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元易之出事
“你还那么小,却需做那许多事,我担心你累着了。”
元宝珠面上的心疼不似作假,元令辰也领她的情。
笑了笑道:“我知小姑好意,只如今你就算是学,想要做到那样的程度也是不易,倒不如一心学了绣艺,往后说不得还能有大用。”
元宝珠做绣品天赋很好,若是肯下功夫,定会有一番好成绩,到时若能被那边的人认可,也能换取一笔能源点。
元宝珠想了想,倒也觉得侄女说的有理,与其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倒不如专精一样,等她的绣品也能卖银钱时,一样能给侄女分忧。
“那我便听婵儿的。”
……
元宝珠走后,系统又忍不住冒出来:“宿主,你考虑得如何了?”
“你方才说,顶级的手工制品在那里极受欢迎,这样说来我若是自外面收些好物件也能换取能源点了。”
“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去外面淘换也需要时间,还不一定能寻到好的,倒不如沉下心做一幅好的绣品……”
系统对元令辰的绣品持了一种高度肯定的态度,笃定她的绣品能在那边卖上一个好价。
此时便不遗余力地想说服她专心做绣品。
元令辰却觉得有些不大现实:“一幅绣品动辄十天半月,若因此要赚得大量能源点,怕是不容易呢……”
“宿主,你也太看轻你自己了,你哪怕一两月拿出一幅,也是够系统运行的能源了。”
元令辰摇摇头,她要做的事情不少,要她耗费大量时间在绣品上,显然是不大可能的。
系统见无法说服她,便又提了另一个提议。
“你若是愿意将宫绣的技艺汇编成册,倒是也能卖上一大笔能源点。”
元令辰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试探:“似我学的那个技艺,曾经也是不传之秘,若要拿去换能源点未免可惜了。”
“那按宿主的意思呢?”
“不如换成药剂师传承……”
系统显然没料到元令辰会提起这个,瞠目结舌道:“这这这,这是不行的,无论如何都不行的,便是主脑都不会同意。”
元令辰见着它的惊恐不似作假,也不再继续试探,扯开了话题:
“那我们如今离着升级还需多少能源点?”
“还少一百万能源点,升级之后就能解锁日常用品。”
“可是有成品的药剂?”
“这是需升到五级才有,而且药剂价格昂贵,所需能源点不菲……”
元令辰点点头,已将心神沉浸在绒花中,不再给系统任何回复。
就在此时,外面有了一阵喧哗。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是元易之出事了。”
它没有来得及说更多,门外已是传来了一道哭诉声。
“求祖父祖母救命。”
陈氏的声音不咸不淡:“我们两家早已断了亲,这里也没有你的祖父祖母。”
元令芨被陈氏冷言以对,不由得委屈大哭。
“爹他去邻县收木材,回来时跌入了一道深坑里,伯祖父说要京中的大医才能看,可我家哪来的银钱?祖母求您借我们些银钱吧。”
“去邻县收木材?”
“只因钱朝奉说,若自备了木材便能多得些银钱……”
陈氏倒也想起了,的确有那么一回事,虽然钱朝奉那边也收了不少木材,但他也提过,若能自备了木材,便能多得些工钱。
因而不论是准备自家买菌种种的也好,还是只打算挣工钱的,都是卯足了劲自外面收木材。
但她想不到,元易之的心,竟这样大,还跑去邻县收。
那可是来回两日两夜的路,有那个力气,真倒不如踏踏实实赚些银钱。
陈氏恨铁不成钢,一旁的元锦安却比她更着急些。
“人都命悬一线了,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想法子筹些银钱,给他去看一看吧。”
元令辰本已走到了门口,见此,脚步顿了顿。
她与元易之并不熟识,只将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此时听到他这般,心中其实并无太多伤心。
只她也知道,她祖父祖母和小姑又是不同的。
他们相处多年,互相早已有了感情,即便原先因为吕氏断了亲。
但要他们眼睁睁看着他死,他们是必定做不到的。
元令辰倒并非是铁石心肠不肯给银钱,她是担心那家子人这回求了银钱,日后一有难事便每回都来求一求,到时要想摆脱倒还真有些麻烦。
只如今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陈氏已在元锦安的催促下进了门。
刚好与元令辰打了个照面:“婵儿,这事你已知道了?”
元令辰点点头。
“祖母想借银钱出去?”
陈氏叹了口气,纵然难以启齿,只那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的,说要她眼睁睁看着他死,心里终归是不落忍。
元令辰见此,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再多话,自箱笼中取出那锭还未捂热的金锭。
沉默地递给了陈氏。
陈氏接过,眼中已含了泪,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元令辰先宽慰了一番。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我们也不好坐视不理,便请祖父请了钱朝奉同行吧,多少也能帮上些忙。”
陈氏点点头就出去了。
另一边元锦安已找了钱洄,将人送到了京里。
期间自是费了不少周折,可即便如此,元易之的伤势也没有太多起色。
按着钱洄与系统说的,元易之从此以后都需在病榻上度过了。
这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他也被送回了家。
此时还未能下床的吕氏自是一番哭天喊地。
元锦安有些不放心,本想留下照看一二,却被吕氏骂出了门。
待回来进了家门,不免和陈氏商量:“我瞧着易之那样的境况,不如将他接回家来,并那三个小的,如今家中这样的情况,养他们几个也可以的。”
在陈氏的目光下,元锦安的声音渐小:“我这不也是见着他可怜,心中不落忍嘛。”
“那一家子人,你敢将他们往家里带?我们的彩蚕如何解释?还有禾山,若他们有朝一日发现禾山是咬死元令覃的那只猛兽,被他们告到了族中,我们该如何自处……”
陈氏严词数落了元锦安一通,直将他说得底气全消:“你若不愿,那便罢了。”
第九十二章 坚定的陈氏
陈氏一见他表情,便知他言不由衷,冷哼一声:“该做的我们都已做了,万没有为了他们一家,将我们自家拖垮的道理。”
“易之总归是我们亲子……”
“他是我们亲子,宝珠就不是我亲女?还有珉之一家,莫非不是我们至亲不成?就为了那家子,却要将另一家搭进去,万没有这样的理,你可别忘了,你能有今日,都是靠的谁?”
陈氏固然心疼元易之,只她心里拎得清孰轻孰重。
她愿意花银钱给元易之保命,却知道万不能将那家子麻烦带到自家,否则家宅不宁不说,如今能有的好日子也多半会转眼成泡影。
元锦安呢,一时有些转不过弯,只听了陈氏一番话,也只好歇了那心思。
只他方才那样的态度让陈氏心里不踏实,她将手一伸:“原先请医余下的银钱你且还来……”
元锦安下意识地捂住袖口:“这银钱便不用还了吧?”
陈氏气不打一出来:“你是不是还打算偷偷将银钱塞那边去?”
元锦安有些心虚:“你莫不是真这般狠心不成?”
他原先的确是打算将这银钱偷偷塞去那边的,只他还没开口,就被吕氏骂了出来,自家儿子又人事不省,他找不到机会,便揣着银钱回来了,本想另找了机会再送去。
不想自家老婆子这么早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元锦安素来知道陈氏脾气,此时只好将剩下的银子摸了出来:“只这些了。”
陈氏不信,就那样摊着手,直到元锦安将所有银钱都摸了出来,才算作罢。
元令辰在屋里,将他们的对话尽数听到耳中,心里也觉得棘手。
原先他们一家人踏踏实实地攒钱过日子,从未起过龃龉。
此番元易之一出事,好好的家就有了裂痕,着实不是件好事。
不过也幸好她祖母陈氏看得明白,不然若按她祖父说的那般行事,也不知要惹上多少麻烦。
正想着事,陈氏已是揣着银钱进了门。
见了元令辰,先将收回的银钱往她手里塞:“你祖父那人,越老越是糊涂,行事也越发失了章法,他若是再寻你要银钱,你只管让他来问我,万不能轻易给了他。”
元令辰其实早知道了他们的对话,此时也不意外,点头应了。
陈氏却仍有些不大放心,想着孙女素来行事沉稳,考虑了一番还是决定实言相告。
“那一家子如今天翻地覆,日后少不得还要往我们家跑,你祖父又是素来心软的性子,到时手中的银钱也是留不住,索性少给他些花用,让他也掂量着些。”
她说完想了想,怕孙女觉得自己心狠,接着道:“祖母也并非是铁石心肠不通情理,只那家子人好赖不分,到时彻底缠上咱们,还显得麻烦,都说救急不救穷,我们已出了银钱救了他一条命,已是全了母子情分,往后如何,却是都要靠他们自己,万没有我们管他们一辈子的道理。”
陈氏的说辞元令辰也是赞同的,都说升米恩担米仇,那边毕竟是断了亲了,管得太多,说不得最后还要管出仇怨来。
倒不如一开始就保持了距离,也好让那边知道他们的态度,省得让他们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祖母说得是,我已是知道了。”
她其实也理解,她祖父只是一时转不过弯,也是他年纪大了,想着儿孙满堂,想着父慈子孝。
故而在那边落难时,一时心软,便忘了他们曾经给的伤害。
可若真要他在两者选其一,他也必定会选择与她祖母站在一处。
只不过是如今还未到那个份上,他才会在两边摇摆不定,指望着两头都能得了好。
……
此时的元易之才幽幽醒转,他见着窗外的夜色,久久没有反应。
直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才就着月光,猜到了来人的身份:“阿芨?”
“爹,您好些了吗?”她的声音透着疲惫,还隐约能听出些鼻音。
元易之却没想太多,点点头:“已是好些了,就是提不起劲,我这腿木得很,动都动不得。”
此时元令芨已点亮了油灯,照亮了整个屋子。
她的面上还有未擦尽的泪痕,眼睛也是通红通红的,元易之心里莫名有些发沉:“这是怎么了?怎的哭的这般厉害?莫不是又有人欺了你们?”
他说着就想起身,却不想腰部以下怎么都使不上力。
元令芨赶忙上前:“爹,您别动,如今可动不得。”
元易之这才察觉到不对。
他只记得去邻县收木材,回程途中不慎一脚踩空,落入了路边的深坑,当时直觉腰间一阵剧痛,随后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已是回了家。
他原以为是路上被人救了,抬回了家,只如今看着自家女儿的样子,却觉得事情分明没那么简单。
“你老实与爹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闻得此言,元令芨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忍不住决堤:“……您在那深坑里人事不醒,是邻村的人发现将您抬了回来,伯祖父看了只摇头,道是要京中大医看了才做数,我去找娘要银钱,她却……”
说到这里,元令芨话音一顿。
元易之却已猜到了后续,沉声道:“你娘不肯给?”
元令芨哽咽着点头:“娘说,家中没那许多银钱,让我去找祖父母,说是他们欠我们的,那银钱理应由他们出了……”
元易之听到这里,双手已握紧了拳:“后来呢?”
“我便跪下来求她,只她却如何都不肯松口,那时您命悬一线,已是耽搁不得,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求了祖父祖母……是他们拿了银钱,又是祖父请了钱朝奉出面,才将您送到了京中,原先那医馆的人见着我们太过寒酸,还要将我们往外赶,是祖父和钱朝奉好说歹说,那大医才同意收诊……”
“那大医诊了又是如何说的?”他醒来已是许久,那腿却仍是没有知觉,他便知道,多半是不好了,声音便显得十分涩然。
“那大医说,您是伤到了腰,从今往后,是再下不了床了。”
第九十三章 一份心意
元令芨说完就掩面哭了起来,床上的元易之更是觉得天都塌了。
那一瞬间浑身上下所有的精气神都像被抽干了,再提不起任何气力,他就那么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如个木头人一样,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元令芨见此更觉伤心,她爹这副模样,家中是塌了顶梁柱。
她们娘本就指望不上,从今往后,家中一切重担都落到了她的肩上。
她上要照顾爹娘,下要教养弟妹,还要赚银钱养家……
这一切都仿佛一座天外而来的巨山,牢牢地压在她的肩头,直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许久之后,元易之回过神:“你便再去求一求你祖父祖母,他们若是心软,说不得能有你们一个安身之地……”
“那爹您呢?”元令芨的话中有些不安。
“我?我都成了一个废人,这般活着也是拖累了你们……”
元令芨连连摇摇头:“如今还不到山穷水尽时,爹为何说那丧气话?我即便能力微薄,也会尽力将这个家撑起来的,至于祖父祖母那里,还是不去叨扰了。”
自她娘因那事惹了族中厌弃后,她多少学会了些察言观色。
先前她去求了那一回,只看她祖母的神色,也知,下一回再求上门,不一定能如愿了,她祖父倒好说话,为她爹忙前忙后,面上的心疼之色也不似作假。
只她也多少能看出来,她祖父当不了家,若不得祖母点头,他们即便是跪死在门口,都得不到任何帮助。
与其此时去消磨那点本就所剩无几的情分,倒不如忍得一时困难,下回再到万不得已时,还能厚着脸皮上门求上一求。
元易之似是想不到元令芨能想得那般通透,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在看到她面上的坚毅之色时,心里也是惊了一惊,只觉得这些日子,太过忽视家中的孩子。
也不知他们竟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但这样的变化对他们这个摇摇欲坠的家而言,多少也算是件好事。
“只这般,却是苦了你。”元易之面色惨淡,语含愧疚。
元令芨苦涩地摇摇头。
但凡有法子,她都不至于将整个家扛在肩上。
可谁叫她爹娘原先将祖父祖母得罪得那么狠,丝毫不曾给自己留下退路。
如今还要求上门,哪还有那样容易?
她几乎可以肯定,若不是这次她爹命悬一线,她即便跪再久,她祖母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只这又能怪得了谁,都不过是自酿的苦果,咬着牙都得往肚里咽罢了。
元易之睡去之后,元令芨就吹灭了油灯,轻轻出了门,返身合上了房门。
正要回自己屋里,就听着隔壁吕氏的房中再次响起不堪入耳的叫骂声。
她脚步一顿。
自她娘因纵火被打断了腿,她爹娘就时常吵架,她爹索性搬到了另一处空置的屋里。
便是他如今养伤的那间,而她娘,还留在原先那屋。
因着他爹心里怨着她娘,此后也不曾再进她那屋看上一眼。
让她娘的脾气越发暴躁,还时常拿她们出气。
元令芨摸了摸手臂,她知道衣下定还有许多青青紫紫的痕迹。
那都是她娘心中不顺时用手掐的。
她知道此时进去,免不了被一顿打骂。
脚步便有些踟蹰,只她自小就被教授了孝悌之道,若是听而不闻,又觉得良心难安。
正犹豫时。
见着自己房门内,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是她八岁的妹妹,她面含机灵地左右看看,随后压低了声音:“二姐,你别过去了,娘的脾气越发不好,过去还被打骂一番,何必去吃那个亏?”
元令芨再次回头看了看那个房门,犹豫了一会,对着小妹点点头,推门进了房里。
这些日子,她娘整个人的精神都十分不对。
那样阴沉的目光,让她见了都觉骇人。
而且她不肯出银钱给她爹看伤的事,也在元令芨心里扎了一根刺。
哪怕她知道自家并无太多积蓄,但一个铜钱都不出,尽要指望她祖父母,实在说不过去。
她觉得她娘已是变了,变得让她不认识,甚至是害怕。
从前她即便严厉,对她们多少还有些疼爱,只如今却又不同,眼中已再看不见任何温情,只剩下了怨怼。
此时她只想离着她娘远些。
元令芨进门,将门紧紧关上,吐出一口气,还莫名觉得有些痛快。
但这股快意只是一闪而逝,马上又露出了难色。
在她爹面前她说得轻松,其实心里半点底都没有。
让她一人负担起整个家,放在从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她也有些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行事。
元令芨一整夜都辗转难眠,及至了天明,早早爬了起来。
正要出门时,一旁的元令月也睡眼朦胧地坐起身:“二姐,你怎的起那么早?”
元令芨放轻了声音:“我去外面摸些鱼。”
上元村外有一条河,村民们需引水灌溉,便挖了一条条的沟渠。
那些沟渠水不深,还时常有些小鱼小虾,他们自小就喜欢结伴去那里摸鱼,哪怕那鱼不大,但多少也算个荤腥。
元令月一骨碌地爬起:“二姐,我与你同去。”
她娘那样的脾气,她也觉得害怕,也不想独自去面对她的怒火,便聪明地选择与姐姐一同去摸鱼。
出去的路上,元令月双脚踩着晨露,歪着头对她道:“二姐,我已经许久未曾吃鱼了,等会我能吃一口吗?”
因着她爹是家中顶门的劳力,从前他们家中所有的荤腥都是先紧着他来。
只一口荤腥本就难得,最后往往也剩不下什么,即便有,她娘也多半会留给弟弟,她们能吃到口的极少。
如今她娘脚伤起不来床,她就想着与她二姐磨一磨,在爹娘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尝上一口。
只一口她就能满足了。
元令芨却是摇头:“这鱼不是我们自己吃……”
“那要给谁吃?”
“此番爹能留下命来,多亏了祖父祖母舍了银钱,我们没有能力报答,只能捉些鱼送去,尽一尽心意……”
“不能用别的东西吗?”那口鱼她实在是很想吃。
“我也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能拿得出手……”
即便这鱼也是拿不出手,但相较于野菜等物,到底还算口荤腥。
第九十四章 商城升级
元令月有些失望,随即又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自私。
掰着手指想了想:“那我便不吃了,都送去给祖父祖母吧。”
元令芨摸了摸她的头,带着她出了村子。
……
另一边的元令辰,在系统喋喋不休的唠叨声中,起身洗漱。
“宿主,商城升级之后还能有漱口的东西哦,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元令辰看了看手中的柳条,沉默地塞入口中刷着。
相较于系统的急切,她的反应颇为平静。
直到洗漱完了,她才放下手中的东西。
“如今的商城中尽是些衣食之物,所需的能源点也不多,我要买功法,你又说那是特殊物品,买了也不能升级,可若是换成普通的,百万能源点,我也不知到何年何月方能升级……”
“宿主,你账户上余额是足够的,可以先将东西买下,升了级再慢慢用嘛。”
其实它宿主若愿意卖绣品与绒花,能源点的问题也能得到解决,但于它而言,能源是越多越踏实,便十分想促成这单交易,让自己储存的能源点能更多些。
“那么多东西,我也寻不到地来放置,即便有那个地,那些衣食之物,也是不耐久存的……”
“你可以存放在系统包裹里,今后还可以慢慢用。”
“先前我要存放药材时,你曾说过,包裹空间不足,如今为何又有了足够的空间?”
“系统运行时,都是需要能源的,能源不足的情况下,自是需要缩减一些空间。但你此时若能将商城升级,我也有了足够的能源,帮你储存些东西自然不在话下。”
商城的东西本就是储存在系统的空间里,不管它宿主买不买下,它都是需花费能源去储存的。
于它而言,买了慢慢用与用时再买,并无太大差别。
“帮我储存衣食,你不另收能源点?”
她原先曾想让系统帮她储存药材,却被它告知,空间不足,若要扩展空间却需花费能源点,她便暂消了那个念头,此时她也担心自己买了那些东西,需储存时再被它索要一次能源点。
系统一听有戏,自然满口应下:“不收不收。”
“储存多久都不收?”
“这个……据我预测,十年之内,这些衣食也都能用的掉的……若是超过十年,却需另收一部分能源点。”
元令辰一时没有回复,等系统再次忐忑起来时,才算开了口:“若真是这样,倒也可行。”
“宿主,你同意了?”系统简直雀跃得要飞起来了,只觉得这两日的口舌没有白费,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嗯。”从元令辰的立场看,米粮是无论如何都不嫌多的。
未来两年,靖王虽蛰伏不出,另一些藩王却是变本加厉地开疆拓土,有互相攻伐的有合纵连横的,几乎可以说是各显神通。
在这样的局势中,粮价只会越来越高,直到了最后无粮可买。
她手中有足够的米粮,便能稳坐钓鱼台,不论局势如何发展,她都能牢牢守住自己的家人。
若能有余力,还能救些人命,给自家积攒些善缘。
故而,系统商城的米粮,她是早已打上了主意,总归迟早要换,如今又有系统承诺的愿意无偿给她提供空间储存,她便也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况且,商城早日升级,她也能提前兑换些系统说的物件。
那些物件,她心里是早已惦记上了,只不过她也知道,有些事心中越是急切,面上就越要云淡风轻,这样才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比如那个无偿给她储存衣食的事,若是换成从前,可没那么容易实现的。
少不得要有一番讨价还价。
……
元令辰这边与系统做完了交易,就进了庖房里。
陈氏正做着朝食,见她进门,自灶台后探出了头。
“婵儿来了?朝食很快就好。”
元令辰其实在门外时已闻到了庖房里飘出的香味,朝食吃的什么,心里已有了数,她倒不说什么,只听着元宝珠进门哀叹出声:“又是粟米粥?娘,我想吃稻米粥。”
因着青砖房还未建好,外间帮忙的人也与他们吃一样的饭食。
陈氏也舍不得用稻米做,每日里都是用的粟米,即便如此,族人们也尽是说他们厚道的,这般不加野菜谷糠的清粥,在哪家都是极为难得的。
只他们自家人又不同,吃了那么久的稻米饭,又要回到吃粟米粥的日子,哪里还能适应得了?
元宝珠忍了些时日,终于是忍不住了。
陈氏刚自灶台里退了火,正起身拍着衣裳,闻言怒目一瞪。
“你还嫌是粟米粥?你去瞧瞧,整个族里,有几家能及得上咱们这样,日日吃得起粟米粥的?”
她一把将锅盖掀起,继续唠叨:“即便是有,我们这粥也与别家的不同,这样稠得连筷子都能立起来的,谁家做得到?你竟还不知足,莫不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从前的苦不曾?”
元宝珠瘪了嘴,觉得有些委屈。
元令辰便出言打了圆场:“我前两日就听说,新房那里,定的是今日上梁?”
陈氏一听她说话,脸上的恼色马上就不见了,含着笑道:“是呢,我今日的粥也做得特别稠,让他们吃饱了有力气做活。”
其实在陈氏看来,请人做工,每日里有几碗粟米粥已是极厚待的事了。
况且他们家也不止给粥吃,到了午食便是粟米饭,另有两个菜,里面也夹些肉片,虽不多,但换了别家,是万万没有的。
到了夜食,偶尔还能吃顿汤饼,那些做工的,哪个不是心满意足,干起活都比自家还卖力的?
只元令辰见着元宝珠的样子,心里到底不忍心:“方才钱朝奉拿了些笼饼来,道是给我们尝个鲜,小姑既不愿吃粥,不如就蒸些笼饼,也给外面做工的一人添上一个……”
上梁犹如人之加冠,是建房中顶顶要紧的日子,是容不得疏忽的。
他们定的时辰又是午前,朝食若只是喝些粥,怕是有些不够。
总归她那商城里吃食应有尽有,拿些出来,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陈氏考虑片刻,还未说话,元宝珠已是惊喜道:“有笼饼?可是有馅?”
“有和了韭的鲜肉馅。”
这东西光是一听,元宝珠就已口齿生津:“婵儿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第九十五章 半个笼饼
元令辰笑了笑,自庖房拿了个篮子:“小姑且等着,我去将东西取来。”
“我去帮你。”元宝珠正要跟上去,却被一把扯住了。
陈氏点点她额头:“说你憨,你是真憨,这一大早的,哪里来过什么钱朝奉,定是婵儿去上面求来的,你跟上去,若他们不给了该如何?”
元宝珠一听,恍然:“是啊,婵儿一起来,我也跟着起了,哪里来过什么钱朝奉……”
“你啊,别跟去给婵儿添乱,给你一口吃的就该知足。”
元宝珠连连保证:“我懂了,娘,从今以后,婵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定不给她添乱。”
正说着呢,元令辰已拿了一篮子的笼饼进来了。
陈氏打眼望去,只见着那一篮子笼饼,尽是白花花的,每个都如手掌那般大,就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她心里只感慨一声仙人神通广大,倒不曾往别处想。
“既然是钱朝奉一番好意,我们也不好辜负了,便马上上锅蒸了,也好让他们吃个热乎的。”
陈氏手脚麻利地将粟米粥盛到桶里盖好,又回身坐到了灶台后面,再次生起火来。
元令辰和元宝珠便帮忙添水,放上了锅架,随后将笼饼一个个放到锅架上。
如此过了约莫半刻钟,已有扑鼻的香弥漫开来。
元锦安带着元令芨姐妹进门时,元令辰和元宝珠正一人拿着一个笼饼吃得正香。
看到他们,两人俱是一愣。
元锦安笑了两声,开口解释道:“芨儿和月儿一早就在沟渠里摸了些鱼,说是来答谢的,想来她们也没吃过朝食呢,便叫她们也一齐用了……”
他说话时,元令月已是盯着元令辰手中的笼饼咽起了口水。
元令辰便有些尴尬,给她也不是,自己吃也不是。
只好笑笑:“祖母正在里面呢,您不如去问问她……”
元锦安也有些尴尬,暗道自己倒也忘了不能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家孙女当家的事,便顺着她的话点了头:“我带她们进去看看。”
元令辰暗自和元宝珠交换了一个神色,眼底各有深意。
倒是陈氏,此时已听到说话声,自庖房里出来。
“家中的朝食原是准备的粟米粥与笼饼,这笼饼是早间钱朝奉拿来的,道是今日是上梁的大日子,特意拿了些笼饼来,给家里做工的人添个吃食,另倒有几个给我们自家人吃的,只都有定数,怕是匀不出多余的,那粟米粥倒是有些剩的,她们若想吃,便一人盛个一碗回去。”
陈氏的目光极淡,却有种看穿人心的锐利。
元令芨垂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只低声道:“我们只是来答谢的,不敢给祖父祖母添麻烦,朝食就不吃了。”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正要拉着元令月走,却怎么都拉不动。
一回头才见着元令月正盯着元令辰手中的笼饼,不免有些气急:“月儿,我们回去了。”
元令月有些依依不舍,跟着她走了几步,复又回头看了一眼。
元令辰心下叹气,将手中的笼饼递了给她:“你吃吗?”
元令月下意识地想点头,但见着自家二姐的神色,艰难地摇摇头:“我不吃。”
说完肚子里就响起一阵咕噜声,她有些窘迫,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元令辰将手中半个笼饼往她手中一塞:“我只这半个了,你若不嫌弃,就给你吧。”
元令月松开了元令芨的手,双手捧着笼饼咬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那原先将要落下来的泪,就那么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
她只吃了一口,却把剩下的递给了元令芨。
元令芨摇了摇头:“你吃吧,我不吃。”
她这才将剩下的往嘴里放,离开的时候,她还一步三回头地往元令辰这边看了几眼。
“等等。”她们快要出门时,被陈氏喊住:“将鱼带走吧,我们不需要。”
这下子连元令芨也红了眼睛:“祖母,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答谢你们……”
在陈氏能看穿一切的目光中,她的话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元锦安心下不忍:“也是她们的一片孝心,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陈氏又冷笑:“你若只是那街边的乞人,看她们能有几分孝心给你。”
元令芨身形几不可查地震了震,眼里的泪也不由得落了下来。
“祖母,朝食再不送去那边,便要凉了。”
元宝珠给了元令辰一个佩服的神色,往常她娘这般凌厉的时候,连她都是不敢说话的。
也就她侄女,能在她娘盛怒时开口打岔,还不会被她迁怒。
陈氏闻言果然返身回了庖房里,提了一个桶,另有个很轻的篮子:“婵儿,跟我走。”
元令辰上前,将那篮子接过,两人相携出了门。
元宝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紧走几步追了上去:“婵儿,我帮你拿。”
待他们走了,元锦安对着元令芨宽慰几句:“你祖母是面黑心善的,你们啊也别怪她。”
元令芨点点头:“祖父,我明白。”
元锦安带着她们进了庖房,果然见着里头已没了笼饼,倒是还有几碗粟米粥,放在锅里,用锅盖闷着。
他将其中两碗取了出来,放到了篮子里:“也只能匀出这么些了,你们且拿走吧。”
元令芨本想拒绝,转念又想到还未吃上朝食的爹,便沉默地接了过去:“谢谢祖父。”
……
另一边的元令辰也和陈氏说着话:“祖母方才又何必故意出言伤人?若是不喜她们打发走也就是了。”
其实那两姐妹并不是吕氏那样不明是非,元令月还小,本就是块璞玉一样,日后性情如何,还待雕琢。
元令芨年长些,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但她的心思都摆在脸上了,无非就是想和他们这边修复了关系,日后有个难处,也好再次求上门。
若说坏心是没有的,对她祖父祖母的孝心也是出于真心。
只能说她的真心里还夹杂着私心,并不纯粹罢了。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全天下,又有多少人不怀私心呢?只要她不为恶,便也称得上是个好人了。
“她们今日自我们家占了便宜去,往后那吕氏就能日日打发她们上门来,到时撵都撵不走……”
“其实,也未必呢,如今的吕氏未必能使唤得了她们。”
前一晚元易之家中的某些事,早被系统转述给了她听。
此时吕氏在家中的地位早已摇摇欲坠,偏她自己不自知,往死里作妖。
等哪一日真的将家人所有耐心磨灭了,才是她苦日子的开始。
第九十七章 争抢
她伸手取出一个笼饼,塞到了林仲山的手中,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解释道:“你们抬梁的,都有。”
另几个抬梁的一听,也都一拥而上,各自拿了一个,心满意足地走了。
待人吃饱喝足,元锦安才姗姗来迟,见着陈氏的篮子,掀开布来一看,顿时就愣了愣:“笼饼呢?”
他听老婆子说过,笼饼是家里人都有份的,他庖房找了一圈,没有,猜到是他家老婆子防着他将笼饼送人,提前拿到了这里。
就匆匆送走了元令芨姐妹,甚至顾不上喝一口粟米粥,就赶来了这里。
却不想,等着他的除了一个空荡荡的篮子,再无其他了。
陈氏眼皮子都懒得抬,只伸手将篮子上布盖严实了:“我见你久久不来,便以为你不吃了,笼饼已是给了抬梁的人。”
“吃啊,我何时说不吃了?”
元锦安拍着腿,心疼得唇角都哆嗦。
心想着家中虽有白面,却也不曾发过那样松软的笼饼,看着就好吃,他是傻了才不去吃呢。
只他来得迟了也的确是事实,除了满肚子懊悔之外,也说不出埋怨的话。
元宝珠带着元令辰走到了远处。
她一手自袖子里伸出,将一个笼饼偷偷塞给元令辰:“这是方才娘偷偷给我的,我见着你也不曾吃饱,便再吃一个吧。”
元令辰一笑,也伸出一只手,上面赫然是个一模一样的笼饼:“小姑自己吃吧,祖母也给我了。”
元宝珠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娘她是故意不给爹留的吗?”
这个问题元令辰不好回答,只抬手将手中的笼饼一晃:“小姑还吃吗?”
“吃,为何不吃?”她将笼饼塞进了嘴里,狠狠咬了一口:“其实要我说,是爹他太仁善了……”
元宝珠是打心眼里不喜吕氏的。
自小就不喜欢。
她打小二哥就护着吕氏,家中一应钱财俱都被吕氏一手把持。
孝敬她爹娘时只会一味哭穷,孝敬吕氏娘家却从不吝啬。
以吕氏的话说就是,她爹娘家中儿孙多,不缺他们一家孝敬,她娘家只得一个兄弟,却是需他们帮衬。
便是这样,撺掇得他二哥越发与她爹娘生分了。
若说这是她对吕氏不喜的开端。
那后来发生的事便是让这份不喜更是重上了几分。
她渐渐长大,与元令覃也熟识起来,因着年岁相仿,多少说得上话,几位侄女中,与她是最为要好的。
那时她就时常听元令覃抱怨吕氏不公,家中好物尽都紧着幼弟。
她们姐妹三个只有做不完的活计。
她听说这事之后还与她娘提起过,后来她娘特意去敲打过一番,收效甚微。
此后她娘又是找了她二哥,好生劝了,只他二哥对吕氏太过信任,竟是笃定她的教养并无问题。
一心认为他只需赚银钱养家,家中一应琐事都会有吕氏打点齐全,即便是子女教养,他也认为吕氏并无过错。
那番话后,她娘便冷了心。
还曾交待过她,让她离着元令覃也远着些。
原先她不懂此话深意,直到她差点丢了命……
元宝珠絮絮叨叨地说着元易之夫妻的不靠谱,末了还叹一句:“我固然可怜二哥落得这般田地,但我也觉得娘的做法没错。”
“我了解我娘的性子,她虽是嘴上不饶人,但那边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也不至于坐视不理,只如今却是需保持些距离,免得她们以为我们好说话,隔三差五来求一回。”
元令辰理解元宝珠的说法,同时也理解陈氏的做法,只是她觉得凡事过犹不及,她祖母要想保持距离,便冷淡些,不理她们也就是了,元令芨不是傻子,她能明白她们的意思。
着实没必要故意以恶语相向,那样不仅会使她祖父更加心疼,将他推得更远。
还平白惹了人怨怼。
这样的做法得不偿失。
元令辰细细与元宝珠解释了一番,她才明白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元令辰已起了身:“祖母来了。”
元宝珠自也赶忙起了身,跟着元令辰迎了上去:“娘,可是要回了?”
“嗯,再过些时候,就要上梁了,我们在此有些不便,便提前回避了。”
按着本朝习俗,上梁时女眷是需回避的,元令辰对上梁之事也无多大兴趣,左右也就是那么回事,此时就爽快地与陈氏一同走了。
元宝珠倒是有些好奇,只她也明白,她家侄女想留下,倒还有可能。
若是换了她,怕还要得了一顿好骂。
便也不纠缠,顺从地跟着走了。
……
元易之见着元令芨手中的粟米粥时,颇有些奇怪:“这粟米粥是何处来的?”
这样稠的粟米粥,在他们家可做不出来,他女儿也不至于这般不会打算。
元令芨神色有些复杂:“是祖父祖母给的。”
她省去了陈氏的态度,只说了是她们拿了鱼上门,祖父母见她们没吃朝食,便给了他们两碗粥。
元易之一听,面上带出了笑:“爹娘他们果然还是念着我们的,你们有闲暇也该多上几次门,他们怜惜你们也能给你们一口饭吃。”
元令芨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了,爹。”
元易之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只听着元令芨的话,以为和自己爹娘尽释前嫌了,心情舒畅之下,将整碗粥都吃下了肚,也忘了问一问,元令芨自己可曾吃了。
直到他沉沉睡去,元令芨合上房门出去,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去了庖房里。
只一进门却见着元令月和元令洲正抢着碗里仅剩的一小碗粥。
元令月紧紧抱着手中的碗:“这是我的,你吃你自己的。”
“娘说她饿了,这粥该孝敬给娘吃……”元令洲丝毫不示弱,他自小就得吕氏宠爱,此时自然也是向着她。
竟丝毫不顾自己姐姐也还未吃朝食。
他人虽小,却被吕氏养得颇为壮实,加之元令洲是家中的金旮瘩,元令月并不敢下重手,只是倔强地抱着碗,不论元令洲如何威胁,都不肯松手。
“这是祖父给我们的。”
元令芨看到这里,心下发沉:“这是做甚?”
第九十八章 陆家女郎
见是她来,元令洲将手松了松:“二姐,家中有好吃食,不应孝敬了爹娘吗?为何你们偷着吃好的,却不给娘吃一口?”
元令月自是不服气:“你要孝敬娘,为何不将你的给她,却是要来抢我的?”
她们一共也只得了两碗粥,一碗给了她爹,另一碗她二姐分给了她和弟弟,她先前因吃过半个笼饼,已垫了几分肚子。
便也没喝几口,打算留给她二姐,不想元令洲喝完了自己的,却要来抢她的。
元令月觉得委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元令芨。
元令洲却丝毫顾不上她们的感受,只一心维护着吕氏,浑然忘了元令芨姐妹平日里对他的关爱。
“娘说了,我是男丁,日后是要顶门立户的,你们却是赔钱货,迟早都是泼出去的水,给你们口吃的就该感恩戴德,怎能自己将好东西私藏了……”
元令洲并不知道这番话会给人带来多大的伤害,他只是觉得她娘是好的,她说的话定然也是对的。
而站在门外的元令芨却只觉心寒,自她娘脚伤以来,她也曾尽心尽力,换来的除了打骂再无其他了。
她本以为会遭遇这些只是她娘心中不顺,需找个地发泄,却不知她私底下竟给她幼弟灌输了这些诛心之言。
元令芨心下一横,踏进了门,一手将元令洲扒着碗的手掰开,将那碗往元令月手中塞了,才转身对着正要放声嚎哭的元令洲道:“你一直想知道娘她是为何断的腿,我今日就告诉你,她是要去祖父祖母家中纵火,被人察觉才被打断了腿,这些时日,你在外面饱受欺凌,便是因为有一个不孝不悌大逆不道的亲娘……”
元令洲自是不信,他双手用力一推元令芨:“你骗我,我要去告诉娘。”
元令芨却像是放开了心中的包袱一样,冷声道:“你只管去,我不拦你。”
元令洲脚步一顿,哇一声哭开了,他跑进了吕氏房里,没一会,里头就响起了吕氏直冲云霄的怒骂声。
骂她们没良心,不孝顺,连亲娘都不顾,骂她们自私,迟早要遭了雷劈。
直骂的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元易之都瞬间清醒了过来,他将元令芨喊进去,问明了缘由。
元令芨也不隐瞒,一五一十说了。
元易之听了也是气急:“你便转告她,若再不消停,我就休了她。”
吕氏听了也是硬气,半分都不退让,竟是要元令洲去寻了元易之说话,道是他如今已是个废人,若不惧身后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便只管将她休了。
元令洲并不大理解此话含义,只知道她娘疼爱他,他便要站在她娘这一边。
真的鹦鹉学舌一样将吕氏的话尽数转告了元易之。
倒真让元易之投鼠忌器,奈何她不得了。
此后数日,元易之家中都是安生不得,元令芨也是腾不出空再上元锦安家的门,倒让他们家也少了几分矛盾。
……
时隔五日,元令辰再次看到了西市里喧闹的场景。
只这日里与往日却有些不同,原先的贩夫走卒已少了不少。
倒是有不少女郎,在西市外面扎了堆。
且看她们的装束,竟是不约而同地摒弃了金石玉饰,转而以绒花为饰。
这样不同寻常的事,自是惹了元令辰的疑心。
她问钱洄:“前面是怎么了?”
钱洄自近了西市就已耳听八方,得知了不少消息。
此时元令辰的问题,也用不着再次打探:“原是三日前陆府办的一个赏花会,陆府的宗子多看了眼其中某位女郎,得了老夫人的问询,那宗子就随口说了一句,她头上的绒花有些别致,只这一言便引发了高昌县贵女争相佩戴绒花的热潮,五日前那女郎在西市买了绒花的事并不是秘密,那些女郎们闻风而动,据闻为了抢到绒花,一早便有人等在此处了……”
元令辰止住脚步。
以陆府世家之首的地位,也不知有多少人抢着攀附,不说是高昌县,即便是京城怕都不能平静。
她对元宝珠道:“此事既然已经闹大,我们再出面已不合适了,不如将这绒花交于钱朝奉,我们回了那小院等消息吧。”
元宝珠点点头,她虽喜热闹,但也知有些热闹不适合上赶着去。
便如不远处那些女郎们,哪个不是衣饰华贵,看着就不是好惹的主?
似她们这样无势力依靠的,还是离远些为好。
她将手中的木匣子往钱洄面前一递:“劳烦钱朝奉了。”
钱洄正要接过,已有人眼尖地看到了她们,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就是他们。”
马上就有人自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可是五日前来此地卖过绒花?”
钱洄见着元宝珠面露怯意,便不动声色地将他们挡在身后,开了口:“是有卖过些绒花。”
“是你们便好,今日且将你们的绒花拿出来予我瞧瞧。”
那是一个颇为傲气的女郎,钱洄也不惧,将手中的匣子打开,那一瞬间就像有宝光闪过一样,让人心中惊艳。
“你这绒花出的何价?都卖与我吧。”
钱洄还未来得及回应,已有人先急了:“我们一早等在此处,你如何有脸独吞?”
这话毫不客气,竟也惹得诸位女郎连连点头:“说得不错,按理来说应是价高者得。”
接话的分明底气十足,却是让其他手中并不大宽裕的女郎心下为难。
只说话的那人家中颇有些权势,她们也不好反驳惹了那人不快。
都沉默着不说话。
“那便请诸位女郎出价吧。”
“我听闻五日前你们一匣子绒花卖出了十金,今日我便出价二十金。”
她说着还环顾四周,在她目光所及之处,不少人都垂下了头。
此时她们不曾见到,长街尽头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后头还跟着一队通身甲胄的府军。
马车在不远处停了,自另一边出来一个侍女模样的人,不卑不亢地开口:“我家女郎出价五十金。”
这话一出,引得好一番议论。
“是陆家的女郎,她们不都自持身份吗?为何与我们争抢?”
第九十九章 慕容盈
“这侍女我倒认得,她家的女郎原先是陆氏家主姬妾所出,本也不大得宠,前两月更是惹了族中厌弃,被发配到了郊外庄子里,只等着年岁到了就外嫁呢。却不知她哪来的底气与我们相争?”
都说落水的凤凰不如鸡,那女郎在发配前,她们倒还不敢惹,如今她都已失宠,她们哪里还惧她?
“你怕是不知呢,那位女郎月前已回了本族,如今已是得了老夫人青眼,可正得宠呢,我们哪里惹得起?”
“我听闻她此番能得以回族,都是靠了陆氏的宗子。”
原先那位郎君才回归本族,身份有些尴尬,她们自是不敢直呼他为陆氏宗子。
如今却又不同,那陆老夫人已当众表态,此为陆氏麒麟儿,此言的深意,她们又如何会不知?
“陆氏如今这位宗子,我也有所耳闻,那手段可真是了得,回族中才多久,不仅彻底站稳了脚跟,还叫原先那备受家主信任的继妻都没了脸面,如今她在老夫人面前都还不及一个庶出的女郎得脸。”
“这你就不知了吧,上月陆老夫人寿宴,宗子敬献了一幅松鹤延年的绣屏,那松鹤不仅栩栩如生,你在远处看,与近处看又是不同的样子,由远及近时,还能见着那鹤在云间飞舞,那松针都在迎风摆动,这般精妙的绣屏,惹得老夫人心怀大悦……”
“如此一来,想必老夫人对那位宗子更是另眼相待了吧?”
“还不止呢,那位继夫人本还出言讽刺,道是老夫人素来慈悲为怀,不忍杀生,这样一幅绣屏,也不知要扼杀了多少蚕蛾……”
“那后来呢?”
“宗子自是解释,那织成绣布的蚕丝,并那些绣线,都是出自一种野蚕,那蚕茧在取丝时却是无需将里头的蚕蛾杀死,如此一来,自然是称不上杀生了,老夫人闻言,当场便道,日后她所用绫罗,都是要这种野蚕丝织就,随后更是一言定下了嫡长孙宗子之名分……”
“原来竟还有这等内情……”
“否则你以为今日西市为何来那么多女郎,不都是冲着那位去的嘛。”
这话一出,她也觉着不对:“你既不知这等内情,为何也赶来这里买绒花?”
“苏家女郎那绒花我也见过一回,心中喜欢,便也一同来凑凑热闹,只我家中无甚势力,此番怕是要失之交臂。”
这边的女郎们私语声不断,她们也知,陆氏女郎出手,便也没了她们的机会。
不少人已歇了那念头。
也就没人注意,那侍女收了木匣子,将金锭递给钱洄时,开口说的话。
“我家女郎想邀这位小女郎车内一叙。”她抬手引了引不远处一辆华贵的马车。
元令辰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佯作害怕的样子往元宝珠身后缩了缩。
元宝珠见此,将她往身后一护,大着胆子道:“山野之人,恐言行无状唐突了贵府女郎,便不叨扰了。”
那侍女仍是含笑:“我家女郎托我带了一物,小女郎见了便知。”
她自袖中取出一张小纸,上面只一盈字。
元令辰却是如遭了雷击一样:“我便去看看。”
“请随婢子来。”
那侍女伸手一引,就要带她前去。
元锦安回过神,忍不住喊了一声:“婵儿,去不得啊。”
“祖父,不必忧心。”
她给了元锦安一个安心的神色,便跟着那侍女去了。
及至了那辆马车外。
她吸了口气,上车。
才一抬头,已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你果真是来了,陆序那小兔崽子死活不肯说出你的下落……”
这样熟悉的语气,让素来坚强的元令辰破天荒地红了眼眶:“您怎知是我……”
“那小崽子拿出的绣屏,我只一眼就看出是你的手笔,还有苏家女郎那绒花,我也见了,便猜到你也一起来了,只那小崽子嘴严,如何都不肯说出你的下落,我只好带了白露来这里堵你。”
马车缓缓驶离了西市,元令辰与慕容盈在车内叙旧。
她本还有些顾忌,在听系统说起这马车有隔音的效果时,也放下心来,问出了心底的疑问:“您是如何到了这里?”
“我身死后便落入了一个迷迷蒙蒙的地方,隐隐听着有人说话,却听不真切,随后便没了意识,再次醒来却是成了陆氏的庶女,已是被发配到了郊外的庄子。”
后来陆序带着魏林去了那里,她本是要利用他嫡长子的身份摆脱了困境,想着与他合作一番。
却不想那人竟会是陆序。
元令辰听完了她的话,沉吟了片刻,道:“慕容将军恐怕也来了。”
“真的?”陆盈坐直了身体,显然是极为惊喜:“他在何处?”
“他,在我家中,只我也只是推测,并不能万分确定……”
“为何?”
“他如今只是个未及百日的孩子……”
她解释了一番慕容豫的情况,陆盈闻言,只稍愣了愣,就哈哈大笑:“你们竟成了姐弟?那他不得呕死了吗?”
她的神情中非但没有同情,竟还十分幸灾乐祸。
“如此说来,我还非要去瞧上一瞧了。”
这话倒像是,慕容豫若没有这般遭遇,她还不乐意去看似的。
也是元令辰素来知道他们姐弟情深,若是换个人,怕还要觉得她和慕容豫并非是嫡亲的姐弟了。
这样华贵的马车驶入了上元村,自又是一番轰动,直至车子在元令辰家门口停下,后面已是坠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甚至还有不少族人自远处跑来瞧热闹的。
等到元令辰先从里面下来,周边已是议论纷纷。
“那是婵儿吗?”瞧着身形样貌,倒确确实实是他们族中的婵儿。
只又看着这么华贵的马车,那人又觉得怕是看错了人。
“就是婵儿了,错不了,她们早前离了家,听闻是去县城里卖个什么花……”
“这么说,婵儿去了趟县城,又攀上了个贵人?”
这是何等的运道啊!
此时不少妇人已在心中哀叹,这样的福娃娃为何不曾生在他们家。
这样出门就能撞上大运的体质,何愁家中不兴旺啊?
第一百章 又哭了
旁人除了艳羡,已说不出其他了,倒是有人想说几句酸话。
但见着马车旁边通身甲胄的府军,再多的话都只能往肚里咽。
这时又有一道明澈的声音入耳:“婵儿,这就是你家?”
这般熟络的称呼,自又是引起一阵诧异。
族人们说话的声音将元令辰的回答都盖了过去,无人听到她说了什么。
只是她的话说完后,马车里有了动静。
那个叫白露的侍女,已抬了手去扶。
另有一个面貌普通的侍女搬了脚蹬来,放到了马车外头。
此时陆盈不过是刚刚起身,搭上了白露的手。
远远关注着此处的族人,想着凑近看真切些,却见着那些府军整齐划一地往前踏了一步,直吓得人连连后退,不敢靠前。
只有那胆大的忍不住探上两眼,却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以及一身彩绣辉煌的衣饰。
陆盈很快在仆从簇拥下进了门,围观的族人自是心中失望。
陈氏自屋里出来,就见着这般众星捧月的场景。
她并不知眼前之人是谁,又为何要上了她家,只看着人家的阵势,就知不是个普通人,这样的人,自不是他们这些农户能惹得起的,忙道:“不知贵客临门,真是失礼了。”
陆盈来的路上已听元令辰说了家中情况,此时一见着陈氏,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也含了笑客气道:“是我不请自来,叨扰元家祖母了。”
“祖母,这是高昌陆氏的女郎,今日我们卖绒花时认得的……”
陈氏多少能猜到,仅凭着绒花是不可能得了陆氏的贵女另眼相待的,只怕是她们还有别的渊源,说不得就是如钱洄一样,都是上面的人派来的。
这么一想,她是更热情了几分:“果真是贵客,快请进屋用杯茶水。”
她将人引进堂屋,正要去端茶水,却被元令辰阻了。
“祖母,茶水之事交与我就好。”
陈氏闻言,猜到她们有体己话要说:“那也好,我去看看你娘那里,客人就交于你了……”
沈氏这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陈氏也不放心将她撇开不管。
陈氏一走,元令辰就对着陆盈道:“我前些时日得了些好茶,你来了正好给我品一品……”
“能得你称一句好的,必然是了不得的好茶,今日我如何都不能错过。”
“且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此时陈氏也与沈氏说着话。
“娘,方才为何有那样大的动静?”
“那是婵儿的友人,我估摸着她们是在上面就认识……”
陈氏将陆盈的来历一说,又说了她家孙女与那人颇为熟络,不像是萍水相逢。
却不知她们正这样说着,怀里的孩子再次啼哭起来。
元令辰刚端了茶水进门,听到那孩子嚎哭,便问陆盈要不要去看一看,却被陆盈拒了:“且等我喝完这杯茶水,再去。”
陆盈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果真慢条斯理地喝完茶水,才跟着她出了堂屋。
自堂屋出来,再走过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才是沈氏的屋。
这时里面的孩子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氏正无措时,见到元令辰来了,着急忙慌地道:“这孩子又哭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陆盈闻言笑道:“元家祖母,不如让我试试,我家中幼弟自小是我一手带大,哄孩子我拿手呢。”
陈氏心里是不大信的,婉拒道:“我家这孩子,与别家的不大一样,平日里是不爱哭的,只他一哭,又不似别家的那般好哄……”
“您放心吧,我定能将他哄好。”
她说的笃定,又有元令辰在一旁帮腔。
陈氏只好应了,自屋里抱了那孩子出来,说来也怪,那原本嚎哭的孩子,一到了陆盈手中,竟是立刻就消停了。
陆盈细细看过那孩子,对元令辰点点头,随后对陈氏道:“元家祖母,这孩子与我投缘,我可是能多抱一抱他?”
“自然是可以,不如就在堂屋里稍坐。”
“那样也好。”她回身对着身后白露等人道:“你们去外头等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那些侍女不敢违抗,行了礼就退下了。
元锦安与元宝珠就是在这时进的门。
原本走在后面的元宝珠见着元令辰安然无恙,正要上前,又见着正抱着孩子与陈氏相谈甚欢的陆盈,顿觉自己是看花了眼。
还是陈氏警告地瞥了她一眼,她才上前见了礼。
她心中极不明白,为何只是一个买他们绒花的女郎,会登了她家的门,甚至还会给他们带孩子。
这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对劲。
只她也知不能大咧咧地问出来,只将疑问藏在心里,想着有机会需问一问自家侄女。
这会因着元令辰家人都在,陆盈并未找到单独与慕容豫说话的机会,盘桓了半日后,见着天色已不早,便与陈氏告辞,随后带着人走了。
她一走,自是有族人蜂拥而至,甚至连族长都惊动了。
“九弟,方才那位可是陆氏的贵女?”
族长与普通的族人比,是多了几分见识的。
马车上的族徽虽不显眼,但也被他看了个真切。
元锦安还是乐呵呵笑着:“听闻是陆氏的女郎。”
“你们怎会与陆氏的女郎结识?”
族长的话一问出口,在场的族人俱都竖起了耳朵。
“宝珠和婵儿捣鼓了些头花,说是要拿去县城卖,本也没指望着卖出去,却不想得了陆氏女郎的青眼。”
元锦安知道自家孙女人小,不适合出那个头,话中便将元宝珠也带了进去。
族人们闻言,果然七嘴八舌地问开了:“宝珠竟有这能耐?往常怎也不曾见过。”
“要我看,整日里和这么一个福缘深厚的孩子待一处,即便是个榆木旮瘩都要开了窍了,何况宝珠本也是聪慧的。”
因着元令辰的福缘已在陈氏有意无意的宣扬下,在所有族人心里根深蒂固了,不论他们家有什么好事,他们都会自发地将一切功劳归到了元令辰身上。
而且方才元令辰与那女郎同车而回,元宝珠却是坐着自家车子回来的,族人们都有目共睹。
这真正的功劳在谁身上,就是明摆着的。
“宝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元宝珠自是知道这事能给她带来很大的好处,但她也不想将自家侄女的成果据为己有:“这是婵儿想的法子,我不过是照着做罢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不择手段
“果真如此吗?”
“千真万确。”元宝珠眼尖地看到有人面露狐疑,将早想好的托词说了:“我娘说,婵儿是被菩萨点化过的,否则也没有那样的福运。”
这话若是早两月说,族人许是还要质疑,只如今明晃晃的事实摆在眼前,即便他们不信也不行了。
原先问话的族长许久都没了声音,回过神后,也顺着他们的话道:“婵儿的福缘的确是好……”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攀上陆氏的女郎,另还有那钱朝奉,轮地位许是比不上另一位,却是掌握着他们族中是否能兴旺的关键。
想到此,族长又忍不住向元锦安打探消息:“听闻你们进城里是钱朝奉陪同,他可有说那香蕈的事?”
“您不提我倒差点忘了,方才钱朝奉是有说过,那菌种已是好了,三日后,他就带着菌种过来……”
族长开怀一笑:“好好好,我这就叫他们去准备。”
此时已用不着族长在复述,在场的族人都已听了个真切,便都欢呼着回了家。
便是族长,都觉得脚步轻快了几分,他们家在族中算是有些底子,与家中商量之后,已是决定自家买菌种来种。
这些时日,也收了些木材回来,如今万事俱备,只等菌种了。
听到菌种好了的消息,他自是比旁人更多了几分期待。
另一边的元易之也得了消息,他看着传话过来的元令芨连声叹气:“如今我这副样子,香蕈也是种不成了,不如将余下的木材卖与族人,想来也有人愿意收的。”
“那木材得之不易,若是卖了不免可惜,不如叫我试试吧,说不得种成了呢?”
元易之摇头:“香蕈并非种下就能得了,你年岁小,怕还是不成……”
元令芨闻言也泄了气。
她也是去问过的,种香蕈是个体力活,仅凭她自己,的确是很难做成。
弟妹都还小,也指望不上,可若是不种香蕈,他们又该以何为生?
眼见着交岁赋的日子又临近了,可他们家中却已是山穷水尽了……
她心事重重地走出家门,又听到族人们的议论声。
那些人见她出来,也不理会她,旁若无人地说着人闲话。
“听说没有,婵儿出门又结识了贵人,族长说那是陆家的女郎呢。”
“这事族中早传遍了,还用得着你说……”
“这未免也太邪门了,一个八岁的孩子……”
“婵儿那是菩萨点化过的,可万不能说她的不是,否则被菩萨知道,你还能落得着好?”
那人自是不信,边上又有人插嘴:“你也不去想想,那些得罪了他们家的,有几个能得了好?锦宁家不说了吧,如今只剩着他孤苦伶仃一个人过,那阴氏,王氏,都没了好下场,还有易之家,如今闹得夫妻离心,双双瘫在了床上……还有先前说他们家谣言的……”
那人越说,听的那个就越觉着害怕:“行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信了,往后我也不说他们闲话了……”
元令芨将她们的话俱都收入耳中,随后合上了院门,心里有了计较。
这日元令辰出门时,被元令芨堵在了门外,她自袖中摸出几个野果子,就要往元令辰怀里塞。
“婵儿,这是我自山上采的野果,给你几个尝一尝。”
元令辰自是不要,推拒了一番,却推拒不了,再一见着元令芨的神情,便知她是另有目的。
她将果子收下,转身就要回院里。
因着人小,脚步也迈不大。
元令芨却是心中一急,疾走几步挡在元令辰面前:“婵儿,你等等,我想与你说说话。”
元令辰本就是想试探一番,元令芨若是单纯想给她野果,那她不大可能会挡住她的去路。
若是另有目的,想来也不会放任她拿了果子就走。
果然这一试就试出了人心。
她心中也有些失望,原先元令芨虽也有小心思,也不至于将主意打到一个孩子身上。
而此时的元令芨,已是有些不一样了。
“你不是给我送果子的吗?”她扬起头,与元令芨对视。
元令芨有些狼狈地别开眼,她也不知为何,在一个孩子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险些让她落荒而逃的东西。
只如今家中这样的境况,她实在没了法子,只好硬着头皮,问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话。
“婵儿,你卖给陆家女郎的是什么花?”
对一个孩子套话,元令芨心中觉得罪恶,说出的话也带着明显的心虚。
“祖母说,那件事不能往外说……”
元令芨尴尬地笑了笑:“我也不是外人……我们是血脉至亲呢……”
“可是,祖父祖母都不认你们了,你们自然是外人。”
这话元令芨也不知该如何接,正狼狈时,听着背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你有话只管对着我问,何必去套婵儿的话?她才八岁,你也不嫌害臊。”
她说着,自元令辰手中拿过了那些野果,将东西往她手上一扔,拉着元令辰就往院里走。
元令芨自觉理亏,已默默落了泪,直到院门被重重合上,她的身形才颤了颤,将泪抹干净,回到了家。
陈氏对着元令辰一番耳提面命:“我早说,那家子不是好的,往后可得离着远些……”
“我明白了,祖母。”
元锦安回来时,陈氏就将这事与他一说,他当时还觉不信:“阿芨是个好的,她怎会做这种事?”
“你不信我,莫非还不信婵儿?”
元锦安这便转头问了元令辰:“婵儿,这事可是真的?”
“是真的。”
他这才信了:“她可真是糊涂了,哪里到了那个地步了?”
这点陈氏却是比他看得明白:“吕氏这些日子咄咄逼人,连元易之都要让她三分,让她们姐妹更艰难了几分……人在走投无路时,走上歪路,也并非不可能……”
她心里也是唏嘘,原先她见着那姐妹俩的困境,已有了些回转。
想着那两个也不容易,若她们真的可堪造就,暗地里也能拉拔一把。
却是想不到,人心善变,短短几日的挫折,就能让一个人摒弃了心中的底线,开始不择手段起来。
对一个孩子使手段,是陈氏素来厌恶的,这日又亲眼见着元令芨这般行事,对她的同情,自也消磨了大半。
第一百零二章 卖菌种
元锦安虽是恨铁不成钢,嘴上仍是不忘给元令芨说上几句好话:“毕竟年岁还小,心性上有些欠缺也是难免,且不久后就要交岁赋了……”
陈氏斜了他一眼:“你怕也是老糊涂了,这绒花可是婵儿的东西,你说她费尽心思打听这东西要做什么?无非就是要走那邪门歪道,抢了我们的路走罢了,你倒还真当她是个好的?”
“我们那路哪是她说抢就能抢的?凭着她那点能耐,还嫩着呢。”
话虽如此,元锦安心里多少有了点疙瘩,对着元令芨已存了几分防备。
陈氏也不多话,见着元锦安已长了心眼,便将这事揭过不提了。
“青砖房准备得如何了?我想着早些搬到那里,有些事也省得提心吊胆的。”
那个两进的院子,院墙也不低,二门进去就是一个颇为封闭的地方。
因防着人,后头也不曾开侧门,将蚕室置在那里,倒是能放心些。
“新房那里需另打些器具才算齐全。”
元锦安口中说着,心里也知道陈氏的忧心。
为了防止搬迁时那些彩蚕被人瞧见,新孵化的那批蚁蚕并未用上那些特殊的饲料,而是摘的桑叶喂食。
另一批真正的彩蚕,那蚕种被她们收了起来,并未孵化。
只这样一来,却不能拖上太久,否则今岁的进项又要少上许多。
“明日钱朝奉来分菌种,分完菌种我们就准备搬家。”
这边元宝珠本有些心不在焉,此时一听搬家,眼睛都亮了:“搬家?何时搬家?”
“我已问过了,五日之后是个好日子,正适合搬家,不如就定在那天,另外我想着是不是摆上几桌,让族中人也沾一沾喜气。”
元锦安的提议让陈氏眉心一皱:“这摆席面会不会太张扬了些,如今我们家在族中已够扎眼了……”
“我们摆不摆席面都已够扎眼了,也不差这点,婵儿你说是不是?”
元令辰点头:“祖父说的倒也可行。”
她也无所谓摆不摆席面,只见着元锦安想摆,便想着让他如了愿,高兴一番,总归也花费不了多少。
元锦安得了她的话,兴致勃勃地去准备了。
……
分菌种那日,族人们一早就等在了祠堂外的平地上,翘首以盼。
直到日头升得老高,才见着钱洄带着人来了,身后还有人搬着几个箩筐。
里面沉甸甸的,因上头盖了粗布,也见不到箩筐里面,但族人们心中都明白,这就是菌种了。
这时族长匆匆上前,与钱洄寒暄过,问起了正题:“钱朝奉,这菌种也不知该如何分呢?”
“谁家要买菌种的,先买了,余下的,再按各家准备的木材分,不过在分菌种前,我也有些丑话需说在前头……”
说到这里,他厉眼扫过心思各异的族人:“此次若有人将香蕈种坏了,下回再有菌种时,这家子就要往后排了,若连年都种不成,那我便要衡量一番他们的能力,确定没那个能力的,就只好将机会留给别家了。”
这话的意思,族人们都明白,说的种不成倒并非是真的种不成,就是防着他们私自将香蕈卖去别处而已。
他们中虽然很多人都老实,但也不是个个都本分的,总有几个想要投机取巧,为自己谋私利。
比如将香蕈偷卖去别处,却谎称香蕈出得少,或者种坏了的。
族长也不愿意有些人胡作非为坏了族中名声,到时还连累了全族都没了香蕈种。
便顺着钱洄的话道:“这些时日,族人们都已将种香蕈的要点倒背如流了,只要不是真的榆木疙瘩,就定能种出来的,今日我也将话放在这里,若真有人要当那邪魔歪道,族中也是容不下的,到时自去寻了去处,却是不许再留在族中了。”
这话不可谓不厉害,此时不少人都将小心思收了起来。
倒还有些人贼心不死,只这些人并不知,他们早已被钱洄盯上了。
他们若老实不作妖倒也能相安无事,若非要折腾点事情出来,他也有手段收拾他们。
“钱朝奉,我们若是要买菌种种,却不知要价几何啊?”
“一斗菌种一两银。”
底下不少人都狠吸了口气,只族长还算平静,他是知道香蕈价值的,一斤就能卖上五六百文钱。
他们这一斗菌种买回去,只需出个两斤就能回了菌种的本,另还有些木材的,以及其他的花费,也并不多,要的只是些力气。
只农户人家,最不缺的就是力气了。
这么一想,他便觉得一两银一斗的菌种也并不贵。
同他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只家底有他家那样厚的却并不多。
此时其他人虽已意动,无奈家中底子薄,除了望洋兴叹也别无他法。
人群中的元承之见状也是眼底发热,只他们家家底同样不厚,若要他自己出银钱,那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
但他素来心思活络,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若是错过着实可惜。
便思忖着是不是找人借些银钱。
只环顾了一周,也没见着能借他银钱的,族长家倒是有些底子,只他知道,他们家本是打算买菌种种的,怕也腾不出多的银钱来。
元锦宁倒是家底厚,只他在族中可不受人待见,元承之对他也并无太大好感,便也不想对他开那个口。
另有一家是余氏家,他知道他们家同样家底不薄,只那余氏不大看得上他。
他也是开不了那个口。
算来算去,就只剩一家了。
他想着那家子都是厚道人,若是硬着头皮开口,许是能求到,也说不准。
他在人群中转悠了一圈,也没见着人,便拉过身边的人问上了一嘴:“锦安叔怎的没来?”
“你又不是不知他们家和钱朝奉的交情,要菌种哪里需要来这里等,钱朝奉早将菌种送他们家了,这会自然看不到他们人。”
元承之顿感失望。
他挪了挪脚步,想去元锦安家看看,又见着此时族长已是开始掏银钱了。
便有些着急,担心等他回来,菌种已没了他的份。
正当六神无主时,身边那人再次说道:“锦安叔倒是不曾见着,只他们家的婵儿,还在那树下玩呢。”
那人下巴一抬,他果然见着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也不知怎么的,就那样冲她走了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 被嘲讽的元承之
两人打了个照面,元令辰率先喊了他。
“承之叔。”她笑了笑,这笑有些无害。
元承之先是犹豫了一番,随后定了定神:“婵儿,你是素来聪慧的,又是受菩萨点化过的,你能听懂我的话,对吗?”
他也不知怎么的,会对元令辰产生这样的信任感。
其实要说起来,他与她家还是有过过节的。
便是当初她家打了虎下山,他受了吕氏挑唆,还带人去堵过他们。
后来被眼前这孩子三言两语说得下不来台,在他被族人指着鼻子骂时,又是她四两拨千斤地帮他化解了。
那样的经历之后,他就对这孩子多了几分关注。
也知道,面前这孩子有些聪慧得过分了,后来又听说她曾被菩萨点化,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并无半分反常的。
也是因为如此,他此时才会选择站在元令辰面前。
“承之叔,想说什么?”
“我想自己买菌种,可我没有银钱,听闻你与钱朝奉相熟,便想你能不能替我说句好话,让我赊一份菌种回去……你放心,待我真种成了香蕈,那银钱定当双倍奉还,若有盈余,我还分你一半……”
这一月来,他细细研读过钱朝奉给的那方法,知道只需掌握了要点,香蕈并不难种。
所以他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将香蕈种出来,即便除去给钱朝奉两倍的菌种钱,再加上分给元令辰的一半盈利,他还相信自己能留下不菲的银钱。
只因他知道,一批菌种,若是能种成功,便能连续收获三至五年。
他不似别的族人那样明知大有可为,却因着银钱而束手束脚,不敢放手一搏。
他的骨子里就是有一股冲劲,看准的事,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做下去。
元令辰思考了片刻,对他道:“你若是失败了,又该如何偿还钱朝奉的菌种钱?”
“这……”元承之并未想过这点。
此时元令辰提起,他便有些语塞,不过很快,他就道:“我若是种失败,便无偿给钱朝奉种香蕈,直到银钱还清为止。”
他的神色坚定,让元令辰也起了帮他一把的想法。
“你跟我来。”
这边钱洄正与孙氏说着话。
孙氏和她婆母本是打算不买菌种,要帮着钱洄种上一年。
当时就是想着香蕈这种金贵的东西,那菌种定然也不便宜。
却想不到,菌种的价比他们想的还要低上几分,她又想起自家老姐妹的话,便决定要买个半斗菌种回去。
“钱朝奉,我们若只需半斗,可是能卖?”
“自然可以。”
“那您能否稍待片刻,我回去取了银钱来?”
钱洄刚点头应了下来,就听不远处元令辰的声音:“钱朝奉。”
她声音不响,钱洄却很快转身朝着她去了。
“有何事?”
元令辰三言两语将事情一说,又指了身边的人:“他就是我族叔了……”
钱洄看了他一眼,道:“你若要赊欠,倒也是可以,不过却需立下字据。”
元承之掐了把自己的腿,感受到一阵剧痛,才惊觉这事这么容易就成了。
他找上元令辰本是想着试上一试,却不想这孩子在钱朝奉那里的面子竟真有那么大。
只几句话一说就成了。
他心里惊喜万分的同时,像是担心钱洄反悔一样:“这是当然,我这就去寻中人立字据。”
他们说话并未避着人,但并不是所有族人都有元承之那样的魄力,甚至还有人暗地里笑他傻的。
这一两银子本已是天价,他却还要将银钱往上提上一倍,这不是傻又是什么?
元承之是在族人讽刺的目光中,签下那张字据的。
这时族人们才知道,元承之不仅要加倍支付菌种的银钱,还需将一半的盈利分给元令辰。
这样一来,他就更是惹了人嘲讽。
觉得他果真是穷傻了,为了赚银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样明摆着吃亏的事,他竟还是上赶着,还生怕人家后悔一样,迫不及待地签下了那张字据。
这时族中愿意买菌种去的都已买好了,除了元励之家,族长家,还有孙氏家。
另有一个让元令辰也颇感意外的,便是她四叔元致之家,他们也买了半斗菌种。
元令辰是知道他家并无太多家底的,这五百文钱怕也是他们全部的积蓄了。
只看着他乐呵呵的样子,她便知,他也是心中有成算的。
……
这日之后,族中人除了忙着田地里的事,就是忙着种香蕈了。
在村里往来游荡的人也少了许多,去别家串门的就更少了。
只有元令辰家,又有着另一种热闹。
“九弟,九弟,你快去帮我瞧瞧,我们那香蕈种的可对?”
虽说族长已是将钱洄说的要点吃的不能再透,真正做时到底有几分忐忑,想着族中唯一种过香蕈的元锦安,便日日都要上一回门,请他看上一看,家中的香蕈种的对是不对。
这边元锦安鞋子都没穿正就被族长拉走了。
前脚才走,后脚孙氏又上了门:“老姐姐,今日你可无论如何都得去帮我瞧上一眼,否则我这心里怎么都不踏实。”
虽说他们家不差那几百文钱,只这菌种是孙氏背着她婆母买下的,回去之后她婆母虽也不说什么,但她自己心里却是很没底气。
就怕因着她的自作主张,让家中赔了银钱,惹了她婆母不喜,到时还有了矛盾。
陈氏无奈地擦擦手:“香蕈能不能种成哪是这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不管看不看的出来,你且给我看上一眼,我这心才能放回肚子里去。”
“那行,我就跟你走一趟。”
元致之上门时,扑了个空,他失望回去了。
待元承之上门,也没寻到人,只他更活络些,拉着元令辰走了:“婵儿,你是素来聪慧的,想来你祖父母种香蕈时你也是见过的,可是能帮我瞧上一眼,那香蕈种的好是不好?”
他已是接连上了三次门,俱是扑了空,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元令辰的年纪,只是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能拉走一个是一个。
根本想不到,自己拉走的那个才是最为有用的。
第一百零四章 冰人再来
元令辰到了元承之院里,看着满满当当的木材,有些惊讶。
“您都已种好了?”
她倒并非惊叹元承之种香蕈的速度,而是知道元承之准备的十数根木材,是种不下一斗菌种的。
族长他们家倒还好些,因着他交友甚广,十里八乡有不少宗族的族长都与他相熟,只需招呼一声,自会有人搬了木材上门,一斗菌种也不在话下。
元承之却又不同,他没有那样广的人脉,光是挨家去收,怕是没那么容易。
元令辰话中的言外之意,元承之并未听得太明白,但因着元令辰对他的帮助,他也没想着欺她年少,老老实实将所有事交待了。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旁人只看着我游手好闲,无甚担当,只我也多少是有些友人的,那三教九流中人,我也认识一些。有他们帮忙,自外面收了些木材,那可是人家藏得严严实实的好料,若非看在我友人的情面上,也不会这般轻易就出让了……”
元承之絮絮叨叨说着,元令辰也不打断,只沉默地听着。
直到他说完,才开口道:“您种的香蕈,与我祖父祖母种的一般无二,想来并无太多问题,若不放心,待我祖父得了空,再喊他帮您看上一看……”
她也没有说更多的,几句话后,就回了家。
才到了门口,见着了自孙氏家中回来的陈氏,她的身边,却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冰人。
因着她人小,冰人说话也并未避着她。
“……那王家的小郎,品行样貌俱是出众的,家中也有些薄产,我瞧着配得上你们家宝珠。”
陈氏的神情还算平静:“此事我还需考虑一番,过几日再给你答复。”
冰人笑了笑:“毕竟是终生大事,是该考虑周全,只那王家的小郎,着实是出色的,便是县城中的女郎,都有意相看她的,你可得尽快给我个准信,免得错失了良机。”
“我省得,若有了决定,我立刻去寻你。”
“那成,我就等你回应。”
她说完就要走,被陈氏拉住了:“都到了门口,喝杯茶水再走。”
“不了不了,天也不早了,我该早些回去。”
陈氏仰头看了看天色,只见着当头照来的日光,哪里是天色不早的样子?
冰人见她面色,便知她是误会了,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我正避着那元锦宁呢,这厮为了给自己说亲,如今是连脸皮都舍了,日日都要来寻我一回,我已是疲于应付,若非今日来寻你,你们上元村,我都不敢踏足呢……”
因着上回褚家那门亲事,险些坑害了元宝珠,冰人心里也是不好受,便时刻留意着好的儿郎,要先说给元宝珠挑一挑。
此次这王家的小郎,倒是样样都好的,家底也厚,便试着来说上一说,若真能成就良缘,也能抵消几分心中的愧意。
这便也顾不上那烦人的元锦宁,拾掇拾掇就来了上元村。
也是她运道好,刚一进村,就见着了迎面走来的陈氏,这便赶忙上前说了自己的来意。
陈氏听她道明缘由,倒也理解了,她对着元锦宁同样无甚好感:“他都这把年纪了,竟还要说亲?”
“可不止呢,他还非要寻个年轻能生养的……”
陈氏惊奇:“竟还这样挑三拣四?”
“他啊只当自己那地是个福窝呢。”
冰人也不知是不是多日来的烦心事有了发泄之地,对着陈氏就吐起苦水,此时她也不说要回家了,被陈氏拉着进了屋,还奉上了茶水。
这茶水却是上回元令辰招待了陆盈余下的,这筒茶在系统商城里算是最次的茶,比前世陆盈喝的贡茶虽要好些,但也好不上多少,当时只得了陆盈的交口称赞,却也仅有称赞而已。
陆盈是素来衣食优渥的,眼皮子也不浅,并不曾开口讨要,这筒子茶便这么留了下来。
只冰人却又不同,茶水还未入口,就已有了扑鼻的茶香,再喝上一口,更觉惊喜:“我竟不知这茶还能这样喝……”
她原是听说,似那等权贵之家,煮的茶需有主料,茶引,配香……
其过程更是十分繁琐。
却不想,只这么一杯汤色澄澈的茶水,就能有这样沁人心脾的滋味。
陈氏笑了笑答:“这茶本是钱朝奉自外得的,匀了我们一些,我们也不知如何煮茶,便用了这暴殄天物的法子,只用烧开的水冲了,却不想也能有这样的好滋味。”
冰人也不怀疑,如牛饮水般将一碗茶水下了肚,打了个饱嗝,方对着陈氏歉然道:“这茶水着实好喝……”
陈氏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方才说那元锦宁……”
冰人多少知道陈氏家中与元锦宁家有些过节,此时见陈氏打听他的事,也不觉意外。
因着看不上元锦宁,也没有给他遮掩的意思,一五一十将元锦宁的作为说给了陈氏听。
“我先与他说了个模样不周正的,他嫌弃人丑,要误了子孙,后又给他说了个寡妇,他又觉得人晦气,恐被她克了,非要说个黄花闺女,邻村倒确实有个好的,因家里穷,倒也愿意将人嫁了元锦宁,只他们要的聘金不低,元锦宁又嫌人要价高,要我给他压一压价,我哪做的来这事?况且,人家好好的一孩子,我硬给说了这样的亲,也是坑害了人家……”
前两个,本就是冲着元锦宁的家底去的,她自也不觉得如何可惜,只后一个却是个好孩子,冰人也不忍亲手将她推火坑里。
那次向元锦宁提起,也是因着那孩子父母再三提起,她便随意提上了一嘴,还特意强调了人家要的聘金高,果然见着元锦宁打了退堂鼓。
陈氏一听已是来了兴致:“你说的那家子可是邻村卫家的?那家有个如花似玉的女郎,做活样样拿手的?”
冰人说起那人也是唏嘘:“正是呢,那孩子不是我说,也是个好的,只摊上了那样的爹娘……”
陈氏颇有些认同地点头,那家的女郎,她也曾见过几回,做活是勤快的,人也老实,又长了副好样貌。
往年说亲的人也不少,只她爹娘多少有些待贾而沽的意思,迟迟不给女儿说个人家。
却不想,果真是存了那个心思:“那他们家中要了多少的聘金?”
第一百零五章 不嫁
“足有二十两呢。”
陈氏眉心一皱:“有那二十两银,都够去买个人了,何必跟那家子结亲?恐怕还要结出无穷的麻烦事来。”
“那孩子今岁也都十八了,就因着那家人咬死了要二十两,至今还未说成亲事,否则就凭着她的品貌,哪里至于蹉跎到今日?”
话说到这里,冰人也有些琢磨出了陈氏的用意:“那家孩子,你可是看中了?”
她是知道,陈氏有个长孙,将要及冠了,还未说上亲事。
若陈氏真有意给她长孙张罗一番,凭着他们家的家底,出个二十两银子,想也不是难事。
不想陈氏摆摆手:“那孩子倒是个好的,只那样的爹娘,谁家敢去结亲?”
“人都成了你家的人,他们即便再撒泼又能如何?”
自古至今,出了嫁的女儿都是需冠了夫姓的,礼法上来说,夫家才是自家,娘家反倒成了外家。
这亲疏有别,从没有哪家女儿损了夫家利益都要倒贴了娘家的。
除非是她能将夫婿拿捏住,让人心甘情愿地看着她补贴了娘家。
其中自然还要有一对老实不计较的公婆,否则这样的媳妇,谁家都是容不下的。
陈氏听了冰人的话,自是想到了吕氏,当初吕氏也是一心向着娘家兄弟。
还笼络住了元易之,当时她也是诸多不满,只看着自家儿子那样,也无可奈何,总也不能硬生生让儿子也离了心。
她原以为自己的退步能让一家子人维持住表面的太平,却不想后来那一连串的事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
“这事且再看吧。”
陈氏的退缩,让冰人有些着急:“照理说,我不该与你说这话,只那孩子着实是个好的,你们若真与她结了亲,也是将她拉出了火坑里,她是知道好歹的,定不会做出那忘恩负义的事。”
其实这事与冰人本是不相干的,她就是见着陈氏家是个厚道人家,将人娶进门,也不会亏待了去。
她若能促成此事,说不得就是救了一条人命,既然是功德无量的事,她也愿意竭力促成,当是给自己积点德。
陈氏闻言,有些无奈地笑:“这事哪有那样急的?我总归也得去探探人爹娘的口风,我这当祖母的,哪里好自作主张定了长孙的亲事?”
其实做祖母的,给长孙定个亲事,也是常有的事,但陈氏却不乐意抢着做那事。
况且冰人说的那女郎,也并非是最合适的人。
冰人素来会察言观色,此时也不再催促,只起身道:“这事也分说清楚了,我也不久留了,方才说的事,你可要好生考虑一番,尽早给了答复才是。”
陈氏心里存了事,虚留了几句,见冰人坚持要走,便将她送出了门。
回来时先寻到了元宝珠,见着她正专心致志地做着绣活,坐了下来:“宝珠?”
“嗯?”元宝珠抬起头,见着陈氏神色,知她有事要说,将手中的东西搁了:“娘,有事要说?”
“方才冰人又上了门,要与你说亲呢。”
元宝珠想起先前的褚墉,面色就是一变,连连摇头:“娘,我不嫁人了,我要侍奉你们到老。”
“傻孩子,那事当个玩笑话倒还罢了,你若真立了女户,一辈子不嫁人,我和你爹即便到了地下都不安心。”
“娘说什么呢?你们定然会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生老病死,本就是常事,哪里真有那个能长久地活下去的?可莫再说傻话,娘与你说正经的呢。”
“总之,我不想嫁出去。”
在家里衣食无忧,凡事都有她侄女打点着,还有疼爱她的爹娘,何必嫁去别家,给人家当牛做马?
“你都没听我提一提是哪家的人,就这样否了?”
“那您说吧,我听着呢。”
她一手拿起搁桌上的东西,再次埋头绣了起来,分明就不是认真听的意思。
陈氏气结,却也拿她没法子,也不管她是不是认真在听,只顾自将那家子的情况说了:“那家子是东王村王家的,王家在本县也是个人丁兴旺的大族,他们家在族中也算是富户,家中有十亩田地,那小郎自己也出息,是凭着本事考上的县学,听闻在县学也是小有名气……”
她们家虽有银钱,田地却是没有的,并非是买不起。
而是无处可买,那些有田地的人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出卖田地的,即便有人要卖,也是先问了亲邻要不要,亲邻不要,才可卖与旁人。
并且买卖田地时,还需亲邻签下字据,若非如此,那田地买了也是无效。
个中手续复杂,又有许多说道,使本朝的田地交易始终不大盛行。
以上这些自都是针对庶民,似那等权贵要想买卖田地,却有各种特权,极少会受到限制。
也是因此,庶民可买之地就越发少了,几乎都是要凭运气才能买到。
而恰恰在庶民的观念里,有田地才能挺直腰板,有田地才有了立身之本,这也是冰人一说,她便急着找上元宝珠提起此事的原因。
陈氏满以为元宝珠多少会有些心动,却不想她还是头都没抬:“负心多是读书人,我即便嫁人,也不嫁读书人……”
陈氏见说服不了她,便将希望投到元令辰身上:“婵儿,方才你也是听见了,那人你觉得如何?”
原本这样的事不该问一个孩子,只她家孙女是有宿慧的,不可用常理来论,此时也存了要元令辰劝上一劝的意思。
却不想元令辰也是摇头:“且不说那小郎品行如何,待到战乱波及京畿之地,再多的田地都要沦为焦土。”
况且,靖王称帝之后,对田制又有了改革。
前朝的地契通通都会被废止,田地都需重新丈量,重新分配。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例外,便是功臣之家,凭着前朝地契也可以重新获得同等大小的田地,这些田地,是获得朝堂重新分配的田地之后,额外能获得的部分。
而且这个功臣之家,并非只是功臣一家,其全族都能获得这样的特权。
这便是宗族的重要之处。
此时陈氏听了元令辰的话,果然有了犹豫之色:“如此说来,倒的确是不大合适。”
陈氏有一腔爱女之心,自是不希望元宝珠有朝一日失去田地,颠沛流离,若真是这样,她倒宁愿养女儿一辈子。
第一百零六章 吕氏娘家
元令辰闻言却道:“其实田地多寡倒只是其次,若那小郎果真品格端方,倒也不失为一个良配,总归以我们的家底,也不至于让小姑吃了苦去。”
陈氏摇摇头:“若真是不计较家底,我倒觉得那林家小郎不错,另还有那钱家小郎……能被钱朝奉看中的人,哪个不是比那个素未谋面的靠得住?”
陈氏一双利眼,早将钱洄带下山的人来来回回观察过好几回了。
要说最中意的却是那林仲山,不仅人长得高大,样貌也是顶顶出色,另外还听闻有一手本事极为了得,待到了战乱时,总是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更能护住她女儿。
“那两位小郎,日后说不得与我爹一样,刀头舐血的,祖母真放心?”
这么一说,陈氏果然打消了念头,她连连摆手:“不成不成。”
她心里其实十分清楚,林仲山与钱宇日后若真能去了军中,极有可能会搏出一个不差的前程,只这前程却需用命去搏,她是万万舍不得拿她女儿的终身去赌的。
倒不如要个稳妥些的,哪怕日后过得苦些,也有他们帮衬。
他们这边说着话,元宝珠手中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娘,我不嫁读书人,您若非要我嫁人,我宁愿嫁个林小郎那样的。”
陈氏立时就后悔自己嘴快:“宝珠啊……”
她开口想劝,只是元宝珠态度坚决:“总归那王家的,我不中意。”
陈氏知道此时劝不了,也只好道:“那成,这事便先不提。”
因着将要乔迁,陈氏手头也是忙得很,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
此时吕氏的面前,却坐了一个身形瘦削,面突无肉的妇人。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吕氏的嫂子,李氏。
“小妹,你可好些了?”
李氏面露关切之色,说着就要上前查看吕氏的脚。
只一掀开被子,便闻到自里头传来的一股恶臭味,她顿时变了脸色,又见着吕氏一言不发的样子,一手捂着脸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小妹啊,你怎的成了这样子?我竟是今日才知……”
吕氏仍是面无表情,她心里知道,她们吕梁村,离着上元村并不远,她出的那事早在十里八乡都传开了。
兄嫂又岂会不知,当时不曾上门,不过是瞧着风口浪尖,怕损了脸面,如今风头过去,便又想起了她。
李氏见吕氏不理会她,又哀戚了几分,还掉了两滴眼泪。
“大嫂来寻我可是有事?”
“并无要事,只是听闻你出了事,来瞧你一眼。”李氏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闪烁:“顺便问你打听个消息。”
吕氏扫了她一眼:“有话便直说。”
李氏这才坐直了身子,眼底闪过一抹光,哪里还有方才那悲痛欲绝的样子?
“听闻你们上元村攀上了一个大商人,要带你们种什么香蕈?”
那事原先在邻近村子也有传言,也有人问起上元村的人,却得了人矢口否认,道是那香蕈哪那么好种?都是以讹传讹的。
那打探消息的一想,倒也是那么回事,也不怀疑,只当是谣传。
直到了前两日,菌种发到了上元村,他们才惊觉,那种香蕈的事竟是真的。
这时也不免有人埋怨元家人不厚道的,有那么好的机会还藏着掖着不往外说。
待这消息传到吕梁村,吕氏娘家人哪里还坐得住,自又是想起那个嫁到上元村的女儿来。
这才有了李氏今日之行。
吕氏多少猜到李氏的来意,这时倒也实话说了:“是有这么回事。”
李氏见着她的声音平淡,并无半分波澜,不由得急了眼:“这么大的事,你怎能瞒了我们?这是多好的机会?”
若吕氏早与他们说,说不得他们也能从中分一杯羹呢。
“我倒是想给你们传消息,只我这样子,也不见你们来瞧我一眼,族人们又被封了口,我如何给你们传消息?”
李氏一听也觉理亏:“那我听闻你公婆那家子与那商人交好,可是能问一问有没有多的菌种,你们吃肉,总也得给我们喝口汤吧?”
吕氏冷下脸:“嫂子不会不知,我是如何落得这般田地吧?要我回头求他们,做梦!”
她面露狠色,让李氏心下恼怒,只她是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下身段:“母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你主动退一步,还能得了他们的好处……”
“嫂子今日来,若是为了说这事,便不必再说。”
李氏叹声气,起了身,佯作伤感:“我临来时,你兄长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生劝一劝你,即便不为你自己,也该为了洲儿打算一番……”
这番话倒是让原先坚定的吕氏神色缓了缓,她一想自己嫂子的话,也觉得有理。
如今她和元易之落到这番田地,怕也失了做活的能力,如今还能靠着家中积蓄撑上些时日,待没了积蓄,她的幼子可不得受苦了?
她也不能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让自家儿子吃了苦:“那嫂子说,我该如何?”
“自是你低一低头,好生去求一求你公婆,他们但凡有一分慈爱之心,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潦倒而不管的。到时随意漏出一点,就够洲儿受用的了。”
李氏的话中分明带着些蛊惑的意味,吕氏还真被她说动了:“前次闹成那样,两家又早断了亲,我即便低头又能如何?”
“他们若不原谅,你便跪死在他们门口,他们总归会心软的。这都是为了洲儿……”
“嫂子说得对,洲儿就是我的一切,为了他我即便真的跪死在他们门口又能如何?”
“我听闻再过一日就是他们乔迁的日子,你到时……”
李氏细细嘱咐了一番,便要告辞了,临行前,踟蹰了一会:“你也知道,你兄长他,身子骨不好,这些时日,家中银钱也已用尽了……”
她一脸为难的说着,吕氏一听,就知她的意思。
“嫂子也知,如今家中这般光景……”
她本想诉诉苦,却被李氏抢了白:“小妹说得哪里话,你若能说的你公婆回转了心意,想要多少银钱,不还是你张张口的事?”
吕氏也是知道那对老东西是素来心软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在她纵火之后还放了她一回,后来即便断了亲,元易之出事,不也是出了大笔的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