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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者晨雷     帝国星穹txt下载     帝国星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二章 相认

    元珉之还有些举棋不定,余光却瞄见转角灯火通明之处,转过几个人来,中间被簇拥着的人莫名地给他一种熟悉感。

    他小声与魏林嘀咕着:“那孩子,怎的那么像我家婵儿?”

    也不怪他不敢认,只因他印象中的女儿长期被他养父一家人欺负,性子上是带着些怯懦的,另加上常年吃不饱饭,人也显得干瘦。

    而眼前这个女郎,眉眼之间无一处不精致。

    还有那通身的气度,隐能见几分高远风致。

    他想,若真是他女儿,那该多好。

    可惜,他那孩子尚在千里之外,如今也不知过得好是不好。

    想到此,元珉之更显得意兴阑珊,对那马也失了兴趣。

    “只给十两,多一文都不要。”

    此时元令辰已离得近了,那马贩自也发现了她,直接撇开了他们,转而和元令辰说起了话:“您可算来了,我险些都以为您不来了。”

    因元珉之与魏林还未走,他也怕被拆穿尴尬,便提前打了铺垫。

    好叫人知道,他找下个买家并非是有意。

    元令辰也看透了他的心思,其实在银货两讫之前,这马贩要另寻买主,她也是不能说什么的。

    但这不代表她会认可马贩这种货许两家的行为。

    “说好的两刻钟,我似乎并未来迟。”

    说着看了眼另两人,这个地方,正是灯火阑珊之处,看人的样貌并不十分清晰。

    只魏林与她相熟,她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更不提,在她走近之前,他就已经对她使了好几个眼色。

    故而也猜到,他身边那人,极有可能是她那个爹了。

    不过碍于眼前人多嘴杂,她倒没贸然上前相认。

    此时元宝珠并未跟来,除了钱洄,另几人也不知元珉之的真实身份。

    故而,元珉之除了有得知那马早有人定下的尴尬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的情绪。

    只看着元令辰与马贩交涉:“三十斗粟米,尽数在此,就此银货两讫吧。”

    马贩收了粟米,就将小马牵了出来,由钱洄接过了。

    正要走时,元令辰脚步一顿,她其实也没想到,此时能遇上元珉之,而他显然是没认出她,她若贸贸然上去认爹,那场面,想也知道十分尴尬了,可她也不能当做没看到。

    为难之际,魏林已极有默契地凑了上来:“小女郎,在下对养马尚有几分心得,不知是否有这荣幸瞧一瞧这马?”

    元令辰顺势应了:“当然,二位想看便来看吧。”

    元珉之从未见过魏林有这样唐突的时候,可他对眼前这个与自家女儿长得极像的小女娃也有几分好感,想着将人送回去,省得让她家里亲人担心。

    心里又不免想起了自家女儿,一路上还有些心不在焉。

    只有魏林与元令辰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

    其中有一些魏林有意透出来的话,便如那马贩来历。

    西行途中的马贩,都非等闲之辈,不仅背靠着权贵,其家资更是深不可测。

    荆城之中最大的马贩姓陈,历年来往来西域与中原,贩卖的马匹不计其数,过程中自会有不少病马,残马,对于陈家来说,这些损耗与贩马能得的暴利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也就不至于拿这些病马出来以次充好,坑害外行。

    “你的意思是,那马贩并非是陈家马场的人?”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陈家家大业大,有些事,也根本不用自己出面。”

    “也就是说那马贩身后的靠山还是陈家人,但陈家的当家人却未必知道?”

    此时一行人已进了偏僻的小巷,远离了喧闹的街市。

    魏林这才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这匹马是纯正的汗血马,其价值不可估量,那马贩也不一定知道其真正价值,我担心这马的来路有些问题。”

    真正的汗血宝马千金不换,即便是匹病马,也并非区区一二十两银子能换来的。

    元令辰细细回想先前与那马贩交谈的话。

    “方才他信誓旦旦地说这马是汗血宝马,十分不俗,莫非也是吹嘘之词?”

    魏林似笑非笑道:“那马贩在荆城卖马有段时日了,逢人便说自己的马是汗血宝马,每一匹都价值千金。”

    “难怪,那么容易就松了口。”元令辰有些恍然:“只这样一来,我们若将这马治好了,按陈家的势力,会不会因此不认账?”

    “这就是我要提醒你的。”

    陈氏虽说要早睡,可孙女还未回家,也无心睡眠,便带着元宝珠坐在正屋里说着话,那油灯有些昏暗,又时而有风拂过,火苗左摇右摆,衬得灯光忽明忽暗。

    陈氏刚挑了下灯芯,就听着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其实有一道声音,极为熟悉,她忍不住出了门。

    见着一行六人外带一匹马进了院子,此时月光被云层挡住,唯有元令辰手中一盏灯照着路,陈氏又有些眼花,因而并未看清,多出来的两人到底是谁。

    待进了屋,当先反应过来的便是元珉之。

    陈氏与元宝珠并肩站着,她们二人虽有变化,但没有元令辰那样大,加上两人站在一处,他一眼便认出来了。

    不过心里是极为震惊的:“族伯母?宝珠?”他又将头转向元令辰,满脸不可置信,想到自己的猜测,手都高兴得颤抖:“婵儿?”

    他还不知自家已和元锦宁断了亲,此时虽知陈氏是她亲娘,碍于规矩,也只能喊她伯母。

    元令辰见他已认出来了,便笑了笑,喊了声:“爹。”

    在外面不好相认,但在进门时,她已斟酌着如何与元珉之相认了。

    若不然,也不会在夜里将人请进门。

    陈氏见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喊自己伯母,只一想便想到是元珉之,她此时也没心思解释断亲那事,上前一把抓住元珉之的双臂,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你是珉之?”

    元珉之其实一直都记着陈氏的,也知道,当初自己过继出去,是因闹了饥荒,担心他在家反而不能活下来。

    才将自己托付给了金氏,而在金氏在世的几年,他的确是享了不少福。

    即便金氏去世,阴氏进门,他受尽了委屈,还有他爹娘暗中接济他。

第二百零三章 夜话

    所以对于自己亲生爹娘,元珉之是极为挂念的,总归比之元锦宁与阴氏,他是更记挂自己亲生爹娘的。

    此时见着陈氏,也不由得红了眼睛:“你们怎会来此?可是家中出了变故?”

    问及此,他心中一急,左右看看不见沈氏,不由得更急。

    陈氏忙将他安抚住了:“你别急,家中一切都好。”

    她将元珉之拉到一旁坐下,让元宝珠去内院请沈氏来,之后才细细说起他离去之后的事情。

    待听到自己妻儿在他走后受尽了委屈时,元珉之心疼得都落了泪。

    “当初我掩人耳目,北上投军,就是想要摆脱那一家人的掌控,让妻儿能过上好日子,可我想不到,他们竟狠心至此,婵儿还那么小,他们怎么下的了手?”

    他以手握拳,狠狠捶了捶桌子。

    陈氏感同身受,也红了眼睛,但又不忘宽慰:“也是幸好婵儿命大,捡回了一条命,后来在族中的干涉下,你们一家才和他们断了亲,这才回了自家。”

    听到这里,元珉之又觉得痛快:“这亲断得好。”

    当初他是早有意断亲,只在外人眼里,元锦宁与阴氏即便待他不好,毕竟有养育之恩,若他主动脱离,少不得要被扣个不孝之名。

    他自己有这污名倒不在意,却不想让妻儿背负那些不该她们背负的流言。

    他若早知自己走后妻儿要受那等委屈,也该将一切处理妥当才离家的。

    “这事是我思虑不周,让你们受委屈了。”

    这话是对元令辰说的,她见元珉之愧疚是出于真心,笑了笑:“那都过去了。”

    元珉之见她懂事,更觉难过:“爹给你准备了不少东西,明日一早就带你去挑一挑,只要你喜欢的,都给你。”

    他不知该如何弥补,只想将自己认为好的,尽数捧到女儿面前,好弥补几分因自己疏忽造成的伤害。

    元令辰并未拒绝:“爹可要说话算数。”

    元珉之见她果然高兴,心里松了口气,连连道:“算数,算数。”

    说完他又回头真心实意地谢了陈氏:“我离家将近两年,婵儿就有那样大的变化,让爹娘费心了。”

    他是了解沈氏身份的,知道她懂诗书,明礼仪,女儿的教养定然少不了她的功劳。

    但陈氏是长辈,元珉之又深知婆媳难处,言语之间便将陈氏高高捧起,对沈氏的感激却是放在了心里。

    却不知陈氏丝毫不居功:“婵儿的教养,有沈氏之功,另还有她福缘深厚的缘故,我们也并未做什么,反倒是沾了她不少的光。”

    这话是出自真心,若没有孙女,他们哪里能有这样的日子,恐怕早在旱情开始时就陷入了困境。

    她有意让元珉之知道孙女的好,并不想将那等功劳据为己有。

    至于仙君转世的身份,她暂时没想提起,觉得才刚相认,直接说出来冲击太大,只能让儿子往后慢慢接受。

    毕竟没有女儿落水一事,要她相信孙女星君转世,也是有些困难的。

    便是族中人,也是在一件件事情的铺垫下才深信不疑的。

    元珉之并未探究话中的深意,继续问道:“那你们怎会来了荆城?”

    陈氏先看了眼元令辰,说了钱洄的事:“……如今族中跟着钱朝奉种香蕈,积攒了一些家底,那次刚好钱朝奉商队要北上,我们便厚颜跟来了。”

    元珉之知道拥有商队的商人都不容小觑,特别是如今的泺水守卫严格,轻易也渡不了河。

    这个商队既然能过来这里,想来也是颇有人脉,得知他在荆县应当也是情理之中,便不再继续问这个问题。

    “方才我见着婵儿出手就是三石米粮,这都是种香蕈得的?”

    那样一匹一脚踏进鬼门关的马,便是他自己都舍不得,家里人却是眼睛都不眨地买下来了。

    他倒没有心疼银钱,他那些银钱赚来也是给妻儿用的,只要她们高兴,便是散尽家财都是值得的。

    “婵儿说,那都是给你准备的,说你上战场,需有一匹好马,难得遇上了,无论如何都得赌上一把。”

    元珉之一听,心里感动到发颤。

    想着如今的米粮那样珍贵,女儿却还想着拿去换马。

    可他却没那本事,如今只能龟缩在边陲小城。

    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妻儿。

    这时,原本被陈氏叫去内院找人的元宝珠回来了,身后跟着沈氏。

    元珉之已豁然起身:“阿婙。”

    沈氏快走几步,到了元珉之面前,不由得落了泪。

    “珉之。”

    元珉之情难自禁,顾不得被人看到,直接伸手将沈氏揽入了怀中。

    过了一会儿,才不舍地松开:“你受苦了。”

    当初在元锦宁名下,他吃尽了苦头,便起了出去闯一闯的心思。

    自那之后,沈氏教他读书识字,不仅学典籍经义,还有兵法谋略。

    十年光阴成就了如今的元珉之。

    若非沈氏,他不可能投军两年,就位居四品官位。

    他若只是个目不识丁的莽夫,根本爬不到那么高。

    对于沈氏,他是既爱重又敬佩的,所以即便有不少人对他示好,他也只惦记着家中的糟糠之妻。

    他知道,别人可以飞黄腾达不认发妻,他却不能。

    这一夜注定无眠,元珉之与沈氏相认,有太多话想说,陈氏便将孩子抱去了他们房里。

    给这对夫妻足够的时间去叙旧。

    洗漱时,沈氏给元珉之端来了水,抿嘴笑道:“你原先是素来不邋遢的,如今进了军中怎的成了这副模样,我险些都认不出你了。”

    “这不是没法子,才想着遮掩一番。”

    沈氏恍然想到女儿无意间提到的事:“只这恐怕并无太大用处吧?”

    元珉之样貌不俗,有谋略,有胆识,升迁之路极为平顺,这样的人自然是某些人眼里的香饽饽。

    纵然知道他有妻有女,也免不了有人打他主意。

    人家若铁了心要联姻,即便是毁了容都不会在意的。

    话说到这里,元珉之也无意瞒她,将上峰那事如实说了,随后解释道:“那位女郎,本是看中了我皮相,她那外祖,与靖王妃沾亲带故,在军中本就跋扈,我若要重回前线,至少也要等那人歇了那心思。”

第二百零四章 是毒不是病

    沈氏其实能猜到,事情并非是元珉之说的那么容易。

    她也曾生在簪缨之家,对于某些权贵的行事风格,也是知之甚详。

    便如元珉之招惹的那家人,既然已开始打压他,便不会再给他翻身的机会,否则对那家人来说,也是个麻烦。

    除非他们能找到一个能压制得住那家人的靠山。

    否则再要出头,难上加难。

    沈氏眼底闪过一抹忧虑,她其实知道,自家女儿背后也有一个了不得的靠山。

    但此时此刻,却不知从何处说起,而且,她能感觉得到,女儿对那人颇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

    她总也不能为了自家富贵,违背了她的意愿,便轻叹一声,将那话咽回了肚里。

    另一边元令辰并未回房,而是与魏林钱洄一道去看了那马。

    也不知是不是还记恨元令辰方才那一眼,一见着她,这马便又要开始撅蹄子。

    自回家后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禾山见状,冲它凶狠地呲了呲牙。

    顿时就见它消停了,甚至还乖顺地垂下头屈膝跪在了地上。

    这下便是魏林都惊了:“这东西竟然还怕禾山?”

    眼前这马虽不大,但看着就性情刚烈不好驯服,本以为要花不少时间才能让它臣服,不想只和禾山打了个照面,便服了软。

    “许是与禾山投缘吧。”元令辰笑了笑,将死死巴着她双腿的禾山抱在了怀里。

    “这么久不见,我瞧着它也并未长大多少,莫不是长不大了吧?”

    这话也不知哪里惹到了禾山,它再次掀了掀嘴皮,元令辰一手给它顺着毛,没一会,便见它颇为惬意地打起了瞌睡。

    钱洄蹲下身,查看了地上一滩呕吐物,对着元令辰道:“这马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

    “这毒的症状看似与生了病一样,但只要这药一停,很快就能恢复。”

    元令辰神色一凝:“是陈家内斗?”

    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到其他原因了,毕竟他们初来乍到,也不曾得罪过其他人,总不能是针对他们来的。

    那就只能是陈家内部的事了。

    待魏林点头,元令辰继续问道:“你知道多少陈家的事?”

    虽说祸起于陈家内部,但这马到了她手上,难保不会牵扯上他们。

    尽快了解陈家的情况,也好提早有了应对之策。

    此时在场的也就他们三人,魏林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了。

    “陈家老爷子陈敏中早年行商时伤过身,名下统共就两房人,长子陈昱宁,为偏房刘氏所出,次子陈昱玄,嫡妻韦氏所出……”

    说到这里,魏林顿了顿,元令辰心里有了些猜测。

    “先说说这刘氏与韦氏。”照理说,底蕴越深厚的人家,对于族中子弟的规矩就越严苛。

    在嫡妻之前,几乎不可能会允许妾室生下长子,这是乱了规矩。

    可在陈家,偏偏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陈家家规,在接管家产之前,继承者都要亲身前往西域一行,陈敏中第一次前往西域时,曾在途中遭到劫匪伏击,被一女子舍命相救,彼时陈敏中亲口许诺了正妻名分,只不过陈家早年就已给他定下一门亲事,其中牵扯到各方利益,最后他还是迎娶了韦氏,却默许了刘氏生下了长子……”

    “陈敏中给刘氏许诺名分时,应是知道自己已有婚约在身的吧。”

    在明知自己有婚约的前提下,仍是给刘氏许了正妻名分,最后却又食言,恐怕那刘氏未必甘心。而韦氏,本就是明媒正娶回来,怕也不甘忍受那等羞辱。

    魏林点点头:“陈家的妻妾之争在整个荆县都不是秘密,只需稍加打听,便能有无数种说辞。”

    翌日一早,还未等他们去查探个中缘由,陈家丢失了汗血宝马一事,便已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元令辰得知消息的时候,几乎是很快就确定了,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系统有些愧疚:“宿主,这次是我大意了,我本来想着这马错过了可惜。”

    因为那马的症状与生病极为相似,它便没有进一步查探,一时疏忽让它宿主不小心进了有心人的局中。

    若非钱洄细心,察觉到了不对劲,恐怕等到事发,他们才会知道,这事不简单。

    元令辰早知这系统的不靠谱,这时也没有生气的意思:“这也不能怪你,汗血宝马千金不换,我即便早知道这事是个局,说不定也会心甘情愿入了这局中的。”

    她也不是没有底气,只能任由人算计的,这事掰扯到最后,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

    “宿主,你有对策了吗?”

    “先叫钱洄查探清楚吧,我至少也得先知道,到底是谁算计了这一切。”

    元珉之晨起时神清气爽地出了门,没一会儿,便黑着脸回来了。

    见到了内院仔细照顾小马的元令辰,心里的愧疚都快溢出来了,他都听说了,这马流落在外只是个意外,按陈家的行事风格,是定然不甘心,这么一匹宝马落在外人手里的。

    定然会想尽办法,使尽手段将马要回去。

    他们便只能吃了这哑巴亏,毕竟陈家身后势力很大,大到他这个四品武官都要退避三舍的地步,不说是他,便是他得罪的上峰,都不一定敢和陈家起正面冲突。

    这事除了他们服软,也没有其他法子。

    这样想着,元珉之便更加愧疚,只觉得是自己太过无能。

    “婵儿。”他的声音干涩:“你吃了朝食没有?”

    他想说这马你不要费心照顾了,即便救回来,也不会属于我们。

    “爹,我吃过朝食了。”元令辰回过头,见着他有些泛红的眼睛,便知他是想多了。

    心里想着自家的爹这样脆弱,是不是该让他知道,他女儿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弱小?

    但是直接挑明,也不知会不会吓到他?

    “你可曾听说了外面的传言?”元珉之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打击到自家孩子。

    “您说的是,陈家失窃了汗血宝马的事吗?”

    “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竟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元珉之都快急死了:“你可知他们查到这马的下落会如何?”

第二百零五章 陈家旧事

    “不过就是将我们当成贼子的同伙而已。”

    元令辰笑了笑,犹如春风拂面般,竟让元珉之原本焦灼的心都平复了许多。

    但很快,他又想到事情的严重性,神色严肃起来。

    “陈家的势力深不可测,若真将我们当成偷马的贼子,恐怕我们全家都要遭了难。”

    元令辰仍是从容不迫地喂马,不动声色地将钱洄配的药混了进去。

    既然知道这事是个圈套,便只能让这马再多受几日委屈,否则等人上了门,见了这马好得这么快,便又有其他的说道。

    这种明摆着的把柄,她可不会给他们。

    做完这一切,才回头对元珉之解释。

    “我们在来的路上遇上了一位先生,他说与我投缘,给了我一块牌子,说是有这块牌子在,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我,就是不知陈家会不会给这位先生面子。”

    这马不论如何都是她光明正大买回来的,她若真的只是个普通人,那随便陈家怎么扣罪名都只能咬牙认了。

    只她并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性子。

    其实在这件事上她可以有别的办法脱身,但见着自己的爹这样担忧的样子,便决定速战速决,将这事给压下去,否则没完没了地纠缠,还让自己家人担惊受怕的。

    而且,这样做,也是给她爹透个底,她并非是那等无能的。

    这样的选择,也是基于元珉之的对家人的一片爱护之心。

    只因昨夜,魏林与她说了许多关于元珉之的事情,包括他平日里省吃俭用,只为了给她多攒些嫁妆的事。

    还有每次提到她和她娘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想念。

    “婵儿,你与那位毕竟是萍水相逢,他未必肯为了我们得罪陈家呢。”

    元珉之怕打击到女儿,尽量说得委婉。

    “可是他说,他很厉害,连靖王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元珉之更加不信,想着自家女儿莫非是遇上了骗子?

    元令辰见状,自袖中取出一块牌子:“对了,他说他叫宋青权。”

    见到牌子的时候,元珉之有些傻眼了,他曾经有幸见过青权先生一面,也知道这牌子与他腰间悬挂的那块一模一样。

    可青权先生素来不与人亲近,哪能是那等与人一见如故的人?

    “婵儿啊,不是爹不信你,可那毕竟是青权先生,如今冒充他的人可不少。”

    元令辰料到他不信,便将牌子递给了他:“听说这牌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您若不信,一试便知。”

    元珉之将信将疑,果真将这牌子拿去,折腾了半个时辰,也没在牌子上留下一道痕迹。

    他将牌子还给元令辰,与有荣焉地夸她:“果真是青权先生之物……我们家婵儿可真厉害。”

    说完又有种莫名的失落感,想着自己太无能,护不住女儿,只能让她依靠外人。

    可转念想想,若没有旁人相助,此番他们恐怕还要惹上麻烦,便又觉得这是件好事。

    他满脑子都想着女儿,甚至不曾考虑,有宋青权在,他要回前线,只需人家一句话。

    更不曾想过,有宋青权作为靠山,他的升迁之路将会比从前更为顺利。

    钱洄来的时候,只见到元令辰一人,便将自己调查出来的事如实说了。

    “那马贩是陈家庶长子的人,因刘氏出身普通,没有韦氏那样丰厚的嫁妆,只能靠着陈敏中的宠爱度日,如今色衰爱弛,便起了贩卖病马的念头,虽不能获暴利,但日积月累,也有不少银钱。”

    “那汗血宝马又是怎么回事?”

    “人性贪婪,他们贩卖了病马,便不满足于此了,有一次无意间得了那种药,能让好马变成病马,便起意私下弄出马场,卖给相熟的买家,不过,汗血宝马金贵,陈家马场也不是回回都有的,他们还不敢伸手。”

    “是韦氏?”

    钱洄笑了笑:“那药也是韦氏给他们准备的。”

    西域那边对汗血宝马看管严格,轻易不会同意外流。

    即便有,也多是骟过的公马,前朝曾有帝王用纯金打造了一匹与真马同样大小的金马,前去换取种马,都被言辞拒绝了。

    此后也不曾有人成功换到过种马。

    陈家虽与西域常有往来,但汗血马也不是想要就能有的,前一次得到汗血马,还是五年前的事。

    “韦氏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娘家也是世代与西域通商,如今陈家贩马行走的商道本是韦氏娘家打通的。”

    “韦家竟然肯分享?”

    打通商道并非是开山填海去造一条路,而是要将沿途各方势力都打点妥当,能让他们不使绊子,甚至于在关键时刻能提供一些帮助。

    自荆城以西直到西域,途径数千里,经过的势力都不知有多少,韦家能打通这条商道,恐怕不仅仅是几代人能够做成的。

    “这是当初韦氏的嫁妆之一,也是因此,陈家才不肯放弃与韦家的联姻。”

    “能将商道作为嫁妆与陈家共享,韦氏在出阁前定然是受尽了宠爱,那当初刘氏的事,韦家应当不知情吧?”

    “被陈家瞒了下来,而且,据我所知,在刘氏之前,韦氏曾经怀过一胎,却因意外落了胎,还是个成了型的男胎,自那之后便伤了身子,将养了好些年才好,这才让刘氏提前产下了长子。”

    “她落胎一事,真是意外?”

    “据韦氏身边的人所传,是被刘氏所害。”

    “此事若是当真,也怪不得韦氏如此报复了。”

    陈家得了汗血宝马的事,原先定当是被封锁了消息,只他们走的是韦家的商道,韦氏要提前得知消息并不难。

    所以在这匹马到荆城之前,她就已经设下了这个圈套,只等着刘氏钻进去。

    说到这里,她倒没有对韦氏产生恶感,同为女子,她虽不曾有过孩子,但被人欺到头上,若还不给予反击,未免太窝囊了些。

    “我想我们或许该找机会见一见韦氏。”

    她无意与陈家交恶,总归韦氏原先也并非是刻意针对她,若能与她达成交易,对双方都没有坏处。

    至于刘氏,从钱洄调查出来的消息看,不是一个值得合作的人。

第二百零六章 韦氏

    陈家后宅,一处精巧的院落内。

    入目只见满院的姹紫嫣红,在将入冬的时节,犹显难得。

    院落中的人却无心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各司其职,无声而有序。

    这院落的主人是一个略有些丰腴的妇人,样貌很是年轻,也只有相熟的人才知,这妇人已年近四旬。

    此时她正手捧着茶碗,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汤,举手投足间,隐能见着几分大家的气度。

    她的面前,正恭敬地立着一个妇人,不卑不亢地回着话。

    “这消息已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一切证据也都指向流云阁的那位,只家主念着旧情,似乎没有大张旗鼓的意思,一心要将此事压下来。”

    “不怕他掩人耳目,还怕他太大张旗鼓。”

    韦氏放下茶碗,神色从容,仿佛这个消息早在意料之中,勾不起丝毫情绪。

    只熟知她的人知道,她的心里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那可是要查一查,到底是何人买去了那马?”

    刘氏出货的几条路子,他们都是清楚的,也知道那马最终去了哪个马贩那里。

    但马卖出的那日,他们并没有使人盯梢,目前也不知,这马到底去向了何方。

    这也是她不解的,毕竟汗血马珍贵,即便以此为饵,也不好自此不闻不问。

    “这事无需我们去查,总归马还在城里,插上翅膀都飞不出去。”

    她根本不想知道到底是谁买了马去,在这件事上,她不能太过积极,虽然也不能不管,但派出去的人也只是例行公事般查探一番,根本不曾派出她真正的势力。

    一则,是示人以弱。

    二则,如今还不是将马寻回来的最好时机,毕竟那药效没那么快过,此时寻回来,也只是给了刘氏脱罪的理由,到时她只需推脱一句,那马的确是生了重病,她们也是阴差阳错弄错了。

    按照陈敏中偏心的性子,说不得真会将此事遮掩了过去。

    再过几日又不一样,那马已真正痊愈,再要说是重病,可就站不住脚了。

    回话的妇人领会了她的意思:“那奴婢便叫人暗中把守住出城的各个要道,万一马出了城也能及时拦下来。”

    “他们若真有这个本事弄出城外,便无需追查。”

    她们谈话时本是摒退了左右的,只没一会儿,自外面跑进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来,眉目十分清秀,唇红齿白的,进门就往韦氏身上扑:“娘,我回来了。”

    韦氏见着眼前这宝贝疙瘩,不仅不高兴,反而大惊:“你怎的回来了?不是叫你留在外祖家吗?”

    “我想娘了,就回来了。”

    “那你外祖母呢,你回来可有问过她?”

    “外祖母身子不适,我与舅母说了。”

    韦氏伸手将他揽住,心中忧虑,她谋划的那事生怕波及到孩子,特意将他送去了娘家,还给她娘去了封信,让她无论如何多留些日子。

    却是想不到,还是没拦住。

    “在外祖家一切可好?”

    “都好,我还胖了一圈。”说罢有些懊恼了捏了捏自己的脸,显然是对如今的身形不是十分满意。

    韦氏失笑,轻声细语地问起了娘家的事情,只陈昱玄某些事也是一知半解,只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再问也就不明白了。

    只说了会话,韦氏见他有些困顿,便让人将他带去休息。

    又与手下的妇人商议起来。

    那妇人见着陈昱玄的背影,有些担忧地对韦氏道:“小郎他天真不谙世事,长此以往,也并非是好事。”

    这话韦氏如何不明白,她沉默起身,踱步至窗台边,看着满院的姹紫嫣红,缓缓开口:“我又何尝不知,只我膝下也就玄儿一个亲子,又是苦求多年得之不易,我总希望他能一生平安顺遂,不想他沾染上后宅的阴私。”

    “只身在陈家,有太多不得已,您也不能为他谋划一生,总也该教他些防人之心。”

    “玄儿天性纯善,生来不善阴谋算计,我打算给他择一门得力的妻室,也是给他一份助力。”

    “您最近时常让小郎长居于韦家,莫非是看中了韦家的女郎?”

    韦氏点点头:“我让他长居娘家,主要还是防着有心人算计,不过,我也的确是看中了兄长家的幼女,她是素来聪慧的,又十分受宠,娶了她,才能让我没了后顾之忧。”

    十八年前,明明是刘氏下毒手谋害于她,害她落胎伤了身,陈敏中还是坚信她的宠妾不会做出那等恶毒的事情。

    他将一切证据通通抹除,只对外宣称是她自己不慎落了胎。

    自那时起,她的心就死了,她爹娘兄长本是要她和离回家,只她知道,刘氏是以贵妻身份进的门,她前脚和离,后脚陈敏中便能做出将妾室扶正的事。

    她怎能甘心让他们如了愿,偏要占着正室的名分,偏要让刘氏低她一等。

    这么多年,一步步蚕食陈敏中对刘氏的信任,汗血宝马一事,是她给刘氏安排的最后一个局。

    ……

    元令辰这边还未找上韦氏,又得了一个消息。

    她面前摆了不少东西,是元珉之自他的宝库中取来的,献宝一般地般进了她的院中,都是他数次立功上面赏赐的东西,不说有多珍贵,也多是难得一见的。

    元令辰对这些东西兴趣并不大,但见着元珉之一脸求夸的表情,还是很给面子地捧了场。

    钱洄便是在此时进了门,也不避着元珉之,直言道:“靖王来了。”

    元珉之十分惊讶:“靖王来了,我竟不曾收到消息。”

    其实这一日的相处,已让他对钱洄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无法理解,家人口中的大商人,为何要借住他们家,对着自家女儿为何这般恭敬。

    这样的主次颠倒让他十分想不明白,本是想找机会问一问女儿,只还未开口,就又听到了这样的消息,这让他顾不得询问其他,一心琢磨起靖王的来意。

    倒是元令辰,面上露出些了然的神色。

    这一日下来,时常有消息传到她的耳中,也让她知道了陈家的某些动作,一直都是风声大雨点小,这其中应当是被人刻意压了下来。

第二百零七章 胡椒

    而这显然不符合韦氏的设想,她定然是要想方设法将这事往大了闹的。

    有什么威力能比靖王亲至更大呢?

    元珉之已坐不住了,正要出门,就见魏林也匆匆来了,显然也是得知了消息。

    “元叔,我得了消息,靖王正往荆城赶来,预计明日就要到了。”

    元珉之看看天色,已近傍晚,便对着元令辰道:“婵儿,原本说好多陪你们两日,恐怕要食言了……”

    “爹,您去吧,靖王来荆城,对您也许是一个机会。”

    元珉之点点头,又出门与其他人告了别,匆匆出了城。

    屋里只剩下钱洄时,元令辰出言问道:“靖王是为了马而来?”

    “来意不明,不过不排除这种可能。”

    元令辰看了眼后院的方向,按钱洄先前查探到的消息,刘氏出货的路子不止一条,马贩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多是出些不起眼的货,真正的好货是直接与买主交易的。

    此时陈家查探的方向都是在另外几条路子上,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汗血宝马会出现在荆城的夜市中。

    其中若再有有心人稍加误导,那么短时间内,他们恐怕还找不到她头上。

    过几日,待这马痊愈,再被发现,那么刘氏私下买卖汗血宝马一事便解释不清了。

    因为旁人看到的只是一匹健康的马,并不曾见到病态,这样的铁证摆在面前,即便陈敏中相信又如何?

    陈家可不止是陈敏中一个人的陈家,这样一个伤害到全族人利益的继承者,陈家定然不会接受。

    那么素来仁厚的陈昱玄便会进入陈家人的视线中。

    “在如今这个时候,靖王不论来意如何,都容易让人自乱阵脚,陈昱玄恐怕要有危险……”

    韦氏此举并非是完全针对刘氏,最主要的还是指向了那位即将成年的庶长子。

    按钱洄所说,陈敏中私下曾以幼子年幼懦弱为由,提议让年长的长子暂时接管家业,待幼子成年,再行交接。

    这其中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因为没有哪家是会让庶出长子给嫡子代管家产的。

    这种**裸的算计,本该为人不耻。

    只是陈家那位嫡出幼子在外名声总是伴着木讷,懦弱诸如此类的话。

    而那位庶长子却是时常能得陈敏中的当众夸赞,这其中有多少水分自是不知,但庶长子的名声无疑是比嫡子要来的好。

    所以陈敏中的要求,还真有不少人附和。

    韦氏应当也是因此,才选择在这时候给刘氏下了套子。

    原本刘氏母子有陈敏中相助,多少是有恃无恐的,可靖王一来,自然给了他们无限的压力。

    这时候,就极有可能会有人铤而走险,釜底抽薪。

    元令辰自袖中取出一封早准备好的信,递给钱洄:“将这封送到韦氏手上。”

    钱洄接过,看也不看就收入了空间器里,转眼就出了门。

    不到半个时辰,这封信就到了韦氏手中,钱洄根本没有惊动任何人,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放到了重重守卫的陈府。

    只这份手段,已能让韦氏慎重以对了。

    再加上信中的内容,更是让她露出了罕见的惧怕之色。

    韦氏连夜食都没心思吃,便悄悄出了门,直接去了信中所说的地方。

    这是一间颇为雅致的茶楼,韦氏戴着帷帽,也无人认出她的身份,只接让人引去了雅室。

    推门进去时,只见着一个十岁上下的女童,手中只一只通体雪白的狗,十分无害。

    一刹那间,她以为是自己走错了门,正要退出时,却见那女童露出一个不同寻常的神色,也不知怎么的,竟鬼使神差地进了门,还顺手将门合上了。

    元令辰站起身,同她见了一礼,称她陈夫人。

    礼数周全,却不见谄媚,也不曾有倨傲之色。

    韦氏心里本有的不虞尽数消散了:“是你找我?”

    语气还算和气,元令辰也不卖关子:“不错。”

    韦氏点点头,面露赞许之色:“短短一日功夫就能查出此事真相,很是出人意料。”

    她自认为此事还算计划得缜密,收尾也收得干净,便是陈家倾尽全力都不曾怀疑到她头上。

    眼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却能将她所有的谋划说得**不离十,这人绝对不简单,也许她的身后,有一个让陈家都无可奈何的势力在。

    韦氏便是因为想到了这点,才决定冒险来赴约的。

    她看了看周围:“你是一人前来?倒是好胆色。就不怕我杀了你灭口。”韦氏心里对这孩子越发欣赏了,一般这个年岁的孩子,即便是男孩,都极少有这样的胆色的。

    元令辰自然不会说,自己手中的禾山足以保护她,只是轻笑了笑:“您若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我也是没机会找上门来的。”

    韦氏手下那个帮她做事的人,并没有被灭口,这才让钱洄顺蔓摸瓜寻了过去,用了催眠的手段,得知了韦氏让他做的事,元令辰也是因此推断出了韦氏的全盘计划,包括靖王在内。

    其实根本不用拿出证据,她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关于韦氏此番计划写到了信中,便足够若让她心生忌惮,再提出见一面的要求,韦氏十有**会选择赴约。

    果真,才坐下没多久,就见她来了。

    “你有什么要求?”

    “我只要那匹马。”

    “你既然知道靖王将到荆城,就该知他对汗血宝马志在必得,这事我无法帮你。”

    韦氏说得坚定,元令辰也不意外她的态度。

    “我自然知道,只凭这一点无法让您冒着得罪靖王的危险帮我,不过,我也是带着诚意来的……”

    韦氏起了几分兴趣:“你就笃定,你给的东西能让我动心?”

    元令辰又笑了笑,以手沾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韦氏震惊地看了她一眼:“胡椒?”

    他们家世代与西域通商,自然知道胡椒的价值,这东西,可是能当货币用的,一两胡椒一两金。

    “你有多少?”

    “我没有胡椒。”

    韦氏皱了皱眉,有种被骗的感觉,可下一刻,又听到一道天籁之音:“但我知道如何种胡椒。”

    韦氏心里狠狠跳了跳。但她到底也是大家族出身,并非是那等见了利益就忘乎所以的。

    “你要拿种胡椒的法子换马?”

    “您说笑了,这法子可比汗血宝马金贵……”

第二百零八章 合作

    她找上韦氏,不仅仅是为了汗血宝马,主要还是看中了韦氏身后那个庞大的势力,真正的目的还在于胡椒。

    汗血宝马充其量只能是顺带的。

    韦氏也并非是那等只知内宅争斗的妇人,很快就想到了她的目的。

    “你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就是不知夫人愿是不愿?”

    “若只是一个方法就能与我合作,那这荆城之中能与我合作之人都不知有多少了。”

    “听闻韦家在介南也有庄子,专种胡椒,却不知每年能有多少产量?”

    介南位处大梁的最南边,那里气候炎热,最是适合胡椒种植,韦家在那里有庄子的事,并未张扬,外人自然也不知道。。

    韦氏没想到她连这个都能打听得出来,深深看了她一眼:“实不相瞒,至今还未有成效。”

    她不是不知,在谈判上,自家一旦透了底,便是失了优势,在此时此刻,见着眼前这人万事了然于心的样子,也猜到,这事刻意隐瞒并无太大意义。

    元令辰并未答话,反倒净了手开始煮茶,壶中升腾的水汽蒸蒸而上。

    韦氏先按捺不住:“你想怎么合作?”

    以她娘家势力,弄些胡椒种子并不难,难是难在种不出来,原先他们只是在荆城试种,失败之后转向南方,距今五六年过去,虽是种成了,亩产却不过一二斗。

    便一度怀疑,这胡椒是否适合在西域之外的地方种植。

    偏偏在这时,遇上了一个声称懂得种胡椒的人。

    “两成利。”她专心地往茶汤里放东西,韦氏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

    随后又听她淡淡道:“若亩产不到四石,我只取一成利。”

    “四石?”这个数字让韦氏都无法保持平静:“你能保证?”

    元令辰抬头与她对视一眼:“除非有天灾**。”

    韦氏看到她那个眼神,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却没有马上答复,反而扯开了话题:“听你口音,应当是南边的人,却不知是来自哪一家?”

    她身后的陈韦两家在荆县乃至整个西北根深蒂固,一手把持着通往西域的要道。

    她自认为自己身后的势力不容人轻视,可眼前这人,却有胆量在她的地盘狮子大开口。

    这样的人不是有恃无恐,就是狂妄自大。

    韦氏其实更倾向于前者,只因她面前正煮茶的人,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韵味,这种气度,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至少她见过的贵女也不少,小小年纪有这样从容不迫,还自带高雅之气的,却是头一遭见。

    这人极有可能是来自于京都的世家贵女,若是这样,倒值得她慎重以待。

    “我本姓元,家中只是农户,并非出身世族。”

    韦氏自然不信,但又见元令辰神色坦荡,不似说谎的样子,心里又不免犹豫。

    “这事我暂时无法答复你,不过那匹马,我会尽力替你周旋。”

    这话并非搪塞,而是涉及到她娘家的生意,她即便再是受宠,也不能直接替他们做决定。

    “那便多谢您了。”

    “若有消息,我便去找你,就不知你在何处落脚?”

    元令辰并未隐瞒,说了如今的落脚处。

    分别的时候,是韦氏先走,出了茶楼,她并未马上离去,而是寻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稍等了等。

    没一会儿,见里面的人出来,一人一狗如闲庭漫步般行走在璀璨的灯海之中。

    韦氏身边已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垂首请示:“可要小人去查探一番?”

    “不用。”

    韦氏不是不好奇,只是方才看着那人的背影,她的心里豁然想通了。

    之前那人,那种举手投足间的韵味,应当是经年累月的耳融目染才能形成,哪怕他们韦家自诩豪富,要教养出这样的女郎,也自认是做不到的。

    她哪怕明面上只是一个农女,但她相信,她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底蕴比韦家还要深厚的势力。

    这样的人,是不能与之为敌的,哪怕只是最常有的试探,最好也不要有。

    贸然去查探底细,说不定还要惹怒了她身后之人。

    况且,她有种直觉,他们即便查了,都差不到结果。

    元令辰出门时,就听系统说了身后有人看她的事,并不觉得意外,也没有刻意去引导什么,只如往常一般走在人群中。

    直到那道视线消失,才见到等在巷口的人。

    “您所料不错,刘氏的人听到韦氏出门,对陈昱玄下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人没事吧?”

    “已经替他们化解了,他们也不知是我们出的手。”

    “倒无需因此去邀功,不过刘氏这人看着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说不定还会有后招。”

    “听闻靖王明日进城,城中官员给他设了接风宴。”

    若要作乱,那时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静观其变吧。”

    ……

    靖王入城,排场不小,光是随行之人就多达千人,城中人大半都跑去看热闹。

    万人空巷的场面着实难得。

    元令辰不喜喧闹,并不打算出门,元宝珠却无意间听钱洄说起元珉之会在随行之列,便闹着要去看看热闹。

    连陈氏与元锦安都颇为意动。

    沈氏自然也不用说,家人们难得一致地打算出门。

    元令辰却知道,家中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寻上门,那马需有人看着,便主动留了下来。

    陈氏对孙女从没有不放心的,只担心她一人在家不安全:“让禾山留下陪你。”

    “也好。”

    钱洄带着他们出门,元令辰独自留在家中。

    本以为不过一二个时辰的事,不会有什么意外,不想才不到半个时辰,便听系统道:“陈昱玄被拐卖了。”

    “拐卖?你怎么知道是他?”

    “那些人说的,应当是受人指使,就被关在巷底那宅子里。”

    这地方多为小商户的宅院,不算多富贵,但也不是普通的三教九流聚集之地,那些人贩即便是要拐卖人也不大会将人关在这里。

    “荆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竟这样巧合,被我们碰上?”

    说是这样说,总也不能见死不救。

    “他们有多少人?”

    “十几个人。”

第二百零九章 救人

    元令辰想了想,钱洄那边应该也走不开,都是她看中的亲人,那边人又那么多,她也不放心。

    若要等他们回来,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还没问出口,系统已迫不及待地说了陈昱宁的处境。

    “他们要对他下毒手。”

    元令辰闻言,拍了拍禾山的背:“我们过去看看。”

    有系统还有禾山在,从这些人手中救一个人,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自后门出去,穿过寂静的巷子,到了一处院子的后门,外面无人把守。

    只那门关得严实,若要进去,恐怕要惊动了里面的人。

    正想着对策时,听到系统提醒:“有人来了,快走。”

    这巷子一眼就能望得到头,左右也没有躲避的地方。

    若要禾山出手,定会留下满地的血腥,在陈昱玄这个陌生人面前,她不想暴露出禾山的实力。

    她索性心一横,装作迷路的样子,迎面向来人走去。

    来的两个人自然也是人贩子,见着元令辰样貌好,又明显是落单的样子,便起了贪心。

    “你这孩子,可是迷路了?”

    元令辰仰头看向来人,面露懵懂之色,随后点了点头,一看就是很好骗的样子。

    那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给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神色。

    半哄半骗地将元令辰带到了关押陈昱玄的院子里。

    却没有看到,宅院的墙头上,隐藏着一只半大的狗,通体雪白,蓬松的毛在阳光下亮得发光。

    那二人将元令辰骗进了屋,里面的人见他们又带了人来,有些不悦。

    “不是说了不要节外生枝吗?”

    他们虽是人贩子,可这次得了人家不菲的银钱,只为了将陈昱玄处理掉。

    若再加上一个,难保不会有麻烦上身。

    可那两人明显不那么想:“就在巷口遇上的,这女娃长得好,定能卖上一个好价,送上门的钱财,怎能不要?”

    为首那人见人已带来了,也没有往外推的理,便叫人将人绑了。

    元令辰装作害怕的样子,连连后退,屋里的陈昱玄被堵着嘴,自他们进来就在呜呜地喊着,元令辰听不到他说什么,但看意思像是要她快跑。

    她不但没跑,还自袖中取出了一个半尺长的东西,敲一个晕一个。

    陈昱玄眼前一亮,呜呜声喊得更响了。

    元令辰将那些人解决了,给陈昱玄松了绑。

    将他口中塞着的一团布条取了出来,问他:“没事吧?”

    陈昱玄摇摇头,拉着她跑出了院门。

    这才红着脸问她:“你刚才对付他们的是什么东西?”

    他的脸色并不是害羞,而是一种莫名的兴奋之色,是一种看到了极新奇的事物而产生的强烈好奇心。

    元令辰信口胡诌:“我天生力大,他们是被我敲晕的。”

    陈昱玄不信:“我看你敲击的几下毫无章法,又不曾敲头上,却每次都一击将人击倒,光是力气大是做不到的。”

    他曾经看过一些话本,说有人偶得机缘,无意中得了神兵利器,出鞘间能引得风云变色的那种,刚才看到元令辰那样,便以为她手中握的是那种兵器。

    元令辰脚步不停,随口敷衍:“其实我会些医术,只要认准穴位,就能将人击晕。”

    那其实是系统的电击,那棍子也就是一根普通的短棍,是她在家中随意拿的。

    陈昱玄还有些不信,元令辰便将那棍子递给他,他翻来覆去地查看了并无异常,才算信了,只看着她目光却是亮晶晶的。

    后面一路上,他还一个劲地想拜她为师,学那个认穴的方法。

    元令辰颇有些头疼:“你可有法子联系上你家人?”

    陈昱玄想了想:“附近有一家韦家的香料铺。”

    “那我送你过去。”

    陈昱玄将元令辰当成很厉害的人物,也不怕他们两个孩子出去会遇上麻烦。

    刘氏许是十分信任那群人贩子,并没有另派人盯着,二人一直到香料铺里都没有再遇上心怀不轨的人。

    韦家的香料铺名盈香阁,还未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里面的管事显然对陈昱玄极为相熟,见着他大喜过望:“小郎,您回来了?可太好了。”

    原来陈昱玄失踪,险些将韦氏急晕过去,后来便使人将他失踪的消息传到了韦家,让他们帮忙寻找。

    不想他们还未派人出去,就见陈昱玄回来了。

    管事忙不迭地派人去通知韦氏。

    陈昱玄带元令辰过来本是要好生谢一谢她的,被那管事一打岔,再想起她时,已不见了人。

    “人呢?”他转头看向管事:“你可有看到随我一道来的人?”

    管事身后一个伙计探出头:“是不是一个玉娃娃似的女郎?十岁上下的年纪?”

    元令辰长得好看,自然引人注目,方才那管事全副心神都在陈昱玄身上,倒没注意别的,可那活计是跟在他们身后进的门,元令辰走时,还与他打了照面,这时自然印象深刻。

    “就是她,你看到她了吗?”

    “她方才就走了。”

    陈昱玄失望地垮下脸,心中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像失去了一种极为重要的东西一样,空落落的。

    却分辨不清缘由。

    管事出门看了看,外面已不见了人。

    回来之后,旁敲侧击地问了他失踪的原因,得知是被人拐走,心里也觉得后怕,再一问才知,是被方才那人救了,心里更觉愧疚,待韦氏来时,紧紧抱着陈昱玄落了泪:“玄儿,你无事就好,可吓死娘了。”

    元令辰其实并未走远,一直在附近等到韦氏出现,才放心地回了家。

    没一会儿,巷子里便热闹起来,原是韦氏报了官,将那伙还在昏迷中的人贩子一锅端了。

    那时元令辰还在专心绣着绣品。

    系统觉得不解:“若叫韦氏知道是你救了陈昱玄,你所求之事,她定然全力帮你斡旋,何必做好事不留名?”

    “迟早都会知道的,而且韦氏可不是陈昱玄那么好骗。”

    待陈氏等人回来,还不知元令辰孤身入了狼窝。

    元宝珠还绘声绘色地说起元珉之骑在高头大马有多威风,靖王入城时那浩大的声势。

    元令辰原本性子淡,对这些并无多大兴趣,但元宝珠说得精彩,她竟也颇有兴致地听到了最后。

第二百一十章 云侧妃

    元宝珠见她难得有这闲心,说得更为起劲,到最后才想起:“我还看到青权先生了。”

    元令辰抬起头:“你如何看到的他?”

    宋青权那人的性子,显然不是那等喜欢抛头露面的,当着那么多围观百姓的面,不至于做出主动现身的事。

    “马车路过的时候,车帘被风吹起,我就看到了……”

    元宝珠还记得他们是如何渡过的泺水,对宋青权此人自然是印象深刻,她也听侄女说起过,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青权先生。

    “原是这样。”

    元令辰若有所思。

    靖王的到来她大约能猜到,后来韦氏的态度也证实了她的想法。

    他是被韦氏引来,为汗血宝马而来。

    可宋青权,在云梦山那样的地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而且他应该也是个人工智能,那武力值定然不低于钱洄,这样的人形杀器,用得着汗血宝马锦上添花吗?

    若说不为汗血宝马而来,那便是为了帮靖王,但这也说不通。

    宋青权此人,她虽没有太多接触,也能看出是个万事不上心的,下山辅佐靖王已是勉强,说为了这点小事亲自赶往荆城,这显然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那么还有什么事能让宋青权大费周章地亲往荆城?

    元令辰并没有往自己身上想,因为陆序那样子,显然是未曾恢复记忆,如今他们也没了交集,不可能为她而来。

    倒是有可能为了米粮,只是她觉得,云梦山也不至于那么快就山穷水尽。

    说是为米粮,也不大说的通。

    元宝珠走后,钱洄见她仍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可要去查一查他的来意?”

    元令辰摇摇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我们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钱洄一想也是,在宋青权与宋青衡面前,他总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自认为不是他们的对手。

    其实不止他们,便是靖王都极为好奇,那个万事不挂心的军师为何会在他临行前心血来潮地主动与他同行。

    故而在荆城官员提起接风宴时,特别留意了宋青权的反应,见他并未反对,才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那这宴席你们可要好生准备。”

    一众官员受宠若惊地连连应是。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初提接风宴时,靖王几不可查地撇了嘴,显见着是对所谓的接风宴不大感兴趣,只是见宋青权反常地没有反对,才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宋青权是他极力要拉拢的人,就是想通过他搭上云梦山的掌权者,得到更多的支持。

    只是宋青权太高冷,连他也不放在眼中,靖王心里自然不悦,可宋青权背靠云梦山,即便是他,也只有巴结的份。

    靖王也不知对他示好了多少次,都被无情地拒绝了,此番却是反常地应了,靖王为了让他高兴,自然也乐颠颠地允了那个接风宴。

    待那些官员离去,靖王一手摸着下巴,想着宋青权的用意,直到侍者通报:“王爷,云侧妃娘娘来了。”

    “让她进来。”靖王的声音里带着些急色。

    外面的人会意,打开了门。

    马上就有一个白衣翩跹的女子款款进门,见着他先行了礼:“见过王爷。”

    这声音娇娇软软,靖王险些都忘了此行的来意,一边拉过云侧妃柔若无骨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不出意外地听到一道半推半就的娇嗔。

    靖王将人圈进怀里,二人嬉闹了一会儿,才说起了正事。

    “听闻昨日陈家那匹马失窃了,可是真的?”

    云侧妃面露惊讶:“这事妾身尚不知情。”

    “你若不知,便找个知情的问上一问。”

    靖王虽是为马而来,只他的地位,根本用不着自己出口去索要什么东西。

    带云侧妃过来,也是因为她与陈敏中夫人韦氏有些交情,汗血宝马一事还是自云侧妃口中得知。

    他还知道,陈家得了汗血宝马,并没有要上贡给他的意思,打算暗中筹备一个拍卖会,将那马私下卖出去。

    这让靖王十分不高兴,本是打算派人责问的,却被云侧妃劝阻了,说他毕竟身份尊贵,若为这等小事问责一个商户,还显得他没那个气量。

    不如借着游玩的名义往荆城一行,那时陈家的汗血宝马自然瞒不住了,即便不情愿,也得乖乖地将这宝马拱手相送。

    云侧妃慢慢仰靠在靖王胸前,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不着痕迹地说道:“妾身倒是觉得,这马失窃一事有些蹊跷呢。”

    靖王冷哼一声:“何止是蹊跷,以本王看,他们就是知道了本王前来,筹备了这么一出好戏。”

    云侧妃张了张嘴,吃惊道:“陈敏中虽不上道,也不至于做出这等糊涂事吧?”

    “这事本王定是不会善罢甘休,若被本王抓到把柄……”靖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云侧妃见此,佯作害怕地往他怀里钻。

    靖王将她搂在怀里,一手挑开她的衣襟:“莫怕,本王还能吃了你不成……”

    最后的声音消失在了唇齿之间……

    云侧妃出来时,发间有些凌乱,她一手拢了拢发髻,看到外面的侍者躲闪的眼神,和善地笑了笑,往自己院里去了。

    那里已有人等候多时。

    她挥退了侍女,说要与故人叙旧。

    此时的云侧妃没了面对靖王时的娇媚,而是多了几分平易近人:“韦家姐姐此时过来,就不怕陈敏中怀疑?”

    提起陈敏中时,云侧妃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并未避着韦氏。

    韦氏尽收入眼底,知道眼前之人素来厌恶陈敏中,就自嘲道:“我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

    云家与韦家算是故交,云侧妃幼时也时常往韦家跑的,韦氏年长她十岁,出阁前就时常带着她玩,之后她嫁入陈家,过得并不如意,倒是云茜,被靖王看中纳为了侧妃。

    她倒想借靖王的势给韦氏撑腰,只是靖王内宅远比陈家要复杂许多,韦氏不想连累了她,便主动与她疏远了。

    其中自然也有不让陈家借势攀附的意思。

    若非这样,仗着靖王侧妃好友的身份,陈敏中未必敢那么明目张胆地宠妾灭妻。

    “你若早就那么想,何至于到了今日?”云侧妃怒其不争。

第二百一十一章 父女谈话

    “好啦,待这事过去,他们便再也伤不到我了。”

    只要靖王怀疑上陈敏中,她再放些模棱两可的证据出来,便能将陈敏中彻底拉下水,到时他为求自保,也只能舍弃了那对母子。

    韦氏与陈敏中夫妻多年,深知他凉薄的本性,说是对刘氏情深义重,可真正到了危及自身的时候,第一个便会将她推出去顶罪。

    “对了,今夜那场接风宴,青权先生也将出席,以韦家的势力,应当也在受邀之列,让你兄长好生准备。”

    韦氏心中有些酸涩,昔年云侧妃情窦初开,喜欢的便是她的兄长,可惜那时她的兄长早已娶妻,这一番痴恋注定是一场虚妄。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兄长早已儿女成群,可她还是当初那个傻姑娘。

    韦氏不免心中喟叹,当初她又何尝不是因此,不忍再让她为自己费心。

    云侧妃已面露些疲态,韦氏又见了她脖间的红印,心中更觉难过,如坐针毡般与她告辞。

    云侧妃看出她面有异色,只淡淡笑了笑,将她送出院门,默默看着人远去。

    韦氏回了陈家,就听她的乳母回报:“那群人贩子都死在狱中了。”

    韦氏眼底闪过寒光:“是谁做的?”

    “听闻早些时候家主身边的颜安去了府衙。”

    这个消息,元令辰同样收到了,彼时元珉之已回了家,正坐在她身边,听到钱洄的话,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婵儿能与爹说说,钱朝奉到底是什么身份吗?”

    这么两日接触下来,元珉之多少也看出了自家女儿比原先聪慧了许多,此时有疑问,也是当着她的面问,并没有私下去问陈氏和沈氏,因为他莫名地觉得,问她们也问不出什么。

    元令辰做事并未避着元珉之,本也没有打算要隐瞒他的意思。

    只是有些话即便早就决定告诉他,到了嘴边,也有些语塞,她沉默了一会,其实是在斟酌措辞。

    可看在元珉之的眼中,就是满脸的犹豫。

    这是有难言之隐,元珉之顿时觉得后悔,想着女儿这么小,有些事何必这么着急逼问?

    “婵儿若觉得不方便说,那就不要说了,爹也就是随口一问。”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爹不急,你慢慢想。”元珉之生怕逼得太紧,吓到了自家女儿。

    他面上紧张的神色,反而让元令辰心下一松:“我重病的那回隐约做了一个梦……”

    仍旧是对陈氏的说辞,可这回对着元珉之说起,却莫名觉得歉疚。

    可她知道系统的存在不能往外说,不是不相信家人,而是担心他们无意间说漏嘴,引起外人的贪念。

    与其因此将家人置于险地,不如就让他们认为是仙人护佑。

    元珉之沉默地听完元令辰的话,面上却越来越凝重,他考虑的东西远比陈氏他们要深远。

    “婵儿,这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就是族中人,另还有高昌县的几家商户,其中便有杨家,是戚家那边的人。”

    族人那边其实是瞒不住的,他们家变化那么大,又有禾山那次救人,即便不说,他们也会想到。

    这些传闻,其实在各地也都有,便如那徐真人,便有活神仙的称号,除了他另还有许多假托仙人之名谋取私利的,所以只要不闹大,似真似假的传言,也没有人会在意。

    又有钱洄事先替她遮掩,本以为不会有岔子。

    可偏偏,扶风那边出卖了她,将她的存在告诉了杨肖,甚至还给了确实的证据,让她即便想否认都不能否认。

    其实她急着从上元村出来,未尝没有这个原因。

    元珉之再听她讲诉了杨肖的事,点点头:“仙人转世这样的名声,虽会给我们带来好处,可同样,也会有无尽的麻烦,你要知道,没有哪个掌权者会容忍一个脱离了自己掌控的人。便如靖王,一旦你的名声被他得知,他极有可能会极力拉拢,而你是一个女儿身,有什么能比冠上他家的姓更名正言顺的?到那时,你除非嫁给一个比他更有权势的人,否则,你的婚事将难以自主。”

    “也是幸好你及时离了上元村,否则帝京之中的那些权贵都有可能望风而动。”

    便如龙椅上的那位,本就面临着灭国的危机,这时若能有一个得天眷顾的人站在他身后,至少在民心上能挽回不少。

    元令辰看出她的担忧:“龙椅上的那位,恐怕活不长了。”

    那本书中的药方一年前就已经到了徐真人手上,可毕竟是给天子用的药,他定然会反复试验,确定没问题才会给天子服用,这个过程并不会短,所以她没打算他一年之内就能成事。

    不过,那位天子常年服食丹药,身子骨也不如常人那样康健,对别人来说,许是要一年,在他身上,说不定还会更短。

    所以杨韩赵三家也是逃不了的,引荐他们的戚家也会倒了大霉,如此一来关于她的传言,也没有了更直接的佐证。

    元珉之还沉浸在元令辰消息的冲击中,又听她说起高昌县那三家,这回是真的觉得自己女儿不似凡人了。

    这样的手段,可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能做到的。

    元令辰见他这样,解释道:“那三家人作恶多端,鱼肉百姓多年,即便一时为善,也难得长久,一旦没了束缚,便容易故态萌发。”

    “爹没有怪你的意思,对待恶人,若一味仁慈,那对受害之人而言,也是一种不公,爹相信你是能明辨是非的。”

    “我都有让钱洄调查过,这三家都各有取死之道,即便没有那事,也足够他们获罪了。”

    当初那吴家便是被杨家所害,除了他们家,还有不少人家被害的家破人亡的。

    选择让他们赈灾,只是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他们若是真正尽心尽力,她也不是不能给他们一条明路,只是杨肖终归是只关心自己的官位,不论如何都不肯开仓放粮。

    也是那时,她才确定,那些人是不可能真正做到忧民之所忧的。

    顶多也就是碍于她给的束缚,明面上做的漂亮而已。

    所以,当初杨肖派人找她邀功,她才避而不见。

第一百一十二章 被奚落

    元珉之了解了钱洄与女儿的渊源,并没有追问更多,只叮嘱了她要将那身份捂严实了,莫要被心怀叵测的人利用了去,便放心地去了接风宴。

    筹备宴席的人是知道靖王偏爱美人的性情,特意放宽了入席的要求,那些有心攀附的人便各自都带了家中女眷,这场宴席也无形之中成了各家女郎争奇斗艳的场所。

    元珉之虽官居四品,可身后并无势力倚靠,又有上峰刻意打压,在这个宴会中只能敬陪末席。

    他仿佛早已习惯,并没有表现出愤愤然的样子。

    此时靖王与宋青权都还未到场,提前来的也多是些小官。

    便如坐在他上首的,都是荆县及临近几县的县令,品级比他还要低上一些,却各自都有无法撼动的靠山。

    另还有一些荆县的豪族,如陈,韦,云三家,也各自都来了人,明明无官无品,在坐席上却比那些官员还要靠前。

    而像元珉之这样战功赫赫却势单力薄的,在这样的宴席中,时常会被孤立起来,甚至沦为供人取笑的对象。

    “这不是都尉大人吗……怎么孤身前来赴宴,您的家眷呢?”来人左右看看,见果真是他一人,冷笑道:“莫不是不将王爷放在眼里?”

    元珉之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他。

    可边上却有人接了口:“谁不知道元都尉出身农户,腿上的泥巴都还未洗净呢,哪里能找出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家眷?”

    元珉之当初从军,是用了沈家的人情,军籍中关于他的来历,是被改动过的,所以旁人只知元珉之出身农户,却不知他是京畿人氏。

    不过因为沈家早已失了势,那人虽碍于从前的情面帮了他,对外却并未给过太多关照,他在军中被欺凌,也只当不知。

    元珉之也不是那等逢迎之人,自那之后,也自觉与那边断了联系。

    “听闻他们是数月不沐浴的,平日里也就吃些杂粮野菜,哪里见过这等好物?带来这里,不是污了王爷的眼吗?”

    一群人哈哈笑了。

    元珉之能容忍他们的奚落自己,却忍不了他们骂自己家人,双手紧紧攥紧了拳。

    正要反驳,见着门外进来一个清风朗月般的身影,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疏离之气,他冷冷地撇过方才肆意嘲笑的人。

    “王爷麾下,原来尽是这等碎嘴之人……”

    落后他一步进来的靖王觉得牙疼。

    如今的他离着那个至高的位置仅有一步之遥,可越是往上爬,对云梦山的敬畏之心就越强烈。

    旁人只以为他是得了云梦山看重,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连云梦山掌事者的面都还未见过。

    他要真正搭上云梦山,非要经过宋青权不可。

    此时宋青权不高兴,他哪里敢怠慢?

    “将这些人都给本王扔出去。”

    正发着怒呢,又见宋青权看向了元珉之:“原先给的那令牌,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压箱底的。”

    这是怪他没有提前将那令牌拿出来狐假虎威,从而让他一进门就遇见这种让他不高兴的场面。

    宋青权说完这话就入了席,靖王看着他的背影,却没有马上跟上去。

    “你是……”他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哪里见过。

    若是往常,已被遗忘的人他也没那闲心去问,只眼前这人明显与宋青权有些关系,这就让靖王看到了某些希望。

    “卑职元珉之……”

    “原来是你,本王倒是有印象。”

    元珉之在通州一战,斩下通州守将头颅,一战成名,靖王曾因此见过他,破格将他提拔了起来。

    只不过他身边将官太多,没多久就将元珉之忘了,此时再见,经他提醒,便又想了起来:“你怎的会来此?”

    “卑职已被调至荆城,任折冲都尉一职。”

    元珉之是一员猛将,本是适合在外征战,可无缘无故被调至了后方,这让靖王起了疑心。

    “本王记得通州一战,你是任职于厉炎麾下,怎会突然调至了此处?”

    元珉之扯了扯嘴角:“卑职原先只是五品官职,蒙厉将军抬爱,给卑职升了官。”

    这样的调动显然并未经过靖王首肯,这在靖王心中结结实实地扎下了一根刺。

    他伸手招过一旁的侍从:“将元都尉的位置移一移,本王要与元都尉叙一叙旧。”

    原先本也只有一面之缘,哪里是有旧可叙的样子?

    元珉之知道,靖王有此安排,都是看在宋青权的情面上,说不定也是为了试探他与宋青权的关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元珉之的位置恰恰被放在了宋青权的斜对面。

    坐下之后,宋青权还颇给面子对他点了点头。

    这态度让靖王都有些心中泛酸,想他讨好了宋青权那么久,何时得过他这样温和的态度了?

    “青权先生与元都尉莫非是旧识?”

    这个问题元珉之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说是吧,从前他都未曾与宋青权说过一句话,可若说不是,那令牌之事也不知如何解释。

    “倒的确是有些渊源。”宋青权那话说的模棱两可,可在靖王的理解中,就是确有其事的意思。

    这下子他对元珉之更是热情了起来,底下的人见风使舵,对他也是极尽巴结。

    此次宴席,陈敏中也带了韦氏来,同行的还有陈家族中长得最娇媚的女郎。

    只靖王也不知是不是因汗血马一事迁怒于陈家,对他们并不热络。

    陈敏中自是如坐针毡,只有韦氏,看着元珉之若有所思。

    原先她见的那位元姓女郎,她虽不曾刻意调查,但有意无意中,对着那地方也有几分关注,元珉之毕竟是四品官职,荆城之中虽不是人人都认识他,但也绝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他频繁出入那小院的事,韦氏早听底下的人说了。

    也猜到,那家人应当是元珉之的家眷。

    可此时她竟然在宴席中看到了云梦山的人对元珉之示好,这就说明,元家人与云梦山有关联。

    若她原先猜的不错,那个女郎身后的势力极有可能就是云梦山。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人与云梦山之间,绝不只是有点渊源而已,说不定还会有更深厚的关联。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忠心耿耿元珉之

    这个发现让韦氏有些激动,她看了眼侧前方韦家人所在的位置。

    平生第一次,在这样的宴席中产生一种迫切地想要离席的念头。

    可是靖王已到了这里,又如何会这般轻易放他们离开?他可没忘记,自己来荆城的真正用意。

    “听闻陈家新得了一匹汗血宝马?不知本王可有幸看上一眼?”

    陈敏中有些紧张地起身:“禀王爷,那匹汗血宝马,前日就失窃了,如今还在追查之中。”

    靖王漫不经心地挑眉:“这可真是不巧了。”

    席中有人早得了靖王授意,发难道:“按陈家在荆城的势力,要寻那么大个的马,恐怕并不是难事吧?”

    席间有人交头接耳。

    “陈家在荆城也算是大族,两日功夫,足够将荆城翻个底朝天了。”

    “莫不是故意的吧,否则为何那样巧,王爷一来,马便失窃了?”

    “事出反常,想来是有人作妖。”

    刘氏在陈家马场的小动作荆城之中稍有些势力的就有耳闻,那些家族素来看不起宠妾灭妻这等败坏门风规矩的作为,对于刘氏这种出身不好,又爱作妖的,更是打心眼里看不上。

    连带着对陈敏中都颇有些意见,其中就有与韦家交好的,将刘氏的存在扒了出来。

    “听闻陈家主的宠妾刘氏,近年来对陈家的马场频频伸手,就是不知此次汗血宝马失窃,是不是有人监守自盗了?”

    刘氏如今年过四旬,陈敏中已不大宠爱她了,只不过还念着旧情,对她颇多容忍,总归比之韦氏,肯定是要重视些的。

    此时也忍不住辩驳:“刘氏处理的不过是些病马,也多是普通的病马,哪里敢向汗血宝马下手?”

    “刘氏手中有一种药,能让健康的马呈现一种病态,让人以为马是生了重病,待将马转移出马场,停了药,那马便能很快恢复正常,刘氏可是借此弄出了陈家不少好马,这事在荆城也不是秘密,陈家主莫非是不知?”

    “我的确不知。”

    这话说出来,不说是靖王,连陈敏中自己都觉得有点假,可事实上,他的确是不知。

    这时,又有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我听说,原先陈家是想办一场拍卖会,将那马拍卖出去的,偏是不巧,王爷那边一动身,这边马就失窃了……”

    在场的人细细琢磨了一番,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陈敏中。

    “陈家主,这就有些不厚道了,王爷那可是天命之人,汗血宝马这样的好东西,除了王爷,还有谁能配得上?举办拍卖会,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汗血宝马有多珍贵?即便是靖王这样的,一辈子也只得过一匹,那还是好些年前的事情,那时他的势力还不曾扩张到如今这样的地步,难得弄到汗血宝马,自然是稀罕得紧,但那匹马没两年就病亡了。

    这事也成了靖王此生的一大憾事,他封地里的人,也有很多都知道这事。

    陈敏中自然也知道,只是旁人哪里知道,为了这匹马,陈家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心中不服气,面上却不敢当着靖王的面反驳:“拍卖会一事,本是无稽之谈,那马本是打算送予王爷的,只是当初那马经过长途跋涉,有些水土不服,小人便想留下来将养些时日,待恢复了,再送予王爷,却是想不到……”

    说到这里,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如今马已失窃,说再多也是无用了。”

    陈敏中心中也是懊恼,当初刚得了那马时,韦氏就劝过他,将马送过靖王,虽损失了银钱,却能换得靖王信任,待到靖王登上帝位,便有陈家数不尽的好处。

    他的确是动摇过,偏偏刘氏提起办个拍卖会,他也的确舍不得那么大笔钱财,便默许让她张罗。

    他若早知道会有今日这样难堪的局面,哪里会容得刘氏胡闹,如今惹了靖王猜忌,这马即便送出去,也没有当初那样好的效果了。

    “陈家主为时尚早,这马可未必追不回,不如将您家宠妾叫来,对质一番,说不得能有收获呢。”

    靖王看了那人一眼:“等明日,再传唤不迟。”

    他也是要面子的,这样直接将人叫来,反让人觉得他太过急切。

    那人也自觉那话有些不妥,便接连称是。

    席散之后,元珉之回了家,见元令辰房中还亮着灯,便去寻了她说话。

    “婵儿,我想着那匹马,留下总也不妥,是否借机送给靖王……”

    这事在席间他就已经有这打算,只这马是女儿买的,若转手送人,他又觉得是辜负了女儿一片心意,两难之时,便想着问一问她的意思。

    “这马既然给您了,如何处置,都是您说了算。”

    其实她也知道,这匹马留下是个麻烦,毕竟靖王都亲自来了,若马还是落在了他们手中,定然会在心中留下一根刺。

    若顺势送给靖王,倒还能获得他的信任。

    总归她已和韦氏搭上了线,有韦家在西域经营多年的人脉在,再弄一匹汗血马,也不是不可能,实在不行,她便要钱洄往西域一行。

    “这事还需好生计划一番,若贸然将马送过去,还怕惹他猜疑。”

    “您只管将马送去,我会让钱洄出手,将我们摘出来。”

    翌日一早,元珉之果然将马送了过去,靖王虽是心中存疑,但对元珉之这样的行为自是大加赞赏。

    至于这马的来历,元珉之也不隐瞒,只说自己无意间在夜市看到,觉得这马不错,便买了下来,却不知是汗血宝马,直到宴席中听说了那事,才回家仔细查看了,这才知这马如此珍贵。

    这一番说辞让靖王信了七八分,元珉之走后,他自然叫了心腹之人再去查探了一番。

    得出的结果却是刘氏为了一己之私,打上了这匹马的主意,不想中途出了差错,这才让这马流入了夜市的马贩手中,元珉之的确是不知情,甚至在知道后,第一时间就将马送到了他手中。

    有陈家人做对比,就更衬得元珉之忠心耿耿……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合作

    元珉之送汗血宝马时,元令辰正与韦氏一道在茶楼品茶,仍是上一回的雅室。

    待她说了送马一事,韦氏不但不气,还含笑抿了口茶汤:“你这法子恐怕要将陈敏中气个半死。”

    明明是自家的马,却被别人拿去做了人情,偏偏人家靠山硬,吃了亏也不能与人为难,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陈敏中何时有过这样憋屈的时候?

    元令辰眼底含笑:“当初银货两讫,这马既已售出,便没有反悔的道理,如何处置,也由不得他们说了算。”

    其实她也没想到,宋青权会当众给她爹撑腰,只这一件事便让他们立于了不败之地,所以她才同意让她爹放心去送马。

    否则,他们势单力薄,贸然将马送去,免不了被人反咬一口,陈家毕竟是本地豪族,靖王起事,还要靠着他们支持,明面上也要给些面子,那样一来,他们即便献马,也不会有那样好的效果。

    “有青权先生在,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与你家作对。”

    “陈敏中吃了大亏,必要迁怒刘氏,你嫡妻地位定然安如磐石……”

    韦氏听懂她的言外之意,轻轻放下茶碗:“此番多亏你相助,上回你所说之事,我已与兄长提了,你的条件他都同意。”

    元令辰有些惊讶,韦氏作为出嫁女,她本以为最多也就牵个线,最终还是要她与韦家亲自谈的,却是想不到才一日功夫,她就将韦家人说服了。

    那边甚至还未见过她,就同意与她合作,可见,韦氏在其中定然是出了不少力。

    元令辰自袖中取出薄薄几页纸,推到韦氏面前:“这便是种植胡椒的法子。”

    韦氏有些愕然:“你就不怕我们反悔?”

    正常不应该请了中人,先定下契约,再将那法子告诉他们吗?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大胆之人。

    “以韦家的势力,若真要存了心反悔,即便有契约也与空文无异,而我,能让你们借此牟利,也能让你们血本无归。”

    韦氏有些肃然,心中越发肯定,眼前这孩子与云梦山定然有十分紧密的联系,否则如何能说出这番话。

    她不是没有怀疑元令辰话中的真伪,可她的直觉告诉她,最好信了她的话,否则那后果韦家不一定承受得起。

    此时的韦氏哪里知道,元令辰所拥有的底气,并不是来源于她认为的云梦山。

    而是身边那个近乎全能的人工智能。

    有这样的人工智能在,打探什么消息都是手到擒来,韦家能在胡椒上获得多少利益,他们根本瞒不过她。

    而她选择不定契约,也有另外一层考量,因为定了契约不仅要请中人,还需去官府备案,如此一来,元家的家底便要暴露在明面上。

    可有些东西,暴露的太多,也并非是好事。

    韦氏还想说话,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夫人。”

    得了允许后,那人轻轻推开了门,在韦氏耳边低语了一番,随后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

    韦氏对元令辰歉意地笑了笑:“府中有些急事,我得回了,过两日我邀你入府详谈。”

    元令辰欣然应了。

    韦氏出了门,系统说起了她匆忙离去的原因:“陈敏中得了汗血宝马的消息,气晕了。”

    元令辰一手将禾山抱起,入手颇沉。

    出了门,日头还挺大,元令辰加快脚步回到了家中,元珉之早已等在了那里。

    “爹的调令很快就能下来了,此番许是要随靖王离开。”

    前一晚在宴席中靖王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了,再有宝马一事,更是让这事板上钉钉。

    元令辰是早就料到了的,此番也没有太过意外。

    只元珉之却是另一种心情,从前他是一心立功,可这次与家人重逢之后,便又牵扯出了更多不舍。

    “爹走后,你们要小心陈家。”

    这次他们也算是摆了陈家一道,以陈敏中那个性子未必肯罢休,元珉之是担心他明的不敢来,来阴的。

    “我会小心的。”元令辰想了想,又与他道:“韦氏也算是与我们同处一条船上,那边有个风吹草动,她也不会无动于衷。”

    最重要自然还是钱洄,有钱洄在,那边要算计她也没那么容易。

    元珉之是知道女儿与韦家交易的,此时听她提起韦氏,也想了起来:“那事谈得如何了?”

    “已谈成了,我并不打算签契约。”

    元珉之虽然惊讶,但也对这事表示支持:“虽是冒险了点,但胡椒毕竟价比千金,放暗地里也能少些觊觎。”

    “那边我会叫钱洄盯着,若他们要背信弃义,我便叫他们也颗粒无收。”

    元令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淡,元珉之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她话中的锋芒。

    总归在他眼里,女儿是无一处不妥帖的。

    “如此,爹也就放心了。”

    靖王那边事务繁忙,谁都知道他待不了太久,元珉之若要跟靖王离去,便也是这几日的功夫。

    元令辰便逛遍了荆城的各大医馆,买了不少药材。

    一心在家中制着药。

    在元珉之临行前,瓶瓶罐罐装了一包袱。

    系统不由得开口:“宿主,你与其弄那么多药,倒不如将商城升级了,弄个防护衣,保管刀枪不入。”

    商城升到三级需要消费两百万能源点,且消费额并非是叠加的,也就是说,先前升级所花费的并不算在内。

    因为这个消费额只能是购买普通物品产生,到目前为止,她距离升级还需一百九十五万多。

    “原先那些米粮都还未用完。”当初给陆家赈灾的米粮,多是京中权贵之家,以及各地的粮仓中换出来的。

    先前她花了百万能源点购买的米粮还有一大半没用出去,若这次再接着买,先不说没那么多能源点,即便有,那么多米粮,放在空间里,也并没那么多用处。

    可系统说的防护衣,的确让她很动心。

    她想到先前卖出去的虎皮,原本说好两次交易间隔一年便不会有惩罚,如今距离前一张虎皮早已过去一年了。

    便问系统:“那虎皮现在还能卖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遇

    “现在卖虎皮并不违反规则……”

    元令辰估算了一下靖王离开的时间,叫了钱洄来:“你去查一查,荆城之中有哪家库房中有虎皮的……”

    既然决定要换,自然是越快越好,最好是赶在她爹离开之前。

    钱洄知道她的用意,当天便逛遍了荆城各家的库房。

    “荆城之中有虎皮的人家一共有五家,除了陈家韦家云家,另还有一个商户家,以及城中的奇珍阁……”

    元令辰便打算先去奇珍阁看看,若那边的能买下,也无需再去求人。

    当下便与钱洄一道出了门,禾山本想跟着她,却被她留下来看家。

    它便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钱洄说的奇珍阁,离他们家不远,一路上,元令辰也自钱洄那里了解了奇珍阁的来历。

    “这个奇珍阁颇有些神秘,至今还无人知道,他们到底属于哪一方,只是荆城的人都知道,奇珍阁惹不起,便如陈家,韦家,都不敢招惹他们……”

    “为何?”

    “但凡招惹过他们的都没好下场。”

    “看来的确是有几分手段。”

    此时他们已站在了奇珍阁的门前,元令辰抬头看了看那块匾额,眼尖地看到边角上一道不起眼的暗纹,与原先陆序给她的云梦令上的极为相似。

    就这一眼,让她对奇珍阁那位神秘的主人有了些猜测。

    并没有在门外停留,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跟着钱洄进了门。

    奇珍阁共有三层,在这里,虎皮这类东西算不上珍贵,进去没多久,她就已经看到了那张伸展开长达半丈多的虎皮。

    还是一张白虎皮。

    不远处的伙计看她在虎皮边上驻足,颇有眼色地走了过来:“二位可是对这虎皮有兴趣?”

    “多少银钱?”

    那人似乎没想到做主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犹豫地看了眼面色不改的钱洄,见他点头,才回道:“这是罕见的白虎皮,又十分完整,价值千两,您也可以用同等价值的货品交换。”

    一千两,元令辰其实是有的,不说她们原先卖绫罗的银钱,便是元珉之都给了她不少,买张虎皮不是买不起,她只是在想,普通的虎皮,换成能源点都价值数百万,若是白虎皮,不知会不会更多些……

    宋青衡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这一幅深思的神色,他看看元令辰,又看看她面前的虎皮,用手肘捅了捅宋青权。

    “这小女郎莫非是银钱不够用?”

    宋青权瞥了他一眼,不理会他,径直往元令辰那边去了。

    元令辰回神时,已见着宋青权到了面前。

    她扯开一抹笑:“原来是青权先生,先前多亏了先生为家父解围。”

    宋青权点点头,看向那虎皮:“想要?”

    元令辰有些明白他的意思,自袖中取出十两银,递给一旁的伙计:“出门并未带够银钱,此为定金,待我回家取了银钱便来。”

    此时的元令辰也有些怀念六百年后的银票,但在本朝,却还未有钱庄,交易只能真金实银或者以物易物。

    “你若想要,只管拿去便是。”

    这张白虎皮虽要价千金,但在奇珍阁却是最普通的东西,眼前这个女郎又是他们主人看中的人。

    他便是将整个奇珍阁都送给她,他主人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更不提,区区一张虎皮了。

    元令辰佯作听不懂:“做买卖讲究银货两讫,若先得了东西,那是坏了规矩。”

    她虽知宋青权是出于好意,只她也不想平白无故得了人东西。

    两句话的功夫,宋青衡已笑着挤到了他们中间:“他乡遇故知,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女郎不如随我们上去喝杯茶水?”

    “天色已不早了……”

    宋青权看出她时有心推脱,淡淡道:“上回的东西……”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元令辰却猜到他说的是上次的米粮。

    毕竟是帮她爹解过围,她不好驳了宋青权面子,只好同意去楼上一叙。

    并未注意到,宋青衡私底下对宋青权那个挤眉弄眼的神色。

    系统倒是看到了,只是宋青权淡淡的一眼瞥来,让它不敢多嘴多舌。

    元令辰直接被带上顶层,不出意外地在那里看到了阖目养神的陆序,见着她来,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对她点了点头,并不与她说话。

    倒是一旁的宋青衡巴巴地说了不少话,都是围绕着灾情。

    末了问她:“不知女郎那里是否还能拿出米粮?”

    “云梦山也开始缺粮了吗?”

    以云梦山的实力,应当不至于那么早就开始缺粮。

    只是宋青衡那个目光又太多诚恳,让她不信都不行。

    “缺,很缺,您那里若是方便,不如匀些给我们?我们可以用田地来换。”

    “我不要田地,要粮种。”

    宋青衡好像想到了什么:“粮种?”

    “海外的粮种。”

    宋青衡偷眼看了眼陆序:“您若是要这东西,云梦山倒的确是有,您想要也能给。”

    元令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撞上一道颇为陌生的神色,比从前清冷了许多,再没了原先那种灼灼的目光。

    “那便这样说定了。”她想起身告辞。

    “说好的上来喝茶水,方才可光顾着说话了。”宋青衡将她拦了下来,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小罐茶叶:“这是我们云梦山上的茶,您一定要品一品。”

    云梦山上的茶自是极好的,前世今生元令辰都有所耳闻,只不过这种茶,可遇而不可求,她也只是在传说中听过,并不曾喝过。

    此时宋青衡极力相邀,她也不好驳了人好意,便又坐了回去。

    眼见着宋青衡将那罐子茶叶交到了陆序手中,嘿嘿一笑:“这茶十分难得,每岁也就几两,我与青权都不会煮茶,给我们那是糟蹋了好茶。”

    不得不说,陆序煮起茶来的确是行云流水,便是元令辰都自认不如,而前世的陆序并不会煮茶。

    元令辰看着他手中的动作,她眼前的这个人,与前世的陆序,大不一样了,几乎找不到从前那个人的影子。

    便如同从小带到大的晚辈,自此消失在她面前一样,甚至于此生都见不到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下不了嘴

    元令辰有些心不在焉地别开眼,并未注意到原先专心烹茶的人,抬眼看来的那道深邃的目光。

    宋青衡也有些察觉到气氛不大对,识趣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直到一盏清茶递到元令辰面前,她抬手接过,道了谢。

    “不必言谢。”声音清冽,带着些寒意。

    元令辰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没有带出什么。

    茶水入口,带着些苦涩,甚至掩盖了扑面而来的茶香。

    一直到告辞离去,她都有些神思不属。

    宋青衡仍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将她送出门之后,目送她离开,随后哼着小曲转身进门。

    回到了楼上,却见袅袅茶香中,自家主子正拿着一只空的茶盏,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宋青衡嘴角抽了抽,一眼扫到案上的某处,那是元令辰方才坐的地方,上面的茶盏已不见了。

    “您这般引她上来,就只为了给她烹一盏茶?”

    甚至还将人家饮过的空盏,像拿着宝贝一样拿在手中。

    陆序将茶盏妥善收好,回了一句:“太小了些。”

    他们那个文明平均寿命都能有三百岁,极限寿数甚至超过了五百岁。

    某些精神力强者,即便身死,精神力都不会消散,便如他一样,先前也不知轮回过多少次了。

    前世之所以成为陆序,也是他自己觉得这般活着太过无趣,打算换个身份重新开始,便封印了记忆,重入了轮回。

    却不想会遇上了她。

    对他而言,她也算是无尽的生命中唯一的一抹色彩吧。

    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即便是破除了封印,找回了从前的记忆,他也不想就此与她陌路。

    只是如今的她着实太小了些,哪怕加上前世的记忆,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孩子。

    就算是存了那个心思,他也是下不去嘴,倒不如慢慢等她长成,也让她一点点适应他的存在。

    ……

    却说元令辰到了家,让钱洄回去将虎皮买了回来。

    换回了八百万能源点。

    此时的她面临两个选择,要么一口气花六百万能源点将商城升到四级,解锁药材商城,要么只花两百万,攒能源点购买一本价值千万的功法。

    元令辰也有些两难,系统说那本功法与她的精神力极为契合,若能修练,有事半功倍之效。

    可那个药材商城,她也很想解锁,只因上面有许多珍贵的药材,这是凭她目前这个身份无法在外得到的。

    因为拿不定主意,她便暂时没有将能源点花出去。

    只是解锁了三级商城,这个商城几乎都是一些防护型的货品,便如系统说的刀枪不入的防护服,能够抵挡一切外在伤害。

    但她并没有选择兑换这个,而是挑了一个触发式的防护品,据说能智能识别伤害等级,将一切致命伤害抵消掉大半。

    不过这件防护品据说是科技含量比较高,总归比那个刀枪不入的要先进些,所以不仅限量,还十分昂贵,元令辰只买了两个,一个给她爹,一个打算给魏林。

    只这两个东西,便花费了她一百万能源点。

    不过毕竟能保命的,贵一些她也觉得值。

    只有系统不明白:“宿主,那件防护服不好吗?不仅效果好,花费能源点也不多,你如今看似能源点很多,可也是很不经花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件刀枪不入的神器太惹人觊觎了,万一被人知道,她爹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靖王也不是那种大度的人,手下的人有好东西若不给他用,定然是要在心里记上一笔的。

    “有云梦山在,他们哪里敢得罪你们?”

    陆序那小皇帝,那心思就差写脸上了,谁有那么不长眼敢欺负它的主人?

    “与其遇事指望别人撑腰,倒不如自己行事谨慎些,少沾惹些麻烦。”

    她不能做到事事不求人,只想尽量不要求到别人头上。

    那个防护品,虽不能做到抵消一切伤害,但只要抵消掉致命伤,再有她给的药在,至少性命是无忧的。

    因为那个防护品判断伤害的标准,是按没有任何药品的情况下会致命的伤,所以她不担心,这个东西会保护不了她的亲人。

    元珉之收到元令辰的防护品时,感动得眼睛都红了:“这般保命的东西,你可给自己留了?”

    “我有钱洄还有禾山在,歹人也近不了我的身,倒是您,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的,带上这东西,也能多几分活命的机会。”

    元令辰不想说谎,便有些答非所问,本以为能这般搪塞过去,不想元珉之精明得很,根本不好糊弄。

    “爹只问你有是没有?”

    元令辰无奈点头:“有。”

    她若说自己没有,以她爹那个性子,估计死活都不肯收,她这般骗他,应当算得上善意的谎言吧。

    “那你拿出来给爹看看。”

    元令辰闻言,将原先给魏林的那个拿了出来,元珉之见了,才算放心收了。

    这个东西,看似像个护心镜,银白色的,元珉之本以为像金石一样,入手会偏凉,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东西入手还散发着暖意。”

    “它不仅可以抵挡刀剑的伤害,您若身处极端的环境,它都能护住您,哪怕您上刀山下火海入冰窟,都能保您无事,如今天气转凉,它自然会微微散发出热意,若是天热,便会有凉意。”

    这样的意外之喜让元珉之爱不释手,喜滋滋地将那东西挂在脖子上,宝贝般地放在了最里面。

    他这般如获至宝的样子让元令辰露出了些许笑意,又取出一个包袱,放在了元珉之手中。

    “这是我这些日子做的一些药丸和药粉,对付普通的伤势最是有效。”

    因为原先她就做过不少药给过袁二牛,也给过魏林,钱宇,这时也提前将认识认识他们的事都说了。

    元珉之经过这么些日子的适应,早就接受了自家女儿本事不凡的事,对此事虽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也觉得是情理之中。

    “我原先还奇怪,那几个为何有那么多好药,原来都是出自婵儿之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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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铜宫监牢的遗孤。他是百家圣贤的门徒。他是文采风流的策士。他是同仇敌忾的武夫。他是田里的农民、边关的将士,他是郡县的吏员、中枢的高官。他是帝国的皇帝,是历史的星穹中最亮的那一颗!帝国星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国星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国星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