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水帘洞
三人到了山魈出没之地,自然更是小心。
坎叔猫腰走在前面,穿过藤蔓,忽然回头,做了个手势,然后往前面指了指,秦逍二人凑上前去,只瞧见前面枯枝乱藤间,竟然有一具尸首悬挂在一根树杈上,在夜里突然瞧见这样一具尸首,还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那就是姓罗的。”坎叔压低声音:“被山魈活活摔死,我们走后,定是被山魈挂了起来。”
“这就是事发现场?”秦逍低声问道。
长胜低声道:“正是。”指着不远处一根树杈:“我爹就是被那个树杈划破了肚子。”
“那就是说,六子的尸首应该就在这附近。”秦逍低声道。
坎叔环顾四周,低声道:“那畜生应该没在这附近,咱们就在这附近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六子。时间不能太长,抓紧时间,那畜生十分机敏,咱们回来,它可能都会闻到咱们的气味。”
秦逍眯着眼睛,他视力惊人,而且听力也不是坎叔二人所能相提并论,附近但凡有大动静,他很容易就能听出来。
眼下只有一些虫蚁索索之声,知道那山魈既然凶猛,如果靠近过来,动静一定不会小。
三人握着铁叉,就在附近找寻。
秦逍嗅觉灵敏,晓得六子的尸首如果就在附近,定然会散发出血腥味道,在这里多待一刻,也确实多一分凶险,想着帮着找到六子尸首后,赶紧离开此地。
他凝神静气,果然,很快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顺着味道寻摸过去,那味道越来越浓,往深处走了一小段路,竟赫然瞧见在一棵大树下,一具尸首斜靠在树干上,将倒未倒。
秦逍凑近过去,见到那尸首喉咙被撕破,血肉模糊,其他地方倒还完整,看上去二十出头年纪,很是年轻,医生猎人打扮,心知如果没错,这应该就是六子的尸首。
回过头,那两人分散在附近找寻尸首,这时候也不能叫喊,转身便要去找寻二人过来,便在此时,忽听得“咔嚓”声响,似乎是树枝折断的声音,秦逍顿时警觉起来,蹲在地上,不敢妄动,暗想总不会自己运气这么背,刚到这里就真的碰上那头山魈。
随即又听到连续几声“咔嚓”声响起,而且明显感觉有东西正往自己这边靠近过来,秦逍握紧手中铁叉,闭上眼睛,挺着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膻臭味随风飘过来。
秦逍心知不好,忽听到“吼吼”两声,从左手边传过来,那声音低沉得很,秦逍循声瞅过去,便瞧见那边的树木正在剧烈晃动,却明显不是被风所吹。
他不敢确定一定是山魈到来,山中还有虎豹熊狼,那都是猛兽,随即却又奇怪,那罗游侠和六子的尸首就在林中,按道理来说,这么长时间,这附近有野兽出没,两具尸首只怕早就成了那些野兽的口中餐。
可是两具尸首明显都没有被野兽触碰过,茂密丛林之中,这么长时间还能保持尸首完整,不得不说是件怪事。
“快走!”不远处,传来长胜的惊呼声,显然是察觉情况不妙
秦逍心下骇然,暗想这时候叫喊出声,岂不是自曝踪迹,也就在这时,吼声再起,秦逍目力惊人,这时候分明看到,左边的大树上,一团巨大的黑影如同皮球一般,从这棵树上跳到那棵树上,宛若绝顶高手飞檐走壁一般。
那团黑影极其庞大,只是眨眼间,已经靠近过来,秦逍睁大眼睛,想要转身逃跑,可两条腿这时候竟然像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这一幕他是从来不曾见过,“砰”的一声,那团黑影已经从树上跳落下来,就在秦逍前面五六步之遥,秦逍这时候看的异常清楚,眼前这庞然大物,全身都是毛发,哪里是什么山魈,分明是一头巨猿。
巨猿落地之后,眼睛盯着秦逍,秦逍几乎要哭出来。
那些猎人都说遇上的是山魈,秦逍熟悉山魈,体型绝不可能有如此庞大。
山魈速度虽然不慢,但这巨猿以树为船以风为桨,那速度岂是区区山魈能相提并论。
秦逍心中立誓,以后没有搞清楚状况前,绝不能讲什么侠义心肠,这下子倒好,巨猿显身,别说自己区区二品,就算小师姑在自己身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巨猿打了一个喷嚏,那声音都是吓死人。
秦逍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往后退,巨猿又是一声低吼,猛地向秦逍扑过来,秦逍肝胆俱裂,转身便跑,还没跑出两步,领子一紧,那巨猿的大手已经抓住了秦逍的后领,秦逍浑身发软,面对如此恐怖的巨猿,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自己好不容易在红叶和小师姑的帮助下,逃出龟城,躲过甄侯府的追杀,谁能想到,竟会丧命在深山老林的一头巨猿之手。
说也奇怪,那巨猿却并没有立刻对秦逍下死手,双足在林中如履平地,秦逍只感觉耳边风声呼呼,甚至看不清楚周边的环境。
巨猿速度如风,也不停步,直往林中深处去。
巨猿出现的时候,长胜和坎叔也已经有察觉,坎叔心下惊骇,长胜却还是叫喊出声,随即迅速往秦逍这边靠拢过来,远远瞧见那巨猿抓住秦逍,瞬间便消失在丛林中。
长胜大惊失色,这时候倒也发现六子的尸首,这时候坎叔也找过来,见长胜呆呆望着林子深处,急问道:“长胜,山魈呢?”
“山魈抓了那小兄弟,已经跑了。”长胜回过神来,握紧铁叉:“坎叔,咱们赶紧追上去。”
“你找死啊。”坎叔骂道:“见到那畜生,跑还来不及,还能去追?一群人都伤不到它一根汗毛,凭咱们两个,追上去不是送死?”
长胜急道:“小兄弟仗义出手,帮咱们找六子,现在他被抓,咱们.....咱们难道眼睁睁看着?”
坎叔这时候也看到六子尸首,上前去,这才回头道:“先将六子带下山,和大伙儿商量,看看怎们救人。”随即摇头叹道:“不过那娃子十有**已经没了性命。”
长胜想到什么,忙道:“坎叔,以前山魈出手,必然会伤人,可是我刚才
瞧见,那山魈.....并没有伤害小兄弟,只是将它抓走。”
“那定然是抓回巢穴慢慢戏弄再杀死。”坎叔道:“山魈是鬼怪,不但凶狠,而且灵性,抓了娃子,当做玩物戏耍呢。”扯了长胜袖子一下:“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赶紧带六子下山,快,别愣着。”
长胜也知道仅凭自己和坎叔二人,绝无可能救出秦逍,追上去只能是送死,心下懊恼,只能依着坎叔所言,先带六子尸首下山,汇合憨伯等人再商议救援的法子。
秦逍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巨猿似乎有使不完的气力,在林中跑了老久,忽听到轰轰的水声,随着巨猿疾奔,水声越来越响,没过多久,已经从林中奔出,似乎进到一处山谷,明月在天,秦逍抬头望过去,只见一条白龙般的瀑布,从山壁上倾泻而下,月光照耀下,那瀑布当真是绚丽无比,秦逍虽然被巨猿抓住,可是看到眼前光景,却也是叹为观止。
瀑布下面是一处深水潭,这边则是一片平坦如镜的大石台,巨猿拎着秦逍到了深水潭边上,发出一声巨吼,声震四野,秦逍近在咫尺,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这巨猿的吼声震破。
他也不知道这巨猿要将自己怎样。
巨猿拎着秦逍,站在深水潭边,秦逍这时候却看的明白,一条悬空的石道自大石台这边延伸到瀑布之内,只是瀑布倾泻而下,也不知道悬空石道另一边通往哪里。
悬空石道十分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巨猿身躯庞大,根本无法走上那悬空石道。
猛然间,却见巨猿手臂猛地用力,竟然像投掷石头一般,将秦逍向那瀑布投掷过去,秦逍身在空中,魂飞魄散,心想这畜生竟然是将自己当成玩具一般戏玩起来。
“啪!”
巨猿的力量实在太大,秦逍身体撞上倾泻而下的瀑布,却没有被瀑布冲下去,而是穿过了瀑布,飞到了瀑布后面。
秦逍本以为自己这一下子必死无疑,却不想穿过瀑布之后,随即落在地上,这一下周身的骨头似乎都裂开一般,难受至极,四周一片昏暗,他感觉身体百骸难受至极,头晕眼花,一口气憋在胸口,竟然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逍醒转过来,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却觉得眼前灿烂绚丽,轰轰水声不绝,周身依然疼痛,勉强坐起身来,这时候才看清楚,那绚丽灿烂所在,却正是那道瀑布,如同水帘子一般,此时外面阳光明媚,阳光照射在水幕之上,色彩绚丽,宛若仙境。
他心下愕然,四下里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一处石洞之中。
原来瀑布后面的山壁,竟然有一处天然石洞,石洞虽然不算太宽敞,但容纳十来人却是绰绰有余。
让秦逍吃惊的是,石洞的角落里,竟然有干草铺成的床铺,而且还有一只套瓦罐放在干草铺边,除此之外,石洞内空空如也,再无他物。
只是那干草铺和陶瓷管的存在,却让秦逍大感诧异,心想难不成这石洞曾经有人待过?
第七十七章 赤果
倾泻而下的水幕就像一面镜子,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而石洞也被水幕的亮光照射的玄奇异常。
这时候秦逍却赫然发现,在四周石壁上,竟然生长着许多果子。
这些果子俱都是赤红之色,但边上的叶子却是紫色,秦逍读过不少书,对诸多奇花异草也是有些了解,却从无见过此等赤果。
赤果从石壁的缝隙之中生长出来,虽然不大,却赤红如火,卖相极好。
秦逍知道许多果子越是好看,毒性却反倒越大,也不知道这些赤果是否有毒。
站起身来,虽然周身还略有些酸疼,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他心里好奇,巨猿昨晚抓住自己,没有下毒手,却反倒将自己丢进这石洞之中,也不知道它意欲何为。
秦逍知道,巨猿与山魈完全不同。
这头巨猿体型庞大,一看就是活了好些年头,秦逍知道它虽然是山野灵物,却还真不能小看,这样的异兽必有灵性,将自己带到山洞,只怕真有目的。
山洞外面便是那悬空石道,秦逍知道这悬空石道与对面的大石台相连,中间是那深水潭,出山洞不过十步之遥,便是那倾泻而下的大水幕。
秦逍不知道那巨猿是否还留在那大石台,当下走到水幕前,猛地深吸一口气,如同猎豹般往前冲过,瀑布打在身上,沉重无比,好在他速度极快,迅速穿过,全身上下只这一下便被全都打湿。
穿过水幕,阳光明媚,悬空石道直通对面,瞧见那巨猿竟赫然坐在深水潭边,背对这边,似乎在看着什么。
昨晚只看到巨猿一身长毛,没有看清楚颜色,此时在阳光之下,看的明白,巨猿周身褐毛为主,但其中夹杂着许多白毛,显然这头巨猿的年岁已经不小,甚至已经是一头老猿。
也不知那老猿是否听到后面的动静,反正坐在那里,如同石雕一般,似乎是在晒太阳,又似乎是在追忆往事。
秦逍暗暗叫苦,那巨猿正坐在悬空石道的入口处,自己要想离开,这悬空石道是唯一的出口,如今被巨猿堵着,根本无法离开。
他低头看了看,深水潭深不见底,瀑布打下去,砸出剧烈的浪花,心知这要是从石道落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
前面是巨猿挡路,一猿当关,万夫莫开,左右却又是深不见底的深水潭,后面是石洞,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秦逍从没有想到会身陷如此境地,打破脑袋也想不出离开的办法。
退回到石洞,干脆先不去管其他,练了两个时辰【太古意气诀】,感觉神清气爽。
他寻思着只要那巨猿守住一日,自己一日就不能离开,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巨猿离开,自己才能趁机逃脱。
猎人们上山狩猎的时候,能在丛林遇见巨猿,也就证明这家伙经常在山林之中活动,不可能一直待在石台那边。
可是这巨猿何时离开,还真是个问题。
如果它一直不离开,难道自己就活活困死在这里?
困在这里,首先要解决的是吃喝的问题。
水源倒是不成问题,出了石洞,便是瀑布,这山里的水自然足够甘甜养人,而且洞里还有一只陶瓦罐,用来盛水那是再合适不过。
不过食物可就真的成问题。
红叶准备的那只包裹,秦逍倒是一直背在身上,里面还有些许干粮,能够撑上两三天,可是两三天一过,那又怎么办?
不过又想那巨猿不可能一直守在路口两三天,自己时不时观察,只要那老猿离开,就是自己逃出生天之时。
他知道自己干着急也没有用,既然想好了办法,而且还有希望,便也不再犯愁。
接下来两天,他有吃有喝,时不时地穿过水帘子去看看状况,可是那老猿自始至终都坐在那里,就像石像一样,秦逍每次都只能怏怏而归。
到得第三日黄昏,秦逍再次出去,却是惊喜发现,那巨猿竟然没了踪迹,当真是喜出望外,暗想老猿离开的还真是时候,自己的干粮眼见告竭,若是再不能离开,还真要活活饿死。
他四周环顾,确定老猿不在附近,当下放开两条腿,迅速跑过悬空石道,刚跑到那大石台处,就听到一声猿啸,秦逍被吓的魂飞魄散,便瞧见不远处的一块大岩石后面,老猿一飞冲天跃上来,尔后几个跳跃,已经到了自己身前。
“这下子可真是要死了。”秦逍浑身发软。
老猿却还是没有伤害秦逍,围着秦逍转了几圈,挺着鼻子嗅了嗅,忽然探手揪住了秦逍后领,回到深水潭边,就像上次一样,将秦逍再次丢进了石洞之中。
秦逍这一次又是不出意外的昏迷过去,等醒过来,外面一片漆黑,知道是深夜,挣扎着坐起来,心下苦笑,暗想那老猿真是成了精。
毫无疑问,那老猿明显是故意躲在岩石后面,就是等着自己出去。
看来那老猿猜到了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想要趁它离开的时候逃跑,所以故意躲起来,等自己出去再给自己一个好看。
老猿力大无穷,速度惊人,本就不是自己能对付,如今这老家伙竟然还有设下圈套的智慧,秦逍只觉人生凄惨莫过如此。
接下来两天,秦逍除了修炼【太古意气诀】,偶尔出去瞧瞧,大部分时间那老猿都呆在那里,有两次不见踪迹,秦逍也不敢轻易出去,故意等上小半天,有一次那老猿撑不住,自己跑出来,还有一次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秦逍见没动静,蹑手蹑脚跑到大石台,瞅见老猿从岩石后面刚跳出来,立马转身跑回了石洞。
又过了两天,秦逍再无口粮,饿了整整一天,身子都有些发软,只能喝水添肚子,撑到第二天黄昏,都饿得有些发昏,那老猿依然是雷打不动地守在那里。
看着石壁上的赤果红润鲜艳,秦逍知道若是食用这些果子,或许还能撑下去,但这赤果是否有毒,自己也无法确定,万一服用了毒果,没有饿死却被毒死,那可真是可悲。
到半夜时分,再也受不住。
心里寻思着,这石洞明显是有人住过,那人既然在洞里生活,就很可能食用过赤果,如果赤果有毒,那人定然早就毒发身亡,他如果死了
,老猿又无法通过悬空石道进来收尸,那么尸首必然在这山洞之中腐烂掉。
可是这石洞里并无枯骨,也就是说,除非那人根本没有服用过赤果,否则就只能证明赤果无毒。
秦逍寻思眼下唯一能让自己撑下去的食物就只有赤果,就算被毒死,也总好过被饿死。
赤果有毒无毒,还不能确定,至少有一半几率无毒,若是守着无毒赤果却被饿死,那可就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当下也不再犹豫,从石壁上摘了一颗赤果,想也不想,丢入口中,咬了一口,一股甘甜的汁水充盈口中,随即一阵芳香从口中飘散开去。
“好味道。”秦逍忍不住赞叹。
他又从石墙上摘下了十几颗,片刻间便吃了个干净。
石壁上生满了赤果,少说也有二三百颗,省着点吃,倒也能撑上一段时间。
虽然十几颗果子入肚,还谈不上吃饱,却也不至于饿的头晕眼花。
枕着包裹躺在干草堆上,口中兀自余香弥散。
迷迷糊糊睡了片刻,却被一阵燥热之感弄醒,这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全身上下汗水渍渍,要命的是,胸腔五脏就像是着火了一样,难受至极,而且汗水兀自从肌肤向外溢出。
秦逍迅速脱掉衣衫,只留了一条短裤,却依然是酷热难挡。
时当三月,西陵的天气还是颇为阴凉,特别是夜里,甚至有些寒冷,这石洞外面便是瀑布,夜间更是让石洞之内阴冷的很。
秦逍立时便想到自己食用的赤果,心知不出意外的话,定然是赤果导致自己身体出现异状。
他心下懊恼,但这时候身体火热难当,就像置身于蒸笼之中,没有法子,冲出石洞,跑到了瀑布之下,希望瀑布之水的凉意能减缓自己的酷热。
他不敢走到水浪正中间,那瀑布巨幕冲击力十足,自己若是处于中心,一个不小心,便要被瀑布冲到悬空石道下面,只能站在边缘之处。
不过水量却也足以让淋遍他全身。
虽说是边缘,但从上而下的冲击力也是极为强悍,秦逍双手握拳,拼力稳住身形,饶是如此,依然被水浪冲击的身形晃动。
凉水浇灌全身,那股酷热之感倒也确实得到一些减缓,只是这酷热不是来自外部,而是在自己体内,虽有凉水冲击,但周身依然是汗水直冒,瀑布之水与汗水混杂在一起,那种感觉却是从未体验过。
就这般站了大半个时辰,如火烤的感觉才缓缓散去,秦逍这才松了口气,回到洞内,坐在干草堆上,全身湿透,出了一身汗,这时候却忽然觉得,整个人竟是神清气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
他倒头躺下,这一次竟是眯了眼睛便睡着。
等醒过来之时,天已经大亮,秦逍坐起身,忽然发现自己周身肌肤红润,就像涂抹了胭脂一样,呆了一下,好半晌那胭脂红润都没有褪去,秦逍心下吃惊,暗想这一身红润之色,若是活着离开这里,以后怎么见人?
第七十八章 山中无日月
秦逍穿上衣衫,穿过了水帘洞,走到了悬空石道上。
既然有瘟神挡路,无法离开,秦逍寻思也不能成天待在山洞之内,出来在石道上晒晒太阳也是不错。
这几天天气确实不差,阳光明媚,山中的空气也是十分清新,仰首望天,白云朵朵,秦逍干脆躺在石道上,晒了好阵子太阳,这才坐起身来。
老猿依然是背对石桥这边坐着,望着前方的茂林。
秦逍有时候还真是佩服这头老猿,能够坐着大半天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老僧入定般。
他学着那老猿的坐姿,也有模有样坐着,望着老猿花白的毛发,忽然间却有些同情。
这老猿似乎并没有亲眷,至少这些时日并无看到第二头巨猿,自始至终只有这老猿孤零零地呆着。
阳光照耀下,老猿竟是显得异常孤单寂寞。
这种感觉秦逍当然深有体会,这几年他一直都是在孤单之中度过,知道那种落寞。
忽然间,却瞧见那老猿转过头来,秦逍心下一紧,他现在对这老猿发自内心的感到畏惧,见它动作,生怕要对自己不利。
但马上想到,这悬空石道十分狭窄,老猿体型巨大,必然不敢过来,于是放松下来,甚至故意对着老猿做了个鬼脸。
老猿不知道是否因为秦逍做鬼脸的缘故,忽然手舞足蹈起来,在那大石台上转着圈子,兴奋不已。
秦逍有些诧异,却见那老猿忽然像山林中飞奔而去,速度实在太快,只是片刻间就钻进山林。
秦逍更是奇怪,不知那老猿意欲何为,正寻思是否要趁着个时候逃跑,还没多想,便瞧见那老猿已经从山林中跃出来,很快就到了深水潭边,它手中拿着一根木棍,向秦逍丢过来。
秦逍探手接过,大是疑惑,却瞧见那老猿抬起手,拍了拍胸口,秦逍这时候才看到,那老猿的胸口竟然挂着一件铜盘。
铜盘在阳光下闪着光芒,老猿指了指秦逍手中的木棍,又指了指胸口的铜盘,冲着秦逍龇牙。
秦逍想了一下,虽然明知道老猿不会说话,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老怪物,你不会是想让我用木棍去打铜盘吧?”
老猿自然也听不懂他的话,依然是指了指木棍,再指了指铜盘。
秦逍小心翼翼靠近过去,老猿竟然往后退,只等到秦逍走到石台上,老猿这才盯着秦逍眼睛,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看来这老怪物是闲得无聊,让我陪它游戏。”秦逍寻思着:“这老猿颇通人性,将我困在这里,一时半会恐怕也不会放我出去。我就陪他游戏一番,若是去的它好感,说不定这家伙一时心情好,就放我离开。”
当下抖擞精神,握住木棍,笑道:“既然猿公公有兴趣,我就陪你玩玩。”盯住那铜盘,深吸一口气,猛地冲上前去,长棍直向那铜盘刺了过去。
老猿并不闪躲,眼见得木棍刺过来,却见那老猿突然一个灵活的扭身,闪到了秦逍身侧,不等秦逍反应过来,厚厚的手掌在秦逍肩头用力一推,这老猿或许力气不算太大,但秦逍与他的体型相比,差距太大,这一推顿时让秦逍踉踉跄跄退了几步,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猿再次兴奋起来,拍着手掌,又指了指秦逍,脸上表情奇怪,秦逍分明看出那是嘲讽之色。
他心下恼怒,站起身来,这一次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绕着老
猿转着圈子,老猿坐在地上,似乎觉得很有趣,也不动弹。
秦逍绕了五六圈,见到老猿似乎放松了戒备,走到老猿身侧,瞄见那铜盘就在边上,这一次再不犹豫,猛地斜冲过去,长棍再出。
那木棍从老猿腋下穿过,眼见便要碰到铜盘,老猿的猿臂猛地一落,已经将木棍夹住,一时间木棍前进不得也后退不得,秦逍吃了一惊,老猿扭过头来,咧着嘴,秦逍知它又在嘲讽,用力拉扯木棍,但那猿臂夹着木棍,秦逍撼动不了分毫。
秦逍正自气恼,老猿忽地一挥手,指尖打在了秦逍额头,顿时便将秦逍打翻在地。
秦逍只觉得眼前发黑,竟是再次昏了过去。
等醒过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余晖点点。
他坐起身,老猿就坐在自己身前不远,想到老猿一根手指就将自己打昏过去,心知自己根本不可能是这老猿的对手,顿时意兴索然,起身便要返回石洞,却听一声猿啸,那老猿已经跃到自己身前,挡住了去路,将那根木棍再次丢到自己脚边,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前铜盘。
秦逍欲哭无泪,拱手道:“猿公公,你是神仙转世,我只是凡夫俗子,真的不是你对手。这样玩下去,我迟早要被你玩死,你大人大量,还是让我自生自灭吧。”
老猿发出猿啸,脸上显出狰狞之色。
秦逍无可奈何,捡起木棍,老猿这才欢喜起来。
秦逍之前只觉得拿木棍去刺铜盘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现在却知道,那铜盘简直就是天上云彩,看得见,摸不着。
他更加清楚,自己先还是别想着拿木棍碰到铜盘,首先要做的是防止老猿的手指打到自己,这庞然大物随便触碰到自己,就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伤害,老猿既然要玩,自己陪它乐乐,但定要保护自己的安全。
既然心中有了戒备,接下来他便不敢轻易直接攻击,找到机会出手的时候,也并不是尽全力,而是随时提防老猿出手。
到天黑时候,秦逍已经是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一次老猿并没有继续缠着,秦逍找到机会,迅速跑回了石洞内。
和老猿的游戏,实在是个耗费体力的活,回到洞内,腹中饥饿,虽然明知道食用赤果会让身体发热,但比起饥饿,那实在算不得什么,摘了赤果狼吞虎噎,填饱肚子之后,没过多久,果然身体炽热。
他早有准备,脱了衣衫跑到水幕之下,用冷水降温,也等于是洗了个澡。
回到洞内,倒头便睡,或许是白天太过辛苦,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直到第二天天亮才起身。
说也奇怪,虽然肌肤依旧发红,但一觉醒来,昨天的疲惫之感早就荡然无存,反倒是整个人神清气爽,浑身上下体力充沛,握起拳头,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蕴藏在体内。
外面传来老猿的啸声,秦逍心想难不成那老猿又要自己陪它戏耍?
昨天陪它玩了那么久,差点连小命都被它玩掉了,秦逍干脆不理,躺在山洞悠哉乐哉。
老猿的啸声却是越来越烦躁,秦逍听得心里有些发毛,起身穿过水幕,见到老猿就在石道那边,对着自己猛拍胸口,看起来还真是恼怒了。
而且这老家伙掂着脚往石道上试探,但很快缩回去,秦逍心下好笑,知道老猿不敢过石道,招招手道:“猿公公,这山洞里很舒服,进来瞧瞧?”
老猿甚是恼怒
,转过身,缓步而走。
秦逍心中得意,暗想你便是再厉害,但这悬空石道却是你的软肋。
正想着,却见那老猿转过身,仰首一声猿啸,作势便要往这边冲过来。
秦逍陡然间想到,这老猿确实不敢走上石道,但这家伙跳跃能力惊人,瞧这架势,那是要跳过深水潭,直接跳进山洞来。
一时间背心冒出冷汗,知道真要激怒了老猿,让它跳过来,那可没自己好果子吃,急忙抬手道:“别急别急,猿公公,我这不是来了嘛。”心中骂了几句,却又无可奈何走到了大石台。
老猿很是得意,依然将那木棍丢给了秦逍。
这一日秦逍又只能在陪着老猿玩木棍刺铜盘的游戏。
好在他知道面对这老猿,绝不可贸然攻击,以防守为主,一天下来,没有刺中铜盘那是意料中事,虽然极力闪躲,却还是被老猿打翻上百次之多。
老猿虽然体型巨大,但动作却不呆滞,甚至称得上灵活。
接下来五六日,每天天亮,秦逍就被迫出去陪老猿游戏,好在那赤果对体力的补充极为强悍,只要服用过后睡上一晚,第二天便能精神饱满。
但山洞内的果子本就不是太多,多日下来,果子已经告竭。
而这几天秦逍却也明显感觉在食用赤果之后,自己的反应力和速度明显大大提升,而且跳跃能力比自己刚突破二品还要强出许多。
除此之外,因为服用赤果增强了力量和体质,有时候即使被老猿碰到,却也足以撑住,不至于翻倒。
前几日每天都要被老猿打翻近百次,但每隔一天,秦逍翻到的次数就减少许多,到第七日的时候,一天下来,只被老猿打翻五六次,而他在与老猿的对垒之中,闪转腾挪的身法也变得鬼魅灵动。
这一日回到山洞,赤果已经是一颗不剩,心下焦急,暗想这每天被老猿逼着比斗,若是无法补充体力,根本无法撑下去,如果三四天得不到食物的补充,自己只怕真要饿死在这里了。
忽听到外面传来老猿的叫声,此前多日只要天黑,老猿便不会打扰,今日突然叫唤起来,定然是有情况,秦逍到了大石台,却见到深水潭边放着一堆干柴,边上竟然有一只死去的野兔,十分肥硕,老猿坐在不远处,冲着这边龇了龇牙,随即便老僧入定。
秦逍大是惊讶,暗想这老猿是不是会算命,自己的食物刚刚用完,它就送来野兔。
当下也不客气,拿了红叶送给自己的鱼肠刺,剥皮洗净,又在山洞内生了火,刚好那陶瓦罐可以用上,将兔肉放里面炖了,虽然没有佐料,却还是饱餐了一顿。
此后便像是养成了习惯一般,天亮之后,秦逍便出去与老猿比斗,黄昏便回洞里歇息,而老猿很快就会送来食物,诸如野兔、獐子、麋鹿、山猫等等几乎每日都会供应过来。
山珍野味固然不差,只可惜没有佐料,未免美中不足。
但这些野物,却足以保证秦逍的体力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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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宝甲
山中无日月,日复一日,秦逍一开始还数着天数,到后来干脆懒得去算,等到想要记起日子的时候,少说也过了两个月。
两个多月,野味倒是吃了无算,老猿显然是山林之中真正的猎手,只要出去,就绝不会空手。
只是秦逍自己也不知道那老怪物是什么时候去狩猎,反正自己每次出去的时候,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这些时日,没有一天间断木棍刺铜盘的游戏。
一开始秦逍还只以为老猿只是太过孤独,将自己抓回山洞陪它玩游戏,但时日一长,却发现自己的判断很可能出现错误。
即使老猿对这个游戏十分喜爱,也没有道理两个多月天天都要玩。
反倒是这两个多月来,从一开始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到如今已经可以完全躲开老猿的出手,当一棍子刺出去之后,他就能判断老猿五六种反击的方式,而对方无论选择哪一种方式出手,秦逍都能在瞬间做出反应。
他自己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这些日子下来,不但自己的反应和体质都得到前所未有的增强,而且因为要找寻各种方式去攻击铜盘,木棍出手间,浑然有了十分玄妙的套路。
有时候仔细思索,这些招式竟似乎是在老猿的强迫或是诱导下习练而成。
他不是笨人,时日一长,隐隐明白其中的蹊跷。
这老猿逼迫自己玩的游戏,竟似乎大有深意,仿佛是在诱导自己习练一种颇为高明的招术。
仔细研究自己近些日子莫名其妙练出来的招法,与当初在都尉府练习的刀法完全不同,如今自己练的许多招式之中,并非一板一眼有规律可循,恰恰是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刺中铜盘,却又在老猿的逼迫之下,仓促之间变化出许多自己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招式。
俗话说得好,英雄是被逼出来的,而自己现在已经练得颇有些纯属的招式,竟也是被逼出来。
念及至此,秦逍大感错愕。
老猿难道真的能灵性到如此地步,诱导自己习练武功?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但他却又想到,这石洞曾经有人居住过,难道在此之前,老猿早已经和另外一人有过很深的接触?
可就算如此,老猿为何会偏偏选中自己?
他心中疑惑不少,只可惜老猿不会说话,自然无法问出缘故。
接下来的日子,依然是一如既往,而秦逍的身法越发灵活鬼魅,招式也越来越纯熟,有时候出招,老猿似乎也有些猝不及防,甚至有几次长棍几乎便要刺中铜盘,差之毫厘。
在山中过了三个多月,这一日秦逍几次险些刺中铜盘,都在最后一刻被老猿化解,他忽然灵光一闪,竟是突发奇想,绕到老猿背后,竟是猛地从老猿双腿之间窜过来,一个翻身,身体上仰,始终木棍干脆利落地向上刺去,老猿这几个月与秦逍斗智斗力,对秦逍的套路早已经是了若指掌,却万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一手。
“呛!”
一声脆响,木棍刺中铜盘,发出清脆声音。
秦逍花了三个多月时间,第一次刺中铜盘,一时间欢喜无比,
忍不住叫道:“我刺中了,我刺中了!”
老猿呆了一下,随即也兴奋起来,双手捶胸,敲得那铜盘“呛呛呛”响声不绝。
秦逍站起身来,心中前所未有的欢喜。
他手持木棍,这三个多月一直以刺中铜盘为目标,此刻如愿以偿,却不知道还要做什么。
老猿却已经从脖子上摘下了铜盘,走到深水潭边,并不犹豫,将那铜盘丢进了水潭之中,回头看了秦逍一眼,发出一声声震四野的猿啸,忽地向山林之中跑去。
秦逍也不知道老猿要做什么,回到山洞,直到天黑,兀自不见老猿回来,便是每日都不间断的野物,这次也没有送过来。
秦逍等到半夜,始终不见老猿出现,迷迷糊糊睡去,次日一早,习以为常地到了大石台上,竟发现老猿依旧没有踪迹。
他心下疑惑,这几个月来,老猿没有一日间断与自己比斗,像今日这般情况,那还是前所未有。
等到中午时分,始终不见老猿出现,秦逍忽然间想到,难道是因为自己击中了铜盘,那老猿大功告成,便不再与自己为难?
当下回到石洞内,也不耽搁,收拾一番,再次出来,跑过大石台,到得山林边上,兀自没有老猿踪迹,这才确定并非老猿给自己设下圈套,看来老猿真的已经离开这里。
被老猿抓来之后,开头几日一直想着如何脱身,到后来却是习惯了每日与老猿比斗,倒似乎忘记要脱身离开,今日终于找到机会,秦逍望着那倾泻而下的瀑布,竟忽然生出一丝不舍。
时当正午,阳光明媚,秦逍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继续停留,知道若是天黑之后,在穿过山林下山反倒不方便,正好借着阳光寻路下山。
当日被老猿抓过来,他只觉得两耳生风,又是夜里,根本看不清楚路况,更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处长岭山脉哪个位置。
不过长岭在西陵北部,自己只要一直往南边走,终是能走出山林。
观太阳辨别方位,那是他童年时候钟老头就教过的玩意,自然不在话下,确定方位之后,便直直往南而行。
林中藤蔓冗多,但秦逍如今身法灵活,弹跳惊人,经过了老猿三个月的调教,秦逍如今仿若一只猴子般,极其灵活的在山林之中穿行,身法之敏捷,便是连秦逍自己也大感惊讶。
不过他毕竟比不得老猿那般在林中能够如履平地,到天黑时分,兀自没能走出山林。
又行一段路,却猛地发现前面不远的树杈上,竟然挂着一人,吃了一惊,等靠近一些,却才发现,悬挂树杈的尸首却已经干瘪,看他衣着,竟正是那群猎人雇佣的罗游侠。
罗游侠死于老猿之手,尸首悬挂于此,看来自己走的路倒是没有错。
不过那天晚上六子的尸首也在附近,如今却不见踪迹,自然是被人带下山,只是这罗游侠的尸首留在这里过了三个多月,已经腐烂风干,着实有些凄惨。
秦逍寻思那些猎人事后要么根本不敢往这边来,要么来过却根本不理罗游侠的尸首。
毕竟那伙猎人对罗游侠十分鄙夷,并不愿意为他收
尸。
罗游侠外面的衣衫也已经因为时日良久,风吹雨淋,已经破烂不堪,但奇怪的是,里面一件衣衫却泛着一层乌光,颇为奇特。
秦逍将尸首从树杈上取下,放在地上,这时候却看得更加清楚,这罗游侠里面一层乌色软甲,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入手颇为柔软光滑,宛若皮革,但分明不是皮革所制。
秦逍知道这软甲不寻常,他在都尉府与人闲聊之时,难免会提及甲胄兵器,那时候就听都尉府的衙差感叹说要是有朝一日能穿上鳞纹甲胄,这一辈子都不会白活。
而鳞纹甲胄,属于龙鳞士。
鳞纹甲胄乃是精铁所制,据说乃是当今天下最好的甲胄,连硬弓都难以穿透。
罗游侠身上穿着这样奇怪的衣饰,秦逍立时便猜出来必然是作为防护所用。
他也不犹豫,取了鱼肠刺在手,心想若是这软甲连鱼肠刺也抵不住,估摸也没什么鸟用,毫不客气地用鱼肠刺在软甲上滑过。
锋刃所触,却像刺在油脂之中,根本无法着力,缝纫划开,秦逍大是惊奇,再次划过去,依然是划过油脂般,在乌色软甲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鱼肠刺是红叶所赐,锋利无比,秦逍用鱼肠刺刺杀郎申水的时候,鱼肠刺没入郎申水喉咙就像刺入豆腐之中一样,此刻在这乌色软甲上竟然不留一丝痕迹,亦可见这软甲果真是非比寻常。
秦逍惊喜万分,暗想自己的运气简直逆天,竟然能遇上这样一件软甲。
他心下也是诧异,暗想这罗游侠只是江湖上一个寂寂无名之辈,否则也不至于被几个猎人所雇佣,却想不到他竟然拥有如此一件宝甲。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家伙有如此宝甲在身,竟然还能在江湖上混这么久,那还真是运气不差。
他知道罗游侠必然是竭力掩饰自己拥有宝甲的真相,否则以他的身手,早就被那些觊觎宝甲之人杀人夺宝。
当下从罗游侠身上脱下了宝甲,合十道:“这位大侠,本来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你已经仙去,这件宝甲留在你身上也没有什么用处。小弟如今还在逃亡,随时都遇上凶险,一件宝甲护身,说不定危急时候还能保住一条性命,小弟就借来用用。你放心,我也不会白拿你的东西,我会帮你入土为安,你千万别怪我。”
当下用鱼肠刺挖了个坑,将罗游侠埋了下去,又拱了拱手,这才脱下衣衫,将乌色软甲穿在身上。
这乌色软甲弹性极好,可松可紧,穿上之后,紧贴身体,却也十分合适。
到了熟悉的地方,他记得上山时候大致的方向,接下来的道路自然更好走。
记得上次跟着坎叔上山,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这一次下山,竟然连半个时辰也不到,速度之快,连秦逍也是大感诧异,心知自己的身法已经与上山之时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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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惊袭
秦逍从山上下来之时,已是半夜,月朗星稀,四野茫茫。
他知道上次那群猎人既然在这片山林狩猎,那么村子也必然在附近。
记得上次有人提议,让自己一起去村子,以后随他们一起狩猎为生,秦逍当时虽然没有回答,却也没有立刻拒绝,颇有些犹豫。
虽然隐匿在村中也未必安全,但凭心而论,也并不失为一个法子。
不过现在想来,自己还是早早离开甄郡为妙。
虽然在山中数月,但毕竟没有忘记甄侯府一直在找寻自己,与甄家的仇,也不可能轻易了结。
只要在甄家的势力范围一天,就存在一天的风险。
自己上山之后,被老猿抓走,长胜和坎叔亲眼所在,那群猎人必定以为自己早就尸骨无存,既然如此,自己倒也没有必要再去找寻他们。
他身上不缺银子,有足够的银子在身上,只要再小心谨慎掩饰自己的行迹,甄家想要找到自己也不容易。
他顺着长岭山脉继续往西边而行,唯一的麻烦,就是身上已经没有了食物。
好在途中也遇到了几处村子,他一身乞丐打扮,当然不好拿银子买食物,不过村里的人却也良善,虽然生活也都窘迫,但讨上两张饼却也不难。
如此又走了三四天,途中遇到人打听一番,知道已经走出了甄郡,进入了宇文郡的境内。
宇文郡是西陵三郡之一,也是西陵都护府所在地,比起其他两郡,宇文郡无论是在人口还是土地面积上都要超出不少,而西陵三大门阀,实际上也是以长义候宇文氏为首。
秦逍知道既然进了宇文郡,那么离奉甘府城应该就不算太远。
奉甘府城是西陵第一城,人口远远超过龟城,只要进入奉甘府城,就如同水落大海,自己小心谨慎,甄家再想找到自己更是难上加难。
顺着山脚又走了一天,这一天下来,并无遇到一处村庄,腹中颇有些饥饿,而且时当正值三月,远没到山上果子成熟的时候,自然无法采摘野果充饥。
天黑时候,却忽地瞧见前方不远处竟然出现火光,显然是有人在山下生了篝火。
秦逍心下欢喜,猜想应该是猎人在山下歇息,西陵的百姓大都淳朴良善,上前去讨些干粮,应该是不成问题。
靠近过去,却发现附近竟然有七八匹马,正在草地上悠闲吃草,还没看清楚篝火边上的人,反倒听有人沉声喝道:“是谁?”篝火堆边立刻有两道身影站起来,更有人往这边走过来两步。
秦逍这时候看清楚,对方一身黑色劲衣,头缠紫带,腰佩马刀,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猎人。
那人一直手按在刀柄上,打量秦逍两眼,这才回头道:“大公子,是个乞丐。”向秦逍挥手道:“赶紧走开,不要命了。”
秦逍知道普通的猎户根本不可能买得起马匹,那几匹马都是雄骏的很,膘肥腿长,一看就是良驹,这伙人的来历当然也不会简单。
那人说话不客气,秦逍见对方人多,也不好争执,只能道:“这位大爷,走了两天,都没讨到吃的,不知道能不能给口干粮吃。”他口里说着干粮,却已经望向了那篝火堆。
一股肉香此刻正从那边飘过来。
秦逍在山洞这几个月,吃了无数野味,但最大的遗憾却是没有佐料,不能完全享受
野物的美味。
但这时候飘来的香味,明显是佐料齐全,那边几人正围着篝火吃肉,依稀看到还有野物正在篝火上面烤着,那香味本就诱人,更加上秦逍都一天没有进食,口中顿觉十分难受,喉头蠕动。
“让你滚蛋,你耳朵聋了?”那人冷声道:“讨饭也不看看地方。”
他话声刚落,却听那边传来一个声音道:“赵毅,不用为难他,这时候还在外面流浪,确实是没有着落,给他拿点吃的。”
赵毅答应一声,走回去,取了一块肉走过来,丢给秦逍道:“你运气好,遇上大公子仁义,换了别人,可没你好果子吃。”
秦逍接过那块肉,连声道谢,也不靠近过去,干脆就坐在地上嚼咬起来。
上了佐料的野物果然是鲜美可口,秦逍狼吞虎噎,很快就将一块肉消灭干净,这时候回头看去,只见那几人正有说有笑,也没有注意这边,倒是一名头戴皮帽的男子正望着这边,秦逍回头时,刚好与那男子目光接触。
那男子抬起手,向秦逍招了招手,秦逍知道意思,起身靠近过去,那男子抬手又丢过来一条烤腿,秦逍再次道谢,就坐在边上继续啃肉。
“大公子,今晚是否还要在这里露宿?”一人问道:“你已经出来好几天了,是否也该回去了?”
丢给秦逍烤腿的那男子淡淡道:“回去也是闲着,这个季节正是春狩的好时候,何必急着回去?怎么,你们都想老婆孩子了?”
“跟着大公子在外面快活,可比守着老婆孩子强。”先前呵斥秦逍的赵毅笑道:“反正只要跟着大公子,就算三年五载不回去,我也乐意。”
“大公子,我一直都觉得老赵处处不如我。”一人道:“可是我现在必须承认,有一样本事,我就算投胎十次也及不上他。”
赵毅忙道:“胖子,赶紧说,你羡慕我哪一点?”
“拍马屁。”被叫做胖子的那人不客气道:“你别的本事稀松平常,可是拍马屁的本事,傲绝西陵,那是真的没人及得上。”
此言一出,包括那大公子在内,众人全都大笑起来。
“好啊,你个死胖子,竟敢损我。”赵毅赫然站起身,指着胖子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亵渎大公子是匹马?”
胖子淡定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又何必再让我侮辱你一次?”
“死胖子,老子和你势不两立,拔刀吧!”
呛!
赵毅拔出刀来,其他人却都不觉得诧异,都是含笑看着胖子。
胖子安坐不动,悠然道:“你刀法练好了?可莫忘记,上个月咱两刚打过,你还要试一下?”
赵毅气得直跺脚:“死胖子,你等着,等我刀法大成,将你那玩意一起割下来,反正你个太胖,东西太小,脱了裤子那些娘们也看不见,干脆不如不要。”
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哄笑。
秦逍看在眼里,心想这些人相处极为融洽,虽然互相斗嘴,但感情看起来倒是很深,否则也不会互相奚落。
他一条烤腿还没吃完,却猛地见到篝火边一人赫然站起身,沉声道:“大家小心,有马蹄声,正往这边过来。”
秦逍方才顾着听他们说话,没有注意附近的动静,此刻听到那人这般说,竖起耳朵,果然,从东
边传来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快极。
“难道是马匪?”赵毅也站起身来,疑惑道。
胖子身形虽胖,但动作却不慢,已经拾起地上的长弓,迅速背上箭盒,沉声道:“别管是马匪还是什么,大伙儿加紧小心,我看来者不善。”
“谁敢对我们动手?”赵毅冷笑道:“要找死吗?”
大公子这时候也站起身,望向东边,他三十岁上下年纪,身形魁梧,相貌堂堂,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沉声道:“都上马!”迅速向马匹冲过去。
他手下众人显然也都是训练有素,方才胖子拾起长弓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已经迅速将自己的长弓拿起,背上箭盒,大公子一声令下,七八人行动迅速,也都跟着大公子冲到那群马匹边上。
秦逍看着东边,月光之下,已经瞧见黑压压的骑士正往这边飞驰而来,瞧那声势,少说也要三四十人之多。
还没等他多想,骏马长嘶,大公子已经飞马过来,探手抓住秦逍的手臂,沉声道:“上来!”向后一甩,已经将秦逍带上马背,马不停蹄,迅速往西边飞驰,赵毅等人也都是呼喝出声,俱都跟在大公子身后。
秦逍坐在马背上,心下对这大公子倒很是感激。
此人临危不乱,关键是撤退之时,竟然没有忘记还有一个小乞丐,而且亲自拉自己上马,自然是担心自己这条小命死在这里。
大公子一行人飞马奔驰,后面传来叫声:“大公子,他们的马好快,不是普通人,快要追上咱们了。”
秦逍回头看,果见到那一群黑压压的骑兵尾随在后面,紧追不舍。
他心下吃惊,心想看来后面那帮人的目标恐怕真的是大公子这伙人。
动用数十骑兵来对付大公子,这大公子又是何方神圣?
猛听得“嗖嗖嗖”之声从后面传过来,只见夜幕之中,无数箭矢正从后方的骑兵队射过来,箭矢迅疾而有力,由此可见,在后面紧追不舍的那群人都是能骑善射。
“大家小心!”胖子大声叫道:“那帮狗东西箭术很好,可别被他们的箭咬住。”
他话声刚落,便听一声闷哼,又听一个声音道:“大鹏被射中了。”
“大鹏,你怎样?”大公子回头大声问道。
那大鹏也大声回道:“大公子,我没事,大伙儿别管我,护着大公子快走,这帮.....这帮狗东西是冲着大公子来的。”
后面那支骑兵队伍能骑善射,看上去训练有素,再加上马力强健,飞驰而来,蹄声阵阵,竟然有如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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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诱敌深入
箭矢连续不绝,后面的追兵也是越来越近。
猛听得一声马嘶,一人座下骏马猛地一个人立,马背上的骑士猝不及备,虽然极力拉着马缰绳,却还是栽倒地上,前面众人回过头,见此情状,都是大吃一惊。
却只见到胖子厉声道:“大公子快走!”竟然兜转马头,骏马往回跑。
大公子脸色大变,勒住马,拔出佩刀,兜转马头便要回去救援,赵毅却已经扬起手中马鞭,狠狠抽在大公子的马臀上,叫道:“大公子快走。”
那马吃疼,硬是继续往前奔。
其他人都是弯弓搭箭,向追兵射了过去,掩护胖子。
胖子回马到得摔落下马的同伴边上,伸手拽住,沉声道:“上马!”
那人正要上马,却听得嗖嗖声响,眼角余光瞥见一支箭矢直射向胖子,胖子此时一手执马缰绳,一手拉着他手臂,腾不出手抵挡那支箭矢。
此人倒也勇悍,足下一用力,身体向前扑出,挡住了胖子,“噗”的一声,那支箭矢直没入他后背,还没多做反应,“噗噗噗”数声,又是数支箭矢射过来,全都射中此人。
此人拼力喝道:“快走,保护大公子!”挣开胖子的手,转过身面朝追兵,身体摇摇晃晃,却还是竭力往前冲出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胖子并无耽搁,调转马头,催马疾行。
秦逍回头看到后面情状,心下惊骇,不想这些人竟是如此仗义。
山脚下地势开阔,最适合骑兵射手,秦逍心知这般下去,迟早要被追兵追上,对方人多势众,箭术了得,到最后只怕都要被追兵射杀。
片刻功夫,再回头时,已经可以看到那群追兵的装束,只听有人惊呼道:“大公子,是图荪人,他奶奶的,是北方的蛮子。”
秦逍闻言,也是吃了一惊。
图荪人生活在北方草原,整个北部地区,分为漠北、漠南和漠西三片,漠南草原与帝国直接接壤,而帝国在边境设立四镇,统称为北郡四镇,构筑成卫戍北方的防线。
图荪大大小小有数十个部落,分布在大漠之地,其中以漠南的部落最众,图荪最强大的六个部落,其中有四个分布在漠南草原,一度对帝国构成严重的威胁。
十几年前,趁西陵兀陀之乱和南方慕容谋反,图荪人各部集结了二十多万人,南下劫掠,边关生灵涂炭,其中一支上万人的骑兵深入帝国境内,直接威胁到京都的安全。
也幸好黑羽将军雪夜擒可汗,及时解决了西陵的麻烦,而帝国也集结精锐,设下埋伏,将那支万人骑兵军团予以重创,逼迫他们撤了回去。
图荪各部本就是以利结合,若是节节胜利,自然是皆大欢喜,攻势也会越猛,可是一旦遇到挫折,内部的矛盾就会立刻显现,而帝国也抓住时机,施以收买分化策略,让兵力庞大的图荪大军短时间内便即分散瓦解,铩羽而归。
秦逍还记得别人说过,那一年刚好漠南草原遭了大雪灾,各部牛羊牲畜死伤无数,这就让吃了败仗的图荪各部雪上加霜,接下来,为了挽
回损失,各部互相攻略,自相残杀,漠南草原血雨腥风,连续攻杀多年,虽然最终平静下来,但元气大伤,直到如今也还没有完全缓过劲来。
当年参与攻唐之战的除了漠南草原各部,漠西草原亦有不少部落加入其中。
莫西最强大的乃颜部,便是那支深入帝国境内的万人骑兵军团的重要组成部分,损失惨重,退回漠西之后,乃颜部对帝国从骨子里发憷,再也不敢踏卷入对帝国的战事。
而长岭北边,就是漠西草原。
长岭是保护西陵的天然屏障,虽然并没延伸到嘉峪关,但长岭东端有一片狭窄的出入口,而且往北上百里地都是黄沙漫漫的戈壁地带,被称为塔里大戈壁,戈壁之中,又到处是沼泽,虽然不似长岭作为天然屏障,却也是骑兵难以逾越之地。
所以西陵人并不担心漠西草原的图荪人能杀过来。
秦逍却没有想到,今夜突然出现的追兵,竟会是图荪人。
这群图荪人是从何而来?
难道他们是越过了塔里大戈壁,杀进西陵劫掠?
秦逍心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要攻入西陵,若没有实力强大的骑兵军团,那就是羊入虎口,需知西陵门阀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有上千骑兵杀进来,西陵门阀也足以在短时间内将他们一网打尽。
更何况有塔里大戈壁作为屏障,根本不可能有大兵团能越过。
图荪人不是傻子,真要是数千骑兵耗尽心力从塔里大戈壁进入西陵,那么嘉峪关内的唐军必然迅速出击,后勤无力的图荪骑兵,就只能成为唐军和西陵门阀联手攻伐的箭靶子。
所以秦逍实在河南想象,这几十名图荪骑兵到底从何而来?而他们又为何非要对大公子穷追不舍?
那些人的角弓长矛已经清晰可见,如狼似虎,除了“嗖嗖嗖”箭矢之声,更有他们发出的呼喝之声。
后面传来一声惨叫,众人回过头,只见大公子又一名手下被射翻在地,此时那群图荪骑兵越来越近,大公子等人都清楚,这时候若是回救,不但绝无可能救出同伴,反倒必定要死在乱箭之下。
“不要在一起,分开!”大公子忽然高声道。
他这一说,手下众人立刻明白,当下便有三骑往南边飞驰而去,胖子和赵毅则紧随着大公子继续往西边走。
果然,大公子兵分两路,图荪人立时也分出一队人马,向驰往南边的那三骑追过去。
只是身后兀自有二三十名骑兵紧追不舍。
“大公子,这样他们迟早要追上来。”秦逍在后面抱着大公子的腰:“而且他们箭法了得,我们不能这样一直跑下去,往山上去,到了山里,他们就不好追我们了。”
大公子闻言,竟也不犹豫,当机立断,大声道:“胖鱼,赵毅,上山!”一车马缰绳,果真驰马向山上奔去。
胖鱼和赵毅立刻明白过来,也都扯马往山上去,很快三匹马就冲入到山林之中。
图荪人哇啦哇啦大叫起来,也都纷纷转马往山上追去。
长岭山林不但陡峭,而且林中藤蔓丛生,骏马在山林里自然不可能,进了山林,大公子等人立刻翻身下马,这时候也顾不得马匹的死活,迅速往山上跑。
图荪人那边人叫马嘶,显然没有想到大公子一行人会躲进山里,阵脚有些乱,但很快也都静下来,所有图荪骑兵全都下马来,拔出马刀,分散开来,迅速向山上追过来。
大公子三人却都收起刀,长弓在手,躲在树后,秦逍紧跟在大公子身边,也取了鱼肠刺在手中。
大公子瞧见秦逍竟然取了一把异样的短刃在手,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大公子,右边十五步左右。”秦逍压低声音道。
天早已经黑下来,山林之中一片漆黑,要面对野兽般的图荪人,秦逍知道这种情况下,五感必须足够敏锐才能占得先机,所以上山的时候,就已经趁机吞服了一颗血丸。
这时候他视力惊人,大公子尚未发现情况,他已经瞧见一名图荪兵冒出头来。
他这一提醒,大公子立刻警觉,弯弓搭箭,顺着秦逍指明的地方瞧过去,果然见到那图荪兵正鬼鬼祟祟上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根本不犹豫,“嗖”的一声,利箭刺破空气,迅疾无比,“噗”的一声,正中那图荪兵的眉心,箭法也着实精准了得。
附近顿时响起图荪兵的惊呼声,那边胖鱼听声辨位,当机立断,也射出一箭,听得一声惨叫,也是射杀了一人。
秦逍心下暗自赞叹,心想这大公子和手底下的人还真不是一群酒囊饭袋,手里的功夫还真是不赖。
大公子得到得到秦逍的提醒,射杀一人,精神一振,拍了拍秦逍肩头,低声道:“往山上去。”带着秦逍继续往山上走。
图荪兵的射术也极其了得,似乎察觉到动静,立时便有两支箭矢射过来,好在大公子和秦逍走位风骚,俱都躲过。
一开始双方以弓箭为武器,大公子依仗着秦逍惊人的视力,但凡秦逍指明方位,立刻出手,前后竟然有四名图荪兵丧生在大公子箭下,只是图荪人逼得越来越紧,越到林子深处,树多枝茂,弓箭已经很难派上用场。
大公子又连出数箭,却都有树木挡住,而且那些图荪兵更加小心,再无射中一人。
胖鱼和赵毅一左一右距离大公子几步之遥,慢慢后撤,将图荪兵引入到了茂林深处,这时候也都知道弓箭效用太弱,俱都是拔出马刀在手。
图荪兵分散在林中,但显然也知道大公子等人不好对付,三人作为一队,互相掩护。
大公子以一颗大树作为掩护,秦逍探头向前看了一眼,低声道:“大公子,那边有三个人正向这边靠近,距离我们还有十步之遥,他们都是拿刀,没有弓箭。”
大公子微微颔首,左右看了看,赵毅和胖鱼也都看着大公子这边,大公子简单明了地做了一个手势,几人平日里显然是经常训练,两人立时懂得大公子手势的意思,都是点了点头,猫着身子从树后移动出去,左右包抄了过去。
第八十二章 幽林杀机
图荪人能骑善射,天下皆知,在一马平川的旷野之中,图荪骑兵的冲锋极具杀伤力。
图荪人具备野战的优势,可是一旦陷入僵持战,其弱点很快就会暴露出来。
至少这群追兵对于山林的环境十分不适应。
大公子等人明显对山中的地形颇为熟悉,而且他们经常在山中狩猎,十分适应山里的环境,这却是图荪人远远不能比及的优势。
也正因如此,大公子在山下听到秦逍提议进山,立时便反应过来。
虽然此刻大公子这边加上秦逍也才四个人,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可是进了山中,这种劣势却可以因为地利之故而大大缩小。
胖鱼和赵毅在大公子的指挥下,一左一右如同幽灵般包抄上去。
他们在山中狩猎,清楚地知道该如何竭力避免被猎物察觉动静,而此时那三名靠近过来的图荪人便是猎物。
大公子靠在大树后面,深吸一口气,估摸着胖鱼二人已经到位,猛地从大树后面闪出。
三名图荪兵已经摸上来,瞧见大公子,都是大喜,一人大喝一声,挥刀向大公子冲过来,另外两人也不甘落后,紧随而上。
大公子并不犹豫,挥刀迎上去,当先那名图荪兵双手握刀,已经飞扑上前,凌空一刀劈下来,大公子抬刀格挡,“呛”的一声,双刀交击,火星四溅,另外两名图荪兵一左一右冲过来。
也便在此时,胖鱼和赵毅如同两匹饿狼,从两侧图荪兵的身后猛然扑出,速度快极,没等那两名图荪兵反应过来,大刀便已经从那两人后脑直劈下去。
鲜血喷溅,两名图荪兵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脑袋便已经被劈开。
与大公子对战的图荪兵吃了一惊,心下一慌,大公子趁机抬脚,一脚踹在那人的小腹,那人“哎哟”叫了一声,大公子大刀迅猛砍下,已经砍断了那人的脖子。
三名图荪兵几乎是在眨眼间便被解决。
便在此时,只听胖鱼惊呼道:“小心.....!”
几乎同时,大公子已经感觉到侧后方一道劲风袭来,心知不妙,扭头过去,一支冷箭袭来,此时再要闪避,已经来不及。
也就在这一刻,一道身影忽然抢出,眼见得那支利箭便要射中大公子,那身影一手探出,竟是匪夷所思地抓住了那支冷箭。
胖鱼根本不做犹豫,手中的大刀向发出冷箭的方向狠狠地掷过去,刀如流星,只听得一声闷哼,这一刀刺穿了施放冷箭的那名图荪兵。
大公子心有余悸,这时候才看清楚,探手抓住利箭的竟赫然是那名小乞丐。
秦逍此时也是惊诧万分。
大公子砍杀图荪兵的时候,秦逍就跟在大公子身后几步之遥,那冷箭射过来,大公子还没有发现之时,秦逍第一个发现,知道这一箭大公子十有**是躲不过,情急之下,迅速冲出,本是想推开大公子,但那冷箭近在眼前,仓促之下,竟是条件反射般探出手去,谁知道竟然匪夷所思地抓住了利箭。
徒手抓箭,便是秦逍自己也感到惊讶不已,万想不到自己竟然有如此身手。
实际上冷箭比秦逍先发,秦逍发觉有冷箭才冲出,从冲到大公子边上到徒手抓箭,电光火石间,这速度之快,已经是骇人听闻。
“好身手。”大公子赞
叹一声,拍拍秦逍肩头,低声道:“大家继续后撤,将这帮杂种引到深处,一个个地解决了,不要放过一个。”
胖与自己的大刀作为暗器丢出去,此时从地上捡起图荪兵的一把刀,沉声道:“撤!”
秦逍知道这时候尚在险境之中,也弯腰捡了一把大刀在手,跟着大公子继续往山林深处撤退。
虽然图荪人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深入山林中,却成了大公子等人眼中的猎物,最要命的是这群图荪人为了扩大搜索范围,三人一队分散开来,这就让大公子等人更好下手。
不到半个时辰,大公子等人就如同山中野鬼一般,连续偷袭,十多名图荪兵丧命在山中。
图荪兵后知后觉,显然也发现自己这边出现的巨大破绽,有人吹起了牛角号,将剩下的十多人集聚在了一起,不敢再分开。
让图荪兵愤怒的是,他们大多数人几乎还没有看清楚敌人的样子,便有近半数同伴死在山林中。
这不但让他们愤怒,而且让他们生出了恐惧之心。
已经追到山林深处的这群图荪兵,似乎都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由猎手变成了对方的猎物,虽然人数兀自占着上风,可是附近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众图荪兵精神便紧张起来,成了一群惊弓之鸟。
要命的是这群人已经无法辨别方向,四周望去,都是阴森森的茂林,可怕的是,在那黑暗之中,似乎有眼睛正盯着自己,那几个鬼魅般的家伙,随时都要取走自己的性命。
有几名图荪兵实在不敢继续往前走,可是想要回头,也找不到归路。
在草原上、旷野中,只要被他们盯住的猎物,他们有无数种方法将猎物吞入腹中。
龙游大海,虎啸山林。
进了山林的他们,忽然觉得很无助,骑马射箭是他们的强项,也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本事,可是这两样本事在这茂密的丛林中,一样也用不上,几乎等若是自废武功。
这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了继续追杀大公子的初心,只希望能够从这阴森的山林中活着离开。
“噗!”
一声闷响,猫腰走在山林中的图荪兵被这一身惊得俱都是一颤,扭头看去,只见一名同伴被射中了脖子。
一名图荪兵抬手指向左边,叫喝一声,数人便往那边冲过去,还没冲出几步,又听两声惨叫,这一次却是从后面传来叫声,回头看时,又有两名同伴被箭矢射中。
冷箭从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射过来。
图荪兵一时间不知道该往那边追,数人干脆收刀,取弓朝着昏暗处一通乱射,但几乎都是射中了树干。
追了这一夜,不少人已经是精疲力尽,不但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两三个名图荪兵这时候再也坚持不下去,不往前面走半步,反倒是转身往回跑,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往哪个方向,只知道必须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这几人一跑,其他同伴不明情况,只以为出现了什么凶险的事情,想也不想,跟着转身就跑,一时间如同惊恐的鸟兽,谁也顾不上谁。
一名图荪兵跑出十来步远,从一棵大树后面猛地窜出一道黑影,二话不说,扬刀便砍下来,这图荪兵惊呼出声,但脖子也在瞬间便被砍断。
他这一声惨叫,更是让其他人
魂飞魄散,根本不管同伴,跑得更快。
秦逍这时候依然跟在大公子身边。
从被追杀的猎物,变成了屠宰猎物的猎人,角色的转变让秦逍颇为兴奋。
当年图荪人南下劫掠,生灵涂炭,无数唐国百姓死在图荪人的屠刀之下,相比起攻打西陵的兀陀人,关内的唐人直接遭受到图荪人的杀戮,所以唐国子民对图荪人的仇恨远远超过兀陀人。
秦逍虽然生长于西北,但骨子里却将自己一直当作真正的唐人,对于给唐国子民带来巨大灾祸的图荪人,骨子里也是充满了憎恶。
今夜在大公子的指挥下,虽然处于绝对劣势,却还是变被动为主动,让这座山林成了图荪人的噩梦之地,秦逍心中也是说不出的痛快。
经过大半夜的斗智斗力,图荪人已经彻底崩溃,而大公子等人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群图荪人,换弓为刀,紧追不舍。
秦逍握刀跟在大公子身后,虽然也想亲手斩杀几个图荪人,但他心里很清楚,之前自己徒手抓箭,已经让大公子等人吃惊不小,如果自己还要大展神威,必定会引起大公子等人更深的怀疑。
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乞丐,如果显露出过人的本领,自然这乞丐的身份当然无法继续掩饰下去。
虽然此刻与大公子并肩作战,但自己还不清楚此人的真实身份。
能够被称为大公子,而且手底下有这样一群本领了得的能人,秦逍知道大公子的身份必然不一般,也一定是出身于西陵大户人家。
他没有忘记,甄家是西陵门阀,如果大公子也属于西陵门阀,那就与甄家属于同一阶层,到时候如果对自己起了疑心,那么自己恐怕就要处于险境之中。
人心隔肚皮,虽然这大公子看起来心地还算良善,人品也不错,但是敌是友,秦逍眼下还真是无法确定。
所以他尽量不出手,只是跟在大公子身边,若是大公子遇到险况,自己出手相救也不迟。
图荪人射杀了大公子两名部下,还有三骑往南引开部分图荪兵,是死是活谁也不知,是以大公子等人对这群图荪兵充满仇恨,下手也是绝不留情。
虽然有几名图荪兵鼓起勇气与这边厮杀,但大公子等人的武功却也实在不弱,单打独斗,那些图荪兵完全处于下风,大公子连杀数人,身上沾满了鲜血,胖鱼和赵毅也不甘落后,奋力收割这群溃兵的人头。
追出好一段距离,图荪兵只剩下寥寥数人,更是心惊胆战,大公子心知对方已经完全不是敌手,大叫一声:“胖鱼,赵毅,给老子都宰了,不,留一个活口,老子要从他口里撬东西。”
“大公子,我杀了九个,再要一个凑个整数。”胖鱼在不远处回道:“后半辈子就靠这个吹牛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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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承朝
暗夜幽林中,剩下的几名图荪人就像是被猛兽追赶的麋鹿,慌不择路,被大公子等人一个一个收拾掉。
等到剩下最后两人,已经完全处于崩溃绝望的状态,没有了继续再跑下去的气力,跪倒在地,认命般地求饶。
大公子这才握着刀,从暗处走出来,上前去,根本不客气,一刀劈死了其中一人,剩下那人魂飞魄散,大公子却已经吩咐道:“胖鱼,赵毅,将这狗东西绑起来。”
胖鱼和赵毅上前,手脚麻利地将那图荪兵扒了个干净,片缕不留,随即撕开图荪兵的衣衫,卷成绳条,将那图荪兵双臂反绑。
做完这些,两人又在附近搜找了好一会子,确定没有活口,这才回来,赵毅得意洋洋道:“大公子,都收拾干净了,就剩下这头活口了。”
一夜搏杀,几人却也是体力耗损巨大,就在林中坐下,胖鱼从腰间摘下酒袋子,丢给了大公子,大公子探手接过,扒开塞子,仰首便要饮,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到秦逍就坐在自己身边,将那酒袋子递过来,笑道:“小兄弟,喝酒。”
秦逍一怔,但马上也笑起来,知道大公子这是对自己的褒奖,也不客气,接过来仰首灌了一口。
这一晚上与图荪人斗智斗力,热血上涌,此时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一口烈酒入腹,全身顿时一阵燥热,却又说不出的痛快。
胖鱼见秦逍虽然年轻,可是饮酒却十分豪爽,并不忸怩,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赵毅却忍不住道:“兄弟,省着点,还有好几个人排着队呢。”
秦逍将酒袋子递给了大公子,抬臂用衣袖擦嘴,大公子也是灌了一口,赵毅伸手要抢,胖鱼却将赵毅的手打开,自己拿过酒袋子,翻着白眼道:“干活谁都及不上,喝酒比谁都抢的快,这是我的酒袋子,你抢什么?”
“死胖子,你这话什么意思?”赵毅拉下脸来:“什么叫干活谁都及不上?老子今晚砍了六个,这还不够?”
胖鱼灌了一口,却是盖上塞子,慢悠悠道:“大公子指挥有方,我弄死十个,这位小兄弟出手救了大公子,俺们三个自然都有资格饮酒,你功劳最弱,这酒还真喝不得。”
赵毅恨恨道:“好,死胖子,你做的这么绝,以后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双臂环抱胸前:“你现在就算求着老子,老子也不喝一口。”
大公子看着秦逍,道:“小兄弟身手不错,跟谁学的本事?”
“大公子,说来你不相信。”秦逍叹了口气,他徒手夺箭,大公子三人都是看在眼里,知道他们不可能视若无睹,只能道:“那时候我见冷箭射过来,一时情急,想也没想伸手去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就抓住了,真不是有什么本事。大公子和这两位大叔才是本事了得,二三十个图荪人,被你们一股脑都收拾了。”
“这也是仗着地利。”大公子见秦逍回避问题,没有继续纠缠,只是笑道:“当时情急,脑子一时没想明白,幸亏你提醒,咱们这才上山。”
赵毅忍不住点头道:“小兄弟,大公子这话言之有理。当时我脑子也糊涂,硬是没想到往山里跑,若非如此,咱们现在只怕都被这群狗杂碎射死了。”嘿嘿一笑,道:“进了山,咱们就是占了地利优势,图荪人就都成了一群瞎子。”
“这些应该都是图荪部落的精锐之士。”大公子神色冷
峻起来:“如果不是在山里,咱们还真不是敌手。”
赵毅立刻道:“大公子,图荪人是怎么跑到西陵来的?他们有好几十人,也没长翅膀,不可能越过长岭,难道是从大戈壁那边跑过来?”
“说你是猪脑子就是猪脑子。”胖鱼冷笑道:他们就算有能耐从大戈壁走出来,几十骑人马出现在甄郡,能不被发现?今晚不是偶然遭遇,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甚至对大公子所在的位置一清二楚,这一切都证明今晚的突袭是早有准备。”
赵毅想了想,道:“死胖子,这次你说的有道理。”
“我哪次说的没道理?”胖鱼淡淡道。
赵毅皱眉道:“可是在宇文郡,谁敢袭击大公子?那不是找死?”
“今晚如果不是我们进山,大公子就已经凶多吉少。”胖鱼淡淡道:“他们不是找死,他们是要杀人。”
赵毅还要说什么,大公子忽然咳嗽一声,赵毅看了秦逍一眼,顿时没有说下去。
秦逍知道大公子显然是不希望在自己的面前说的太多。
今晚搏杀,秦逍知道大公子为人沉稳,并非是头脑发热之人,其心思应该也很缜密。
虽然今晚自己徒手夺箭救了他一次,但大公子显然不可能因此而对自己完全疏于防备,终究还是存了提防之心。
秦逍却并不为意,换成是自己,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相信一个人。
“大鹏他们不知道怎样了。”赵毅皱眉道:“我瞧见图荪人分出十几号人去追他们,他们的马匹极快,大鹏他们......!”一脸担忧,没有继续说下去。
胖鱼神色虽然凝重,却似乎是在宽慰大公子:“大鹏机敏过人,而且马术只在那帮图荪人之上,况且咱们的马也不差,未必有什么问题。”
大公子显然知道此时就算担心,也无济于事,起身道:“咱们先回去,找到段成他们两个。”
秦逍知道段成定然在追袭途中被图荪人射杀的那两个人之一,大公子这是要回去找到他们的尸首。
当下四人押着光着身子的那名图荪兵往山下去。
他们时常狩猎,对山上的地形很是熟悉,虽然引诱图荪兵深入山林,此时处在深山之中,但却也只花了一个多时辰便即下了山。
上山之时,大公子几人弃马,几十名图荪人也只能弃马徒步上山,大半马匹早已经不知去向,但山脚下却兀自还有十几匹骏马在悠闲吃着野草。
本来还担心下山之后只能徒步而行,见到有马,几人大是欢喜,这时候自然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马,上去各牵了一匹马。
“小兄弟会不会骑马?”大公子牵了两匹马过来,将一匹马的马缰绳丢给秦逍。
秦逍在都尉府的时候,倒也偶尔找机会骑马,但马术实在是稀松平常,自然不能与这几人相比,有些尴尬道:“骑不好。”
“无妨。”大公子笑道:“凡事都要历练。身在西陵,骑马的本事必不可少。”
秦逍点点头,牵着马缰绳,便在此时,却见胖鱼绕着马匹转了一圈,道:“大公子,这不是大漠草原的马种,是地道的西陵马。”
大公子也是绕马一圈,脸上的神色愈加冷峻。
秦逍却也知道,这天底下的马种颇多,普通人或许看不出门道,
但真正的善马之人,却一眼能看出其中的区别。
当今天下,最好的马匹自然是产自漠北草原的纯正草原马,其次才是漠南和漠西的马种。
至若西陵,祁连山下也有大片草场,极其适合养马,西陵门阀每年都必须向朝廷供应近千匹良驹,毕竟在大唐的疆域之内,也只有西陵祁连山下才能产出真正的战马。
兀陀人的战马耐性极强,体质健壮,但论及速度,且不说不能与草原马相提并论,甚至都无法与西陵马相比。
图荪人骑着西陵马袭杀大公子,秦逍自然立时便知道其中大有蹊跷。
大公子只是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多一句话,将那图荪兵丢上马,横趴在马背上,随即翻身上马,催马便往东边去,胖鱼二人唯恐大公子有失,上马跟上,秦逍也翻身上马,等他座下骏马放开蹄子之时,已经瞧不见前面那三人的影子。
秦逍叹了口气,心想大公子有句话说的到没有错,身在西陵,骑马还真是必备的绝活。
以自己的马术,若是真的被骑兵追杀,恐怕跑不出多远,就被人轻易追上。
不过他知道大公子所行方向,也不着急,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往前行,回头看见身后草地上还有近十匹骏马,追上山的图荪人都已经死绝,这些骏马自然是成了无主之马。
都尉府马快的那些马匹,年事已高,速度也不快,这里任何一匹都远超出都尉府的官马,他心想若是将这些马匹送到韩雨农的手里,韩雨农还不得乐疯了。
就算将这些骏马换了银子,那也是一笔巨款。
但这也只能心头想想,知道绝无可能实现。
往前好一段路,却瞧见马蹄声响,大公子几人却已经折返回来,秦逍更是尴尬,大公子驰马到近处,放缓马速,也并不觉得秦逍有何不妥,但脸色却十分凝重。
胖鱼二人上来后,秦逍看到他和赵毅的马背上各驮着一具尸首,心下也是黯然。
他知道这几人既然能跟着大公子一起出来狩猎,而且互相之间说笑自如,并没有太拘束,便知道这些人与大公子的感情颇深,今晚折损了两名部下,大公子的心情自然十分伤感。
“小兄弟,你是否有去处?”大公子骑在马背上,看着秦逍问道。
秦逍心想我是要到奉甘府城去,但口中只能道:“四处流浪,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伙计,也不能一直讨饭下去。”
“这话有理。”大公子点头道:“如果愿意的话,你跟我一起走,别的不敢保证,但吃饱肚子不成问题,若是真的要找什么事情干,我也可以帮你。”
“这.....是不是太麻烦了?”
“你救了我的命,就是自己兄弟,不说见外话。”大公子虽然心情沉重,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了,我是宇文承朝,你和先前一样,叫我大公子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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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雄城古宅
宇文承朝!
秦逍心下一沉,老天爷是不是开玩笑,眼前这人总不会真的是长义候的大公子吧?
西陵三姓,宇文居首。
秦逍一度猜测眼前这位大公子到底是哪家贵公子,心里也不是没有闪过此人是宇文大公子的念头,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毕竟西陵除了这三大门阀,其下还有大大小小上百个家族,以三姓为树干,这上百个家族为枝叶,这才组成了势力庞大的西陵门阀。
任何一个门阀家族的男丁,都有可能被称为公子。
可是眼前这人竟然是宇文氏。
秦逍心下愕然,一时没有说话,心想宇文承朝是否是宇文家的旁系支脉。
宇文氏是西陵的大家族,当然不会只有长义候一门。
其旁系支脉也是人口众多,否则也不可能成为西陵最强势的家族。
“小兄弟,你运气好,遇上了大公子。”见秦逍发呆,赵毅还以为秦逍是被震住,得意笑道:“这位是长义老侯爷的大公子,也是宇文郡真正的大公子,大公子赏你前程,你想不发达都不成。”
果然是长义候家的大公子。
秦逍心下苦笑,看来自己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刚踏入宇文郡,竟然就认识了宇文大公子,这样的运气,往赌场去肯定是百战百胜。
“赵毅,不要胡说。”大公子宇文承朝沉声道,随即向秦逍道:“小兄弟,你先跟我回奉甘府城,后面的事情,我会帮你安排。”顿了一下,才问道:“是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秦逍心中无奈,只能道:“大公子,我叫......王逍。”
齐宁当然不可能将自己的真名告知。
甄侯府正满世界追拿自己,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向其他门阀通过气,若是宇文氏受了甄家的恳请,帮着一同搜找自己,那么自己报上大名,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逍?”宇文承朝微微颔首,向胖鱼二人道:“先回去将那些马匹带上,咱们回城等大鹏他们。”
两人答应一声,宇文承朝向秦逍点点头,也不耽搁,拍马便走。
秦逍看着三人背影,犹豫了一下,心下却又想到,大隐隐于市,只要能瞒过了宇文承朝,跟在他身边,甄侯府便是神仙,也不可能想到自己竟然会混在长义候府,说起来,跟在宇文承朝身边反倒是最安全。
他知道甄侯府虽然对自己恨之入骨,但也不可能一直追查下去,如今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红叶说过,半年之内不要回龟城,那意思也就是说,半年过后,这事儿便会淡上许多。
自己跟在宇文承朝身边,倒也不用太久,撑上三五个月,到时候再找个机会离开,回到龟城与红叶会合。
打定主意,再不犹豫,催马跟了上去。
宇文承朝等人知道秦逍的骑术很一般,自然不会放马奔驰,领着秦逍折向了西南方向。
这一夜马不停蹄,早上的时候,在途中的一处路边酒铺吃了一顿饭,酒铺老板瞧见这几人竟然赶着一群马,还以为是马贩子,吃过饭后,一行人赶着马便继
续往西南而行。
正午时分,在阳光之下,秦逍已经望见远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阴影,夏日暖阳的光芒照耀下,一座庞大的城池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这座城池远比龟城要厚重庞大的多,以大块的青石垒砌而成,高达三丈的城墙略微倾斜,给城外的人们一种难以言表的压迫感,似乎靠近那座城池,就有可能被厚重的城墙压在下面。
城头上有重檐楼阁,明显是角楼,而且还有兵士在城墙上来回巡逻。
一股庄严巍峨的感觉,从这座庞大的城墙中散发出来。
秦逍心下感叹,他头一次来到奉甘府城,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西陵第一雄城。
此时也终于明白,为何西陵都护府会设立在这里。
“胖鱼,你擅长赶马,将这几匹马送到白虎营那边。”尚未靠近城池,宇文承朝已经向胖鱼吩咐道:“将这几匹马交给袁尚羽,就说是我送给白虎营的礼物。”
胖鱼也不犹豫,翻身下马,将马背上驮着的尸首小心抱下来,走到秦逍身边,向秦逍道:“王兄弟,劳烦你带我这位兄弟回家。”放在了秦逍的马背上,这才过去上马,取刀在手,大刀在空中挥动,赶着那几匹马往西边而去。
秦逍心想那白虎营应该如同甄郡的狼骑一般,属于宇文氏的私军。
入城之后,宇文承朝并没有放缓马速,反倒是纵马奔驰,秦逍和赵毅跟在后面,街道上的人们听到马蹄声,纷纷闪避,秦逍看在眼里,这时候才隐隐感觉到大公子身上终究还是带着一丝豪族公子的跋扈。
城中街道算不得太宽,但沿途尽是酒楼食肆。青瓦淡墙,高树掩映,景致颇美。
秦逍心下感叹,龟城与这里相比,真是乡下地方了。
只是两边的人们看到马背上驮着人,都是奇怪,而宇文承朝的马上竟然还有一个片缕不沾的男子,在阳光下很是显眼,更是让百姓们觉得匪夷所思。
马不停蹄,穿街过巷,好一阵子,终于在一处大宅子外面停了下来。
宅前有两名护卫,见到宇文承朝回来,同时抢出,一人上前接过宇文承朝丢过来的马缰绳,另一人则是接过了赵毅的马缰绳,宇文承朝翻身下马,伸手一扯,将马背上那图荪人拖了下来,那图荪人之前被绑了四肢,而且嘴巴也被堵上,重重摔落在地上,哼叫不知,宇文承朝沉声道:“将这狗东西带进去,用那狗笼子先关起来。”
秦逍也下了马来,抬头见这宅子上面没有门匾,心下奇怪,他记得清楚,甄侯府的门头可是挂有匾额,而且左右各有一尊大石狮子,此外更是有四名青衣刀客守门。
这宅子与甄侯府相比,无论是气势还是规模都是天壤之别,而且只有两人守卫,远远不及甄侯府气派。
长义候的爵位不必长信侯低,而且实力更强,秦逍很难想象宇文侯府竟然这般普通,龟城的一些大户人家宅子,那都是要比这里气派得多。
宇文侯府难道如此低调?
那两名护卫割断了绑在图荪兵腿上的衣绳,推搡着将他带进府里,赵毅看着马背上两名同伴的遗体,神
色凝重,问道:“大公子,他们......?”
“设灵堂,我要为他们操办丧事。”宇文承朝神色冷然:“派人去通知他们的家眷,告诉他们节哀,还要告诉他们,他们的仇,我一定会报,只要我活着一天,我来养活他们。”
便在此时,从宅内又有几人匆匆出来,当先一人一声青衫,年近六旬,颌下胡须花白,看到外面的一幕,脸色骤变,失声道:“怎么回事?”
秦逍见老者穿的普通,应该不可能是长义候。
“师父。”宇文承朝上前拱手道:“狩猎的时候,遇上了一群图荪人偷袭,段成和老七被图荪人射杀,我带了他们回来,马上给他们设灵堂。”
“图荪人?”老者骇然道:“怎么会有图荪人出现?你们没有看错?”
赵毅上前道:“庞师傅,绝没有错,那帮图荪人已经被我们解决了,还抓了一个活口回来。我们不懂图荪话,抓回来慢慢审讯。对了,庞师傅你曾经游历过大漠,懂得图荪人的话,刚好您老来审讯。”
老者庞师傅皱起眉头,看着宇文承朝道:“为何不先去侯府,将此事向老侯爷禀明?”
秦逍一怔,这时候才明白,原来此处并非宇文侯府,难怪如此普通,想想也是,宇文氏作为西陵第一门阀,就算为了脸面,也不可能让自家府邸如此寒酸。
宇文承朝称呼老者为师父,此人看来地位不一般,或许这里便是这位庞师傅的宅子。
不过秦逍与庞师傅一样,心想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回城之后,宇文承朝没有回侯府,却反而先来到这个地方,着实有些奇怪。
“回头再向他老人家禀报。”宇文承朝道:“师父,先让人设灵堂。”
“设灵堂?”庞师傅脸色一沉,冷声道:“简直是胡闹。这是你的宅子,属于宇文家,你在宇文家的宅子设灵堂,想要做什么?”
秦逍又是一愣,心想这里难道不是庞师傅的宅子?
宇文承朝指着马背上的尸首道:“他们是我的兄弟,是因我而死,我当然要为他们操办丧事。”
“承朝,你莫忘记,你只有一个兄弟,那是少公子。”庞师傅也不客气:“他们是你的部下,你可以将他们当兄弟,却不能在宇文家的宅子设灵堂。上次你已经让老侯爷很不满,难道你还要让他老人家大发雷霆?”向赵毅吩咐道:“赵毅,你带几个人,将他二人的遗体送回去,去账房领银子,每家先送去二百两,告诉他们,丧葬的花费,由大公子这边一力承担。”
“师傅.....!”宇文承朝似乎还要坚持。
庞师傅愠怒道:“还要说什么?都听我的,赵毅,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办。”目光终于落到秦逍身上,打量几眼,皱眉道:“这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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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兄弟阋墙
宇文承朝回过头,向秦逍招手,示意秦逍过去。
秦逍上前去,宇文承朝这才向他介绍道:“这是庞师傅,是我的老师。”又向庞师傅道:“这是我在外面结识的小兄弟,王逍。”
庞师傅上下看了看,也没有多问,显然他也习惯了宇文承朝结朋交友,上前拉过宇文承朝的手臂,低声道:“这段日子,绝不可再触怒老侯爷,还要想办法让老侯爷原谅你,你可明白?”
宇文承朝却似乎并不在意,冷笑道:“师父,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为了取悦于他,我何时懈怠过?该做的,不该做的,只要能让他高兴的事儿,我都是拼了命去做。”摊开手,道:“结果如何?”
庞师傅皱起眉头,见赵毅还在那边呆呆不动,怒道:“赵毅,你不想干了吗?吩咐你的事情,你没有听见?”
赵毅忙道:“不敢,庞师傅,我.....我这就去。”向庞师傅身后几人招呼道:“都过来帮忙,愣着做什么。”
那几人忙上前来,赵毅向宇文承朝问道:“大公子,是不是就这样用马驮着将他们送回去?”
“你不能用用脑子?”宇文承朝心中憋火:“套两辆马车,用马车送过去。庞师傅交代的事情,不要忘了,去账房拿银子。”
赵毅忙带人从侧门绕过去套马车。
宇文承朝知道不好在门外争论,走到门前,才发现忘了秦逍,招手让秦逍上前,想了一下,才向边上一名守门的护卫道:“费凉,你带王兄弟去后援安排一下,腾出个地方。”又向秦逍道:“王兄弟,你跟着费凉先去后院安顿,我这边将事情忙完,回头找你说话。”
秦逍忙拱手道:“大公子先忙。”
“对了,王兄弟还没有吃东西,费凉,让后厨做些酒菜。”宇文承朝简单吩咐了一下,便与庞师傅匆匆进了府内。
费凉见秦逍一身破衣烂衫,一开始骨子里还有些瞧不上,可是大公子似乎对这位小乞丐十分看重,还亲自吩咐要准备酒菜,倒也不敢轻视,拱手道:“小兄弟,你跟我来。”
秦逍跟着费凉进了宅子,发现宅子里面倒也很普通,并不如何奢贵,但却也是古色古香。
费凉并不是带着秦逍直接穿堂过院,而是绕到边上的侧廊,很快便到了后院,左右两排房子,中间却是摆放着兵器架,正后院靠墙的地方竖着几只草人,显然是当做箭靶子。
兵器架上有刀有枪,还有长棍等不少兵器,看来这里平日里是用来练武之地。
左右两排房舍,各有八间房,费凉领着秦逍进了一间屋里,里面陈设简单,摆着两张木床,费凉指着里面的一张木床道:“王兄弟,你就睡那张床吧,刚好空着。”
秦逍笑着拱手道:“有劳费大哥了。”
“不用客气,这是大公子吩咐的。”费凉笑道:“对了,王兄弟,你怎么认识大公子?”
“大公子狩猎的时候,恰好遇上,他宅心仁厚,见我无家可归,所以收留我,让我跟着一起回来。”秦逍含笑道:“是了,费大哥,这是大公子的宅子?”
费凉点头道:“那是自然。”
“恕我冒昧,大公子是侯府公子,怎么......?”秦逍低声询问,还没说完,费凉便已经打断道
:“王兄弟,你刚来,有许多事情不懂,那就慢慢看慢慢学,不该问的话,尽量不要问。这里不是寻常地方,你明白我的意思?”
“是小弟失言了。”秦逍在甲字监混了多年,察言观色本事自然是了得,立刻化解尴尬:“费大哥是这里的老人,见多识广,能担任大公子的护卫,看守正门,自然是深得大公子的信任和器重,以后还要费大哥多多关照。”
他心里却清楚,宇文承朝真正器重的只能是胖鱼那伙人,这费凉在这宅子里没什么地位,否则也不会派去看门。
回来的时候,费凉抢上前去给赵毅牵马,可见地位连赵毅都是远远不如。
不过秦逍左一声大哥右一声大哥,还是让费凉十分受用,走到门前,环顾一圈,这才关上门,走进来在木床上坐下,低声道:“都是自家兄弟,谈不上关照,互相提携。”顿了一下,才道:“大公子已经从侯府搬出来两年了,你有所不知,自从大夫人过世后,老侯爷宠爱琼夫人,再加上孟舅爷推波助澜,老侯爷对大公子日益不满,而少公子逐渐得宠,那帮人联手排挤大公子,大公子在侯府都没了立足之地。”
秦逍一怔,心想原来是兄弟相争,看来宇文承朝在兄弟之争中大大落了下风,甚至在侯府都没了席位,难怪会单独在外面有宅子。
“本来嘛,如果有朝一日老侯爷不在了,宇文家主的位置定然是由大公子继承,甚至长义候的爵位也该归于大公子。”费凉轻叹一声:“不过以现在的情势看,莫说爵位,大公子恐怕连家主的继承权都没了。”
秦逍低声道:“那庞师傅又是何方高人?”
“那是大公子的师傅。”费凉对大公子的情况显然一清二楚:“据我所知,庞师傅是京都人士,曾是京都一座书院的夫子,饱读诗书,那可是真正的读书人。听说他在京都得罪了人,卷入了案子,说是被冤枉了,后来定罪发配到了西陵来,一家老小都跟着到了这边。庞渊.....唔,就是庞师傅在城里一开始开了家私塾,不过他名声在外,老侯爷知道他来了西陵,竟是亲自前往,将他请回了侯府。”
秦逍道:“看来老侯爷很重贤。”
费凉叹道:“那时候大夫人还在世,老侯爷对大公子也是十分的喜爱,请了庞师傅回府,就是要让庞师傅给大公子做师傅。”
“原来如此。”
“大公子聪颖好学,庞师傅自然也很喜欢,自那以后,就一直护着大公子。”费凉道:“大公子从侯府搬出来,费师傅也就跟着一起出来。大公子平时为人和善,可是发起脾气来,那可是吓得紧,也只有庞师傅能劝得住,他对庞师傅那是真正的敬重,我觉着除了庞师傅,就算是老侯爷也管不住大公子。”说到这里,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起身道:“你赶路辛苦,先歇一歇吧,我去给你弄吃的。”
秦逍忙道:“有劳费大哥。”
费凉走到门前,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笑道:“王兄弟,大公子收留你,以后你是大公子的人,这一身衣衫可不成,走出去那可是要给大公子丢人。你等着,我去帮你弄一套衣裳过来。”
“那可真是太谢谢费大哥了。”
“用不着谢。”费凉往回走了两步,低声道:“大公子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可是对咱
们下人那是没话说,出手阔绰。虽说大公子如今不受老侯爷的宠爱,但应得的例银一点也不少,而且大公子的外公也是豪门世家,有的是银子,跟着大公子,不愁吃穿。”嘿嘿轻笑道:“咱们给大公子当差,不就是为了吃饱肚子,只要有银子,大公子能不能继承爵位,那也不是我们去操心的。”
秦逍连连称是,费凉这才出了门去。
走到里面的木床边,秦逍向后躺倒,展开双臂,舒展身体,一阵轻松。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豪门世家深宅大院的争斗,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秦逍反倒觉得这对自己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身处侯府,人多眼杂,自己要掩饰身份反倒十分困难,大公子这宅子里人不多,比侯府要简单太多,如此栖身于此,反倒更加安全。
在这里呆上几个月,再找机会离开,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昨天白天走了一天路,昨晚在山林之中又是一场搏杀,直至来到奉甘府城,从头至尾还没有好好歇息,此时感觉颇有些疲惫,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
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瞧见床边的椅子上放着一套衣衫,看来费凉之后将衣服送来,却没有打扰自己。
秦逍心知自己一身破衣烂衫在外流浪自然是毫不起眼,可是若跟着大公子,这一身衣衫反倒最是显眼。
将旧衣衫脱下来,里面只留了乌色软甲,正要将手中的破衣烂衫丢到一旁,却忽然停下手,看着手里的衣衫,心中却想起了红叶。
数月过去,不知红叶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还是守着那间油铺。
孟子墨情况如何?
还有小师姑,如今又是身在何方?
秦逍沉默片刻,忽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立刻问道:“谁?”
“王兄弟,你醒了?”费凉声音传过来:“正好,大公子他们刚刚离开,让我等你醒过来。”
秦逍担心被对方看到自己里面的乌色软甲,说话之间,迅速穿上衣衫,好在费凉也没推门进来,只是道:“大公子有吩咐,若是王兄弟你醒了,让你去临泉街揽月坊找他们。”
“揽月坊?”秦逍收拾整理了一下,这才过去打开门。
费凉一见秦逍,身子竟是情不自禁躬了两分,赔笑道:“先前弄好了酒菜送进来,发现你已经睡着,所以没好叫醒你。咦,王兄弟,这一身衣衫真是合适,你身材好,穿什么衣服都潇洒。”言辞之中,满是谄媚。
秦逍这一身衣衫也不算十分合身,略显大了一些,不过大公子宅子里的东西自然讲究,质料很好,这套衣衫是宅内下人的便装,谈不上气派,却干干净净,走出去也足以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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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自己去解释
甲字监的历练,自然让秦逍深通人情世故。
他初来乍到,也晓得要和寨子里的人搞好关系,笑道:“费大哥过奖了。我虽然刚来,但看得出费大哥为人仗义热情,以后咱们要多亲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费凉笑得合不拢嘴:“王兄弟,承蒙你叫一声大哥,以后有任何事情,只要和我说一声,能办的我一定给你办。”
秦逍立刻点头,费凉才继续道:“王兄弟,大公子对你可真是不一般。你刚刚来,他便要带你去揽月坊,你要知道,能跟着大公子进揽月坊,那是真的被大公子当成自家兄弟。”
“这是大公子看得起。”秦逍忙道,随即问道:“是了,费大哥,揽月坊是什么地方?”
“我待会儿给你指路,不远,就在附近隔两条街。”费凉热情道:“揽月坊是一处乐坊,没有家世,那是连揽月坊的大门都进不去的。”
秦逍一怔,忍不住想,宇文承朝手底下刚有几人过世,这时候他却带人往揽月坊去,似乎有些不该。
“大公子心情一定不好。”费凉叹道:“我给大公子当了两年的差,知道他性情。他高兴的时候,会合赵毅他们在寨子里吃肉喝酒,可是不高兴的时候,就绝不留在宅子里,一定会去揽月坊。”
“哦?”秦逍疑惑道:“这是为何?”
“有庞师傅啊。”费凉笑道:“大公子心情不好,会喝酒到天亮,若是在宅子里,庞师傅一定会劝散酒席,不让他们喝下去。可是到了揽月坊,那就谁都不敢劝,大公子他们才能喝得尽兴。”
秦逍这才明白过来。
想想也是,这次宇文承朝被图荪人袭杀,虽然躲过一劫,但手底下折损两个人,而且这次袭杀背后必有隐情,宇文承朝的心情当然不可能好的起来。
这时候跑到揽月坊去喝酒,自然是一醉解千愁。
“揽月坊专门有一处房间是为大公子所设,被认可不敢叨扰。”费凉笑道:“不过我只是听说过,却从没有见过,嘿嘿,王兄弟,你可真是了得,刚来第一天,就能让你去揽月坊,哎.....!”满是羡慕。
“要不费大哥跟我一起去?”秦逍道。
费凉忙摆手笑道:“说笑了,说笑了,大公子只让你过去,我可还没有资格跟着去。对了,王兄弟,大公子让你醒来之后就过去,你就别耽搁了。”
“有多少人去?”
“也就平时跟着大公子的那几个人。”费凉道:“你睡着的时候,大鹏和宁志峰也都回来了。”
秦逍立时便想到昨夜引开部分追兵的三骑,大鹏也在其中,忙问道:“回来几个人?”
“两个。”费凉道:“仇老八还没回来,大公子吩咐我等着仇老八,他要是回来,也让他赶紧去揽月坊。”
秦逍心下奇怪,暗想那三骑是一道离开,既然大鹏回来,也就说明他们摆脱了追兵死里逃生,应该一道回来,怎么只回来两个?
“大鹏和宁志峰是一起回来的?”
“那倒
不是。”费凉摇头道:“宁志峰先到,大鹏也就你醒来之前半个时辰才到。”
秦逍这时候就明白过来。
大鹏三人引开追兵后,显然是继续分开,图荪兵自然也只能分兵,三人也就等若是将本就不多的图荪兵分成了三路,如此一来,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再要摆脱追兵也就容易不少。
本来宇文承朝让他醒来去揽月坊,秦逍兴趣也不是很大,不过如今寄人篱下,宇文承朝既然留下话来,自己也不好不听,而且他这两天也确实馋酒,那揽月坊既然是乐坊,美酒自然不少,自己过去喝几杯解解馋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跟着费凉出了宅子,费凉十分详细地说明了揽月坊的具体位置,他要守着大门,不好离开,秦逍大致明白了揽月坊的所在,倒也不用要人领着去。
秦逍离开宇文大宅,按照费凉所说的位置寻了过去。
走在街头上,人流攒动,比龟城确实要热闹许多,他虽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却还是布衣,街道上普通人大都是穿着布衣,锦缎那是有钱有身份的人才能享用。
只走在大街上,那倒无所谓,可是按照位置找到揽月坊的时候,进出揽月坊的全都是锦衣在身,即使在门前,也是锦衣多而布衣少,毕竟这里是有钱人才来的地方,寻常百姓也不会靠近。
秦逍穿着布衣,来到揽月坊,也就难免有些特别,那些身着锦衣的公子豪客看到秦逍的穿着,脸上就很明显地露出不屑之色。
揽月坊共有三层,木质结构,楼前前檐斜飞,美轮美奂,这样的乐坊莫说整个西陵,就是在奉甘府城也并不多见,十分豪阔,而且占地极广。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华灯初上,纸醉金迷。
秦逍心中感叹,朱门酒肉路有饿殍,那确实是真真切切。
见到揽月坊门前一左一右有两名青衣小厮,对着进出的客人鞠躬赔笑,当下便上前去,想问一下宇文承朝在哪间房,刚上前还没有问话,只觉得右边胳膊一紧,已经被人扯住,秦逍条件反射般差点扭身出手,好在控制及时,虽然左手握拳,却也只是扭过头去,只见一名粗壮的汉子拽着自己的手臂,破口骂道:“瞎了眼吗?没看到马公子,你个狗东西,抢什么抢?”
秦逍一怔,这时候看清楚,在那大汉身后,一名年近三旬的锦衣公子正背着双手,身后跟着三四名跟班,自己上前时没有看到,但显然这帮人认为自己挡住了他们的路。
秦逍被扯着胳膊,那人虽然用了力气,但秦逍方才被抓之时身形很稳,那人没能将秦逍拽开。
初来乍到,秦逍心里虽然有些窝火,却强自忍住,笑道:“你们先进!”后退两步,让开了道路。
那锦衣公子斜睨了秦逍两眼,冲着门前的青衣小厮道:“你们也不管管?这地方可是什么人都能进来?要是有些小偷小摸的狗玩意儿跑进去,客人们丢了东西,你们担当得起?”
“马公子,你快请进。”青衣小厮赔笑道:“我们一定盯紧,绝不让不该进去的人溜进去。”
“不该
溜进去的人?”马公子笑道:“倒也没有什么不该溜进去的人,只要守着不让狗进去就好。”
他身后几人顿时笑起来,一人已经道:“不错不错,公子爷说的极是,这揽月阁人可以进,但是狗却进不得。”说话间,几人都是盯着秦逍,那分明是在辱骂秦逍。
秦逍面带微笑,笑道:“如此说来,你们都进不得?”
他虽然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惹事,但对方得寸进尺,甚至连番侮辱,少年人有少年人的傲气,秦逍可以让你一次,却绝不会任由对方得寸进尺。
“公子爷,他骂咱们是狗?”先前拽着秦逍胳膊的那人立刻叫起来。
“好啊,你敢骂我们是狗?”马公子勃然大怒,指着秦逍道:“来人,将这狗东西给我拖到巷子里,狠狠地打,至少让他半个月起不来床。”
那大汉露出凶恶之色,马公子身后几人也上前来。
秦逍心下冷笑,忽听门内一个声音道:“马公子要打谁?”只见一人从屋里走出来,一身劲衣,秦逍瞅了一眼,感觉有些眼熟,马上想起来,这人昨晚跟着大宇文承朝一起围着篝火吃肉,后来引着部分追兵离开,是那三骑之一。
“宁五哥。”马公子一看到来人,顿时赔笑道:“你也在这里吃酒?”
秦逍立时便知道,这人应该就是宇文承朝手底下的宁志峰。
宁志峰脸上带笑,道:“马公子,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你说要打谁?”
“就是这个不长眼睛的狗东西。”马公子一指秦逍,凶神恶煞般的道:“这狗东西要闯进揽月坊,还口出狂言,辱骂我是狗,我今天定要扒了他一层皮。”
宁志峰叹了口气道:“揽月坊开门做生意,只要怀里揣着银子,谁都能进来,马公子为何说他是闯?我瞧这位小兄弟气宇轩扬,一看就是好人,他又为何要骂你?”
马公子一愣,没有想到宁志峰会为一个寂寂无名的小辈说话。
宁志峰也不再看马公子,向秦逍拱手道:“王兄弟,大公子在里面等你,知道王兄弟也好酒,今晚可是上了奉甘府城最好的酒,快随我进去。”伸手过来,竟是十分亲热地握住了秦逍的手腕子,带着秦逍往里面去。
马公子和手底下那几人目瞪口呆,动也不敢动。
“对了,这事儿我不好处理。”宁志峰带着秦逍进了门,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道:“大公子就在里面,你方才侮辱了大公子的客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你自己去向大公子解释一下,大公子现在心情不好,你说话的时候要注意一些。”似笑非笑,丢下一句话:“你知道在哪间屋。”再不废话,领着秦逍进了去。
马公子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额头冷汗也几乎是在顷刻间冒出,身子摇晃,幸亏手底下一人眼疾手快,伸手扶住,才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瘫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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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马场
秦逍跟着宁志峰进了揽月坊,才发现这里面比外面更为华美。
从外面看,揽月坊已经很是气派,进了里面,就只能用奢华来形容。
大堂正中间,两名身着华丽飞天服的舞姬正在一座圆形木台上翩翩起舞,四周一圈都是桌子,所有桌子都坐满了人,觥筹交错,男人们的眼睛都盯在舞姬身上,半刻都不舍离开。
在桌上陪客的姑娘们争奇斗艳,不过在那两名飞天舞女的光彩下,却都黯然失色。
西陵虽然名义上是大唐疆域,但在这片土地上有着从各方来的人们。
作为西陵第一雄城,除了从关内而来的唐人,也有许多从西域诸国而来的商旅,此外在城中不乏兀陀人和图荪人的身影,甚至于遥远东北方渤海国的商旅也有出现。
西域的商人不但会带来许多异域特产与唐人交易,甚至有一些人还会带来西域的美女,当做货品卖给各家乐坊作为舞姬。
西域舞女有着过人的舞蹈天赋,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蹈以及魅惑众生的容颜,让西域舞姬深受达官贵人们的喜欢,不过这些舞姬的身价昂贵,没有实力的乐坊,很难买下西域舞姬作为乐坊的台柱子。
奉甘府城是西陵第一雄城,而揽月坊是城中第一乐坊,实力雄厚,据说背后有数大门阀世家作为靠山,所以西域商人一旦有舞姬在手,来到奉甘府城,第一时间便会送到揽月坊。
揽月坊若是买下自然更好,若是觉得不够出众,西域商人才会想办法卖给其他的乐坊。
进了揽月坊的西域舞姬,通常也只会在里面待上三五个月,等客人们觉得有些腻味了,就会有新来的舞姬顶替上来,而原来的舞姬,要么以天价卖给富贾巨商,要么就会被西陵门阀带走,成为私房玩物。
西域舞姬在乐坊是真正的卖艺不卖身,再多银子,也不会陪客共度**。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也正因如此,西域舞姬就成了揽月坊日进斗金的保证,也让揽月坊始终屹立于乐坊首位而不动。
秦逍跟着宁志峰从廊下走过,远远看着台上妖艳性感的西域舞姬,心下却也是砰砰直跳,一瞬间,脑中竟是想起小师姑,不知道若是小师姑在这台上扭腰摆臀是否也会吸引这么多人?
这念头刚刚闪过,不自禁打了个喷嚏,心下骇然,暗想难道自己在脑中亵渎小师姑竟然被小师姑感应到?
宁志峰显然对这些太过习惯,一眼也没看到台上的舞姬,带着秦逍上了二楼,到了最靠左首里间的一处屋内,刚一进去,便觉里面十分宽敞,中间摆着一张极大地案子,几人席地而坐,桌上酒菜丰盛,居中而坐的正是宇文承朝。
宁志峰领着秦逍进来时,众人的目光立时都瞧过来,宇文承朝面色泛红,一看便是已经饮了不少,瞧见秦逍,立刻笑着招手道:“王兄弟,快过来,快过来,大伙儿正等着你。”
秦逍向众人一拱手,目光扫过,围桌一圈的几人中,胖鱼、赵毅秦逍自然认得,还有一人昨晚也见过,知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大鹏。
大鹏瘦长脸,皮肤略有些
发黑,抬头看了秦逍一眼,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胖鱼也是向秦逍笑了笑,赵毅倒是热情一些,开口道:“王兄弟,大公子等着你过来,可是给你准备了好酒,今晚不醉不休。”
宁志峰过去在大鹏边上席地坐下,秦逍也过去,在宇文承朝右手边坐了,见到桌上酒倒是喝了不少,不过菜肴却没动多少,一桌加上自己,共有六人,但却摆着九只酒碗,这桌案极大,围坐十人都不嫌拥挤,所以空出不少地方。
秦逍看在眼里,心知虽然是在乐坊买醉,但宇文承朝显然不是过来寻欢作乐,多出的那就只碗,自然是当作其他几位兄弟还在。
宇文承朝在长义候府遭受排挤,不受待见,感受不到家人的亲情,是以将感情寄托在兄弟之情上,与胖鱼这些部下称兄道弟相处融洽,此番折损两名亲信,还有一人生死未卜,自然是心情不好。
秦逍刚刚坐下,还没拿起酒碗,就听外面传来声音道:“大.....大公子!”一人畏畏缩缩出现在门前,正是那马公子。
宇文承朝皱起眉头,宁志峰过去在宇文承朝耳边低语几句,宇文承朝脸色更加难看,看了秦逍一眼,这才向马公子招招手,马公子忙躬着身子进了屋里,赔笑道:“大公子在饮酒?大公子若是不嫌弃,给我个面子,今晚这里的开销我来请客,我......!”
“你是什么东西?”宇文承朝冷冷道:“你有什么面子,老子为何要给你面子?”
马公子额头冷汗如雨,尴尬道:“大公子,是我的错,我......!”
“你刚才在乐坊大门外说,这揽月坊不许野狗进来?”宇文承朝盯着马公子的眼睛,目光如刀。
马公子普通已经跪倒在地,声音发抖:“大公子,我胡说八道,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是我瞎了眼.....!”
秦逍看在眼里,也不说话,心中却是感叹。
龟城的时候,他与孟子墨面对的是甄煜江这位少公子,心里对门阀子弟满是厌恶,只是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与宇文家大公子走在一起,而且这位门阀子弟竟然是为了自己对另一名纨绔子弟发难。
“今天我没心情打你。”宇文承朝寒声道:“不过从今往后,不许你再踏入揽月坊一步,你既然说过野狗不得入内,那么你就没有资格进来。”
马公子一怔。
这揽月坊是他拥抱青春和梦想的地方,所有的欢乐几乎都在这里,如果再无法踏进揽月坊,那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以后莫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见你一次打一次,你可听明白了?”宇文承朝心情本就十分低落,再加上几杯酒下肚,火气正盛。
马公子心知不进揽月坊,自己可能没了半条命,可是现在若不滚出揽月坊,只怕这条命真的要永远留在这里。
“还不滚。”赵毅大喝一声。
马公子再不敢多留,慌慌张张爬起身,狼狈而去。
马公子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但宇文承朝等人却都没有发笑,屋里先是一阵趁机,宁志峰却终
于拿起酒坛,给秦逍倒上酒,打破沉寂道:“王兄弟,我给你满上,听说昨晚是你救了大公子,大伙儿都很感激,这杯酒我先敬你。”
端起自己的酒碗,仰首一干二净。
秦逍也端起酒碗,他瞧见下面那些客人都是用酒杯吃酒,但大公子这边一只酒杯都没有,就是用酒碗大口喝酒,有些尴尬道:“诸位大哥,这一碗酒下去,我只怕就要倒下去了。”
“这酒量也是要练的。”赵毅笑道:“以后跟着大公子,就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否则就是娘们。”
宇文承朝却是轻拍了一下秦逍肩头,含笑道:“莫要听他胡说,能喝多少喝多少,慢慢来,不必着急。今晚都不要走,咱们喝个通宵。”
宁志峰也笑道:“王兄弟,大公子都发话了,你就不用怕。酒嘛,慢慢喝,要真是醉了,揽月坊有的是睡觉的地方,你要是喜欢哪个姑娘,只要开口,今晚就可以搂着她睡一宿。”
赵毅忍不住道:“疯子,你以为是个人都和你一样,看到女人就走不动道啊?王兄弟还年轻,可别带坏了他。”
“赵毅,你是不是羡慕了?”宁志峰哈哈笑道:“你有老婆孩子,可是我浪子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可以找女人,但是你若眠花宿柳,回去之后,你老婆不打断你的腿才怪。”
“她敢?”赵毅一翻白眼:“你难道不知道,我在家里说一不二,想干什么,她屁都不敢放一个。”
胖鱼端着酒碗,慢悠悠道:“可是我记得去年某人想要娶个小妾,说是回家商量,第二天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此后再也不提小妾的事儿,不知这又是何故?”
众人顿时都大笑起来,赵毅脸一红,嘟囔道:“是我自己打消了主意,和我家那位没关系。”
“西陵马。”
众人大笑之间,却听得一个声音道:“他们不是突然出现,是早就谋划好。”
众人循声开去,说话的是一直没有吭声的大鹏。
大鹏从外面看上去是个老实人,进来之后,秦逍也没听他说一句话,便是其他人大笑之时,他也不苟言笑,显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这一句话一说,众人的笑声顿时静下来,宁志峰十分乖巧,过去关上了房门,回到位子坐下,才听大鹏道:“那都不是普通的西陵马,是照着官马所配,要找到这匹马源,其实并不算太困难。”
“应该是出自马场。”胖鱼也肃然道:“能够一次调拨几十匹这样官配的好马,只能出自祁连山下的三大马场。马场都要造册,仔细查找马场的马册,就可以查出那几十匹马出自哪处。”
宁志峰摇头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如果能拿到三大马场的真实马册,自然一目了然,三四十匹马并不是小数目,在马册上当然有记载。只不过......三大马场,另外两家马场在甄家和樊家的手里,他们不可能将马册交给我们,就算咱们的马场,也一直归孟舅爷管理,马册在孟舅爷手里,没有老侯爷的吩咐,他也绝不可能将马册让我们看到。”
第八十八章 幕后
宇文承朝冷笑一声,道:“马场那边的猫腻,你们并非不清楚,从建立马场的那一天开始,就有两份马册,这阴阳马册一真一假,那份假马册用来应付都护府和朝廷,只有真马册才能弄清楚马场骏马的数量。只不过......就连我,活到现在,也没有见过真马册。”
宁志峰点头道:“大公子说的不错,老侯爷将马场交给孟舅爷打理,真马册也就在孟舅爷的手中。马场除了每年都要向朝廷进献四百匹良驹,还会私下售卖,每年关内马贩从马场至少也要带走好几百匹。每年新生的马犊子或是因病死去的马匹,甚至跑出马场逃走的,这些账目若非管着马场,外人不可能闹得清楚。”
“这些年许多事情老侯爷都丢给孟舅爷和其他人去做,马场的数目,都凭着孟舅爷呈上的马册。”赵毅低声道:“说句不该说的话,孟舅爷呈给老侯爷的马册是真是假,那都不能确定。”
在座几人都是脸色凝重。
秦逍心想宇文承朝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以他的性情,当然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图荪人骑着西陵马,是个人都知道这背后有蹊跷,宇文承朝当然不会忍下这口气,也必然会想办法查出幕后的真凶,抓到证据在手,尔后再行发难。
他现在苦闷,除了手底下折损几名弟兄,此外也是因为明知道是有人要对自己下手,自己却没有证据抓在手中去报复。
“对了,大公子,抓回来的图荪人可交代什么?”胖鱼忽然问道。
宇文承朝道:“我和师父一起审问了他,按他所说,只是听从命令而已。”顿了顿,才继续道:“这帮人是从漠西草原绕道兀陀境内,然后从昆仑外关化整为零来到西陵。”
“原来是从西边过来。”胖鱼微微点头。
漠西草原与兀陀人的疆域接壤,双方也会时有冲突,不过并没有发生大战,无论是兀陀人还是图荪人,都觉得对方物资贫瘠,不值得去拼命,只有唐帝国和西陵物产丰富,那才是值得拼了性命去抢掠的地方。
“他们是漠西草原的小部落,去年在部族争杀之中,这个部族就已经被吞并。”宇文承朝道:“这伙人逃了出来,一直在漠西草原流窜,后来被追杀躲到了兀陀人的地盘。本来他们衣食无着,在兀陀境内也只能劫掠为生,不过因此也被兀陀人追杀。”
大鹏忽然道:“听说这几年图荪杜尔扈部日渐崛起,几年前选出了新族长,此人凶恶如狼却又狡猾如狐,短短几年,在漠南草原吞并了诸多部落。还有传闻说这位新族长是图荪人的天选之子,要一统图荪各部。”
“狗屁天选之子。”赵毅嘲笑道:“不过是一群蛮子,当年二十万大军南下,最后还不是化作鸟兽散,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这帮人打不过大唐,就只能自己人杀自己人。”
宇文承朝道:“也不用去管他们如何。这群图荪人在兀陀人的境内劫掠,自然讨不了好,一直被兀陀人追杀。他们的头领忽然得了一笔银子,然后这帮人就分批进了昆仑关
,尔后在约定的地点聚集,那俘虏交代,头领告诉他们,入关是因为受雇于人,要取了我的性命,尔后还能有更多的银子拿。不过除了那名首领,其他人并不知道袭杀的目标是谁。”
“受雇于人?”宁志峰冷笑道:“能够雇佣一群图荪人卖命,银子自然少不了。”
“他们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潜伏下来,有人给他们提供了马匹和兵器。”宇文承朝此时却很是冷静,缓缓道:“就在昨天,有人告诉了他们头领袭杀的地点和时间,所以昨晚他们便直奔我们杀过来。”冷笑道:“不过上山之后,他们的头领很快就被我射杀,没了头领,一盘散沙,却又想着完成任务拿到银子,这才不得不追上来。”
“银子没拿到,命都没了。”赵毅冷笑道:“大公子,那俘虏有没有供出是谁雇佣他们?”
宇文承朝摇头道:“他确实只是个小喽啰,知道的不多。”
“大公子的身份非比寻常。”大鹏道:“而且大公子为人仗义疏财,待人也和善,仇家不多,更不会有什么人花费如此大的力气想要取大公子的性命。”
“大鹏说的不错。”胖鱼赞同道:“西陵地面上,想害大公子的人不会太多,敢出手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宁志峰道:“我只是奇怪一件事情。”
“什么?”
“西陵三郡,流寇也不在少数。”宁志峰道:“虽然当初剿灭了几拨盗寇,但龟缩起来的匪寇少说也还有十几伙,这几年他们有了喘息之机,不少都恢复了元气。当初我们与官府联手剿寇,让那帮孙子不敢露头,他们对咱们自然是恨之入骨。”
“疯子,你到底想说什么?”赵毅催道:“说话快一些,咱们说图荪人,你扯到匪寇作甚?别扯不相干的。”
胖鱼瞥了赵毅一眼,道:“自己脑子不灵光,就闭口别说话,听别人说。”
赵毅翻了个白眼,却也没说什么。
“如果要袭杀大公子,按道理来说,找那些盗寇岂不更方便?”宁志峰故意放慢语速:“那帮人本就对宇文家恨之入骨,就算不给银子,有机会袭杀大公子,他们也可能会出手,如果重金雇佣,那帮狗东西定然会答应。西陵盗寇马术大都不错,而且常年躲在山上,如果真的是他们出手,比图荪人更有把握。”
“疯子说得有道理。”胖鱼点头道:“雇佣图荪人,花费的精力要大得多,要从兀陀找到这伙人,等他们来到西陵,还要想办法帮他们隐藏行迹不被人发现,如果直接雇佣盗寇,不但更方便,而且把握更大。”
宇文承朝淡淡笑道:“那只有一个原因。”
“大公子是说,如果雇佣盗寇,更容易被查出谁是幕后真凶?”大鹏问道。
宇文承朝道:“西陵盗寇比图荪人狡猾得多,而且更了解西陵的情况。虽然盗寇胆大包天,但要冲着我来,他们还是会考虑一下后果,至少他们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谁雇佣他们。”
众人都是微微颔首。
“一旦袭杀失败,盗寇未必会守口如瓶。”宇文承朝冷笑道:“而且那些盗寇从无信义可言,就算成功了,难保日后不会以此为要挟,继续勒索。”端起酒碗,仰首饮尽,这才放下酒碗道:“相比而言,图荪人倒是信誉好的多,他们拿银子办事,俘虏不知目标是谁,也就证明他们的头领确实很讲究,或者说,那头领也根本不在意是谁雇佣他们,只在意能拿多少银子。”
赵毅握拳道:“所以幕后黑手是担心我们找到证据,能查出他到底是谁,所以才会费尽心思雇佣图荪人来下手。”
“如果那些马匹是出自咱们的马场......!”大鹏话说到一半,后面的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场诸人都是微微变色,宇文承朝却显得颇为淡定。
秦逍自始至终并不插话,但几人所言,他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毫无疑问,大鹏没有将话说完,自然是因为有所顾忌。
他已经知道,宇文承朝在侯府受排挤的直接原因,便是因为琼夫人和宇文少公子受宠,而孟舅爷很可能与琼夫人是兄妹,否则也不会被称为舅爷,即使自己猜错了,这二人并无兄妹关系,但从主人的言辞之中,也完全可以判断孟舅爷和琼夫人是同一阵线。
宇文兄弟之间的争斗,就像所有大户人家子嗣明争暗斗的目的一样,无非是要取得家族的继承权和掌控权。
宇文承朝虽然在这场争斗中已经落於下风,但他毕竟是长子,按照宗族习惯,常理来说宇文承朝拥有继承的资格,也正因如此,琼夫人一派即使占据上风,却也不敢丢以轻心,对宇文承朝必然还是存有敌视之心。
最要紧的是,宇文承朝都从侯府搬出来,由此可见之前双方的争斗着实激烈,互相之间也已经不存在兄弟之谊,只会将对方视为仇敌。
无论谁最终继承了爵位,那么另一人必然会更加凄惨。
也就是说,如果日后有变,被宇文承朝继承爵位,琼夫人和少公子当然不会有好日子过。
孟舅爷管着马场,又是琼夫人一派,如果图荪人那批马是从宇文家的马场调出去,那么这次袭杀背后,很可能就与琼夫人一派脱不了干系。
秦逍相信包括宇文承朝在内的这几人心里肯定都在怀疑琼夫人和少公子,但毕竟手上没有证据,此事事关重大,没有真凭实据,那是万不能轻易说出口。
屋内正自沉寂,忽听得房门被敲响,众人都是向房门瞧过去。
刚才宁志峰为方便里面说话,关上了房门,按道理来说,应该不敢有人过来打扰,听得房门连续被敲,宁志峰起身过去,打开了房门,一人已经推开宁志峰,直接闯进来,手里拎着一只银酒壶,扫了一圈,瞧见宇文承朝,抬手指着大公子,带着醉意笑道:“大公子,你果然来了,你可有好些日子没过来,刚听他们说你今日大驾光临,我还以为他们说笑,过来瞅瞅。”
第八十九章 泄泄火
突然从门外闯进来的人也就三十出头年纪,一身华丽锦衣,一看就是出身显贵世家。
不过在宇文郡内,无论你出身如何,自然也及不上宇文大公子尊贵。
秦逍见这家伙带着醉意进来,心下叹了口气,心想宇文承朝正在和手底下的兄弟说话,你就这般毫无礼貌闯进来,下场恐怕比先前那位马公子还要凄惨,看了宇文承朝一眼,果然见宇文承朝脸色很不好看。
“原来是表少爷。”赵毅却已经含笑起身:“表少爷这是喝醉了吗?”
那人瞥了赵毅一眼,张口骂道:“你是什么狗东西?凭什么说我喝醉了?滚一边去,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我要和大公子说话。”
宇文承朝脸色更难看,胖鱼等人也都是皱起眉头,却无人开口。
秦逍心下奇怪,暗想赵毅称呼此人为表少爷,那又是什么来头?
不过如果是一般人,如此无礼,用不着宇文承朝出手,他手下的人肯定已经动手将此人打了出去,有宇文承朝做靠山,赵毅这帮人在奉甘府城忌惮的人并不多。
不过此时胖鱼等人都坐着不动,任由表少爷放肆,自然不会因为他的本事,只能是因为他的背景。
“大公子,来,酒满上,我敬你一杯。”表少爷晃荡着走到宇文承朝身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胖鱼看出秦逍的疑惑,凑近他耳边低声道:“这是孟舅爷家的表少爷,孟布居。”
不举?
原来是孟舅爷的公子,秦逍顿时恍然大悟,也难怪胖鱼对人对他有些忌惮。
孟舅爷是老侯爷器重的人,连极其重要的马场都交到孟舅爷手中,可见孟舅爷在宇文郡着实有很大的权势。
宇文承朝虽然眼里容不得沙子,但也并非是粗放冲动之人,这表少爷虽然无礼,但背后毕竟有孟舅爷,自然会容忍一些。
孟布居伸着脑袋看了看宇文承朝的酒碗,十分无力地指着宇文承朝笑道:“大公子碗里没酒,可不许耍赖。”指着秦逍道:“你赶紧给大公子倒上,怎么那么没眼力界。”
秦逍笑笑,抱起酒坛,给宇文承朝满上。
“来,大公子,咱们可有些日子没在一起喝酒。”孟布居摇头晃脑道:“我算算,唔,是了,你搬出侯府,咱们就没在一张桌子吃过饭,来,今天说什么也要补上。”
宇文承朝却没有伸手端碗的意思,看着孟布居,问道:“你我喝什么酒?”
“啊?”孟布居一愣,挠了挠头,道:“等一等,我想想,我想想。”
就在此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孟大哥,你怎么喝着喝着就跑了,大伙儿可还没尽兴?你答应过,谁要是能撑到最后一个倒下,今晚就让下面那两个西域来的小妞陪着,你说话算话,大伙儿可就等着今晚玩西域小妞。”声音之中,竟然从门外一拥而入五六个锦衣公子,赵毅立刻上前拦住道:“你们做什么?大公子在这里,不得无礼。”
“走开。”孟布居抬头瞧过来,
怒道:“这都是本少爷的兄弟,谁敢拦我兄弟?”
赵毅一愣,一名纨绔公子伸手将赵毅推开,几人晃悠着上前,竟是将胖鱼等人驱赶开,便是秦逍也站起来走到边上,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和几个家奴喝酒有什么意思。”孟布居笑道:“大公子,我这些兄弟都是出身世家大族,个个有头有脸,他们才有资格陪你喝酒。”大声道:“你们说是不是?”
“大哥说的是。”几人嘻嘻哈哈笑道:“几个奴才,还敢坐在这桌子上,有没有尊卑?”
孟布居再次举杯道:“大公子,来,咱们喝一杯。”
宇文承朝此时却还是镇定自若,淡淡问道:“为什么要和你喝一杯?”
“唔......!”孟布居想了一下,笑道:“我想起来了,我要恭喜你啊。上个月谭家的小姐不是和少公子定亲了吗?这可是大喜事,大公子是少公子的兄长,自然也会高兴,咱们都是亲戚,为了少公子和谭小姐的婚事,也该干一杯。”
此言一出,宇文承朝眼角微跳,胖鱼等人却是赫然变色。
秦逍见胖鱼脸色突变,有些奇怪,暗想谭小姐自然也是门阀闺秀,与宇文家少公子定亲,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胖鱼性情稳重,怎会因为这样一句话脸上就变了颜色。
“是啊,恭喜大公子了。”一名纨绔公子笑道:“谭家是宇文郡豪门望族,听说谭小姐样貌出众,知书达理,倒也能配得上少公子。”
孟布居笑道:“我就说过,谭小姐终归是宇文家的媳妇。之前谭小姐和大公子的亲事虽然退了,但少公子也是宇文家的人,虽然嫁的不是大公子,但也是宇文家的媳妇了。”
秦逍闻言,也是一震,终于明白胖鱼等人为何会变色。
听孟布居的言辞,那谭小姐之前竟然与宇文承朝有过婚约,却不知何故这门亲事退了,如今那位谭小姐竟然与少公子定亲。
这对宇文承朝来说,当然是奇耻大辱。
莫说堂堂宇文家大公子,便是平民百姓,但凡有一丝骨气,任何男人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羞辱。
谁知道宇文承朝竟然露出一丝笑容,看着孟布居,问道:“表少爷可吃饱了?”扫视其他几人,还是问道:“你们吃饱了没有?”
宇文承朝这般问,有些莫名其妙,几人都是诧异,孟布居却笑道:“吃饱了,不过.....不过还没有喝好。”
“吃饱了就好。”宇文承朝扭着脖子,活动身体,向站在门边的宁志峰道:“疯子,把门关上,就守住门,谁要想出去,就给我踢回来。”向胖鱼等人道:“我今天火气大,正愁没地方出火气,表少爷心地好,吃饱了过来帮我,听好了,进来的这几位,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好好伺候,吃了多少,都给我从他肚子里打出来。”
他话声落后,赫然站起,二话不说,抬脚便踢在了孟布居的脑袋上。
胖鱼等人先是一怔,但二话不说,马上冲上去,赵毅和大鹏也憋了火气
,大公子既然有令,那就再无顾忌,大鹏抄起边上一只作为摆设的瓷罐,上前去,照着一名纨绔公子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秦逍本就对孟布居等人狂妄的态度很是厌恶,此时大公子等人出手,自己若是站在一边看,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刚才还吃了大公子的酒,若是置身事外,难免会让人说不合群。
眼前的场景,很是刺激,秦逍也兴奋起来,撸起袖子,冲上前去,也不管是谁,抓住一个,对着那家伙的脸孔就是一阵暴雨般的拳头。
宇文承朝手底下这几人,那都是训练出来的狠手,孟布居这群纨绔子弟,面对这几人,就像是一群绵羊,哀嚎不已,抱头鼠窜。
宇文承朝也不管其他人,只盯着孟布居,孟布居就像一条狗趴在地上,想找地方躲起来,宇文承朝跟在他边上,一脚一脚踢过去,丝毫不留情,几脚下去,孟布居已经是头破血流,从脑袋上流下来的鲜血遮挡住他眼睛,鬼嚎道:“我眼睛瞎了,看不见了,别打了.....!”
其他几人也是大叫求饶。
只是这几人不出手则已,既然出手,没有宇文承朝的吩咐,那是绝不会停手。
秦逍将那名纨绔子弟打得面目全非,几乎失去了知觉,他并无使用内力,知道要是内力上来,用不了几拳就能将这家伙打死,虽然如此,但二十多拳下去,这家伙已经是叫不出声音,秦逍担心真的将这家伙打死了,打伤了人是一回事,打死了人可就是另一回事,丢到一边,回头看到从桌案下有一只脚,兴奋之下,拽着那只脚,硬生生拖出来,就坐在那人背上,感觉用拳头打不打舒服,刚好边上一只空酒坛,伸手拿过来,照着那人后脑勺便砸了下去。
屋子里乱作一团,宁志峰背靠房门,宇文承朝吩咐他守着门,他不好上前,见秦逍等人打的不亦说乎,只觉得拳头发痒,有些着急,刚好一人想要冲出屋子,头破血流跑过来,宁志峰大喜,一脚踹过去,正踹在那人的腹间,那人“哎哟”一声,抱着肚子软倒在地,宁志峰上前揪住那人的衣领,提起拳头狠狠地打了几拳,冲着胖鱼等人叫道:“往这边赶,胖鱼,大鹏,这边,往这边赶。”
不过大家打得正带劲,自然没人理会宁志峰,反倒是有人想要冲过来跑出房子,硬是被拖回去,宁志峰无可奈何,只能抓住自己手里的那个人,翻来覆去打了个够。
胖鱼等人本就是出身寒门,对这些纨绔子弟内心深处就有反感,再加上这群人方才进来时,对他们毫不客气,而且讥嘲他们是奴才,肚子有火也不敢发作,既然大公子下令,那自然是毫不留情,正好借着孟布居这群人出出心中的火气。
包括秦逍在内,打人归打人,但都知道分寸,自然是要让这些家伙受受皮肉之苦,但出手不伤要害,便算是打得再狠,最多也就在床上躺些时日,不至于没了性命。
“砰!”
屋内鬼哭狼嚎之时,宁志峰身后的房门猛地被踢开,突如其来,便是宇文承朝也是一惊,俱都向门外瞧过去。
第九十章 一阵风
房门被踢开,众人瞧过去,只见数人簇拥着一名锦衣贵公子站在门外,那贵公子也就二十岁上下年纪,面如冠玉,十分俊俏。
瞧见屋内一片混乱,贵公子皱起眉头,胖鱼等人见到贵公子,都是停下手来。
宇文承朝只是看了一眼,也不理会,抬起一脚,将衣襟上都沾满鲜血的孟布居再次踢翻在地。
贵公子进了屋里,却是向宇文承朝拱手行礼道:“大哥!”
秦逍也停下手,听贵公子称呼宇文承朝为大哥,心下一凛,暗想难道这位就是长义候府的少公子。
看来这揽月阁还真是城中纨绔公子们心仪之地,最先来了个马公子,接着来了个表少爷,如今却连宇文少公子也出现,还真是宾朋满座。
“你来做什么?”宇文承朝看也不看一眼,十分冷淡。
“大哥,求你高抬贵手,饶了表兄。”少公子再次一礼:“我不知他为何招惹了大哥,但他今天在这里呆了很久,早就醉了,就算说的不对,那也是口不择言的醉话,你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宇文承朝没有继续打,过去拿了一只毛巾在手中,擦了擦手,道:“你可以带他走了,让孟舅爷在父亲那边告我一状,我等着受罚就是。”
少公子回头使了个眼色,身后几人迅速上前,将被打伤的几人搀扶出去,孟布居全身上下都沾了血,十分恐怖,到了门前,挣扎回头,拼力叫道:“宇文承朝,你.....你给我等着......!”
他还没说完,宇文承朝一脚踢在一只酒碗上,那酒碗呼呼向孟布居飞过去,孟布居吓了一跳,急忙缩头,酒碗堪堪从孟布居头顶飞过。
“还不快走。”少公子回头冷声道:“带去看大夫,以后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众人搀扶了孟布居等人下去,少公子这才向宇文承朝道:“大哥,表兄扰了你酒兴,我代他向你道歉。我让人马上重新备一桌。”
“不必了。”宇文承朝淡淡道:“也差不多了。”
“大哥放心,回去之后,我会向父亲说明白,这事儿是因表兄而起,与你无关。”少公子含笑道:“有些日子没瞧见大哥了,这一向可好?”
秦逍看在眼里,心想不管怎么说,这少公子在表面上倒是做得很好,彬彬有礼,并不是很惹人讨厌。
“还成。”宇文承朝在乱作一团的桌边坐下,问道:“父亲身体如何?”
少公子走过去,也在桌边坐下,道:“前几日略染上风寒,不过已经没什么大事。母亲一直在照顾,大哥不用担心。”看了看胖鱼几人,挥手道:“你们先下去,我有话和大哥说。”
胖鱼等人在少公子面前倒也不好失了礼数,俱都行了一礼,正要退下,宇文承朝已经淡淡道:“用不着,都留下。”看了少公子一眼,才道:“承陵,你有什么要说的,不用避讳他们,都是我的弟兄。”
“我一直羡慕大哥,身边有这些好兄弟。”少公子宇文承陵轻叹道:“我一直说,待人接物,我和大哥相去甚远,大哥能将他们当兄弟相待,相处融洽,有烦恼的时候可以和他们喝酒说话,我却没有一个真正的知心人,便是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只能自己忍着。”凝视着宇文承朝,缓缓道:“其实我更怀念小时候,那时候和大哥在一起,无论到哪里,都有大哥护着,便是第一次骑马,我不敢上去,是大哥在旁鼓励。”
宇文承朝沉默了一下,才道:“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都回不去。”
“大哥错了。”少公子摇头道:“我知道这些年你我之间有很多误会,大哥心里甚至对我有很大的不满。但兄弟就是兄弟,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只要你我愿意,我们还是好兄弟,还能回到以前。大哥带着我出去骑马狩猎,咱们一起喝酒吃肉。”
宇文承朝露出一丝笑容,道:“承陵,你愿意,可是有些人不愿意。你说的不错,你我是兄弟,即使有分歧,但终有一日会散去,我只希望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记着我们流着一样的血,千万不要刀锋相向。”
“刀锋相向?”少公子一怔:“大哥为何这样说?”
宇文承朝盯着少公子眼睛,犀利非常,并不移开。
秦逍看在眼里,心想虽然都是门阀子弟,可是龟城那位少公子甄煜江和眼前这两位相比,实在是相差太远。
“没有什么。”宇文承朝终于道:“你先去吧。”
宇文承陵犹豫了一下,才道:“大哥这一次出去狩猎,数日未归,有一件事情,你或许还不知道。”
“什么?”
“大哥出城当天,马场那边有急报传来。”少公子道:“头天晚上,马场被劫,马场那边死了好几个人,不过却也杀了他们两个,但被那帮人劫走了好几十匹骏马。”
此言一出,包括秦逍在内,都是微微变色。
“少公子,马场被劫了?”胖鱼立刻问道:“可知道是谁下的手?”
“一阵风丁子修。少公子道:“他们袭击马场的时候,留下两具尸首,从他们身上的物事判断,应该就是丁子修那伙人。”
宇文承朝皱眉道:“是他?”
“大哥应该记得他。”少公子道:“那年官府剿匪,摸清楚了一阵风的巢穴,大哥带人协助官府抓捕,那一役重挫了一阵风,虽然被丁子修逃脱,但他两个弟弟都是被大哥亲手斩杀。”
宇文承朝道:“自然记得,他对我恨之入骨。那年他带着寥寥数人逃脱,几年没有消息,想不到死灰复燃,如今又回来,竟然还敢袭击马场。”
“马场被劫,此事还没有对外张扬。”少公子道:“不过父亲已经和都护大人商议过,这伙人胆大包天,连官马都敢抢夺,必须要铲除。那几十匹马被夺走,他们又可以招揽人手,用不了多久便会为祸一方。”
“为何要告诉我这个?”宇文承朝问道。
少公子叹道:“大哥杀了他的兄弟,如果他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出来,苟且偷生倒也罢了。可是他这次竟然敢抢夺马场,卷土重来,那胆子可就不小。他与大哥有仇,我是担心他会找机会谋害大哥,所以在抓到丁子修之前,大哥要多多小心。”
“区区逆寇,不值一提。”宇文承朝淡淡道。
少公子道:“那是我多虑了。不过.....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是否查清楚?”
“正在调查。”少公子道:“都护府派人查找,父亲也派了人寻摸他们的下落,只要找到巢穴,这一次便要将他们杀个干净,永绝后患。”
宇文承朝点点头,也不多言,少公子见宇文承朝不再说话,犹豫一下,还是起身道:“大哥,那我先走了,你若有时间,过去看看父亲,父亲有两个多月没见
到你,心中想念。”
宇文承朝不冷不淡地答应一声,宇文承陵这才拱拱手,转身离开。
胖鱼等人等到少公子去的远了,这才凑近过来,宁志峰迅速关上门,凑到桌边,赵毅已经道:“大公子,一阵风......!”
还没说完,宇文承朝已经冷笑道:“他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大公子,马场遭劫,应该不会有假。”胖鱼道:“只要一查,就会一清二楚。”
宇文承朝道:“马场确实遭劫,这个不会有假,不过他说是一阵风所为,那就不一定了。”冷冷一笑:“还有,就算真的是一阵风那伙人所为,丁子修为何这样做,那也要斟酌斟酌。”
“事情很凑巧。”大鹏开口道:“大公子刚刚被袭击,发现图荪人的马匹都是出自马场的官马,这边就有消息,马场遭劫,而且是与大公子有深仇的丁子修所为,前后配合的真是默契。”
赵毅眼珠子转了转,也道:“如果给图荪人配上普通马匹,一旦被我们发现,根本追不上我们,所以他们只有配马场的官马。可是官马总有出处,于是盗寇劫马场,被一阵风抢走了几十匹马,这样一来,雇佣图荪人的幕后真凶就是丁子修了。刚好丁子修与大公子有深仇大恨,雇凶杀人,就很容易让人信服了。”
“就算以后真的抓住了丁子修,审问此事,丁子修否认,那也没人会相信,一个贼寇的话,谁会相信?”宁志峰冷笑道:“这手嫁祸于人的戏码,还真是漂亮。”
“罢了,不说这些。”宇文承朝忽然笑道:“王兄弟,刚才你出手倒是挺狠啊,不怕他们报复?”
几人立时都看向秦逍。
宇文承朝几人说话的时候,秦逍自知自己与宇文承朝的关系还没有到亲密无间的份上,并不插嘴,这时候听宇文承朝和自己说话,笑道:“有大公子护着,我谁也不怕。”
宇文承朝大笑起来,道:“不要被他们扫了兴,疯子,叫人过来收拾一下,再重新备席,咱们接着喝。”
等揽月坊的伙计进来收拾的时候,秦逍几人出了门,站在二楼栏杆处,居高临下看着楼下的大木圆台,见到西域舞姬依然在翩翩起舞,秦逍寻思进来这么久,应该已经换了两个舞姬,否则一直跳下来,岂不累死。
宁志峰似乎看穿秦逍心思,凑近低声道:“这里的西域舞姬,不但舞技了得,而且体力惊人,就算跳上一两个时辰,那也不在话下。王兄弟,一般的男人,那可是顶不住这等尤物,和她们待一晚上,第二天起不来的不是她们,而是男人。”
秦逍脸一红,羞赧道:“宁大哥别这么说,怪不好意思的。”眼睛看着西域舞姬如同水蛇般扭动的腰肢,心想宁志峰这话估计不假,谁要是和这样的尤物待一晚上,第二天起得来才见鬼。
宁志峰嘿嘿一笑,还要说什么,却听宇文承朝道:“疯子,你进来一下。”
宁志峰忙过去,跟着宇文承朝进了屋内,进去一瞬间,秦逍发现宇文承朝似有若无地瞥了自己一眼,那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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