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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者晨雷     帝国星穹txt下载     帝国星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七章 怒怼

    此番她低一低头,说不得真能得了他们心软,到那时,要多少银钱都不是难事。

    这时吕氏也觉得从前的自己太过死脑筋了。

    她早该将那两个老东西的银钱都哄来才是,到时银钱握在自己手上,想将他们揉圆搓扁,还不是她说了算?

    这么一想,她心里又多了几分坚定。

    再一想着自家兄长家里素来穷困,若没了她接济,日子便越发艰难,哪里还忍心,自枕下摸出几文钱:“我手上也只这些了,再多也没了。”

    李氏推也不推,含笑着接过:“多谢小妹。”

    ……

    到了乔迁那日,元锦安早早起来准备,家中的一应要搬去的东西都已准备好了。

    只才开了门,还未见着前来道贺的人,却见着一道身影跪在了还未透亮的天色下。

    待人一抬头,他顿时蹙起眉心,厌恶道:“你来做甚?”

    “爹,我是来赔罪的,我是鬼迷了心窍,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爹娘可怜我,不与我计较……”

    元锦安心里别提多腻歪了,他就觉得吕氏定是故意来添乱的,知道今日是他们家的好日子,专程过来添堵来了。

    “你给我滚远些,看你那嘴脸,我这心里就不舒坦。”

    他边说着,边还挥起扫把:“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脸能得了我们不计前嫌,若不是为了那三个小的,就凭你那没脸没皮的样子,我多看你一眼都觉碍眼,似你这等不孝不悌的恶妇,便是拉去沉塘都不为过,竟还有脸跪我们院门口?我还嫌脏了我家的地。”

    元锦安的扫把柄毫不留情地照着吕氏的身上打去,却见她纹丝不动地跪着,这时自角落里窜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亲家,亲家,且慢动手。”

    元锦安斜了她一眼,虽是停了手,面上仍是没有好脸色:“我道是谁,原是你们这一家子在背后挑唆,怎么?我家的便宜,还占的不够多,还要上门打打秋风?”

    这话说的,那妇人再厚的面皮都有些顶不住,她那满是褶子的面上僵了僵:“亲家说的哪里话,是我这闺女不懂事,我原也不知,她对你们做了那事,这不,知道后,马上带了她前来赔罪了。”

    她讪讪笑着:“亲家,你看她也知错了,看在家中几个小的份上,便饶了她一回。”

    “别,你这一口一个亲家的,我们可当不起,整个上元村,谁不知,我们已与他们家断了亲,从此以后,是再不想干的,怎么,如今三言两语就要反悔?”

    元锦安虽是可怜那几个小的,但大是大非上素来脑子清醒,他知道吕氏这样的人,原谅了就是给自家埋了祸根,此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着再与她有任何瓜葛的。

    可吕氏的娘却不这么想:“这父子之间,哪来那么大的仇怨?都不过是些误会,哪里就到了要断亲的地步……”

    她这边絮絮叨叨说着,却不想,话还只说了一半,就有一盆倒头而来的冷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那一瞬间蔓延了全身的冷意,让她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此时她耳边也响起了一道怒骂声:“我倒还没去找你,你竟是还敢恬不知耻的寻上门,我倒还想问问你,是如何教出了这样的恶妇,连公婆都要毒害?”

    吕氏娘回过神:“这都是误会,我家孩子原先素来是老实的。”

    这要是换作往常,她被泼了这么一盆水,无论如何都要撒泼一番,狠狠讹上一笔才肯罢休。

    只她这时倒还有些理智,知道自家儿子有事要求上门,满脑子只想着与元锦安家冰释了前嫌,也不敢将他们往死里得罪了。

    所以哪怕这回在人家门前,吃了这么大的亏,她也使不出任何脾气,不仅如此,她还得耐着性子好言相劝。

    陈氏往她脸上啐了一口:“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竟还是老实性子?照你这意思,竟还是我们的不是?”

    “亲家言重了,言重了。”

    “今日我也不与你废话,你只管将人给我拖走,若不然,我便叫了族人将你们打出去……”

    吕氏娘知道元氏一族的威力,知道他们素来团结,十里八乡的,就没哪个外姓人敢在上元村找麻烦的,这时难免有些发怵。

    不过转念又想到自家儿子的话,也知道陈氏不过是吓唬吓唬她,心里又安定了不少。

    她还想上前说两句好话,却见着陈氏已是拉着元锦安进了院门,随后彭一声将院门关了,院墙里还传来陈氏冷冽的声音:“只给你们一刻钟,立刻滚出我家。”

    吕氏娘是没想到元锦安和陈氏这样油盐不进。

    原先他们那是素来软和的性子,即便知道他们女儿补贴娘家也不敢吱声,只如今却是大不相同了,果然有了银钱,腰板就挺得直,有底气。

    却说另一边,陈氏关上了门回了房,却找上元令辰商议起了对策:“我方才试探了一番,怀疑他们另还有事,若不然,以那老虔婆的性子,如何会肯咽下这个哑巴亏?”

    元宝珠忍不住插嘴:“娘方才为何不直接叫爹去喊了人?”

    “喊了人,真起了冲突,说不得就要见血,今日是我们入宅的好日子,可不能为了此事损了运道。”

    元令辰看了看门外:“恐怕吕家人也是算准了这点,才掐着今日这时辰上门呢,他们算准了我们不会轻易动粗。”

    如此一来,他们怕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走了。

    “哼,他们真以为我看不透他们的盘算?这样拙劣的手段,不过都是旁人玩剩下的。”

    元令辰见着陈氏胸有成竹,也不再多话。

    元锦安却有些忧心:“这样放任不管,可不会惹出麻烦事吧?”

    “能有什么麻烦的?他们要做戏,我们便好好奉陪一场,我倒不信凭着我们在族中的人缘,族人们还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这话若是换了从前,陈氏还没有那样的底气,只如今族人都种上了香蕈,正是有求于他们的时候,更还有些,心里也感激着,他们家真遇上了麻烦事,怕没有几家会选择袖手。

    何况还有族长在,经了此事之后,原先就待他们颇为亲厚的族长,对他们更热枕了几分,陈氏多少能感受到一些变化,知道族长是必会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此时说话自是底气十足。

第一百零八章 落空

    “祖父,不如这样吧,待族人们来了,您便去透个底,便说是钱朝奉的意思,日后香蕈若是种成,工钱不以银钱结算,而是以米粮……”

    元锦安有些不解:“这与吕氏那事有何关联?”

    “您只管那样说就是了。”

    “那成,祖父便听你的。”

    他转念想到一事:“婵儿,先前提的那笼饼,钱朝奉那边可是有眉目了?”

    前次那样好吃的笼饼,元锦安自己没吃到,再听着那边做活的人连声赞叹的话,心里早已痒的不行,两日前就乘机提出,要元令辰再和钱洄商量商量,弄些笼饼来。

    这样鲜肉馅的笼饼,拿出去有面子,再一个是他自己也馋得很,只想着趁机会尝上一口。

    元令辰的系统包裹中,最不缺的就是粮食,里头各式各样的面点更是应有尽有,此时也不心疼,对元锦安道:“都有的,待钱朝奉来了,便能带来了。”

    若不是这笼饼不耐久存,她前两日就会拿出来了,也省得元锦安日日惦记着。

    陈氏和元宝珠是知道那笼饼并非钱洄拿来的,但这回她们都没有告诉元锦安的意思,只相互看看,面上带着笑。

    元锦安自是不知她们的想法,已高兴地去做准备了。

    这般一直到了天透亮,院外也渐有了人声,元锦安再次去开了门,不出意外地看到狼狈地跪在院外的吕氏。

    至于吕氏的娘,却是不知去了何处。

    按着京畿之地乔迁的习俗,是要择了吉日吉时,将东西及时搬入新居,因着东西繁多,需不少人帮忙。

    一般都会有人提前到了主人家,等着吉时,将东西搬入新居,待将新家安好,才可等着开席。

    因着这个缘由,没到一刻钟,元锦安家的院子里已是站满了人,都是前来搭把手的,后来的人见着院里已满满当当,便站在了外面等着。

    难免看到跪在外面的吕氏。

    因着吉时未到,还有人三三两两聚一起说起闲话。

    谈论的话大多都是围绕着吕氏。

    跪在地上的吕氏几不可查地露出一抹笑,因着低头跪着,倒不曾有人瞧见。

    她心里也是颇为得意,想着世人都是同情弱者,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往他们门前一跪,可不就得引了族人同情?

    她还打算待人再多些,好好演上一回,好叫族人们看看,那对黑心的公婆,心肠究竟有多硬。

    到时他们若是原谅了她倒还好,若不原谅,也该将他们的名声搞臭,让他们也尝一尝人人喊打的滋味。

    吕氏想得很好,却不想,事情的发展远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人群中一开始倒的确有几个声音说她可怜的。

    “我瞧着她也是真心悔改了,锦安叔何不就原谅一回,这血脉亲情也不是说断就断的。”

    “易之家那样的境况,也着实是可怜……”

    这两人才起了个头,便被旁边的反驳了回去。

    “我瞧你也是傻了,就吕氏做的那等恶事,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锦安叔若真是心狠,该告了官,将她判了死刑才算大快人心。”

    “不错,这样的恶妇,留她一命,已是可怜了那几个小的,你还想如何,莫不是那火不曾烧你家,你便觉得无甚要紧?”

    “若不是锦安家为族中打算,族中哪里能得了这样的好差事?”

    “说的正是,方才锦安与我说,钱朝奉已与他透了底,此次香蕈若是种成,那工钱是以粟米结算,每斤香蕈,给半斗粟米呢。”

    “竟有此事?”

    “是啊,听闻如今城中有银钱的都要将银钱换作米粮,转眼间,京畿之地的米价又上涨了不少,想来等入了冬,那粮价更不知要涨到何等地步,钱朝奉却于此时承诺以米粮抵工钱,也不知锦安在其中出了多大的力……”

    这时,那些原先已有些动摇的自是顾不上吕氏了,纷纷说起了元锦安他们的好话。

    “锦安叔一家都是厚道人啊,足可见这吕氏是坏透了的……”

    族人们的想法也简单,元锦安一家都是好人,而得了他们厌恶的吕氏自然是恶的不能再恶的恶人,否则以他家那样厚道的人家,如何会这样不留情面?

    此时吕氏身边原先站的人都忍不住挪了挪脚步,好似她跪的那地有多脏,生怕自己踩到了脏东西。

    他们说话时也没避着她,更有甚者,在听到那消息后,对着她连啐了好几口,指着她鼻子骂她是搅家的祸根。

    吕氏觉得委屈,自然要反驳:“你们被他们骗了,那姓钱的就是个商人,商人逐利,哪肯给你们这样的好处?”

    这事吕氏打心眼里是不信的,只族人们哪还听她的?

    “呸,你这恶妇果真是存了歹心的,若是真心悔改,如何此时还要冲你公婆泼脏水?”

    “我原就瞧着她贼眉鼠眼不似好人,如今果然是露了本性,锦安叔家不理会她想是看穿了她不怀好意……”

    “锦安叔是素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何时诓骗过我们?这事若不是真有谱,他哪里会对我们这般直言?”

    如今田地的收成才多少?一季顶多就出两石,堪堪二十斗。

    这还是最理想的收成,若有个天灾**,粮食减产,绝收都是可能的。

    况且,他们大部分人都没有田地,需租了地来种,还需交上五成田租,另还有苛捐杂税,待交完这些,也剩不下多少米粮了。

    因此,他们虽是农户,对于米粮的需求,却不比旁人少。

    如今有一个米粮抵工钱的差使,可不得得了他们的感恩戴德?

    吕氏被人指着鼻子骂,还被人啐了好几口,气得直掉眼泪:“他们是素来恶毒的,怎会有那样的好心?”

    钱洄便是这时上的门,身后还有几人搬着箩筐。

    族人们见他来了,俱都朝他围了过来,甚至还有原先在院里的,也跟着跑了出来。

    有那性子急的已是抢先开了口:“钱朝奉,我们那工钱以米粮结算可是真的?”

    钱洄早收到了元令辰传来的消息,此时只含笑道:“自是真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

    “多谢钱朝奉了……”

    “此番你们却是谢错了人,若不是有人竭力替你们说好话,我也不会同意这事……”

第一百零九章 陆盈再来

    族人们想都不用想便知此人是谁了。

    “我早说了,定是锦安他说了好话,否则哪有这样容易的事?”

    “那吕氏还说他们的不是呢,果然不是个好的。”

    “我瞧着她定是别有用心,说不得是看着锦安家好了,要来沾一沾好处呢。”

    “今日天没亮,我还瞧见有人进了吕氏家门,因着天色暗,倒也没太瞧清,你们一说,我倒还想起来了,那几人和吕氏娘家人长得像呢。”

    这人是元易之家的邻居,那边一举一动都不大逃得过她的眼。

    “八成便是他们了,听闻他们原先也是时常上门的,次次回去都不空手,这回想来也是瞧着有便宜占,便又贴上来了。”

    “如此说来,此事竟还是他们撺掇的不成?”

    “这还用说?那家子人素来无利不起早,做出这种事,也不稀奇。”

    外面的传言,自有人传到陈氏的耳朵里。

    她也是没想到,还没轮得到自己出手,这事就已解决了。

    她还觉得有些遗憾,此时便对着来人叹气。

    “这倒并非是我们心狠,原先那吕氏就一心撺掇着易之贴补娘家,孝敬我们的反倒寥寥,十多年过来,我们也不曾说她什么,便纵得她越发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以至于因着一时怨气,就想纵火烧了我们的房子……”

    她说着还红了眼睛,惹得来人也是心有戚戚:“我都明白,族中谁人不知,你家是顶顶厚道的人家,别的不说,光说这次,若不是你们在钱朝奉那里情面大,我们哪能得了这样的好处?”

    陈氏摆摆手:“我们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哪能说那样外道的话……”

    “如今族中也就是你们,做了好事,还不爱宣扬,若换了旁人,早就嚷嚷得人尽皆知了。”

    陈氏心想,他们不宣扬,自会有人替他们宣扬,他们又不是那圣人,做了好事还默不作声的。

    心里那样想着,面上自然免不了客套几句:“我们也没做什么……”

    她如今也想明白了,一味的老实低调只会给人欺凌的底气。

    倒不如多个心眼,她不为了害人,只为了能守住家人不被人所欺罢了。

    此时的门外,吕氏边上已无人理会了,她的娘家人更不知去了哪里,也无人站起来给她说一句好话。

    她原本就受伤未好全的腿,已是更加剧烈的痛起来,额头也有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可无人留意到她的情况。

    因不远处有族人疾奔过来报信:“陆家女郎来了……”

    陆盈的排场,自不是旁人可比,哪怕她这次已换了不一样的马车,随行的人却是没换。

    那人印象深刻,一眼便认了出来,不假思索地就跑来报信。

    他人刚跑近了,转角那马车已驶了进来。

    元令辰已被陈氏拉了出来迎人,她与陆盈打了照面,笑了笑,也不多话,将人直接迎进了门。

    此时的族人才看到陆盈的样貌,他们胸中并无太多墨水,也不知如何形容眼前人的美貌。

    不过他们也知些分寸,只看了一眼,便都别开了目光。

    此时人已被元令辰请进了屋里,陈氏贴心地将元宝珠也一并拉走了,只留她们二人说话。

    陆盈一见着她便大倒苦水:“我本是第二日便想来寻你的,却被那小崽子禁了足,你说他哪来那么大胆子,连我的足都敢禁?”

    她与元令辰情分非同寻常,她初初进宫时,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并无太多的心计。

    却因着一朝得了盛宠,被全宫上下视作了眼中钉。

    其中都不知经了多少的明枪暗箭。

    若不是有元令辰,她也没那运气爬到最后那个位置。

    故而对着元令辰,她有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仿佛只有她在身边,自己便能得了安心一样。

    陆盈并非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也就不忍让好不容易有了良籍的元令辰再次成了奴婢,故而提都不提让她跟着自己去陆府的话。

    只将她当成了好友,一得了空,便想来寻她说一说话。

    但她这样的想法却是惹了陆序的忌惮,自她从上元村回来,便被陆序禁了足。

    这些日子好一番斗智斗勇,才让自己成功脱了身。

    这便马不停蹄地再次上门来了。

    这时她还不忘在元令辰这里给陆序上一回眼药:“那小崽子如今是越发嚣张,不将人看在眼里了,当初他若不是得了我们相助,哪里能有他的今日?”

    那些帝王心术,可都是她们倾囊相授的,若非如此,今生的他要那样容易将陆府的人摆弄于股掌之间可没那么容易。

    元令辰闻言笑了笑:“不过是个孩子,与他计较那些做什么?”

    她只是随口一说,却将陆盈都说的愣了愣:“莫不是那小崽子最后也没得偿所愿?”

    陆序的心思,可以说满宫上下,少有人不知的,就差明晃晃写脸上了。

    他天资聪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那些用人之术,将满朝的老狐狸,压制得死死的。

    她以为,这样的人,真心想要一个人,也不会是难事。

    只看着元令辰提起他的神色,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陆盈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外面传来的喧闹声盖了过去,自也没人注意到她们里面的对话。

    元令辰摇摇头:“您想哪去了,我与他,是绝无可能的。”

    “那前世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陆盈也知道,此时此刻不适合说这些,只她心里实在好奇得很,这一个问题已在她心里存了许久许久了,可偏偏,陆序和魏林,没一个肯为她解惑的。

    元令辰看了看门外,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轻声道:“也并无特别的事,只您的庶弟,留下了一个庶子,那孩子生性聪慧,我将他托付给了张先生……”

    陆盈听到此处,自是想到慕容氏覆灭的惨状,她知道要将慕容氏的后人自屠刀下救出来有多难,更不提还要将人教养成才。

    “那位张先生可是张邕张老先生?”

    张邕是个名扬天下的大儒,门生遍布朝野,除了他,也没谁有那个底气收留慕容氏的后人了。

第一百一十章 织锦机

    “正是他……”

    “你为了促成此事,想必是废了不少心思吧。”

    与张邕的博学齐名的,便是他那个宁折不弯的牛脾气,可想而知托他办事有多难。

    元令辰摇头:“若非他自己天资好,得了先生看中,我便是费尽口舌都是无用。”

    “你以为我不知吗?张邕的嫡妻原先是受过你恩惠的,若非有你的情面在,那孩子都送不到他面前。”

    “都是我该做的。”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前世的陆盈始终对她以礼相待,二十年如一日,从不真正将她当成奴婢。

    只这一点,便足够她为她殚精竭虑了。

    陆盈点点头,想到一事:“你瞧我,光顾着问这问那,竟忘了还给你备了贺礼,我这便带你去瞧一瞧。”

    正要拉着元令辰出去,便听着外间传来一道声音,是吉时到了。

    此时院里已有人动了起来,陈氏也来敲门:“婵儿,该去新居了。”

    元令辰应了一声,便与陆盈一同出去了。

    一路到了新房外,她才知,陆盈所说的贺礼是何物。

    那是装满了三个马车的东西,各被一块红绸盖着,并不见原貌,待陆盈的人掀开红绸,族人们已先惊呼出声:“这是何物?”

    此时马车上那东西还只是些零散的木块,并不成型,族人们自是不识得。

    只元令辰,一看里面的东西,已有了些猜测:“这是织锦机?”

    她虽是问句,其实心里已是有了八成肯定。

    前世她在宫中可没少见着这东西。

    这是用来织造云锦的机子,造价高昂,并且打造起来颇为繁琐,真正装好时,高能达一丈半,长近两丈,宽半丈。

    这样的庞然大物,织造出来的东西自也是不同凡响,可以说前世宫中的龙袍凤袍大多是出自这种机子。

    因这机子庞大,用起来也是颇为繁复,两个人配合默契,一日也仅能织个二三寸。

    故而不论是前世今生,云锦的价格都极为高昂,有一寸云锦一寸金的说法。

    陆盈含笑道:“果然是瞒不过你,这的确是织锦机……”

    这时族人们离着远,并未听到他们的谈话,只陈氏和元宝珠却并未错过。

    “织锦机?”陈氏别看只是一个农妇,可她常年不离蚕桑,又身处京畿之地,对织锦机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东西原先在她心里那是比天边的云霞还要遥远,平日里是想都不敢想的。

    只因那东西是本朝才出现,打造的工艺又只有大工匠才有,有些小木匠甚至都未曾见过,使得这种织机至今都还只在极小的范围内传播。

    整个高昌县,也就城里有几架,似他们这样的乡野之地,就只是在人的口耳中相传。

    原本想都没想过的东西乍一到了她们家,陈氏心里所受的冲击可想而知了。

    也是她这一嗓子,让不少族人都听了个真切。

    “是织锦机啊……”有人喟叹一声,只他心里太震惊了,只说了这一句,就没了下文。

    另一些知情的人也是如此,只顾着惊叹了。

    直到有年轻些的,不明所以的人询问出声:“织锦机是何物?只光听着这名,莫非是织锦的机子?”

    其实这织机的名一出,不少人心中已有了猜测,但那锦缎是何物?那是与金子一样金贵的东西。

    能织锦的机器,那得是花多少银钱才能打造出来的?

    正惊异间,已有人反应过来给他们解了惑:“织锦机自是织云锦的机子了,这物件可了不得……”

    “叔,我懂了,我即便不知织锦机如何,也知那云锦的价值……”

    边上还有人顺着气:“这岂不是说,锦安叔家有了这机子,就能日进斗金了?”

    “这倒不至于,我听闻这机子是需二人合力花上一整日才能织个二三寸,这东西繁琐着呢……”

    “您怎会知道这许多事?”

    “你是不知啊,我当年……”

    那人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当年,而另一边,陆盈带来的工匠已将那些零碎的东西搬进了他们家。

    元锦安早已乐呵呵地领了人进去,陈氏却有些担忧地拉过元令辰去了一边。

    “婵儿,这么金贵的东西,给了咱家不是糟蹋了,我们也无人会用啊。”

    这种机子只想想就知道是极复杂的,似她们这样的农户,哪能织的了那个?

    “祖母,这种机子,我会用呢,到时我教了小姑,我与她合力,已能织了。”

    “只我们还有蚕要养呢……”

    “若是这样,去外面买个人做工也是可行的。”

    买人原先并不在她的打算中,只有了织锦机又不同。

    他们的彩蚕丝本就比普通染色的丝线好上不少,织成云锦,说不得能将云锦的品级提上一层。

    云锦价格本就高昂,他们若能织得比别家好,不愁赚不到银钱。

    “买人做工啊?倒不如寻了你几位伯母帮衬呢……”

    如今有了青砖房,她们是打算在后院多养些蚕的,若是进了外人,万一嘴快说了出去,到底麻烦。

    倒不如寻了自家人。

    “这织锦机您也知道,一日也就织个二三寸,都是需花力气下去的,伯母们上了年纪,并非是最合适的……”

    原先她娘倒还能试试,只她还有个小的要照看,暂时也腾不开手。

    陈氏想了想:“若真要买人,倒不如将邻村那孩子买了,她那对父母,本就是如水蛭一样扒着她吸血,想来她心里也是想摆脱的。”

    “只人未必肯入奴籍。”

    “这倒好办,我一会就去找何氏说上一说,将她说给令禹,如此便成了自己人,那孩子做事勤快,人也老实,不会耍那些花花肠子,来我家做活,倒正合适呢。”

    元令辰一想,点头道:“此事便听祖母的吧。”

    她堂兄的婚事,她祖母有权决定,她却不好干涉太多,此时一听陈氏说,她也应了下来,总归还有系统在,那人不论靠不靠得住,都有系统盯着,也不怕她惹出麻烦来。

    不过她也相信,能得她祖母这般夸赞的人,品行上应当也是靠得住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说亲

    此时的何氏跟着两个妯娌进了装织锦机的屋子里,门外便是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族人,而她们因着是自己人,还能进了屋里看。

    这般亲眼看着织机搭建起来,心里也是羡慕得紧。

    “我们何时也能拥有这样一架织机啊……”

    何氏回头,见着张口说话的施氏,回道:“我们哪能有这样的运道?”

    另一边张氏也接口:“除非我们也能得了贵人的青眼……”

    “你若是想着这个,倒不如好生将家中香蕈种出来,那倒还有几分可能。”

    何氏这话一出,施氏便不说话了,他们五房人,除了五房本就是跟着他们爹娘过的,二房被逐了出去,剩下的三房,也就他们没有选择买菌种。

    这些日子,族中也有些闲言碎语,说好话坏话的都有,也有传到她耳中的。

    她心里也是挺没滋味的,不免开始后悔。

    何氏察觉出她的心思,也觉得自己那话过于直接了,便宽慰道:“你也不用急,左右不过是一年功夫,待积攒了经验,再自家去种,还更稳妥些。”

    施氏一听,心中好受了些,只还是免不了叹气。

    当初她那当家人找他们大哥商量之后,本也是打算买菌种的,却被她硬生生搅了。

    这回若是别家没种成倒还好说,若是别家都种成了,到时她少不得要得了几句埋怨。

    正当忧心时,陈氏过来了。

    何氏已先反应了过来:“娘,您来了?”

    施氏和张氏也不由得站直了,此时她们本应在庖房的,却来了这里躲懒,还被自家婆母抓了个正着,不免有些心虚。

    虽说庖房里的饭食都已好了,可笼饼还没上锅,此时离着午食已不远了,若被陈氏发现,少不得要数落几句。

    陈氏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只对何氏道:“你随我来,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何氏觉得莫名,只瞧着自家婆母的神色,猜到并非是坏事,赶忙跟着陈氏出去了。

    施氏和张氏也不敢久留,都往庖房去了。

    陈氏带着何氏进了后院,避开了人,才道:“禹儿的亲事,你可有了打算?”

    “原先因着家中境况,一直没有进展,可这两日,我们族中种香蕈的事传了出去,倒有几个上门探我口风的。”

    “说的是哪几家?”

    何氏不知婆母为何突然关心起这个,但看着陈氏神色,也知她不是生气。

    便一一说了。

    陈氏想了想:“我这里倒也有一个,就不知你中不中意了。”

    “娘看中的人,我自是中意的。”

    这话虽有奉承的意思,但多少是她心里的想法。

    何氏清楚她婆母的为人,若不是那人真的好,她是不会轻易张这个口的。

    而且姜毕竟是老的辣,她婆母看中的人,总归比她看的要靠谱些。

    “孙家庄孙老二的长女,你觉得如何?”

    何氏一时没有说话,倒并非不满,而是那个孩子她也有所耳闻,要论人自是极好的,可那对爹娘却不是好相与的,她虽是不惧他们,但那等麻烦,也不大想沾染上身。

    还有最要紧的一点,那才是她心中最顾虑的。

    “娘,他家要的礼金我们出不起啊。”

    “礼金我倒能给你出,可她进了门却需给我家做五年活……”

    陈氏可不想让另两个儿媳误以为谁家娶儿媳都会由她出了银钱,若真是那样,不得乱了套?

    “我也实话与你说,我是看中了她手脚麻利,能给我家搭上手,若是换一个,我可不出那个礼金的。”

    “那是自然的。”

    何氏心里思忖了一会儿,想着若是换了别个,是需自家出银钱的,自家如今这样的状况,也拿不出多余的银钱。

    那香蕈也不知是否真能种出来,若万一种失败了。

    那几年之内,他们只能顾着还债,长子的婚事就要彻底耽搁下来。

    若是那家的,虽是往后多了麻烦,只进了他们元家的门,便是元家的人,她做婆母的,也不是那等好欺的,若有人敢来她家作妖,她同样能将人赶出去。

    而且何氏也听出了她婆母的意思,此时她若是点头,是立时就能将事定下了的。

    这是明摆着的好处,她若不应就对不起婆母那番心意了。

    “我都听娘的,娘说如何就如何。”

    陈氏这才满意地笑了:“那我明日便寻了冰人来,将这事给定下来。”

    何氏大喜过望:“那我家中可要准备些什么?”

    她是想到这婚事能很快定下来,却想不到她婆母会那样急,但对她而言,这亲事自是定的越快越好,恨不得马上就将人娶进门才好。

    “你家中暂也不用准备什么,只等着冰人的消息吧,此事能不能成还说不准呢。”

    何氏这才冷静下来:“娘说的是,是我着急了。”

    “行了,马上要开席了,你先去忙吧,有了消息我再与你说。”

    “哎。”

    何氏一脸笑意地回了庖房,两个妯娌见了,自是好奇:“大嫂遇上什么好事了,这般高兴?”

    “娘说她看中了一个女郎,要给禹儿相看相看……”

    她也知道,这事迟早会被她两个妯娌知道,此时瞒了一时,到日后她们知道了,怕还要说她藏着掖着不痛快,倒不如如实说了。

    施氏颇有些好奇:“大嫂,是谁家的女郎啊?”

    “这事倒不好说,八字没一撇,若万一不成,还误了人家名声。”

    施氏一听,也觉有理,倒没追问。

    此时锅里的笼饼已是好了,张氏自灶里退了火,吸了吸鼻子道:“这笼饼也不知如何做的,怎的这样香?”

    “白面和肉做的东西如何能不香,不仅香还松软呢,我即便是在县城,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笼饼。”

    何氏的话让另两个深以为然地点头:“县城的笼饼我也见过,没有这样白的,也没有这样松软……”

    “说不得就是自京城来的,想来钱朝奉人缘那样广,连种香蕈的法子都能弄到手,弄些笼饼又算得什么?”

    种香蕈那样的法子,原先谁家琢磨出来过?便是元励之,也是琢磨了许多年只得了一场空,个中艰难他们都看在眼里。

    钱朝奉弄到这样的法子,足可见神通广大,这样想来,弄些与众不同的笼饼更是易如反掌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红绸

    她们边说着话,便将笼饼盛起,等着开席。

    元令辰已与陆盈一起进了她的房里。

    这是独属于她一人的房,因是青砖所筑,房门一关,里头就已安静了许多。

    陆盈对她的新居也十分好奇,拉着她四处看了起来。

    “婵儿,这里有一道门。”

    陆盈自知道元令辰今生的小名后,也觉有趣,已与元家人一样,将她唤做婵儿。

    元令辰顺着陆盈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着一道推拉的木门。

    “原先钱洄与我说,给我准备了一点意想不到的东西,想来便是这个了。”

    她一手将门推开,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空间,摆了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些日子,元令辰也看了不少系统给她看的科普片。

    这里头的东西,她也不陌生。

    只陆盈却是不解:“婵儿,这些都是何物?”

    元令辰还未回答,却见着元宝珠大呼小叫地跑了进来:“婵儿,为何我屋里头会有一间奇怪的小屋子?”

    “这是钱朝奉送我们的礼物。”

    “那这些物件到底有何用?”

    “这上面是一个储水的器具,应是连着另一间房的,自那里匀好温热的水,顺着管子送入那个储水的器具,这里另有一个机关,打开后,会有温热的水流向下面的浴桶……沐浴好之后,打开浴桶底部的塞,桶里的脏水便会自动流入地下,这便能省下搬运的力气……”

    “至于此物,却是个清器,那等五谷轮回之物,可接了水直接冲入地下……”

    元令辰说完,陆盈已先冒了光:“如此说来,这等**之事,只凭自己就能做好了,何须人来伺候?婵儿,这般好物,你便叫那人也帮我弄一个。”

    “等他来了,倒也能问上一问,不过这些物件搭建起来兴师动众,怕你们府上不一定同意呢。”

    “我省得,若不是有把握,我怎会对你开这个口?”

    如今那陆序几乎都要将陆氏族长架空了,族中有事,不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此番为了让她过来送织机,陆序可是欠了她人情的,这般的小要求,想他也不至于会反对。

    陆盈胸有成竹,元令辰自也不多话,以她们的交情,这样的事算不上为难。

    况且此次这织机是帮了她大忙的,给陆盈些回报也是应有之义。

    这时她又想起一事,转身对着元宝珠道:“小姑,原先那红绸我们放哪了?”

    元宝珠原先急慌慌地进门还没察觉什么,待到了后来,与陆盈站在一处便有些不自在,此时如蒙大赦:“在我屋里收着呢,我这就去拿。”

    元宝珠另要学宫绣,这匹红绸于前几日才织成,因她侄女先前说暂用不上,她便收起来了。

    此时再听侄女提起,她马上回了房,珍而重之地将层层绢布包裹的红绸取了出来,回了元令辰房中。

    此时元令辰与陆盈已分宾主坐了,正说着话。

    见她回来,元令辰道:“这是我们自家织就的红绸,堪堪得了一匹,我想着你先前是素来喜红的,便给你留了。”

    元宝珠手中的那批稠,是用最普通的白娟包裹,陆盈乍一眼瞧去,还不觉得如何。

    待元宝珠小心地揭开层层白娟,露出红绸一角时,陆盈是连茶水都顾不上喝了,已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这色竟如此浓艳?”

    陆盈觉得惊艳,即便是织染工艺已然登顶的前世,要见到这样一匹着色均匀,又艳丽到炫目的红绸,也是极为不易的。

    她忍不住将红绸展开,嘴上不住地道:“连一丝瑕疵都不见,称得上是浑然天成了……”

    “还不止于此呢,这红稠入水不掉色,不论如何浆洗仍是浓艳如初。”

    陆盈眼底更亮了:“这样的料子若传出去,怕是又要如那绒花一样遭人哄抢了……”

    这话出口,她已是想通了元令辰的目的:“你是想将这红绸卖入权贵之家?”

    元令辰本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点头道:“听闻你在陆家颇为受宠,你穿出去的东西,自是会有人费心打听的……”

    陆盈得意一笑:“要我帮你自也是可以,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

    元令辰只看她神色便知不是要为难,想来这要求并不会强人所难,便点头应了。

    “日后你家中再出了什么好东西,可要先告知我才是,似这等料子,日后再有新的,可也不能忘了我。”

    “好,日后若还有别的,定当第一个告诉你。”

    陆盈这才满意了:“待我回去便找个最好的匠人给我裁衣,定要将你这匹红绸的光彩散发到极致……”

    “此事若成了,我定当好生谢你。”

    元令辰知道她素来言出必行,将这事托付给她之后,便暂时丢开了。

    此时外头已开了席,元令辰与陆盈都未曾出去,自外头端了吃食进来。

    陆盈一眼就被盘中的笼饼吸引了:“这是笼饼?与我们府中的可不大像。”

    此时的饮食是远不及六百年后的,陆盈即便身处陆府,也已许久未曾尝到能另她惊艳的吃食了。

    这回只一闻着这香味,就已胃口大开,她先夹了一个放入口中。

    待那一口鲜美的汤汁溢散开,她已是被这美味勾的眯起了双眼,待咽下一口,才对着元令辰连连点头:“好吃,这笼饼是谁人做的?”

    “是钱洄自外头买的。”

    “我怎的不知有这样厉害的庖人?”

    以陆氏的势力,各行当的翘楚,早被他们网罗过一遭了,似这样厉害的庖人,又如何会错过了?

    “我也不知呢,不过下回倒可以问上一问。”

    陆盈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已控制不住地夹了第二个。

    这般一直吃了三个,才摸了摸撑到的肚子,对她道:“我已是许久未曾吃到这样好的吃食了。”

    此时的席上,这笼饼同样得了一致的夸赞。

    “我原先听着我家虎子说这笼饼如何如何好吃,还有些不信呢,今日尝到才知,这果真是顶顶好吃的东西。”

    “锦安叔家这回可是下了老大的本,又是白面又是肉的,我瞧着我拿来的贺礼还有些轻了。”

    这是原先谁都没想到的,按着往常的惯例,摆席也多是些清粥,配着些野菜,连油腥都少见,哪里像今日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的硬菜的。

    “如今说这个也无用了,锦安叔家这样厚道,且将这个情记着,下回他们若需要帮衬了,我们都卖力些……”

第一百一十三章 劳你费心

    “这话说得有理,你说若要我再补一回贺礼,如今家里的境况也拿不出,但我们身强体壮的,最不缺的就是力气,日后锦安叔家若有事,我定第一个来帮忙。”

    他说着还大大地咬了口笼饼:“上数十年,我都未曾吃过这样好吃的吃食。”

    “按着你家那样的境况,你怕是自娘胎出来,都未曾吃过这样的好物吧……”

    有人哈哈笑着,倒未见恶意,话意中也多是调笑。

    那人先是有些尴尬,随后豁达一笑:“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叔也不给我留个脸面……”

    这话自是惹了身旁的人都大笑起来。

    另一边的元锦安见此,也是会心一笑。

    他主张办这个席面,其实也不全是因着脸面,多少也有些拉拢族人的意思。

    将族人们的关系拉近了,日后家中有个不便之处,也能张个口。

    否则人家见着他们家起来了,只会越发与他们疏远,哪里会有如今这样和睦?

    不过元锦安也知道,此时的和睦有香蕈的功劳,也有后来孙女提的米粮的原因,只不管如何,他的目的总归也是达成了。

    这日吃席的人散了之后,陈氏拉过了元锦安,疑惑道:“我们那屋子,怎见着另有一间小屋?那里头的是何物啊?”

    “那是钱朝奉带人做的,稍后我与你细说。”

    钱洄做那东西的时候,并未瞒着他,但他并不知那东西到底是何物。

    直到房子建好,他才得知那间房的用处,他本是想立时与家人说的,只转念一想,不如给家人一个惊喜,便想着等乔迁那日再说。

    元锦安带着陈氏进了后院,提起屋里那个特殊的小屋子,本以为会得了全家的惊喜,却不知只喜到了陈氏一人。

    便是沈氏都早在元令辰的解释下,知道了那屋子的作用。

    元锦安自是觉得气馁,但随即想到自家搬了新居,已有了全新的开始,便又高兴起来。

    与他们家的其乐融融不同,另一边的吕氏正受着娘家人的数落。

    “只是说两句好话的事,都被你办砸了,你说我们还能指望你什么?”

    吕氏的大哥痛心疾首地说着:“原先说的好好的,让你说几句软和话,待他们回心转意,自有你数不清的好处,你说说你,怎的那么沉不住气?”

    “你大哥说的不错,为了你,娘连老脸都舍了,腆着脸去说好话,为此还挨了一盆冷水,偏你不争气,三言两语就露了底……”

    一旁站着的李氏倒没说话,只那眼神,分明也是谴责的意思。

    吕氏其实早看清了他们的真正意图。

    只她自小,她爹娘便时常与她说,公婆丈夫哪怕对她再好,也只会将她当成外人,不会真正向着她。

    只有娘家人才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只有他们才会全心全意为她打算。

    就是这句话,让她十几年如一日地帮扶娘家,就是盼着自己有难处的时候,娘家人能帮衬她一把。

    只是想不到,这么些年,除了将他们的胃口越养越大,原先说好的血脉亲情却是越发没了踪影。

    以至于她真正落了难,原先亲密无间的亲人,俱都是换了另一副嘴脸。

    此时的吕氏忍得了腿上的剧痛,却抑制不住心中的寒意。

    “事已至此,说再多又有何用?”

    吕氏大哥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态度:“娘,您看看,到了此时她还冥顽不灵。”

    吕氏娘本就只得了这一个儿子,平日里就是千依百顺的,此时听得他抱怨,对吕氏更是不满。

    甚至还将原先在元家的委屈俱都倾倒了出来:“你这个不孝女,如今是连娘和兄弟都不放在眼里了……”

    吕氏也是干脆:“如今我这里也无甚东西可给你们了,何必还来我这里枉费心机……”

    她冷言冷语地说着,直将她娘气得半死。

    可此时的吕氏已是认清了他们的面目,哪里还肯与他们虚与委蛇?

    吕氏娘怒骂她一通,见吕氏仍是无动于衷,终于骂骂咧咧地带着儿子儿媳走了。

    此后竟是再不曾登门……

    却说陈氏惦记着孙子的婚事,翌日一得了空,便去寻了冰人。

    才到了门外,就见着气急败坏自里头出来的元锦宁,双方都没有打招呼的意思,都是冷哼了一声,各自走开。

    那冰人本已是焦头烂额,见了陈氏自是喜出望外:“你可来了,若再不来我便要再去寻你了。”

    “你原先说的王家小郎,我觉着并不大合适,暂时便不说了吧,只孙家那位女郎,我家老大媳妇也是中意的,还要劳你去给我说一说。”

    冰人听了一拍手:“你放心,我这就过去孙家庄。”

    陈氏将手上拿的一提东西往孙氏手上一塞:“便劳你费心了。”

    冰人一看那东西,忙是推拒:“这可使不得,如今事还没说成,哪能收了你的礼?”

    陈氏再推:“我也知此事不好说,不管成与不成,都不能叫你白跑那一趟……”

    陈氏话说得漂亮,冰人心中自是跟吃了蜜一样,这般推拒再三之后,便将东西收了。

    待陈氏走后,她将那东西打开,见着之后,不免咋舌:“竟是粟米。”

    她一手掂了掂,约莫是两斤的样子。

    这两斤粟米在陈氏家自是算不得什么,只除了她家之外,哪家不缺米粮?出手就送人粟米的,不论是在哪家,都是顶顶阔绰的手笔了。

    冰人将那袋子粟米细细地藏好,拾掇拾掇便出了门。

    正巧见着她家当家的自外面进来。

    “你去何处?”

    “原先与你说的元家的亲事,有了些眉目,我正要去孙家庄呢。”

    “你说的可是那元锦宁?我可与你说,他的事,你可少沾手,到时费了心思还讨不了好。”

    冰人笑道:“我省得,我省得,只这回是要说给元锦安的长孙,那个叫令禹的,人品样貌也都是顶顶出色的,最要紧的是,那人家是处处没得挑的。”

    原先倒还穷些,只如今却又不同了,有那样的祖父祖母帮衬,何愁日子过不好?

    她对面的当家人听了,也深以为然地点头:“那家子倒的确不错。”

    冰人左右看看,压低了嗓音:“方才陈氏过来,出手便是两斤的粟米,这般大方,于情于理,我也该多尽些心。”

    她当家的一听,神色便是一松:“理当如此,那你便快些去吧。”

    冰人应了一声,忙是出了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孙兰

    那孙家庄冰人并不陌生,轻车熟路地进了村。

    迎面走来几个妇人,还十分热情地与她打招呼。

    因着冰人在临近村子十分有名气。

    那些妇人还有心与她聊上一会儿,只冰人有事要办,寒暄了几句,就借故走了。

    这一走,自是惹了不少猜测。

    “瞧着她步履匆匆,莫不是又要给人说亲?”

    “我瞧着是,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被人相中了……”

    孙氏一族也算是人丁兴旺的宗族,族中适龄的孩子有不少,此时这些妇人猜哪个的都有。

    也就是在她们议论纷纷的时候,自另一边来了一个身形略有些修长的少女,她的眉眼是长得极好的。

    只那脸色却不大好,带着些长期吃不饱的蜡黄,那衣衫也颇为陈旧,将那副好样貌遮掩了大半。

    她远远走来,背着一大捆木柴,见着扎堆聚一起的妇人们,一一打了招呼。

    这些妇人倒还算友好,还有人与她寒暄:“是兰儿啊?你去山上捡柴了?”

    孙兰走到她们近旁,一边提了提背上沉重的木柴:“爹娘忙着农事,我在家中得了闲,便去捡些干柴来备用。”

    另一个妇人瞧着她手上的划痕,皱起眉心:“你那二弟呢?怎不见他帮忙?”

    其实她心里不是不清楚,孙兰爹娘偏心眼,将儿子当宝,将女儿当牛马。

    孙兰眼底暗了暗:“二弟他前些日子伤了手,正在家中养伤呢。”

    只两句话的功夫,她背上沉重的干柴越发往下压了,她前面的妇人见此,摆摆手:“好了,莫要在此耽搁了,快家去吧。”

    孙兰应了一声,背着沉重的柴走了。

    也就不知身后那些妇人们惋惜的话。

    “这个孩子,真是可惜了,摊上这样一对爹娘……”

    “见着兰儿,我倒想起了,方才冰人去的方向,可是兰儿家,莫不是给她说亲的吧?”

    “那哪能呢?二柱两口子要价那样高,与卖女无异了,谁家愿意沾惹上?”

    “那也未必呢,我可是听说,上元村那元锦宁到处托人说亲呢,就是要样貌好的黄花闺女,他家有三十亩田地呢,要拿出二十两银也不是不可能……”

    “这事我也有听说,只宋家的冰人,当不至于说这门亲啊。”

    “说不得收了人银钱,如今这世道,只要有了银钱,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你说得有理,这事还得告诉族长知道。”

    他们孙家庄同样有不能卖儿卖女的族规,若非如此,孙兰也不会被留到十八了,早被她那对狠心的爹娘卖出去了,如今他们要价二十两的礼金,其实也是踩着族中的底线。

    原先他们不说什么,是想着若真有个好的后生,愿意出二十两银将孙兰娶了,说不得还能让她跳出火坑。

    只元锦宁又不一样,一只脚都进了棺材,这样的人,如何能是良配?

    “是啊,不能让兰儿刚踏出一个火坑,又进了另一个火坑,二柱两口子若真要这样将兰儿卖了,我们族中人可不答应。”

    这也是平日里孙兰太懂事了,始终给族人一种软弱好欺的印象,加之她样貌好,很难让人生出恶感来,故而族中的妇人,打心里就比较护着她。

    另还有一个原因,是族中出了卖儿卖女之人,全族的名声都要受了影响。

    到时他们在外人眼里,就要成了那等见利忘义之人,说不得还要碍了自家孩子的婚配,这样的结果,是她们绝不愿意看到的。

    此时都气势汹汹地去找族长告状了。

    这一切,孙兰自是不知,她背了那捆柴到了自家门口,却见着一个有些面熟的妇人站在门外。

    “这位婶子,可是要寻我爹娘?”

    孙兰将那捆柴放下来,直起身子开了门。

    “我是寻你爹娘呢,你这是去打了柴?”

    “嗯,乘着天好,多捡些柴备着。”她将门外的干柴背进院里:“婶子在屋里稍坐,我让小妹去寻了爹娘来。”

    她给冰人倒了水,刚叫来了自家小妹,却见着有族人进了自己家,当头的正是他们的族长。

    孙兰一一叫了人。

    “兰儿,方才那人来你家中可是有说什么?”

    孙兰摇头:“爹娘不在家中,我正要小妹去寻呢,她也不曾跟我说什么……”

    族长见着孙兰跟前还不及她腰间的孩子,摆摆手:“她那脚程,才能走多快?你去将你爹娘寻来,客人我们给你招待了。”

    孙兰反倒松了口气,她原本也是担心自己妹妹年岁小,怕怠慢了客人,才起意让妹妹寻人,她来待客的,此时见着族长都来了,也没那些忧心了,放心地出了门。

    只想起族人们的神色,她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加快了脚步,到了田间。

    她家堂屋里的冰人,已和孙氏的族长打了照面。

    双方寒暄之后,就入了正题。

    孙家族长性子急,也不与她拐弯抹角,直接问起了她的来意。

    冰人笑了笑,见着堂屋里兴师动众地站了半屋子人,莫名地对此行多了几分把握。

    再见着族长等人的神色,也有些猜到了他们在紧张什么:“我是为一桩亲事而来。”

    这回答却是让屋里的人炸开了锅。

    这一瞬间说什么的都有,却唯独没有高兴的。

    族长打了个手势,将族人们的意见压了下来。

    “却不知说的是谁家。”

    “是上元村元家的。”

    这会子,有人又忍不住嚷嚷起来:“族长,我说的不错吧,她果然是为那家子说亲来了。”

    “这不是将兰儿往火坑里推吗?”

    “这事我们可不能答应……”

    “不能答应,绝不答应……”

    此时孙氏族长也沉了脸,但话还是要问个清楚:“可是上元村的元锦宁……”

    冰人摇摇头。

    “那是谁家?”

    “是元锦安的长孙,元励之的长子,叫令禹的,今岁十九,那孩子人品样貌都是顶顶出色的……”

    “元令禹?十九?”

    族长喃喃说着,此时恍然想到了什么:“你说的那家子可是种香蕈发了家的,如今都住上了青砖房的那家人?”

    若说是从前,他哪里会记得清楚,也是这段时日元锦安家太出名了,那是人茶余饭后,都要说上一嘴的人家。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耻

    “是他们家。”

    这时族人们才知自己是误会了,觉得过意不去的同时,也觉震惊。

    “竟是他们家呀,那兰儿能嫁进他们家,可是有福气啊。”

    “可不是嘛,听闻他们家中米粮都有山那么高,那肉啊,要用整个屋子来放。”

    “那也未必呀,可别忘了,他们是分了家的,元锦安两口子,是跟着五房过的,日后有个家产也分不到长房。”

    谁叫他们是分家之后才发的家,这时候不管有多少财产,都要归了给他们养老的那一房。

    “那他们是长孙长媳,即便不能跟着他们过那样的富贵日子,但若能得了他们帮衬,不也比嫁个普通的农户人家好?你可别说,我是没闺女,若是有,我也惦记着他家呢。”

    族人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门外,孙兰已将他爹娘寻了回来,刚进了院门,便听着了族人们的谈话。

    上元村元锦安家的发家过程,如今在他们族中几乎已成传说了,有一段时间,族人们闲谈时三句都不离他家,孙兰的耳朵也几乎要听得起茧了。

    只她从没想过,她也会有一日与那家人扯上关系。

    她可也听说了,那家人是认识大商人的,如今全族的人都沾了他家的光。

    日后且不论能不能享福,至少在族中是能挺直腰板做人的。

    孙兰的心里有些热,但她心里清楚,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还要看她爹娘。

    她知道她爹娘的性子,因着家里穷,便想着将她卖出去,好给她弟弟娶媳妇。

    若不是族中人拦着,她是早就被他们卖了的。

    此时又如何会为了她打算,怕是还要狮子大开口呢。

    孙二柱两口子进了屋,见着族长,孙二柱先憨厚地笑了:“族长,您来了?”

    又见着另一边坐着的冰人,嘴上的笑更咧开了几分:“这不是宋冰人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他嘴上说着疑问的话,实则在院里已听到了些,知道冰人给他长女说亲来了。

    元锦安那家子他自然也知道,出手可比元锦宁那个一毛不拔的大方多了。

    他心里还在想着,要不要再提提价,既然要卖,自然也要卖个好价。

    只顾忌着族长亲自坐在这里,怕得了他反对。

    想着如何能多得了银钱,又不至于惹了族长恼怒。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明摆着算计人的表情,即便是族长都不由得心生厌恶。

    “元家那亲事不错,兰儿也到了这年岁,也是该定下来了,想来二柱也不会反对的。是吗,二柱?”

    他作为族长,虽在族中权柄不小,但各家嫁娶之事,他能干涉的也有限。

    如果孙二柱要将孙兰许给元锦宁,从中收取高额聘金,他还能借着元锦宁年事已高的缘由,怀疑他们有卖女嫌疑,强行干涉一番。

    但孙兰若和元令禹定下亲事,这便是正常嫁娶,要收多少礼金,他是不能太多干涉的。

    能做的也就是如此时这样威胁一番,但听与不听却全凭孙二柱一念之间了。

    不得不说,族长还是颇为了解孙二柱的,此时的他顿时面露了难色,却不是对着族长,而是对着孙兰:“兰儿啊,爹没本事啊,不能给你二弟娶媳妇,只能靠着你帮衬了,你不能让你二弟绝了后啊。”

    他一手捂着脸,干嚎着,孙兰的娘见此,也呜呜地哭了出来,二人竟都绝口不提要多少礼金,而是让孙兰自己提。

    这话中的意思也很明白,孙兰不提,便是害的自家弟弟绝了后,这样的指责,哪是她这个年纪的人能承受的住的?

    可孙兰也是知道的,自己若提了,一旦元家那边不应,自己便再没了名声可言,日后也没哪家愿意将她娶进门了。

    可此时的孙兰,哪怕是面临着这样两难的境地,她也没哭。

    只是沉静地看着自己爹娘做戏,良久之后,才开口问他们:“爹娘可有为我考虑过半分?”

    孙二柱只顾捂着脸干嚎,她娘更是别过了脸,仿佛这样就看不见听不着了。

    孙兰却不放弃,执拗地看着他们想要一个答案。

    这时已有族人坐不住了。

    你一眼我一语地指责,可孙二柱却是铁了心,咬死不松口。

    这样的厚脸皮,让族人也没了法子,对着孙兰道:“兰儿,你可万不能自己提那个要求,否则你即便嫁过去,也抬不起头来,你二弟娶不进媳妇,与你又有何干?可万不能听他们的,坑害了自己。”

    孙兰的弟弟孙威本是在外面玩,听着有人说他家中来客了,本不欲理会,只那人又说是给她长姐说亲来了,他便扔下了同伴,往家里去了。

    他也不是关心孙兰,只是惦记这门亲他家中能得多少银钱。

    他火急火燎地就回了家,才一进门,就听着族人说让孙兰别管他的话。

    他立时就气得火冒三丈:“这是我家的家事,要你们多管什么闲事?”

    那族人早看他不惯,再见得他这样嚣张,更是激起了三分火性:“你爹娘要将你长姐卖了,你也不给她说几句好话?”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多少礼金那都是我爹娘说了算,关你们何事?”

    他说的理直气壮,却不知那人嘿嘿一笑:“既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要礼金的话也该由他们自己谈吧?”

    孙二柱闻言,也顾不上嚎哭了,心里一横:“既然如此,那这亲就不结了,我们便给兰儿立个女户,往后由她给我们养老。”

    族人们都要被他的无耻惊呆了。

    如今哪家疼爱女儿的父母会忍心自己女儿孤独终老的?若留下来过好日子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孙二柱家,又是那样贫穷的。

    谁不知他们家是将孙兰当下人使唤的,说要留她一辈子,那就是要将她使唤一辈子。

    这时族长都坐不住了,他要拍桌子起身,却被冰人阻了。

    她拍拍衣摆起身就要走:“我也说了那么多年的亲,从没哪家是需二十两礼金的,你家女儿年岁也不小了,人家有那银钱,何必来说你家?你们若是咬死了不松口,那我也不必留下来费那个口舌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定亲

    冰人说的漫不经心,孙二柱却是听进去了。

    他一想,竟觉得有理,往年要价二十两都没人要,如今都十八了,再不将人嫁出去就真要砸手里了。

    况且,错过了元家,也不知还有哪家能拿得出那银钱的。

    元锦宁倒是有,可他更抠门,他再看着族长的意思,元锦宁那门亲多半也是说不成。

    倒不如各退一步。

    他转头看了眼孙兰,见着她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心里暗骂了声,只好硬着头皮与冰人谈起价来。

    “那不如十五两,再少可不成了。”

    冰人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顶多给五两。”

    孙二柱觉得不满意:“这也太少了。”

    他看了眼冰人无动于衷的样子,狠狠瞪了一眼孙兰:“死丫头,你哑巴了?”

    孙兰硬起心肠:“婚姻大事,全凭爹娘做主,您想要如何,只管提,只要爹娘高兴,我也不在乎什么名声,到时若真嫁不出去,大不了就是一死,也省得拖累了爹娘……”

    她这话一出,孙二柱就慌了,孙兰若真死了,那可就是竹篮打水了。

    他将冰人拦住:“五两也太少了,十两银子,这门亲我就应了。”

    此时冰人哪里还管这些,孙兰的话也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知道有她的态度在,这门亲也就差不多成了,哪里还管孙二柱说什么,提起脚就要走。

    孙二柱这才急了,牙根一咬:“行行行,五两就五两。”

    冰人嘴角一弯:“此事即是成了,便请各位做个见证,待我择了吉日,便叫上元家人将婚书写了……”

    孙二柱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狠狠瞪了眼孙兰,显见着是要找她算账。

    冰人看到他的神色,在他出手前就冷声道:“我们要的可是全须全尾的人,孙兰若是掉一根头发,你们可是一文银钱都别想拿到手。”

    孙二柱闻言,果真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了。

    冰人得胜而回,直接去寻了陈氏,将这事原原本本与她说了。

    陈氏也没料到还有这样的惊喜:“你可真有能耐。”

    冰人满不在意地摆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还收了你米粮,自然也要给你分忧,况且,此次也是多亏了孙兰态度坚决,若非如此,也没那么容易呢。”

    若没有孙兰以死相逼,孙二柱哪那么容易会松口,还不是怕她真死了,他们一文钱都得不到?

    “我省得,带她进了门,只要她心向着我们家,我定当好生待她。”

    “有你这句话在,我就放心了,我瞧着两日后便是好日子,不如赶紧将亲事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出了变故。”

    陈氏与冰人议定了两日后如何行事,便将冰人送出了门,回来就找上了元令辰。

    与她将这事说了,末了与她商量道:“我瞧着孙家那孩子也是个好的,此番她这样向着我们,我们若不给些态度出来,怕她还要惹了闲言碎语。”

    陈氏也是个护短之人,孙兰即是要进她家的门,便是他们元家的人,也不能看着她在外被人欺了去,此时能护着自是要护着的。

    “祖母想如何行事?”

    陈氏顿了片刻,道:“我原是听闻县中某些大户,成亲时,会给一套头面的,只那头面多为金银玉饰,要价不菲还是其次,最怕那孙二柱见财起意,将那头面据为己有,反倒便宜了他们……”

    “那不如让小姑给她做身嫁衣?”

    这身嫁衣原本该由孙家准备的,只看着孙二柱的性子,想也不乐意花那银钱,倒不如他们这边备好了送去,让孙兰不至于失了体面。

    至于这件嫁衣她能不能保得住,元令辰并不想去操那个心。

    她也想看看,没他们的帮助,孙兰能不能保住这一件嫁衣。

    陈氏倒没想那么多,她一拍手:“那就这么定了。”

    她这边寻了元宝珠说好,又去元励之家里寻了何氏,将这事一说,何氏大喜过望。

    待陈氏走后,她叫来了元令禹。

    “方才你祖母来了,先前与你说的那亲事,成了,过两日便请了冰人将婚书写了,再择吉日迎娶。”

    元令禹觉得意外:“今日便说定了?”

    何氏笑道:“你祖母办事,是素来利落的。”

    这时元令禹两个弟弟进了门,闻言也凑了过来:“娘,大哥要成家了吗?”

    “大哥成家就要分出去过了?那我就不能与大哥住一屋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何氏,她对元令禹道:“如今家中这样的境况,也没那余力分家盖房,你祖母倒也说,能将原先他们那老房子腾出来暂借给你们住。”

    说到这里,她怕元令禹误会,多说了几句:“你可别误会了你祖母,他们并非吝啬那房子,只是他们儿孙多,担心只顾着我们一家,另几房心里不服气。”

    “娘,我省得的,自我们得了那亩田地,叔婶们虽不说什么,但他们心里惦记着呢,此番我们再得了那房,他们是再好的性子都要坐不住了。”

    何氏见他明白,放下了心:“你能明白就好,那房子你们也不能久住,最多两年,便要自己想法子盖个房,也省得惹了那些闲言碎语。”

    “我明白了。”

    何氏走后,元令禹两个弟弟忍不住将他拉走:“大哥,未来嫂嫂你可曾见过了?”

    “远远地见过一回,并不曾说过话。”似乎是觉得弟弟们的目光太过灼热,他别过脸去,耳根子却悄悄地红了。

    孙兰的样貌,在临近村子都是出名的,早两年他也曾远远见过。

    只顾念着男女大防,并不敢靠近而已。

    那时候上元村也不止他一个对孙兰有好感的。

    若非她那对爹娘太过贪心,她也不至于蹉跎到今日。

    不过若不是如此,这样的人也轮不上他娶了。

    元令禹心里高兴,面上也带出了些。

    元令尧见着他神色,哪还不知他的心思,便挤眉弄眼地对他调侃着,三兄弟便这样勾肩搭背地出了家门。

    如此过了两日,陈氏便与何氏一道随冰人去了孙家庄,回来时,告诉他们,婚期定在了一月后。

    又过了大半月,元令辰与元宝珠合力将孙兰的嫁衣做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嫁衣

    这嫁衣虽未有太多繁复的纹饰,还是看得元宝珠很是眼热。

    “小姑若是喜欢,待你出嫁,我给你做一身更好的。”

    元宝珠有些羞赧:“婵儿说什么呢,我是不嫁人的。”

    元令辰笑了笑,很给面子地没去反驳。

    她熟练地将缝制好的嫁衣折好,又自妆台上取出一个木盒,盒子一打开,当先便是两朵精美的绒花。

    陈氏见了,笑道:“有这一身嫁衣,还有绒花,算是给孙兰做足了脸面。”

    元令辰将东西细细包好,一边对着陈氏道:“祖母可有想过,另两位伯母知道我们对孙兰亲厚之后,会作何选择?”

    “按着她们的性子,多半会求我给他们家的孩子也说门好亲,也好省了说亲的银钱。”

    元令辰将那包袱打上结:“我们也不缺银钱,若舍了银钱便能寻些与我们亲厚的嫂子,也并非是坏事。”

    陈氏算了算,长房令尧已有十六了,三房的令渊,也有十五了,都是该说亲的年岁了,四房的令阳十三,还有长房幼子令棠,也有十二了。

    后面两个虽年岁小些,但如今他们全族都在种香蕈,外头已有不少冰人闻风而动了。

    那些冰人可不是人人都似宋冰人那样,心存着底线的,到时说进一个搅家的,时不时过来折腾上一回,也太过糟心了。

    陈氏原本是不大想理会孙辈的婚事,经了元令辰提醒后,也觉得由自己把把关不是坏事。

    “这也是你做给你几位伯母看的?是要她们主动开那个口?”

    “您若主动给他们说了亲,他们领不领情还是其次,一旦有个不顺心的,还要埋怨您,可她们开口又不一样,是她们求着您帮忙的,日后一旦有个不好,她们也没那脸怨您头上。”

    元令辰说着话,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陈氏:“再过三日便是迎亲的日子了,还需将这东西给那边送去。”

    陈氏正要接过,却被元宝珠抢了去:“婵儿,不如我们同去吧,那孙家庄又不远……”

    她是知道的,她家侄女若不去,她娘指定也不让她出门,故而不论做什么,她都想拉着侄女一起。

    “小姑若要去,便跟着去吧,我另还有事呢。”

    婚期也没几日了,她并不想凑那个热闹,有那时间,倒不如将织锦机弄好了。

    陈氏横了元宝珠一眼:“我们若都走了,家中的蚕由谁照看?”

    元宝珠脖子一缩,躲在了元令辰后面,好似这样陈氏就看不到似的。

    不过她也知道,陈氏说的对,家中的彩蚕即将结茧,也不能无人照看,家人们都有各自的事。

    嫂子要看顾孩子,祖父照看着香蕈,侄女又要忙着织锦机,她若和娘都走开,蚕房里就要没了人。

    元宝珠虽是遗憾,但她也知道轻重,倒没觉得不高兴。

    却说陈氏出了门,想到孙二柱素来是不要脸面的,若是这样直接上门,东西还不一定能到了孙兰手中,便折道去寻了自己的老姐妹孙氏。

    “老姐姐,你不在家中忙着迎亲之事,怎的上了我家里来?”

    孙氏本就是孙家庄的人,陈氏娶个她娘家的孙媳,她心里是极为高兴的。

    陈氏也笑:“我正要寻你帮忙呢。”

    孙氏一听就来了兴趣:“你有何事?只管说来。”

    “也是为了孙兰那事,她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爹娘都是不着调的,想来也不会替她打算,我家中给她备了一件嫁衣,想给她送去,又怕她爹娘从中作梗,就想着托你娘家人帮个忙,避开孙兰爹娘,将这嫁衣送到她手中。”

    孙氏闻言,也有些惊到了。

    “你们给她准备了嫁衣?”

    女子的嫁衣,本是需自家准备的,农户人家的孩子,若爹娘疼爱些,家中又宽裕的,也能扯些布做件新衣。

    但也只是新衣而已,多半也不会有真正的嫁衣,只因那等颜色越艳丽的布料,所需耗费的银钱便越多,农户之家,也没那么多讲究。

    还有些家中爹娘漠视的,或是实在贫困的,是连身新衣都没有的,只一身破旧的衣裳,便被送去了夫家。

    而在旁人眼里,后者总是会被看轻些。

    以孙兰的情况,想都不用想,便能知道,家中爹娘不会给她任何帮衬,不要说嫁衣,连陪嫁的东西都不会有分毫。

    “既然进了我元家门,便是我元家人,我们也不能叫她被人看轻了,她爹娘不给的脸面,我们家给。”

    “这事你既然找上我,我定是给你办的妥妥贴贴,你且等我一等,我去换身衣裳,这就带你去孙家庄。”

    她先进了余氏屋里跟她说了去向,又回了自己屋里,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风风火火地拉着陈氏回了娘家。

    孙氏她爹娘俱都不在了,倒有几个兄弟,她此时就带着陈氏进了她大哥家。

    也没见着自己兄嫂,只见着自家侄孙女。

    “莲儿,你祖父祖母呢?”

    孙莲本是在院里做活,一听孙氏的声音,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起身迎了出去:“是姑婆来了?祖父祖母去串门了,我这就去寻人。”

    “倒也不用寻他们,我隐约记着你与孙兰交好,可是有此事?”

    孙莲一听是她,连连点头:“您说兰儿啊?我是与她好呢。”

    “那你去将她叫来,需记着,只叫她一人。”

    孙莲虽不明白,但还是听话地去了。

    另一边的孙兰,更不明白,一脸茫然地被孙莲拉到了她家。

    只一眼便见着堂屋坐着的陈氏孙氏。

    孙兰顿时有些局促,陈氏她是见过的,定亲的那日,冰人便是带着她与她未来的婆母去了她家。

    那时她才知道,她是被陈氏相中才有了这桩亲事。

    此时她不知陈氏来意,心里只觉得忐忑,但出于礼貌,还是上前叫了人。

    陈氏也不说那些虚的,对她招招手:“兰儿,你过来。”

    孙兰踟蹰了一下,大着胆子走过去。

    陈氏笑了笑,将手中的包袱递给她:“打开看看。”

    孙兰看了陈氏一眼,见她面含鼓励之色,伸手将包袱打开了,只见着那一角,便被惊呆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迎亲

    这是一块青稠的料子,因包袱只打开了一个角,并不能看到全貌。

    再打开一层,才露出了里头绣工精巧的纹饰。

    她心里有了猜测,将手缩了回来。

    “这我不能收。”

    似这等青稠的料子,是专用于做嫁衣的,而且得是那种体面的人家才用得起。

    似她们这样的出身,穿了也是糟蹋了衣裳。

    她甚至不敢拿手去碰,就怕自己满手的茧子刮花了这样的好料子。

    陈氏将手中的包袱往孙兰手中一塞:“既然是给你的,你便收着,往后只需心向着我家,便也算没有辜负了我们的一片心。”

    孙兰压下泪意,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生生地被她咽了回去。

    她知道,元家心诚,她若是再拒绝,便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

    她只将感激的话留在了心里,只想着日后一定要千倍万倍地报答才好。

    陈氏也是没想到,他们家中只用了一件最普通的嫁衣,就将孙兰的心收得服服帖帖,从今往后,真的全心全意只为了他们家,连一丝异心都不曾生过。

    此时她对着孙莲道:“这身衣裳也不知合不合身,还需借一借你的屋给兰儿试上一试,若有个不合身的,我还能带回去改改。”

    孙氏见此,忙对着孙莲吩咐道:“莲儿,快去。”

    孙莲应了一声,拉着孙兰进了自己屋里。

    她显然是比孙兰还要高兴。

    “兰儿,我方才囫囵看了一眼,没看太清,你快穿上让我看看。”

    孙兰见她期待,将包袱四角都摊开,把嫁衣取了出来。

    露出了里头的木盒。

    孙莲极为好奇地将木盒拿在了手上。

    “这个木盒里又是什么?”

    虽是这么问,倒没有自己上手去开,而是将盒子递给了孙兰。

    待孙兰将木盒打开,拿出里头的绒花时,

    孙莲眼里已满含了羡慕:“兰儿,你可真有福。元家什么都替你想好了,不仅给了嫁衣,还给了绒花头饰,这下你可是能体体面面地出嫁了。”

    不仅如此,恐怕还要羡煞了全村未出嫁的女郎呢。

    孙兰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在眼底氤氲:“嗯。”

    “你快将嫁衣换上,我姑婆她们可还等着呢。”

    这嫁衣里三层外三层颇为繁复,待她们将衣裳换好,已过了好一会。

    此时的孙兰完全是换了个人似的,便是与她多年姐妹的孙莲都有些看呆了去。

    “兰儿,你穿这身嫁衣,可真好看。”

    孙莲不免想到了自己。

    她也是定了亲的,婚期也已近了,就在两月后,只她家中的境况,也只是够她做身新衣的。

    原先她对着那身新衣倒还颇为高兴,今日看着孙兰的,心里也有些没滋味。

    倒不是对着孙兰,只是对自己的未来,莫名地忐忑起来。

    孙兰看着身上的嫁衣,爱惜地摸了摸,只手上都是茧子,她也不敢用力,只轻轻用手拂过。

    没一会儿,眼里已是挂了泪。

    自她知事起,面临的就是做不完的活,爹娘只顾着使唤她,从不问她一声累不累。

    有时连饭都吃不饱,甚至还有好几次饿晕在田间的,回去不仅得不到好脸,还会因做不成事被一顿好打。

    她从不敢有怨言,甚至都忘了,自己也是需要有人关怀的。

    元家的这件嫁衣,不用说都知道是用了许多心思在里头。

    只是她何时被人这样用心相待过。

    “兰儿,你怎的哭了,你该高兴才是。”

    孙兰忙是将泪抹了:“我是高兴的。”

    “我们快出去吧,莫要让姑婆她们久等了。”

    陈氏原还有些着急,待看到自外头进来的孙兰,哪还想得到别的,只觉得满室生花了,她甚至感觉到整个屋子都亮堂了几分,她赞许地点头。

    “瞧着是正正好的,那我便放心了,家中另还有事,也不多留了,这便告辞了。”

    孙兰要出门去送,被陈氏阻了,她又看着自己身上的嫁衣,也知道此时不好出去,便将人送到了堂屋外。

    随后将衣裳换了回来,刚放到包袱里。

    听着孙莲支支吾吾地开口:“兰儿,我想与你商量件事。”

    “何事?”

    “我那婚期是两月后,你身形与我差不多,我想着,你那嫁衣到时可是能借我穿上一日?”

    她那件新衣与孙兰的嫁衣想比,那可真是天与地的区别,她也想穿一件真正的嫁衣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出嫁。

    哪怕这件嫁衣是人穿过的,她也毫不在意。

    孙兰垂下头想了想,这身嫁衣是万万不能带去自家的,到时想都不用想会被自家爹娘拿去换银钱。

    她原本就打算将嫁衣给孙莲保管,只是这样贵重的东西,即便她和孙莲多年的情谊,她也不敢完全相信。

    就怕她万一有个疏忽,或不尽心之处,让嫁衣有了不妥。

    孙莲提出的这个要求,倒是让她心中一动。

    “你要想借这身嫁衣,倒也可以,可我也有一事托你帮忙。”

    孙莲马上点头,连连保证:“你说,只要我做得到,我义不容辞。”

    “你也知,嫁衣我不能带去自家,我将它托付给你保管,待到出嫁那日,你需在族人眼皮底下将嫁衣给我送来,需得人尽皆知才行,到时你要亲手将它交到我手里,在那之前,无论谁人来说,你都不能将嫁衣给出去。”

    就这要求,孙莲哪有不应的,孙兰的嫁衣便是她的嫁衣,她是誓死都要将这嫁衣护好的。

    “你放心,我定当给你护的妥妥贴贴的,绝不让你爹娘打上这身嫁衣的主意。”

    孙兰穿不上嫁衣,那她也别想穿上这身嫁衣了。

    即便是为了自己,她都要保证这嫁衣万无一失的。

    这日之后,孙莲果然信守承诺,将这嫁衣看得死死的,即便是她娘因着好奇想看上一眼,都被她断然拒绝了。

    也是亏得她在家中受宠,否则怕还要被一顿好打。

    这样直到了迎亲那日,孙莲果真是大张旗鼓地将嫁衣送到了孙兰手中,还逢人便道,这是元家祖母为孙媳妇准备的嫁衣,这样一来,更是惹得孙家庄的女郎们满心的艳羡。

    “元家出手也太大方了……”

    “兰儿可真是有福啊……”

    “她是苦尽甘来了,可我们怎的就没这样的运道呢?”

    “也不知元家有几个兄弟,可曾说亲了没有……”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认亲

    说这话的却是个听了消息赶来的妇人,她家中是有个及笄的幼女的,正想着找个人家呢。

    听闻元家这样的手笔,自然是惦记上了。

    有她这样想法的还不在少数,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那妇人的问话竟是无人回应。

    此时她们已簇拥着孙莲到了孙兰家中。

    孙二柱得了消息,本想将那嫁衣截下来的,只还未动手,孙莲便已嚷嚷出声。

    说他是强盗行径,连女儿嫁衣都要抢。

    那声音,十分尖利,几乎是响彻了半个孙家庄。

    孙二柱没了辄,只好让孙莲进了屋里。

    此时的元家已是万事俱备,因着两族离着不远,孙兰家中的情况也早已传到了上元村。

    族人们担心他们结亲遇上麻烦,大半的族人都自发地来了他们家,主动要求一起去迎亲。

    因着人实在太多,元锦安便挑了一些身强体壮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护着元令禹去了孙家庄。

    孙二柱本是要借机为难,只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族长,再见着来势汹汹的元家人。

    果然不敢耍横,只得乖乖让人将孙兰接走了。

    ……

    上元村的施氏和张氏正跟在忙碌的何氏后头,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听着消息。

    “大嫂,这么多菜色想是花了不少银钱吧?”

    张氏才问出口,便被施氏挤到了边上:“我听闻都是爹娘出的银钱,另还有五两银子的礼金呢,大嫂,这可是真的?”

    何氏头都不抬,只顾自己忙碌:“爹娘家中得了织锦机,正需人的时候,看中了孙兰,这才给禹儿说了亲,娘说了,她们的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了,也不能每个孙媳进门都由她们出银钱。”

    “那往后爹娘家中可还缺人?”

    “那可指不定,不过我是与娘说了,往后令尧,令棠的婚事全由娘做主了。”

    “那娘是应了?”

    “原还不应的,只她看着我诚心,也勉为其难应了。”

    “那银钱……”

    “娘说若她满意自是愿意出银钱。”

    何氏满怀深意地说完,施氏张氏已迫不及待地寻理由走了。

    她笑了笑,她那两个妯娌只看见了眼前的好处,却是不会想到,这事会留下的隐患。

    往后他们家的儿媳俱都是和祖父祖母亲近,连带着儿子都要感念祖父祖母的恩德。

    而她们若和公婆一条心倒也罢了,若不是一条心,日后儿子儿媳站哪边可还说不准呢。

    何氏只想家中和睦,能过上好日子,不想去计较更多,只她那两个妯娌,却不定能那么想的开,日后一旦有了不顺心,可就悔之莫及了。

    可她又怎会去提醒他们?

    她自觉是得了好处的,又怎会去拆了自家婆母的台?

    却说施氏和张氏寻到了陈氏,将心中的想法一说,陈氏自是推脱。

    “如今我也不得闲呢,怕也没那精神给你们家说亲,你们且自己相看吧。”

    陈氏记得孙女说的,不能她们一说便应下来。

    需得她们三请四请才能松口,否则日后生了埋怨,倒成了她的不是。

    “娘,我们也不急,您可以慢慢相看,我们能等呢。”

    “万一我找的不顺你们的心意……”

    “娘的心意就是我们的心意,只要您喜欢的就成。”

    陈氏也不说应还是不应:“到时再说吧。”

    二人失望而回。

    陈氏本想去寻元令辰,只想到自家孙女已在房中忙活了三日,正在绘制什么图,她隐约知道那图十分要紧,不能轻易去打断,在门外徘徊了一会,便走开了。

    屋里,系统忍不住提醒。

    “宿主,今日可是迎亲的日子,你真的不去看看热闹?”

    元令辰头也不抬:“无甚热闹可瞧,有那时间,倒不如早日将云锦织出来。”

    织造云锦不是那么简单的,织造前的准备更是繁杂,而织造的关键恰恰是在花本上,一旦花本出错,织造出来的锦缎就必然会有瑕疵。

    这些她不放心交到别人手上,只有自己经手才放心。

    元令辰足不出户,元宝珠一人也觉得无甚意思,便也早早地回了家中。

    翌日便是认亲的日子,元令禹带着孙兰来认亲,元令辰这才第一次见到了孙兰。

    他们一走,陈氏就问起元令辰。

    “婵儿,你觉得如何?”

    “我瞧着她目光清正,想来不是那等惹是生非的,只是……”

    陈氏心头一紧:“还有不妥吗?”

    “那手粗糙了些,不是太适合做织花工。”

    “那不是还有个挽花工?”

    陈氏这些日子也听孙女提过一些,知道那织锦机需有二人配合,一个在上做挽花工,一个在下做织花工。

    二人配合默契,才能将云锦织出来。

    “便暂让她做个挽花工,让她三日之后便来吧。”

    ……

    高昌城陆府,陆盈所在的小院中。

    白露满脸喜色地进来:“女郎,您定制的衣裳已给您取来了。”

    陆盈直起身:“真的,快给我瞧瞧。”

    待白露将那件新衣取出,即便是见惯了好物的陆盈都有些移不开眼。

    “女郎,婢子用着余下的料子试过了,果真是不掉色,那料子入水,泡了一整夜,捞起后那水仍是干干净净的。”

    陆盈闻言失笑:“我那好友,可是素来没有虚言,你何必去试?”

    元令辰说的,陆盈本就深信不疑,根本没吩咐白露做那事,此时白露邀功不成,便有些尴尬:“婢子只是想着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陆府即便是最好的衣料,也是做不到不掉色的,浆洗之后,再好的料子都要黯然失色,因而陆府的女眷,除了那等极不受宠的,极少会将一件衣裳上身两次。

    在白露看来,陆府都做不到的事,区区一个农户之女,又如何能轻易做到?

    陆盈见白露的态度,心里不大高兴,说话也冷硬了几分:“我那位好友,可不能以常理来论,她是福缘深厚,有仙人庇佑的。”

    这话是原先她听着陈氏说的,此时便搬来堵自己侍女的嘴。

    白露也不能理解为何自家女郎,明明与那人只是萍水相逢,却要这样护着她。

    只她也知道,自己做奴婢的,不好去干涉主子的事,再见着方才自家主子不高兴的样子,白露也不敢多话了,只在心里,将元令辰的地位,又往上提了提。

    暗暗决定,下次见了那位小女郎,还需更客气上几分才是。

第一百二十章 东市的铺子

    却说陆盈试过新衣,又坐不住了,琢磨着再往上元村一行。

    只才出了院门,就被一个面容有些丑陋的侍女拦住了去路。

    似这种样貌的侍女,全府上下也就那一个,便是陆序专为了堵她而寻来的,平日里也做些跑腿的活,但多是为了对付她。

    陆盈也不知这样丑陋的侍女他到底从何处寻来的,总归陆府上下,哪怕是远在乡间的庄子里,都不会寻到半个长成这副尊荣的。

    陆盈见了她,再好的心情都消散了:“我已一月未曾出府了,今日你还要拦我?”

    每次去见一回她都要被禁一月的足,也不知那人到底在小气些什么,她明明是个女人,莫非还能将他的人拐跑不成?

    这样严防死守,未免太过分了些。

    那侍女躬了躬身,恭敬道:“婢子不敢,此来只为了传话。”

    陆盈神色稍霁:“传的何话?莫非还要我送什么物件?”

    虽说陆序那用完就翻脸的行径十分可恶。

    但他若还要继续送什么,她还是十分乐意代劳的,总归也不花她的银钱,还能将功劳据为己有,他还得反过来欠她的人情……

    最要紧的是,她能乘机与自己的好友见面。

    总归又不是她吃亏……

    那侍女自袖中取出了一张契纸:“公子有言,您见了就能明白。”

    陆盈接过白露传来的契纸,看了一眼,心中已有了数,这又是借机给那边送银钱去了。

    “这是东市一间旺铺,恐她不收呢。”

    元令辰的性子她还会不知吗?直接给她送这样一间寸土寸金的铺面,是万不会接受的,说不得还要怀疑这铺子的来路。

    那侍女见了她的神色,笑了笑:“您定是有法子的,婢子这便告退了。”

    陆盈再一想便想明白了陆序的真实用意,不由得乐了。

    出门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见了元令辰,自是对那红绸好一顿夸,末了与她商量:“婵儿,我近来得了东市一间旺铺,不如我们一同开个绸缎铺子,如何?”

    元令辰本是在画意匠图,闻言手就顿了顿,索性将画笔搁了:“东市的铺子?”

    高昌县城有一东一西两个市,西市的东西略次一些,去的也多是些商户,庶民。

    东市的货品更好,出入的也多是显贵之家。

    他们的云锦若能卖去东市,那获利自是成倍地涨。

    因着对陆盈多年的信任,她倒没有想到其他,考虑了片刻之后道:“若要开铺子,只凭我家,只怕供不上那许多绸缎。”

    陆盈有些为难,想说什么,但想着那样大咧咧地问出来有些不妥。

    元令辰见着她神色,知她是想问染料方子,斟酌了片刻。

    “那染料颇为复杂,并非我不肯给,而是给了也无人能做成。”

    陆盈这才明白:“这也无甚要紧,我另寻些好料子去卖。似你家这样的好料,也不能她们要多少,就能有多少,这样反倒卖不上价。”

    “那便这样办吧。”

    陆盈走后,元令辰寻上了陈氏,说起了铺子的事。

    陈氏闻言大喜:“开铺子?这是多好的事啊。”

    她瞧着元令辰面有难色,笑意敛了敛:“可是有难处?”

    “家中彩蚕不能见光,养蚕缫丝不能假于他手,可我们家中人手已是不够了。”

    陈氏也有些慎重起来,考虑了半晌:“婵儿可有何想法?”

    “我想着另去买几个人,给我们织稠。”

    养蚕缫丝还是由她们自己来,只拿着彩蚕丝给他们织,这样人家顶多以为那蚕丝是提前染好的。

    “我当是何事呢,买人也是应当的,如今家中也不缺银钱。”

    “我想自己去挑人,可能需外出些时日。”

    这才是她为难的缘由,她知道这个要求,要说服家里人不容易,只她在这个偏安之地待太久了,也是该趁此机会出去看看。

    陈氏一听就急了:“这可如何能行,你才八岁,如何能外出?还要去好几日?”

    元令辰早猜到陈氏的反应:“会有钱洄陪同,他的本事不凡,不会有事的。”

    陈氏稍稍放了点心下来,只还是忧心:“你若要买人,县城中也有牙行,买些人不也省力?”

    如今自家孙女早成了家中的主心骨,她要离家,陈氏光是听着就有种六神无主的感觉。

    “我听闻通江县有世代织锦的织工,我想去那里看一看。”

    原先没有买人的必要,她便想着将她小姑和孙兰教会了,也能省下些麻烦。

    但如今要开铺子,家中的人手势必不够,买人已成了急需解决的事。

    既然注定要买,倒不如买几个精通织锦的织工。

    也省了她的心思,毕竟织造云锦太过繁琐,若只靠她一人之力,也是捉襟见肘。

    而她小姑和孙兰,要学会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如此一来,她所知的那些繁复的纹样,更不知要何时才能织造出来。

    “通江县离着这里可不近的,你能拿到路引吗?外面那样的世道……”

    “路引并非难事,祖母不用担心,我此行除了寻织工外,还另有一事要办,总归早晚要有此行,此时去了也好。”

    其实若只是寻织工,和陆盈说一声,要多少都有,实在不行,由钱洄去寻也是一样。

    但她心中一直有个顾虑,那便是他们这么多人自六百年后而来。

    会不会因此改变了既定的历史。

    别的不说,只凭着陆序掌握的势力,他一旦有个动作,极有可能会影响到全局。

    这样一来,她前世所知的历史,还能信几分,便有待斟酌了。

    她虽是有钱洄充当她的眼睛耳朵,但自己没有亲眼见过,总归是不太踏实,趁此机会去外面看看,更利于她掌握此时的局势。

    另外就是,在家中久了,静极思动,她也想着去外头游历一番,等彻底乱起来,出门可就更不易了。

    陈氏见说服不了她,只好勉强同意了。

    “那你出去,可万万要当心些。”

    元宝珠知道元令辰要出远门后,巴着门框小声道:“婵儿,你不如带着我同去吧。”

    她满以为自己声音轻,陈氏不会听到,却不想才一开口,身后已响起一道咆哮声。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远门

    “外面世道这样乱,你不怕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婵儿是有仙人护佑的,你有吗?”

    自家孙女要出门,已是将她的心都挖空了,女儿若再跟去,她索性也不要活了,死在她们跟前算了。

    陈氏提着元宝珠的耳朵将她拖走了,元令辰无奈笑了笑。

    她知道祖母是舍不得她出远门,怕她遇上意外,只她也不是那等莽撞之人,若不是确定钱洄能护住她,也不敢在这样的乱世还往外跑。

    却说孙兰早间才得了消息说三日后要去祖母家中做活。

    到了午后,又听了自家婆母说,暂时不用去了。

    她有些慌乱,只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急得都挂了泪。

    “并不是你的原因,只你祖母家中另有些事,织锦的事暂时要耽搁下来了。”

    孙兰这才松了口气:“祖母家中是有了麻烦事?我们可是能帮衬的?”

    何氏闻言就知道,自家这儿媳也是个心想着她公婆的,倒也不生气,她素来知道,该糊涂时要糊涂,若凡事都要计较,那这日子过着也无甚意思了。

    这便耐下心解释:“倒不是什么麻烦事,听你祖母说,要去城里开间绸缎铺子,如今家中都忙着铺子的事。”

    “开铺子?我们农户也能开铺子?”

    她可是听说开铺子得是商户才行,若只是农户是开不了铺子的。

    “你还不知吧,你五叔家的婵儿与陆家女郎相识,那铺子就是他们一同开的,以陆家的权势,开间铺子算什么?”

    元令辰的福缘早已传到了族外,孙兰也是有所耳闻的,与陆家女郎结识的事,她也听人说过一嘴。

    可她原先只以为她和陆家女郎只是萍水相逢,却不想竟能好到一同开铺子的地步。

    她觉得十分惊奇:“婵儿还那么小,陆家女郎就对她这样厚待?”

    “你可别瞧着婵儿年岁小,那福缘深厚着呢,我听你祖母说,她还是有宿慧的,原先家中还有过仙人显灵,想来那陆家女郎也是看中了她的福缘,你想啊,那铺子有她一份,仙人又护着她,那铺子不得财源广进啊?”

    孙兰恍然大悟:“还是您厉害,我都不曾想到这个。”

    孙兰的奉承让何氏心中熨帖,便多给她提点了几句:“总归你往后去了祖母家中,对待婵儿也该好一些,万不能因着她年岁小就轻视了她,我可告诉你……”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我冷眼瞧着,婵儿至少能当你祖父祖母半个家,说不得,如今家中的当家人都已换人了。”

    孙兰大惊:“啊?这如何可能?”

    “还不止如此呢,我瞧着那钱朝奉对婵儿的态度过于好了,想来也是看中了她的福缘呢。”

    何氏懂得察言观色,但是很多事情,看破了也只是放在心里,之所以对孙兰提点这些,是孙兰进了他们家,算是自己人,若她有个不妥,还要牵累了自家。

    故而对着孙兰,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将自己的知道的俱都说了。

    末了还嘱咐一句:“这些话,你可都得烂在肚子里,若是传出去一句,说不得我们全家都要得了你祖父祖母厌弃。”

    孙兰连连点头:“娘,我省的了,往后去了祖父祖母家,就要对婵儿好,要听她的话,您与我说的,我谁也不说……”

    何氏赞许地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对了,这个是你祖母拿来的,指明了是给你的。”

    她取出一个陶罐,递到了孙兰手中。

    孙兰接过一看,只见着里头散发着药味的膏状物:“这是何物?”

    “这是给你擦手的,你祖母说,这段时日,要将你的手好生养一养,今日起,你也不用做活了,便在家中好生歇着。”

    “这如何能行?”孙兰做惯了活,自记事起,何曾歇过一日?今日乍一听让她歇着,甚至都手足无措起来。

    “你将手养好,就是对你祖母的帮衬了,往后他们用到你的时候多着呢。”

    说着她还指了指墙角的半袋米粮:“这是你祖母送来的,说是这些时日你不做活,但该算的米粮还是算给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好生将手养好。”

    何氏也知道,这话一出,她的这个儿媳,是彻彻底底要被她婆母收服了。

    果然见着孙兰眼里噙了泪。

    她叹口气,之后又忍不住笑了:“你可别辜负了你祖母的一片心意。”

    总归是孙兰是他们家的人,得了她公婆看重,得利的也只会是他们家,她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连这样的味都要吃。

    孙兰捧着陶罐,重重地点了点头。

    ……

    翌日,钱洄的马车天不亮就等在了门外,沈氏双眼含泪,拉着元令辰的手不放。

    “就是几个织工,何需你亲自去寻?”

    元令辰知她心里不好受,宽慰道:“通江县的织工更好些,况且我们家中的情况,也不能随随便便带几个织工回来,那品行才是最要紧的,若不是亲自看过,哪里能轻易往家里带?”

    沈氏还觉得舍不得,但她也知,自家女儿考虑得周全,即便不舍,也不得不将手放了开。

    “那你在外,可莫要饿着了,冻着了,若是想家了,便早些回来,哪怕没有织工,还有娘在呢,总归你弟弟听话,不哭不闹的,娘即便不在他身边,也无碍的。”

    “娘,定会尽快回来的。”

    沈氏这才放心了些,还待交待什么。

    听得陈氏道:“婵儿自己有分寸呢,你只管放心就是。”

    话是这样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她还是偷偷别过脸,抹了把眼泪。

    自家孙女可从未出过远门,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也不知会不会在外面受了委屈。

    若不是家中实在走不开,陈氏都想跟着她同去了。

    想来想去,着实是不放心。

    元令辰好不容易告别了家人,上了马车。

    他们一行三人,除了她与钱洄,另有一个钱宇,听钱洄说,钱宇的那功法已有了些成效。

    迫不及待想去军中了,如今靖王领地无甚战事,便顺路将他带上了。

    此时在外驾车的就是钱宇,钱洄与元令辰坐于车内,说着话。

    才行了不到半日,就听得半空中一道嘹亮的雕吟声,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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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铜宫监牢的遗孤。他是百家圣贤的门徒。他是文采风流的策士。他是同仇敌忾的武夫。他是田里的农民、边关的将士,他是郡县的吏员、中枢的高官。他是帝国的皇帝,是历史的星穹中最亮的那一颗!帝国星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国星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国星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