说服你把影卫连同飞云飞羽一起带出来?”

    沈姝脑中警铃大作。

    “你莫非还有什么瞒着我?”她脱口而出问道。

    这一次,楚湛没有否认。

    他合上折扇,负手在身后,笃定地道:“倘若你今日不把这密道炸开,今日之内,必会有人围上县主府,把你从县主府里带走。”

    沈姝杏眸微眯。

    “这么多影卫守着,我又是个县主,绝非谁想带走我便能带走的,况且……”

    “况且……”楚湛截去她的话头:“还有熠王在,他会护着你,是吗?”

    沈姝抿唇,没有否认他的话。

    在明白自己心意以后,沈姝无形之中更将楚熠视作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

    楚湛直视她的双眼:“你别忘了,今生虽然有许多事,与前世不一样,可有一件事却没有改变……”

    他拖长声音,意有所指道:“和前世一样,皇帝依然昏迷不醒。前世,他们用你哥哥的命,为皇帝延寿三年。而今生,则有你。在皇帝的生死大事面前,就算熠王,也护你不得。”

    沈姝闻言,心下骇然。

    是了。

    上次在朱红门小院里,楚湛曾说过,前世哥哥是被太子抓进宫里,用白义留下的方子,以命为皇帝续命三年。

    而白义那张“续命”的药方,就捏在承恩公手里。

    如今密道被炸开,萧柏源的尸首暴露在人前,就连承恩公世子,都被京兆尹捆去了宫里。

    走投无路之际,相信太子必会釜底抽薪,拿着这张底牌拼力一搏。

    他们手里捏着皇帝的命,又以她做质,那熠王……

    沈姝苦笑。

    没想到,终究还是绕不开她这身血脉与生俱来的宿命。

    “你炸开这条密道,跟他们抓我又有什么关系。皇帝的命,要用我的血来救,这张牌必然是太子一早就攥在手里的……”

    楚湛看着她,斩钉截铁道:“炸开这条密道,把太子和萧柏源凑成一对儿,只要他有了弑父的嫌疑,承恩公府脱不开关系,那么他们打出白义秘方这张牌,便就成了废牌。无论是熠王,还是朝臣,都不会相信,一个妄图弑杀皇帝之人,拿出来的药方,能救皇帝。”

    沈姝听见这话,神色复杂地看着楚湛。

    她从没像此刻这样,庆幸眼前这人,既带着前世的记忆,又没有与她为敌。

    否则,她实难想象,事情若真按楚湛说的那样,发展下去。

    她和熠王,将会陷入怎样艰难的处境。

    虽然未必会输,过程想必会异常艰辛。

    思及此,沈姝郑重朝楚湛福身一礼道谢。

    她眸色沉沉,用一种异常冷肃的声音说道:“今日既要做,就要万无一失,若要用震天雷,干脆咱们就干票大的好了。”

第289章 公堂对质

    皇城。

    楚熠命人把那些断了手的暗卫带走,又打发汤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回仁寿宫报信。

    而后,索性便将汤公公捆了,同一直昏睡的萧敬成一道,送去了京兆府。

    因着有刑部、大理寺和御史等官员在场,又有楚熠亲自坐镇。

    京兆尹周治自然乐得趁热打铁,将案子审了。

    他深知这件事闹到这种程度,自然是闹得越大,他的项上人头和头顶乌纱越安全。

    于是,周治命人专门在公堂之上,摆了张椅子,把萧敬成松绑,端端正正放上去。

    又请熠王殿下和各位大人落座。

    也不在公堂外头设防,任由好奇的百姓围在公堂外头围观。

    这才请飞鱼卫上前,解开萧敬成的昏穴,在衙役的“威武”声中,升了堂。

    萧敬成悠悠醒过来,便发现自己正坐在京兆府公堂之上。

    左右两侧坐满了朝臣,刑部、大理寺还有御史的官员,个个都对他怒目而视。

    身后还有百姓的窃窃私语声。

    萧敬成想起昏迷之前,在承恩公府发生的那些事,登时如临大敌,后背惊出冷汗。

    他脑子转的飞快,面上却竭力摆出一副虚弱懵懂的模样。

    见他醒来,早就安排的太医,赶忙上前为他诊脉。

    末了,太医朝公堂右侧第一位坐着的熠王禀道:“世子脉象虽然略显虚浮,却无甚大碍。”

    萧敬成听见这话,恨得牙槽紧咬。

    这太医显然是安排好的,他有理由相信,就算他装傻装昏迷,太医也能想法子把他“救”回来。

    楚熠朝太医颔首,这才看向萧敬成淡淡道:“世子方才情绪激动,周大人不得已,只能带世子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后来出了些状况,索性便把世子带来京兆府,如今诸位大人都在,世子不妨将萧柏源的事说清楚,也好为承恩公府洗刷嫌疑。”

    萧敬成一听这话,再看旁边被捆成粽子,塞住嘴的汤公公,便知太后那里是指望不上了。

    既不能装傻充愣,为今之计,便只有见招拆招,等着太子得了消息,想办法来救他。

    这么想着,萧敬成故作茫然:“我、我不知道……”

    然而,他的话刚开个头,京兆尹周治便笑呵呵从公堂上首走下来,打断他的话:“世子爷,下官怕世子爷忘了,跟世子爷提醒一下……”

    周治说着,提高了声音:“今日咱们在承恩公府里,发现了密道,密道里头有二公子的尸首,巧的很,先前从碧波湖里捞出来的沙弥和马车,也都与承恩公府有关。”

    他的声音,足够场内外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前几日从碧波湖打捞沙弥之事,对于整个京城的官员和百姓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今乍听见承恩公府还死了个二公子,尽管公堂之上的官员早已知道,反应平平。

    可公堂外那些围观的百姓,却齐齐倒抽一口凉气,瞬间议论纷纷。

    周治见状,淡淡一笑,适时顿了顿,对着萧敬成又道:“二公子的尸首,被人专门放进装满冰的石棺里,显然是有人入殓的。而那密道其中一个出口,直通世子爷的书房,这其中究竟发生什么事,世子爷定然不会不知道。

    “今日当着熠王殿下和这么多大人的面,就算为了死去的二公子,世子爷也该把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说给大家听听吧?”

    这些话虽是对着萧敬成说的,可话里话外,却都是说给在场众人听的。

    萧敬成看着周治的笑脸,心底气得快要呕出血。

    可他面上,却露出悲色:“此事说来话长……那日深夜我听见密道传出打斗声音,进密道查看,可谁知走到密室,便看见我儿躺倒在地上,气息全无……凶手也不知去向……”

    周治闻言,皮笑肉不笑地问:“既有歹人在密道里行凶,还害死二公子性命,世子为何不报官?皇上命熠王殿下协同北衙,调查大护国寺和太极殿下毒之事,就算世子不报给我们京兆府,也该跟熠王殿下报备才是。”

    萧敬成虚弱抬眸,看向一脸冷肃的熠王,复又垂下眼眸,颤颤说道:“我本欲报官,可我儿死于云疆秘毒,适逢皇上和熠王殿下,亦中此毒……凶犯显然有心嫁祸给承恩公府……原本我想寻机会跟皇上禀明此事,没想到皇上竟突发变故昏迷不醒,此事便耽搁了……”

    他摆出这副神色,言语中又是宁愿“耽搁”,也不愿将此事告知熠王和北衙知晓。

    虽未明说,言外之意,也清楚表达了“不相信熠王”的意思。

    只是,这毕竟是他事后找补的言论,言辞间前后漏洞百出,在座的朝臣都不是傻子,这样的回答自然不足以平息众人心中的疑惑。

    周治眉毛一竖,索性不客气质问道:“既是耽搁了,那世子倒是说说,为何要把密道各处的出口封死?这明显就是想要把此事按下,世子莫非是心虚么?”

    萧敬成听见“密道各处被封”,眼底极快闪过一抹诧异。

    明明他只封了书房和慕华园假山的入口,其它密道出口留作日后联络太子之用,根本就没动。

    怎会到了周治这里,竟是全都封了……

    他虽然心里有所疑惑,却无暇深思,因他早就料到,周治必会有此一问,心中早已有了腹稿。

    “那密道通风,对于我儿尸首保存十分不利,封死以后,这便成了墓穴,待到皇上醒来,再将其打开,为我儿伸冤。”萧敬成讷讷回答道。

    狡辩!

    真真是狡辩!

    周治吹胡子瞪眼看着他。

    他带萧敬成出府时,不曾见过萧柏源的尸身。

    是以,此时此刻,尽管知道萧敬成在狡辩,周治亦拿不出证据,去证明萧敬成说的是假话。

    就在周治踌躇间——

    熠王单刀直入,淡淡开了口:“世子作为萧柏源的亲生父亲,儿子死了不直接报官,不相信本王,反而就地入殓,封住密道,以免连累承恩公府,也算说的通。”

    他顿了顿,声音骤冷:“只是,世子告诉本王,萧柏源右手的血手,和他手心里的蝠鸟,是怎么回事?”

第290章 猪都跑了

    话音一落,在场的朝臣们,纷纷坐直身子,朝萧敬成看去。

    如今,文武百官几乎无人不知,此番皇上昏迷,与太极殿当日的刺杀有莫大关系。

    而前几日,太医院院使李成仁之死,也让皇帝在太极殿遇刺,是中了蝠鸟之毒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原本,先前从碧波湖里打捞出来的马车和沙弥,最多只能扯到护国寺刺杀熠王的案子上。

    虽然承恩公府跟蝠鸟的渊源颇深,御史们当日在朝堂之上,质问承恩公时,也只是口头质问,并无实证。

    可现如今,萧柏源的尸身手握蝠鸟,便等于将皇帝遇刺之事,与承恩公府实质性的扯上了关联。

    萧敬成听见这话,眼神立刻变得警戒。

    “什么血迹?什么蝠鸟?我儿乃是我亲手殓进石棺之中,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殿下说的这些,我实在不知情。”

    这话,萧敬成说的理直气壮,半分也没有作假。

    萧柏源虽是他的庶子,可也是他嫡亲的骨肉。

    虎毒尚且不食子,又何况是他。

    只是,要怪就怪,儿子揽下刺杀熠王这等要命的差事,又失了手……

    得罪那位,只能以死谢罪。

    当初萧敬成知道亲生骨肉丧命,心中也难掩悲痛。

    是以,他亲手将儿子的尸身,擦拭得干干净净,殓进棺材里。

    以期来日太子事成,能有机会将他厚葬。

    对于熠王的问话,萧敬成直觉便将它归结为——熠王在诈他。

    楚熠凤眸微眯。

    当初他用染了猪血的扳指,有心诈诈萧敬成。

    没想到歪打正着,密道里萧柏源尸身的手,亦是带了血的。

    从萧敬成看见那血扳指时的反应来看,他对于血手之事,未必不知情。

    可如今,却有意装傻……

    楚熠正欲开口质问——

    突然,影卫从外头匆匆赶来,将一封字条,递到他手上。

    楚熠看过字条,抬眸看向萧敬成,唇角勾起嘲弄:“巧的很,这字条是暮和的飞鸽传书,他刚刚验过萧柏源的尸身,萧柏源右手的血是死后涂上的,蝠鸟亦是死后放进手心里的。萧柏源既是世子亲手入殓,密道各处的出口,又是封死的,那血手和蝠鸟,又是从何而来?”

    轰——

    在场众人,因着这个消息,瞬间沸腾起来。

    方才萧敬成已经亲口说过,是他亲自入殓了萧柏源的尸身,密道也是他封上的。

    那萧柏源尸身上,死后被人涂上的血,和手里握着的蝠鸟,不可能凭空出现,妥妥便与萧敬成有关!

    此时此刻,不止那些朝臣和百姓,就连萧敬成脸上,也难掩愕然之色。

    密道是他封的,可他只封了承恩公府的两个出口。

    儿子的尸体,也是他亲手入殓的。

    可入殓以后,尸首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如今,非但凭空多封堵了三个出口,连尸首上,都多了所谓的“血手”和“蝠鸟”……

    萧敬成脑中警铃大作。

    他瞬间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织好的陷阱里。

    这个陷阱,定是眼前这个,熟读兵书惯会布下疑阵的熠王所为。

    到了这个地步,萧敬成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拼力一搏!

    思及此,萧敬成咬牙,索性激动站起身:“什么血手,蝠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柏源的尸身,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殿下炸开我儿入殓密道,如今又说我儿尸身有血、握有蝠鸟,发现密道的人是殿下,率先进密道的,也都是殿下的人,这些东西定然是殿下有意栽赃诬赖!”

    说到此,他目光在诸位大臣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楚熠脸上,掷地有声地斥问:“是不是接下来,殿下还要直指我们承恩公府与东宫有勾结,妄图弑君杀皇子,辅佐太子登基?殿下为了皇位,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萧敬成绝地反击说出这话,无异于贼喊捉贼,妄图占领先机反咬一口,诬赖熠王有篡位之心。

    夺嫡篡位这种事,自古都是皇家子弟的大忌。

    如今皇帝昏迷不醒,熠王这种手握兵权之人,一顶帽子扣下来,就算是没这份心,在旁人眼里,也能疑出这份心。

    萧敬成算盘打的虽响——

    可是,好死不死,却正中京兆府尹周治的下怀。

    “啪、啪、啪……”

    周治笑眯眯看着萧敬成拍手。

    不止是他,就连在场的刑部、大理寺的官员,看向萧敬成的目光,也透出古怪之色。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萧敬成登时僵直身子,有了不好的预感。

    “世子爷。”周治气定神闲地袖手,走到萧敬成面前,笑着道:“好教世子爷知道,此番下官带进承恩公府的衙役里头,不止有京兆尹的人,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据下官所知,熠王殿下所带的飞鱼卫里面,也有几个公爷家在禁军当差的亲戚。”

    “进密道的人,是下官和熠王殿下带来的不假,可他们也是在场诸位大人的亲眷。世子爷是说——所有人都在帮着熠王,诬赖承恩公府吗?”

    此话一出,萧敬成脸色霎时变得灰白。

    他万没想到,今日进承恩公府的,竟是个杂牌军。

    这样一来,他方才反咬一口的行径,非但没有把熠王拖下水,反倒给人递了话柄。

    更何况,若这“陷阱”不是熠王所布,那极有可能是……

    萧敬成艰难滚了滚喉咙,正欲开口找补——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极响亮的、敲锣打鼓的声音!

    “快去看热闹啊!玉星湖畔有大热闹啦!满京城的猪,全都跑玉星湖去啦!有猪肉吃,有顶顶好的猪肉吃!都快去啊!”

    “太子殿下为皇上祈福,开仓放粮,不仅放粮,还请大家吃猪肉啦!就在玉星湖畔,若是晚了,可就吃不到新鲜的猪肉啦!大家快去啊!都快去啊!”

    随着这几声话落——

    “哼……哼……哼……哼……”

    无数的猪叫声,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蜂拥从京兆府门前跑了过去,引得围观在京兆府的百姓,也纷纷追着他们而去。

    此刻,公堂里正在节骨眼上,却不想竟出现这等变故,还与太子有关。

    楚熠面色骤冷,剑眉微蹙。

    他正欲命人出去清场——

    突然,一个影卫匆匆走进来,附在他耳畔低语。

    楚熠闻言,神色微怔。

    随即,他站起身,淡淡道:“世子如今既将事情牵扯到太子殿下身上,皇兄又在玉星湖畔开仓放粮,不若众位大人和世子,与本王一道去找皇兄问个清楚,如何?”

第291章 让他出面

    玉星湖畔。

    沈姝坐在纱帐里,看着远处蜂拥而来那群粉粉嫩嫩的大小猪仔,和闻讯赶来的京城百姓,简直哑口无言。

    她原是打算借着太子名义,砸重金用开仓放粮的方式,引京城百姓过来,再伺机炸开密道,让密道暴露在天下人前。

    却不料,楚湛嫌事情闹得不够大,神神秘秘派人快马去了西市。

    这不,才一会儿功夫,不仅敲锣打鼓引这么多人来,还加上这么多猪……

    “五城兵马司怎会让你放人和猪来玉星湖?”沈姝诧异地问。

    此处乃太子别院所在,别说是猪,哪怕是人,像这样蜂拥而来,几乎都不可能。

    楚湛摇着折扇,脸上仍是散漫的神色。

    他得意地道:“那还不简单,小爷我再不济,上九流和下九流皆有小弟,五城兵马司和西市更不在话下。再说了,这种太子殿下‘吩咐’下来的好事,谁会拦着呢。”

    话外的意思,便是用瑞王府的名义,出面跟人“打招呼”了。

    楚湛这个瑞王,在太后和皇上面前,是出了名的得宠,有时就连熠王都要让他几分。

    他既出面说是太子吩咐,谁又敢置喙什么。

    沈姝神色复杂看着他:“你大可不必掺和进来……”

    “打住。”楚熠合上折扇,朝她摆了摆手:“小爷这么做,又不是为你。若让太子这种人登基,小爷在这京城一天,就要提防被他取了人头。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小爷可不爱过。”

    沈姝想到这么久以来,他虽跟熠王不对付,可从来没偏帮过太子什么,再加上还有老瑞王爷的恩怨……

    她动了动唇,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凝目看向了远处。

    远处,人群和猪仔正渐渐涌向司华园正门。

    沈姝安排下去的粮行,在司华园门口不远处,摆起了施粮的长龙,为前来围观的人群分发粮食。

    乔装打扮成家丁的暗卫,早已混进人群里,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只要到达施粮处的猪仔,发出杀猪似的猪叫声,猛地甩开猪蹄,越过施粮长龙,朝着司华园的外墙,冲了过去!

    一头、两头、十头、二十头……

    闻声出府的东宫侍卫,看见这个阵仗,统统傻了眼。

    “猪!快抓猪!别让猪跑了!”

    “太子殿下要分大家猪肉呐!都快去抓猪啊!”

    “都是香喷喷的猪肉啊!快抓啊!”

    随着这些高喊声,涌来的人群,纷纷冲着那些横冲直撞的的猪仔跑去。

    猪叫声,人声,掺杂在一起。

    猪跑人追,场面瞬间变得异常混乱。

    沈姝见火候差不多了,对着飞云和飞羽吩咐道:“去吧,伺机动手。小心些,莫要伤了百姓。”

    话音一落,飞云飞羽拱手称是,带着影卫,不动声色朝司华园高墙,人群最混乱之处,摸了过去。

    *

    仁寿宫。

    被楚熠打发回仁寿宫报信的小太监,将朱雀门外发生的事,告诉给太后知道。

    末了,他颤颤禀道:“熠王殿下让、让奴婢给娘娘传话,说汤公公带去的暗卫给朝臣们下死手,犯了大忌。请太后娘娘莫要因为承恩公府出事,就蒙蔽双眼,被人利用。”

    太后听见这话,简直气笑了。

    “利用?”她怒声道:“照哀家看,利用哀家的不是别人,就是他楚熠!世子如今在哪?被他带去何处了?”

    “去……去了京兆府。”

    “什么?京兆府?!”

    太后大吃一惊,面色瞬间铁青,她拍着桌子怒问:“楚熠想做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

    小太监已经被吓到极点,噤若寒蝉,不敢回答。

    一直在偏殿里等着的萧晴初,早就听见动静,来到殿外,如今听闻太后发火,赶忙走进大殿里。

    “姑祖母莫要动怒。”萧晴初眼底含泪:“您若气伤身子,就更没人替咱们府上做主了。”

    太后怒哼:“来人!摆驾京兆府,哀家倒要看看他楚熠,究竟想做什么!”

    萧晴初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就算她再搞不清状况,听闻汤公公对那些朝臣下死手,此刻又被熠王抓住,也嗅到几丝不寻常。

    如今那些朝臣都在京兆府,若太后亲自去京兆府,在这种时候,岂不是授人话柄、等同于自投罗网?

    萧晴初虽然一心想嫁太子不假,可若太后娘娘和承恩公府这两个靠山倒了,她这个郡主便也就一文不值了,更别提做太子妃和未来的皇后。

    思及此,萧晴初赶忙拦在太后面前:“姑祖母,此事万不可冲动,这小太监是熠王殿下故意放回来的,说不定熠王殿下就等着您过去。”

    “不如……不如姑祖母遣人去告诉太子殿下或者……或者请皇后娘娘出面,这种事情,他们二位,肯定会比您出面更好一些。”

    这话让太后从盛怒中清醒。

    迈出去的步子,也收了回来。

    “你说的对。”太后看着她,脸上的怒意散去,眼底带上几丝宽慰:“出这么大的事,你还能如此冷静,不愧是哀家选定的未来皇后。太子若果真如他先前说的那样,一心一意对你、对承恩公府,就看他这次要怎么做了。”

    她说着,转头对着小太监道:“这个时间,太子和皇后都该在太极殿侍奉皇帝,你去太极殿一趟,把方才之事,告诉给太子知道。”

    *

    太极殿。

    太子刚走出殿门,他的贴身太监禄公公便躬身上前,低声禀道:“司华园那边飞鸽传书,有人放出假消息,说您要为皇上祈福,开仓放粮。这会儿有大批百姓在司华园门前取粮,不止有粮,还有猪……”

    太子向来温润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五城兵马司都是干什么吃的,这种事,他们也能偏信,还敢把人放进去?”

    禄公公:“是瑞王殿下打了招呼,五城兵马司那边以为是殿下您吩咐瑞王办的……”

    “瑞王?”太子眼底划过一抹阴鸷:“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站队了,他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鬼师担心,对方是冲着密道来的,毕竟承恩公府里的密道,才刚刚被熠王炸开。”禄公公低声说道。

    太子闻言,眸色骤冷。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仁寿宫的小太监便匆匆跑上台阶,跑到了他的面前……

第292章 密道开了

    仁寿宫的小太监把太后让传的话,禀报给太子。

    太子眼底的阴鸷更甚,只是,他声音却仍是温和如初:“知道了,你且先回仁寿宫,告诉皇祖母,只要有本宫在,必会护承恩公府周全。”

    小太监闻言,躬身告退。

    待他走远,禄公公疑惑地道:“汤公公失手,被熠王殿下捆了,世子也被抓进京兆府,按理说太后娘娘不该如此冷静才对……”

    太子倒不意外。

    他冷笑道:“本宫还是低估了萧晴初的脑子。”

    禄公公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恍然。

    他垂下眼眸,担忧地问:“太后娘娘让殿下出面处理此事,司华园那边又……如今两面夹击,咱们该怎么办?”

    太子面色沉冷到极点。

    他强忍着心头狂躁的怒意,闭了闭眼,竭力思索着对策。

    良久,他睁开双眼,阴沉地道:“司华园那边,若他们真为密道而来,又带了这么多人,已成定局,做什么都无用,本宫……会另想办法。”

    他说着,附到禄公公耳侧,低声命令:“你亲自出宫,带本宫谕令给李卫率,让他替本宫抓个人……”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禄公公越听,眼睛越亮,听到最后,他躬身告辞,转身疾步朝宫外走去。

    待他离开,太子掸掸衣袖,正了正衣冠,转身,轻步走进太极殿里。

    太极殿一如往常,寂静无声。

    尽管外头艳阳高照,却被殿内重重的帷幔,隔开了亮光。

    殿里虽燃着些许烛火,却显得更加昏暗、死气沉沉。

    太子无声走进寝殿。

    一个身穿青色袆衣、头上簪着一支凤钗的妇人,正背对他坐在床榻边。

    低低的诵经声,从妇人的口中虔诚吟诵出来,回荡在寂静的寝殿里。

    床榻上,皇帝蜡黄的面容,枯槁消瘦,看上去没有丝毫生机。

    太子走到妇人身后顿住脚。

    他袖手垂目,凝神听着诵经声。

    直到诵经声渐渐低不可闻——

    妇人叹息一声,放下手里的佛珠,转过身来。

    她长着和太子与楚熠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气质虽然温婉贤淑,却不显柔弱。

    正是大周朝皇后,太子与楚熠的母后——萧瑾。

    “信儿。”

    皇后抬眸看着太子,温声询问:“从早上到此刻,你进出好几趟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你父皇这里,有母后在,无需你操心,若有事,你便去吧。”

    太子闻言,动了动唇,原本温润的面容,尽是狼狈,还带着欲言又止的神色。

    皇后见他这副模样,诧异地问:“怎么?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太子咬了咬牙,垂下眼眸,撩起袍脚,往地上一跪,带着哭腔道:“母后,儿臣不孝,有件事儿臣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请母后救救儿臣吧……”

    皇后面容一肃:“是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

    与此同时,司华园外。

    楚熠与京兆府公堂上的众人,赶到司华园门口,就看见东宫侍卫、百姓、和一群猪,在玉星湖的堤岸旁你追我赶,乱成一团。

    杀猪似得猪叫声、百姓的吆喝声、以及侍卫们的喝止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那些朝臣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个个都看傻了眼。

    唯有楚熠,一双凤眸锐利捕捉到混迹在人群里,那些用暗器驱赶猪猡的暗卫,以及在墙根下不知在做什么小动作的自家影卫。

    不仅如此,楚熠更是一眼就望见远处高坡上,沈姝负手立在纱帐前的秀丽身影。

    只是,让楚熠觉得异常碍眼的是——

    还有一道欣长的身影,正与沈姝并肩站立在一起。

    楚湛。

    虽然离得太远,楚熠看不清楚他们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们正在融洽交谈着什么。

    楚熠目光沉冷地望着楚湛。

    倘若眼光能杀人,此刻的楚湛,多半已成了满身是洞的筛子。

    就在楚熠看着楚湛的同时,楚湛也在看着楚熠。

    “啧啧,熠王竟然把三司和御史台的人都给带来了。”

    楚湛似笑非笑地说完,抖开折扇,有意朝沈姝旁边挪了半步。

    虽然离得不算近,可远远看上去,似是站得极近。

    沈姝察觉到他的动作,直觉欲迈开步子,要往旁边撤——

    就见楚湛凑上来,用折扇遮挡住她和他自己的面容,低声道:“时候差不多了,你掩护我,我给暗卫传信号,让他们把猪赶远一些,好教影卫动手。”

    沈姝一听这话,不疑有他,收回迈出去的脚:“要怎么掩护?”

    “站着不动便可。”

    楚湛散漫说完,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特质的竹哨,吹了起来。

    楚熠远远看着楚湛这一连串极具挑衅的动作,一双凤眸深沉似海。

    他迈动脚步正欲朝他们走去——

    忽然,他敏锐听见,一阵似蝉鸣的竹哨声,正从楚湛的方向传过来。

    楚熠脚步一顿。

    他如有所感扫向人群,见混迹在人群里的暗卫,正飞快用暗器驱使那些猪,往司华园相反的地方去。

    猪往哪跑,人群便往哪跑。

    不过几息之间,外墙下的人和猪,都散得干干净净。

    楚熠看着墙根下,正用火折子点着什么的自家影卫,心中恍然。

    他深深看了藏在折扇后头的楚湛一眼,转身走回那些朝臣身边。

    此时此刻——

    朝臣们正站在司华园门口,对一个东宫内侍询问着什么。

    楚熠走到他们身边,就听见内侍道:“太子殿下这几日白天都在太极殿里照顾皇上,每日辰时进宫,晚上才回。诸位若想求见殿下,还请留下名帖。”

    “太子殿下人既在宫里,那今日施粮施肉,又是怎么回事?”一个御史好奇问道。

    内侍脸上闪过茫然之色。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嘭!嘭!嘭!”

    突然,三声巨大的爆炸声,从司华园一侧的外墙里面,传出来。

    喧哗声、呵斥声,因着爆炸声,戛然而止。

    就连那些惨叫的猪,都撒开蹄子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而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爆炸声传出地方。

    “轰——”

    一整面墙应声轰然倒塌。

    露出了墙下头,还来不及填土的,极深的密道。

第293章 造不了假

    半个时辰之后——

    飞鱼卫和京兆府的衙役,顺着被炸开的密道往里走,在里面转了一圈出来,确认密道正是通向承恩公府。

    这个消息,与先前飞鱼卫在承恩公府密道探路时,汇报的一模一样。

    彼时周治等人听见了,不敢多置喙什么。

    而此刻——

    周治本就是只忠于皇上的纯臣,他此番喊来的大人,也同他一样,都是纯臣。

    当他们意识到,密道、萧柏源和东宫之间的关联,立刻变了脸色。

    不止他们,就连被强迫用软轿抬到此处的萧敬成,脸色都是煞白一片。

    至此,司华园里有通往承恩公府密道的消息,迅速蔓延到整座京城。

    不仅如此,就连承恩公府密道里发生之事,也借由这个消息,扩散了出去。

    楚熠面色沉冷到极点。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顾不得再去在意楚湛投来的“挑衅”目光。

    他转头,对周治及各位大人沉声道:“世子就交给各位了,本王这就进宫,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完这话,他抬眸到远处,看了沈姝一眼,直接翻身上马,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待他远去,周治同在场几个大臣对视一眼,而后,朝承恩公世子萧敬成笑了笑:“世子爷,事已至此,世子爷还是随下官们一道去京兆府把事情说清楚,也让下官好交差。”

    没了熠王在场,萧敬成的脸色,终于慢慢回转过来。

    他冷冷扫过周治和其他几个在场大臣,阖上双眼,不发一言靠坐在软轿上。

    摆足了架势,既不打算开口,更准备不合作。

    周治见状,唇角的笑容微敛。

    他朝抬轿的衙役摆手,一行人沉默无声朝京兆府,浩浩荡荡开了过去。

    沈姝和楚湛从高坡上走下来,正巧看见这一幕。

    “萧敬成此人城府极深,想必不会轻易吐露实情,周治又是出名的老狐狸,这两人碰上,看来有的磨。”楚湛看乐子似的道。

    沈姝想到方才,楚熠转身绝尘而去的背影。

    “我看未必……”她忧心忡忡地说:“说到底,这件事只要熠王相信是太子所为,萧敬成会不会吐露实情,根本不重要。”

    “你这样子,莫非是在担心他?”楚湛轻嗤:“听说熠王殿下手里攥着八十万禁军,就算皇上醒了,都未必能动得了他,你又何必庸人自扰。”

    沈姝眼眸微垂:“你很清楚,他这样的人,纵然给他皇位,都未必……”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湛打断,他语重心长地劝道:“你年纪还小,不懂得皇位对男人的意义,纵然是熠王,也不见得能免俗,这种话……莫要想当然早下定论。”

    沈姝抬眸看向他:“你这样说他,那你呢?你曾说过,前世为我报了仇,萧晴初是帝后,你将她杀了,你可曾有机会坐上九五之尊的位子,若有机会,你又是如何选择的?”

    听她提到这个,楚湛面容微滞。

    他抖开折扇摇了摇,掩饰脸上涌起那些可疑的红晕。

    “我自来闲云野鹤惯了,皇位对我来说,当然毫无吸引力……”

    沈姝见他这副模样,唇角一弯,皮笑肉不笑地点头:“是啊,就连你对那位子都不动心,又何况是熠王。”

    说完这话,她朝楚湛做了个鬼脸,直接转身上马,朝县主府的方向而去。

    楚湛被她这么一噎,老血瞬间憋在心口。

    他气指着沈姝的背影:“什么叫‘就连我’?若不是为了你,我至于大费周章……这样嘛我!”

    ※

    这一厢。

    楚熠面容冷肃到极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大步走进太极殿,抬脚刚迈进寝殿——

    就看见多日未见的亲娘,皇后娘娘萧瑾,正脱簪待罪跪在皇帝榻前。

    楚熠凤眸微深。

    他紧走两步,走到皇后身边,撩开袍脚,跪在皇后面前。

    “母后为何这般跪在父皇榻前?”楚熠沉声问道。

    皇后转头看向他,眼底尽是自责:“是我不好,我终日只顾礼佛,不问世事,没想到你们兄弟之间的误会竟会如此之深……都是为娘不好……”

    “误会?”

    楚熠听见这话,立刻明白,定是太子在母后面前说了什么。

    他眸色沉冷到底。

    根本就不想再去追问皇后,太子究竟说了什么。

    他极快扫视一周,冷声问道:“他在哪里?”

    皇后见他气势骇人,忙抓住他的手:“你且先告诉我,你是不是以为,是你皇兄给你和皇上下了毒?”

    楚熠冷笑:“他告诉你不是他么?承恩公府密道连通他的司华园,萧柏源死在密道里,父皇身边的周进喜在为他效力,除了他,没有人能指使得动这些人……”

    “有!”

    皇后面容一肃,打断他的话:“当然还有人能指使得动这些人。你仔细想想,承恩公府背后的靠山是谁,当年她最喜爱的儿子又是谁?这是整个大周朝都知道的事,你为何不怀疑他们,偏生要怀疑你嫡亲的兄长?”

    楚熠凤眸微动。

    他自然知道,承恩公府背后的靠山是太后。

    而太后当年,最喜欢的儿子,是已故的十王爷,老瑞王楚天玺。

    经过云疆一战,楚熠深知十王爷并未身死。

    太后和十王爷的身份、地位……亦当然能指使得动承恩公府和周进喜。

    可是,这只是推测。

    “密道的一个出口在司华园,这是不争的事实。”楚熠沉声说道。

    皇后听见这话,直接从袖中掏出一张图纸,递到楚熠面前:“这是六十年前,司华园建园之初,匠人绘制的图纸,当年萧家本就从先帝潜邸之时便誓死效忠。那条密道,也是先帝当年为了保命所建。若仅因这条密道,你就给你皇兄定了罪,也太草率了些。”

    楚熠接过图纸,凝目看去。

    图纸因为年份久远,已经泛黄褪色。

    只是,从那些用墨迹勾勒出的线条来看,今日查明密道的几个出口,确然与图纸上的一一吻合。

    楚熠仔细看了又看,他掌管北衙,自然明白这样的图纸和墨迹,造不了假……

第294章 不止是他

    皇后见他看得认真,声音放缓些许:“凤时,母后相信,倘若整件事你皇兄果真有错,也定是受人蒙蔽所致。你们是嫡亲兄弟,你若当真怀疑他,便拿出实证凭据来……否则,你怎知不是别人挑拨离间,想让你们兄弟阋墙,好坐收渔翁之利?”

    楚熠凤眸微深。

    他的母后,并非是那种能被人轻易糊弄之人。

    既然这么说,定然有什么凭据。

    “他到底跟您说了什么?让您如此相信,他并非是幕后指使?”

    皇后素来温柔的眼眸里,笼上一层晦涩。

    她沉默良久,摇了摇头:“无需他详说什么,我便已明白个中缘由。我入宫三十余载,见惯楚家和萧家的种种。有些陈年旧事,涉及到老一辈秘辛,实不堪与你再提起。”

    说到此,皇后拍了拍他的手:“可是,我不说,你也定然明白,虽然公府和侯府,都出身萧氏一族,可公府那边的野心,几十年如一日,一直比天都高。你父皇亦是明白这点,才会明知他身中剧毒,却执意将禁军交到你的手里,而非交给你皇兄……”

    皇后抬眸看向楚熠,苦口婆心道:“听母后一句劝,如今你父皇昏迷不醒,朝堂正值混乱之际,当务之急,救你父皇性命才是要紧事。”

    “你们兄弟二人,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亲生骨肉,血浓于水。只有敞开心胸,心平气和好生聊聊,才能抛除偏见,齐心协力。无论如何,都不能中了别人圈套,否则……便是置你父皇的性命于不顾,在我心口上插刀啊!”

    楚熠听母后说到这种地步,心知再与她争论下去,也是无益。

    “好,我与他好生聊一聊。”他沉声道:“您告诉我,他如今人在何处,我现在就去找他。”

    皇后见他应下,神色间终于有了欣慰之色。

    “你皇兄心里有愧,自去太庙跪着,祈求祖宗宽恕,你去找他吧。”

    *

    与此同时,这一厢。

    沈姝骑马回到县主府。

    她刚进门,就听见云灵郡主的声音,焦急从远处传了出来。

    “到底是什么人带走的,你们都不知道吗?带头长什么样?穿什么衣裳?身上可戴了什么特别的饰物?你们都是土包子吗?好歹也是县主府,他伤的那样重,你们都能这么轻易让人把他带走?哪怕冒死跑隔壁叫一声,也不至于这样!”

    沈姝听见这话,脑袋顿时“嗡”的一下。

    她急忙加快脚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刚转过拐角——

    沈姝就看见云灵郡主眼眶通红,站在一干县主府下人面前,气的直跺脚。

    那些下人在云灵面前低垂着头,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

    “出什么事了?是谁受伤,谁被带走了?”

    不觉间,沈姝的声音,都带上了几丝难以置信的颤音。

    一看见她,下人们扑通一下,齐齐跪在地上。

    为首的绿桃跪行到沈姝面前,眼睛已经哭肿,嗓音悲哑地道:“姑娘,半个时辰前,有一队黑衣人闯进咱们府里,把少爷带走了。他们手里有梦蝶草,用特制竹筒吹了迷烟,府上的侍卫,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全被迷晕过去。他们留下奴婢,让奴婢给您传话,说若想换少爷平安,便就好生呆着,什么事都别管。否则……定要让少爷为他们的人陪葬。”

    “什么?!”云灵郡主咬牙切齿地说:“他们当真这么说?若教本郡主知道是谁所为,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

    她恨恨说完这话,转头看向沈姝,沉声问道:“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闯了什么祸?竟能害得沈三郎性命不保?”

    沈姝早已被绿桃话里的内容,惊得回不过神来。

    被云灵这么劈头盖脸一顿质问,她脑中立刻浮起先前楚湛说过那些……前世三哥身死的话。

    她万没想到,那些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人。

    沈姝的腿一软,直直朝地上跌去。

    就在她将要跌上青石板的瞬间,一双大手从身后将她稳稳扶住。

    正是紧随她身后回府的楚湛。

    楚湛看向绿桃,蹙眉问道:“那人说的可是京城口音?”

    绿桃微怔。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却很快,又摇了摇头。

    沈姝见状,杏眸微眯。

    “到底是,或不是?”她沉声问道。

    绿桃赶忙回答:“与我说话那人,是京城口音。只是他的上官……虽只说了两句话,听着很像京城口音,但有些字音又不太像……”

    这话让楚湛的桃花眼,极快闪过一丝杀意。

    “是太子右率李少秋。”

    楚湛笃定道:“李少秋掌管东宫军务,还负责调教太子影卫,手段向来以狠厉闻名。”

    沈姝一听又是太子,杏眸瞬间喷出火来。

    “我去东宫要人。”

    她说着,转身欲走——

    却被楚湛拉住:“没有证据,你就去东宫要人,你是不想活了么?”

    沈姝挣脱他的手:“绿桃听过他说话,他的口音又如此特别,这不是证据是什么?”

    “李少秋是长县人,长县就在京城东边,距离京城不过两日路程,在京城居住的长县人,何止几十上百户,仅凭口音,如何能指证堂堂四品东宫右卫率!”楚湛沉声喝道。

    沈姝闻言,心瞬间揪成一团。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他们把三哥抓走?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哥……”

    她话刚说到一半,惊觉还有别人在场,只得堪堪咽下去。

    可是整个人,却似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我去!”

    正在这时,一旁的云灵郡主干脆利落地道:“本郡主做事,自来任性惯了,从来不讲证据。既然小王爷推测是李少秋,那定然就是他!我这就去东宫要人,沈三郎是本郡主的救命恩人,若他们不把他放了,我就搅得他们鸡犬不宁!”

    这话听上去豪气冲天,却丝毫没有让沈姝心里的焦急缓解一星半点。

    “他们留话说莫要轻举妄动,否则会要了三哥的命,郡主去这么一闹,若把他们逼急了,直接杀了三哥,就完了。”沈姝急急说道。

    她绝对相信,那些人根本不会把三哥的命放在眼里。

    “我倒有个主意,或可一试。”突然,楚湛在旁开口说道。

第295章 救或不救

    “什么方法?”沈姝脱口而出问道。

    楚湛看着她:“什么办法你不必管,总之,此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只需按他们说的做,从今日起,你好生留在县主府哪也别去,其他的交给我便是,我跟你保证,不出七日,便将你兄长救出来。”

    说完这话,他朝一旁的云灵使了个眼色,转身朝外头走去。

    云灵自来喜欢跟在他后头搞事,见他这副神色,便知道有事能搞。

    她一扫脸上的颓色,匆匆撂下一句“你好生听小王爷的”,跟在了楚湛身后。

    关乎自家亲哥的身家性命,楚湛这样的答案,实难让沈姝心安。

    她迈开步子,正欲追根究底,问他究竟有什么办法——

    可是,沈姝一想到楚湛不愿说的事,向来一个字都不会说,又猛地顿住脚步。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沈姝蹙眉沉思片刻,转头看向绿桃,低声吩咐道:“等过会儿,飞云他们回来,你叫飞云来书房见我,我有事要交代他去办。”

    绿桃闻言,心知这个节骨眼上,自家主子必有安排。

    她抹去脸上的泪,重重点了点头。

    *

    皇宫。

    楚熠从太极殿出来,直接去了太庙。

    太庙里头空空荡荡,四下的守卫,全都被摒退,连个人影都无。

    只有正殿正中,一个穿着明黄太子衮服的人,挺直背脊跪在那里。

    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楚信。

    楚熠看见楚信的身影,本就深沉的凤眸,更加如覆寒冰。

    他大步走进正殿,直接走到楚信身侧:“母后说你特地来太庙赎罪,你赎的是哪桩罪?是你经周进喜的手,指使棋公公毒害沈氏兄妹?还是命人在太极殿点燃蝠鸟肉翅致父皇旧疾复发?又或是大护国寺,让那沙弥往我禅房里吹离罔草之毒?”

    楚熠这般说出来,虽都是问话,却句句带着笃定,更像是在质问。

    太子楚信转头看向他,温润的脸上,难掩悲色。

    “四弟,你当真觉得,这些事是为兄做的吗?近几年以来,你不常在京城,我们兄弟之间聚少离多,甚少联系,没想到……时至今日,你对为兄的猜忌,竟到了如此地步。我这个兄长,在你眼中,当真如此不堪吗?”

    楚熠看着太子的面容——

    若是以前,他或许还会动容几分,可是如今,在拨开层层迷雾之后,他只觉得虚伪。

    楚熠蹲下身,直接用手攫住太子的衣襟,用一种危险而寒彻的语调,问道:“你想把这些事情推到谁身上?太后?还是没死的十皇叔?母后说你在此赎罪,我还以为你当真会有悔改之意,看来……是我高估了你。今日,我把话放在这,你在母后面前做的这些样子,在我面前,糊弄不了。”

    太子眸光闪烁,随即,他的视线毫不畏惧,直视楚熠的双眼。

    他恨铁不成钢地质问:“四弟,你可曾想过——父皇三十年前本就身染蝠鸟之毒,从未曾痊愈过。萧柏源身为禁军,素来听皇命办事,他与那沙弥勾结,与我有何相干?至于周进喜,他是父皇身边的大太监,我何德何能,能指使得动他?”

    楚熠凤眸微深。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把事情,推到父皇身上么?听你的意思,难道是父皇不想活了,让人用蝠鸟下毒,更是父皇看我碍眼,要杀了我这个亲生儿子?”他嘲弄道。

    “你没死不是吗?”楚信声音陡然提高几度:“你非但没死,父皇还将八十万禁军全都交到你手里!”

    他说着,脸上忽然带上悲悯之色:“他这么做,你还不明白吗?三十年前,他中的毒,只是暂时压制毒性而已,最多只能活到六十岁,早晚会毒发身亡。你此番回来,带回白信孙女,而你又心仪那姑娘,他怎会从你手里强抢。”

    “如今他提前引毒发作,既能趁机解了毒,保他万寿无疆,还能借机让你我兄弟反目成仇。自古帝王最是多疑,你别忘了,他不仅是你我的父皇,更是这大周的帝王!”

    说到最后,楚信的声音已经难掩忿愤。

    “四弟啊四弟,可曾想过,这一切都是父皇布下的局?他给你禁军,遏制我太子之位,又留下种种证据,让人误以为我乃弑父杀弟之人,让我失去做太子的资格。待到有天他醒过来,收回禁军以后,只需治你夺嫡弑兄之罪,便能将你我兄弟一网打尽!”

    楚熠看着楚信,沉冷的眼眸,没有丝毫波澜。

    拜沈姝所赐,楚熠很清楚,当初在大护国寺,他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对方究竟有没有下死手,他虽不懂毒,也能从沈姝的言语,和后续发生的事情上,看个清楚明白。

    更何况——

    楚熠对于皇帝的感情甚深,尤其当他亲耳听见皇帝曾以此生功绩,向沈姝换取治愈机会以后,便更加坚信,他最敬重的父皇,绝不是楚信口中那个,精于算计的阴毒之人!

    思及此,楚熠深深看了楚信一眼,松开紧攥他衣襟的手。

    “是吗?”

    楚熠眼尾低垂,掩盖住眼底真实的情绪。

    他淡淡道:“我没想到……你我的父皇,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楚信闻言,以为方才那番话,说动了楚熠。

    他心下微松,沉痛地附和道:“是啊!为兄没想到父皇为了解毒,竟然……哎!”

    这声长叹,将所有一切,毫无顾忌全都推到了昏迷不醒的皇帝身上。

    楚熠始终未抬眼眸,向来寒彻的面容,也辨不清喜怒。

    “现如今他已经昏迷过去,我们要怎么办?”他轻声又问:“救或不救?”

    楚信听见这问题,忽而生出几丝警惕。

    “救!当然要救。”

    他眼睛打量着楚熠,试探地回答道:“无论怎样……他都是我们的亲生父亲,更是咱们大周的国君,于情于理,咱们做儿子的,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救他回来。”

    “哦?”楚熠抬眸,面无表情看着他,问道:“父皇此番昏迷,完全查不出病因,皇兄既说要救,你……打算怎么救?”

第296章 格杀勿论

    太子楚信听见这句话,明显一怔。

    很显然,他先前根本就没有要救人的打算。

    而现在,被楚熠这么问——

    楚信飞快思索几息,突然,他似想到什么,眉心微动,忖度着道:“父皇此番昏迷不醒,实在有些蹊跷,太医也验不出什么,若父皇果真如我猜测那样,是为了解开三十年前的毒,才会出此下策……相信,只要能想办法解毒,就能将父皇救醒。”

    末了,他抬眼看向楚熠,面露踌躇:“只是……父皇中的毒,只有白信嫡裔能解,为兄知道,你对沈姑娘动了真情,必不愿让她以命相换……不过也无妨,父皇既布下此局,想来也不会白白枉送性命,必会留有后手。”

    无形中,楚信把皮球又踢回到了楚熠面前。

    救,只有沈姝才能救。

    若你不愿让沈姝救,也是你决定的不救。

    “哦?”楚熠剑眉微挑,淡淡道:“我只听说,九转还魂汤只需用白信嫡裔的鲜血做药引,不会伤人性命。皇兄又怎会说出‘以命相换’这种话?”

    此时此刻,他看着楚信那张向来温润敦厚的面容,再听他口里说出来这些言辞陷阱,心底那些冷怒,早已被失望所取代。

    楚信听他有此一问,心中早已准备好腹稿。

    他肃容回答:“实不相瞒,为兄年幼时候,曾在皇祖母宫里听说,老承恩公当年在药王谷剿灭白义余孽时,搜出一个药方,名曰还魂汤。原本这还魂汤可以完全解开父皇身上的毒,只是,所有人都认为,白信并未留下血脉。”

    说到此,楚信顿了顿:“再加上,那方子太过霸道,老承恩公便不曾拿出来过。为兄得知父皇昏迷,刚从皇祖母那里求来了方子,只要沈姑娘配合,想必……定能将父皇救醒。”

    楚熠听他说到还魂汤的方子,眉心微动。

    说不心动是假的。

    毕竟当初父皇给沈姝的白信手稿和医书,被人调了包,是假的。

    有能力调包,又不会被父皇察觉的人,便只有周进喜一个。

    而能指使的动周进喜的人——

    不是眼前这位皇兄,便是仁寿宫里的太后。

    他们既能将医书和手稿作假,那么想必真的也在他们手里。

    楚熠并不担心,太子交出的方子会是假的。

    一来有暮和与沈姝在,假的药方,难以逃脱他们的眼睛。

    二来,太子此番说这么多,明显是别有它图,以楚熠对太子的了解,他既想钓鱼,便不会下假饵。

    楚熠本就手握重权,眼下在他看来,当务之急并非扳倒太子,而该是救醒父皇。

    只要父皇能苏醒,一切事情相信父皇自会定夺。

    思及此,楚熠站起身,面无表情睇着太子:“那药方便是九转还魂汤?有谁验过?可是真的?”

    楚信眸光微闪。

    “想来应该是真的。”他佯装回忆地道:“听闻当年太医院院使李唯忠,为父皇疗毒以后,也曾看过这个方子,说倘若父皇再毒发之时,或可一用,没想到这一等便是三十年……”

    楚熠打断他的话:“药方在哪儿?”

    “在我宫里。”

    太子眼眸微垂,掩下眼底一闪而逝的精光:“四弟若想要,我即刻派人回去拿,送到四弟府上,可好?”

    楚熠深深看他一眼,淡淡地道:“倘若敢骗我,你知道后果。”

    说完这话,他转身大步走出了太庙。

    太子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勾起极冷的弧度。

    待到楚熠的身影走远,禄公公躬身走进大殿,将太子从地上扶起,压低声音禀道:“李卫率已经将沈晋明押去了东郊别庄,留下来盯着县主府的人说,看见熠王身边的飞云和飞羽,进了县主府。就算沈姝不说,沈晋明被抓走的事,怕也瞒不住熠王,到时候……”

    “本宫改主意了。”楚信打断禄公公的话。

    他看着禄公公,突然问道:“你说,我那个四弟,为了心爱的女人,能做到哪种地步?”

    禄公公一怔。

    他虽不明白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也忖度着回答:“熠王殿下素来最重情义……想来……”

    “是啊,最重情义。”太子意味深长笑着道:“所以,他一定会照本宫想的那样做。”

    禄公公正想问问太子想的是什么——

    就听见太子命令道:“放了沈晋明,把那张药方,送到熠王府。”

    禄公公赶忙称是,又问:“承恩公世子被周治带去了京兆府,世子会不会……”

    “跟本宫这么久,他该知道,给本宫办事不利,要怎么办。“太子冷冷地道:“想办法遣人知会他一声,免得他想不明白。”

    禄公公应下。

    “仁寿宫那边既让人传了话,让殿下出面救世子,殿下若不出面,会不会……”

    “你不提这事,本宫都给忘了。”

    太子抬眼看向他,意有所指安排道:“听闻郡主进宫服侍皇祖母,本宫许久没见她了,你去安排一下,有些事当面聊聊,对大家都好。”

    禄公公听见这话,脑子转了几圈,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他赶忙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这话,他转身,匆匆朝殿外走去。

    *

    熠王府。

    太子楚信将药方送到熠王府的同时,飞云也将沈晋明被人带走的事,禀报给了楚熠知道。

    楚熠接过有药方的书信,并未打开,抬眸看向飞云:“确认是李少秋么?”

    “沈姑娘说是他,小人去北衙那边派人查,也查出李少秋下午时候见了个小公公,便请假出门了,至今未归。太子手里有影卫,算算时间,应该是他。”飞云回答。

    楚熠剑眉微蹙:“人呢?被带去了何处,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飞云:“北衙查到太子东郊、西郊和南郊的皇庄,下午都有异动,应该在这三座皇庄里其中一座,只是,太子皇庄守卫森严,贸然潜入怕会连累沈三少爷,是以目前尚未查出,人究竟关在何处。”

    楚熠凤眸微眯。

    “查不出不查便是,把所有影卫都叫上,兵分三路,若遇阻拦,一个不留。”他沉声命令道。

    飞云垂首应下,他想了想,又请示:“李少秋呢?他是东宫右卫率……”

    “敢动本王的人,就算他是禁军头领,都格杀勿论。”楚熠淡淡说道。

    待到飞云离开,楚熠终于有时间打开太子命人送来的信。

    当他抽出里面的药方,看到药方里面的内容,脸色骤然一变。

    他腾地站起身,对着身边的淮安吩咐道:“备马,我要去京兆府一趟。”

第297章 死期已至

    京兆府。

    紧邻府衙后头的一个独门小院,被衙役们重重把守着,戒备十分森严。

    周治站在上房里,看着从方才到现在,一直阖目端坐在椅子上的承恩公世子萧敬成。

    他似笑非笑劝道:“世子爷,依下官看,您就别藏着掖着了,如今密道之事已经传遍整个京城,街头巷尾都在盛传……太子殿下是毒杀皇上和熠王殿下的幕后指使。”

    “如今太子殿下和太后娘娘都自身难保,您是知道熠王殿下的性子的,若您能吐露实情,协助京兆府和北衙,把案子破了,将皇上昏迷之毒解了,也算将功折罪。”

    “盛传?折罪?”萧敬成并未睁眼,冷笑道:“无凭无据,盛传又有何用?本世子何罪之有?熠王再厉害,难不成要空口定罪么?这满朝文武就算瞎了你们几个,还有许多人擦亮眼睛看着呢。周大人自来以纯臣自居,怎么现在就倒戈到熠王那边了?”

    “下官自然是为皇上办事的。”周治淡笑回答:“不瞒世子爷,皇上昏迷前的两日,还曾给下官一道密旨,让下官全力配合熠王殿下查案。”

    “想是皇上早就有所怀疑……如今对下官来说,帮助熠王,便是效忠皇上,相信熠王殿下早晚都能解开皇上的毒,等皇上醒来,世子爷和承恩公府……又该如何?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世子爷还是要多掂量掂量。”

    萧敬成听见这话,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看着周治,唇角弯起一抹似笑又似嘲弄的弧度,重又闭上了眼睛。

    虽嘴上未说,神色间却对“皇帝醒来”这件事,嘲弄颇深。

    周治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不气馁。

    “世子爷没想明白,就好生在这京兆府想想,一日想不明白,便想两日,两日不行就想四日,下官府里这间院子,风水不错,饭食也不错,世子爷可以慢慢想。”

    “周治,你一个小小京兆尹,胆敢囚禁本世子?”萧敬成厉声质问。

    周治笑着回答:“世子爷错怪下官了,如今非常时期,下官请世子爷来府衙协助下官救治皇上,那是为了皇上的龙体,怎能是囚禁呢?世子爷也好生瞧瞧,看看这两天宫里那两位主子,会不会来看望您。”

    说完这话,周治朝萧敬成恭恭敬敬拱手,转身离开了院子。

    他走后不久,便有个衙役端了饭食进屋。

    “世子爷,这是今日的饭食,还请世子爷享用。”衙役恭谨说道。

    萧敬成双眸紧闭,无动于衷。

    衙役见状,从托盘端起一碗米饭,放到萧敬成手边,压低声音道:“东主让小人给世子爷传个话,明日东主自会履行当初允诺世子爷的事,只是……世子爷也要拿出诚意来,解了东主当前的困局才是。”

    萧敬成猛地睁开双眼,神色复杂看着衙役。

    他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

    楚熠抵达京兆府,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他算算时间,与当初沈姝估算的时间,已经差不了多久。

    因此,楚熠在府衙里与周治寒暄两句,便提出要去后衙亲审承恩公世子。

    周治将楚熠请进院子,一路上把先前与萧敬成的话,如实告诉给楚熠知道,末了,他低声说道:“下官觉得,世子爷仿佛很是笃定陛下醒不过来。”

    楚熠眸色微深。

    “父皇醒不醒,由不得他来说。”他淡淡地道。

    周治躬身称是,将楚熠引至上房,亲自在门外守着。

    楚熠大步走进屋子,也不废话,直接从袖中拿出方才太子送到府上的药方,递到萧敬成面前。

    “本王从东宫密道里得了这张药方,是真还是假?”

    萧敬成双眸紧阖,明明听见熠王的话,却没有半分要回答的意思。

    楚熠冷冷睇着他:“若你说出实情,我便放你离开。”

    这话终于让萧敬成睁开了双眼。

    他垂眸,看见药方的内容,身形明显一震。

    只是随即,萧敬成下意识回答:“假的。”

    楚熠凤眸微眯。

    人的第一反应骗不了人。

    萧敬成看见这药方第一眼的反应,明显是见过这张方子。

    而且,从方才周治的话里能听得出来,萧敬成不愿让父皇清醒。

    两厢结合,楚熠便能认定,这张方子必然不假,萧敬成说了谎话。

    他一想到先前沈姝说的,萧敬成阳寿将终之事。

    萧敬成是承恩公世子,在实证未抓到手里之前,若他死在京兆府,对于楚熠和周治而言,都将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思及此,楚熠将药方拢回袖袋里,淡淡道:“本王暂且信你一次,你走吧。”

    萧敬成抬眸看向他,眼底一闪而过几抹诧异之色。

    他没想到,楚熠会这么轻易相信他的话。

    更没想到,自己竟会这么轻易便能从京兆府离开。

    萧敬成腾地站起身,不发一言抬脚就往门外走。

    他刚出房门,就看见京兆尹周治脸上难掩诧异之色。

    萧敬成想到不久以前,周治对他说过的那些“一日不成,就想两日”的话。

    他顿住脚,对着周治嘲弄一笑:“教周大人失望了,你这院子确实不错,还是……留给自己用吧。”

    说完这话,萧敬成冷哼一声,抬脚便往府衙外头走去。

    然而,他刚走出府衙的大门——

    冷不丁便看见先前给他送饭的那个衙役,就站在府衙门口的石狮旁。

    衙役眼神凉凉,朝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萧敬成后脊一寒。

    他立时想到,倘若就这样出了京兆府,他若不能为太子解困,太子便不会再履行先前对他的承诺……

    思及此,萧敬成顿住脚步,闭了闭眼。

    而后,他咬牙转身,对着京兆府的大门,高声痛骂道:“楚熠、周治!你们置皇上性命于不顾,想利用本世子构陷东宫,夺嫡篡位,本世子对朝廷、对皇上、对太子的忠心可昭日月,今日,本世子愿以死明志,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说完这话,他卯足全身力气,对准京兆府门前的石狮,狠狠撞了上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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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命不久矣介绍:
沈四姑娘佛堂跌了一跤,醒来后发现自己多了个能力——能看见将死之人,还剩多少阳寿……大周朝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大杀四方的熠王殿下,却是个“短命鬼”沈姝重生以后,救了他无数次。第一次,嫌他死的不是地方。第二次,嫌他死的不是时候。第三次,嫌他死了以后太麻烦。……世人皆道沈姝是个克父克母克兄的天煞孤星。却是楚熠的命。已完结百万长篇《矜荣》(封面底图:白岫,已获授权)本王命不久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本王命不久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本王命不久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