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道歉要真诚
唐蓉道:“从唐人市分开后,我就和大先生那边失去了联络,又怎能接受大先生的吩咐?而且大先生身在何方,我也是不知道。”
“明白了。”秦逍道:“大先生没给你吩咐,但白掌柜的计划,却与你不谋而合,你也希望看到西陵门阀互生嫌隙甚至是决裂,所以和白掌柜联手伪造出了两封密函。”
唐蓉点头道:“就是这么回事。”
“白掌柜是宇文老侯爷的心腹,自然与甄家接触过,而且对甄华清的自己十分了解,由他亲手制作的密函,自然很难被人看出破绽。”秦逍不自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现在只想知道,白掌柜为什么这样做?他这样做,直接会导致西陵门阀之间决裂,虽然三大门阀面和心不和,但以当前的形势,合则利,不合则不利没,宇文老侯爷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绝不可能指使白掌柜这样做。”
唐蓉蹙眉道:“其实我也想不通白掌柜为何要如此。”
秦逍略一沉吟,忽道:“明白了。”
“怎么?你明白什么?”唐蓉忙问道。
秦逍却是淡淡一笑,伸了个懒腰,轻声道:“算了,天已经很晚了,你进来已经很久了,要是被人看见咱们两个独处一室,也不知道会说什么。”打了个哈欠:“蓉姐姐早点睡吧,回头咱们再说。”
他话说一半,却下了逐客令,唐蓉自是恼怒:“现在就说,快说,你想明白什么了?”
“你不怕有人说闲话?”秦逍看着唐蓉,似笑非笑。
唐蓉道:“咱们又没做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歪,有什么好怕的。”
“人言可畏啊。”秦逍叹道。
唐蓉更是气恼,低声道:“你要不说,今晚我便不走了。”
秦逍笑道:“你要和我一起睡?”
唐蓉又羞又恼,却见秦逍大马金刀坐着,两腿打开,拍了拍右腿:“你过来坐着,我和你好好说。”
“什么?”唐蓉一怔:“坐你腿上?你什么意思?”
“隔墙有耳,你坐近一些,声音便可以轻一些。”秦逍道:“你若不愿意,当我没说。”
唐蓉冷哼一声,起身来,转身要走,秦逍轻笑道:“蓉姐姐慢走,本来还想帮帮你们......!”
这后面一句话顿时让唐蓉停下脚步,回转身来,低声问道:“帮我们?”
“你既然要出去,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秦逍又打了个哈欠:“晚安!”
唐蓉盯着秦逍,忽然走过来,竟是真的在秦逍的腿上坐下,坐下那一刹那,脸颊一热,却还是故作镇定道:“我重的很,待会压断你的腿。”说这话也只是避免尴尬。
她其实知道秦逍最近的心思,知道自己利用过他,秦逍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改变,不似之前两人患难之时的亲昵。
她倒是有心缓和一下关系,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秦逍让她在腿上坐下,她虽然觉得有轻薄自己的意思,但想到自己秦逍几次三番帮了自己大忙,而且最近对自己有些疏远,此时正好是缓和关
系的时机。
她虽然颇为保守,却也不是拘泥不知变通之人,而且秦逍也不是没有碰过自己身体,第一天到白狼城的时候,都被这家伙几乎看光了身子,现在只是坐在他腿上,只要他不得寸进尺,唐蓉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秦逍知道唐蓉欺骗利用自己之后,倒真是一度对她生出一丝不快,现在知道唐蓉要对付的是甄家,那就等于瞬间和自己站在了同一立场,对唐蓉的感觉自然是好了起来。
之前唐蓉对自己太接近他总有些抵触,秦逍便故意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也是存了一丝调侃之心。
待得蓉姐姐软绵却又饱满的圆臀坐在自己腿上,那软绵绵的感觉让秦逍故意做出一副舒坦的表情,唐蓉看在眼里,更是羞恼,伸手过来要揪秦逍耳朵,秦逍这次却没有让她得手,抬手握住了她手腕,唐蓉咬着嘴唇,低声斥道:“放开!”
“你不想知道我发现什么了?”秦逍紧盯带着恼色的蓉姐姐,只觉得这美貌女人生气起来也是漂亮的很。
蓉姐姐只能道:“你说。”
“咱们得先说说另外一件事。”秦逍闻着蓉姐姐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低声道:“你必须先给我道歉。”
“道歉?”唐蓉一愣,但她冰雪聪明,知道秦逍是什么意思,却还是故意道:“道什么歉?我.....我为何要向你道歉?”
秦逍看着她眼睛,道:“你先前一直骗我,难道不是你的错?亏我一直为你出力,你却一直对我隐瞒,我心里一直都不舒服,你不道歉,以后我又怎敢继续帮你?”
唐蓉看秦逍一本正经神色,叹了口气,道:“是我不好,你大人不计.....不计女人过,不要和我计较。”
“那你以后还会不会骗我?”秦逍问道。
唐蓉道:“不骗了,我的身份都已经被你知道,还能有什么要骗你?先前也不是故意骗你,换做是你,难道会将自己不能说的身份轻易告诉别人?”
“好,只要你不骗我,咱们就好说。”秦逍笑道:“不过道歉可不是嘴上说说就好,总要有些诚意?”
唐蓉见他笑的不怀好意,心下有些不安,便要站起身,却感觉细腰已经被秦逍一只手臂抱住,扭动身子要挣脱,低声斥道:“放手,赶紧松开!”
“你可以叫喊啊。”秦逍并不松手,反倒是用力抱紧她腰肢,让她腴美的娇躯贴近了自己,贴近她耳畔低语道:“以前我听你话,处处以你为先,可是你有负于我的信任,以后我可不让着你,你最好听我的。这客栈里都是大公子的人,你要是叫出声让他们听见,咱们两个这种时候独处一室,你觉得他们会怎样想?一般人会觉得咱们两个偷偷私会,可是白掌柜和宇文承朝那样厉害的角色,可能会想到其他的事情。”
他在甲字监应付过三教九流的人物,固然知道如何说好听的话让对方舒坦,却也知道掐住对方最担心的事情,让对方心存忌惮。
“你无耻。”感觉秦逍一只手不但抱着自己的腰肢,那手指更是在自己腰间轻轻摩挲,面颊晕红,却还是低声道
:“你是觉得他们会怀疑咱们?”
“那可说不准。”秦逍笑道:“所以咱们好好说话,声音别太大。对了,蓉姐姐,你肩头的箭伤是不是痊愈了?要不你解下衣物,我帮你看看恢复的怎样?”
唐蓉立刻抓住他手,道:“你别胡来,用不着你关心。”瞥了秦逍一眼,道:“你.....你就这样说话,别乱动,你要是.....要是真的起了坏心思,我可由不得你胡来。”
秦逍呵呵一笑,问道:“那你想怎么真诚表示歉意?”
“回到西陵,我.....我给你银子就是。”唐蓉说话没了底气。
果然,秦逍不屑一顾:“银子?蓉姐姐,你可真能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上现在就是不缺银子,你要是有需要,随时开口,十万八万的我还能拿出来,以后可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
“你这小混蛋,到底想怎样?”唐蓉色厉内荏:“你的手.....能不能别乱动.....!”
秦逍轻笑道:“我想怎样?你是说我想怎样就怎样?”
“当然不是。”唐蓉立刻道:“不过.....只要条件不是太苛刻,我尽量答应。”
秦逍看着她粉润的朱唇,低声道:“上次在乞伏善的地下密室,我亲你嘴,感觉甜甜的,还没亲够,要不.....你再让我尝尝味道?”
“不行!”唐蓉狠狠瞪了秦逍一眼,微怒道:“上次你胡来,我都没找你算账,你.....你还想得寸进尺?绝不可以。”
秦逍叹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你和白掌柜想让西陵门阀决裂,我本来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让此事绝无回旋余地,既然你没有诚意,我.....我就不自作多情了。”
唐蓉看着秦逍眼睛,苦笑道:“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年纪轻轻,却一肚子坏水,亏了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原来.....原来你是个......!”咬住嘴唇,后面的话却没说出来。
“原来是个什么?”秦逍低声道:“快说。”
“原来你就是个流氓无赖。”唐蓉恨恨道:“早知道我今晚就不该进到你屋里。”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就不说后悔话。”秦逍一只手在蓉姐姐腰间摩挲,虽然隔着衣物,不可能接触到肌肤,但在大美人腰间抚动,却已经让秦逍心理上大为满足。
秦逍知道越是像唐蓉这样成熟稳重的女人,做事就越是有顾忌。
自己抓住了她身份把柄,她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会考虑一下得失后果,而这恰恰是蓉姐姐最大的软肋,秦逍在甲字监只要抓住牢爷儿们的软肋,定能收拾得他们服服帖帖。
“就一下。”唐蓉想了一下,终是红着脸低声道:“也是.....也是最后一次,否则.....我决不答应!”
秦逍心下好笑,知道唐蓉这两句话无非是矜持使然,微抬头,看着唐蓉那粉润的嘴唇,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意思却是清晰无比,那是要让蓉姐姐自己凑上来。
第二二六章 无法掌握
唐蓉自然明白秦逍意思,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混蛋!”
秦逍并不在意,似笑非笑看着唐蓉。
唐蓉犹豫一下,又不自禁向房门那里瞧了一眼。
她心下却是想着,秦逍虽然年纪不大,但机灵聪慧,如果在这件事情上真的能助一臂之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不过她与秦逍年纪相差不小,又明知道这小混蛋是要借机占自己便宜,自然还是有些羞恼。
但上次已经被这小混蛋轻薄了一番,却也不觉得亲他一下是无法接受的事情,想了一下,这才瞪着秦逍低声道:“你闭上眼睛,我没让你睁开,你不许睁开。”
秦逍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唐蓉见他双目闭上不看自己,羞恼紧张之心顿时减轻不少,脸颊发烫,只觉得这情景实在有些荒唐。
她咬了一下嘴唇,一狠心,凑上前去,想着蜻蜓点水碰一下,四唇相接,还没分开,秦逍一只手已经搂住她脖子,唐蓉吃了一惊,发出“唔唔”声想要躲开,但哪里能够,一只手在秦逍胸口捶打。
秦逍心下好笑,不过蓉姐姐的朱唇香软可口,想到这大美人平时端庄严肃样子,此刻却被自己轻薄,反倒觉得异常刺激。
两人身体相贴,蓉姐姐饱满胸脯挤在自己胸口,已经能够清晰感受到轮廓的丰硕,秦逍想到上次在地下密室就没敢动手,这时候胆大包天,揽住她腰肢的手忽地移动过来。
唐蓉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得自己胸脯一紧,已经被一手抓住大半,那只手竟然胆大妄为地狠狠捏了捏,蓉姐姐这一下真是吃惊不小,拼足了全身力气,两手猛地在秦逍胸口狠狠一推,整个人已经躲开去,气息急促,酥胸起伏,恨恨盯着秦逍,低声斥道:“你.....你无耻,你就是个.....就是个大流氓大混蛋......!”脸颊此刻却是嫣红如粉。
秦逍抬起手,看着自己方才用力一抓的手掌,然后瞅了瞅蓉姐姐起伏的胸脯,竟是感叹道:“原来.....原来这么大,一只手连一半也没能抓住,真是无法掌握。”这一次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蓉姐姐的丰硕和弹性,虽然比起小师姑沐夜姬傲人的尺寸还略逊一些,但却也是壮观傲人。
“无耻!”唐蓉又气又急,拿起桌上的茶杯,将杯中水向洒过来。
秦逍早有准备,闪身躲过,唐蓉见他躲避,更是恼怒,瞅见秦逍放在桌上的血魔刀,伸手拔出刀来,怒道:“看你躲到哪里去,你这个混蛋。”握刀向秦逍冲过来。
秦逍见她连刀都拔出来,知道她是真的恼火,轻声叫道:“你.....你是要谋杀亲夫吗?”往角落跑过去。
“谋杀你个大头鬼。”唐蓉见他不但在手上占便宜,现在竟然嘴里也占便宜,分明没有丝毫的歉意,握刀追来:“你让我砍一刀就算了。”
秦逍道:“不该碰的地方我都碰了,你不嫁给我,以后还能嫁给谁?你.....你放
下刀。”
唐蓉自然是没练过刀法,拿刀也无法是心里忿忿不平,要吓唬秦逍,见他躲闪,挥刀砍过来,秦逍身法灵活无比,一个闪身,已经绕到她身后,从她后面抱住她腰肢,低声道:“你再动手,我可要喊人了。”
唐蓉道:“你喊,让所有人都过来瞧瞧,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被秦逍抱着腰肢,一时挣脱不开,又气又急,忽地眼圈一红,将手中刀丢到地上,眼泪已经流下来,低声道:“你是觉得抓住我把柄,以为可以随意欺负我,原来......原来你不是好人,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个英雄少年.....!”
秦逍见她如此,反倒不好得寸进尺,松开手,唐蓉却是一扭腰肢,走过去在椅子坐下,低声抽泣。
秦逍也不知道她是真是假,蓉姐姐的演技本来就不错,见她珠泪滚落,只能凑过去,轻声道:“真的生气了?”
唐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是生气了,你......你说话不算,我自然生你气!”
“好啦,别生气了。”秦逍轻声道,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子,递给了唐蓉,唐蓉瞧了一眼,知道里面正是压制寒疾的血丸,只听秦逍道:“这个你先收起来,里面还有十来颗药丸,撑上两三个月应该问题不大。”
唐蓉自然知道这血丸对自己到底有多重要。
大先生的人还没有联络上自己,没有解药,自己的寒疾随时都可能发作,寒疾发作时固然很痛苦,但最要紧的是如果在白掌柜面前发作,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十多年的心血便付诸东流。
这一瓶药丸能支撑两三个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时候大先生应该已经派人找到自己。
只要将最危险的时候撑过去,自然转危为安。
这一瓶药丸,那真是救命之物。
“你......你都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唐蓉并没有立刻去接。
秦逍拿起她一只玉手,将瓶子塞进她手中,轻叹道:“你不用管我,只要你安然无恙就好,谁让你是我媳妇,我总不能看着你有事不管。”
“谁.....谁是你媳妇?”唐蓉脸一红:“不许胡说。”
秦逍凑近她耳边,低声道:“那里我都摸到了,你不是我媳妇还是谁的媳妇?”
唐蓉更是羞臊,扬手要打,秦逍却是握住她手,轻声道:“好姐姐,你放心,这事儿我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咱们一起想法子,将甄家置于死地,你说好不好?”
唐蓉一怔,蹙眉道:“你为何要将甄家置于死地?”
“实不相瞒,甄家在西陵为非作歹,害了许多人。”秦逍叹道:“甄郡百姓深受其苦,我这人虽然不是好人,但嫉恶如仇,甄家那群狗贼,定要将他们铲除,否则甄郡百姓永无安生之日。”
唐蓉道:“我也听说甄家作恶多端,不过咱们可没实力除掉甄家。”
“那两份信便是契机了。”秦逍轻
声道:“上次大公子看了那两份信,已经有杀心,回到西陵,他必然会将这两封信交给宇文老侯爷,你说宇文老侯爷看过信之后,会有什么想法?”
唐蓉将瓶子收好,才问道:“你说会有什么反应?”
“宇文老侯爷首先会怀疑两份信函的真实性。”秦逍道:“虽然两封信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老侯爷未必会轻易相信。”
“虽然不一定会确信,但也一定会对甄家心生芥蒂。”唐蓉道:“只要他们之间因为这两信函生出裂痕,迟早会决裂。”
秦逍笑道:“两封信就是火苗,要让这把火烧起来,就要推波助澜,在火上浇油。”摸着下巴,冷笑道:“这既然是白掌柜一手策划,那么他回到西陵后,一定会在老侯爷边上推波助澜,老侯爷那边,交给白掌柜就行,大公子这边,只要有机会,我也会劝他对甄家下狠手。”
唐蓉轻声道:“如果西陵门阀真的兵戎相见,实力就会大大削弱,甚至朝廷也就有了借口干涉西陵之事。”
“我现在倒是很好奇白掌柜的身份。”秦逍低声道:“蓉姐姐,你在白掌柜身边卧底,自然不是宇文家的人,可是.....白掌柜或许比你藏的还要深,他虽然是宇文老侯爷的心腹,但真实身份恐怕也不是宇文家的人了。”摸着嘴角,微皱眉头:“他伪造信函,却让你将信函带进乞伏善府里,故意制造出是从府中搜找的密函,难道他不担心你会怀疑他的身份?”
唐蓉道:“义父视我为心腹,此事也只有我和他知道,也许他知道无论怎样,我都会帮着他。”
“蓉姐姐,他自己是宇文老侯爷的心腹,却很有可能也是卧底在宇文家。”秦逍叹道:“他自己有过这经历,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早就知道你其实也是他身边的卧底,只是佯作不知?”
唐蓉花容微微变色:“你是说,义父.....知道我在他身边卧底?”
“我不敢肯定。”秦逍道:“但他伪造密函,却敢让你知道,而且内容你也一清二楚,知道那两份信是为了让西陵门阀决裂,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的目的和他的目的相同,因为你二人有着相同的目的,所以在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成为他的得力助手,也正因为这一点,他虽然明知你是他身边的耳目,却还是装作不知道?”轻叹一声,道:“能够被宇文家安排坐镇兀陀,这位白掌柜可不是一般人,你跟了他十几年,难道就确信自己在他身边从来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唐蓉蹙起秀眉,一时没有作声。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秦逍道:“不管他是否已经察觉你的身份,至少目前你们在做同一件事情,目的相同,所以暂时他不会对你不利。而且.....你们的计划现在已经有我参与,反正你做了我媳妇,我当然会全力帮你,保证这次计划不但顺利施行,而且还会保证你安然无恙。”冲着唐蓉轻轻一笑,低声道:“来,叫我一声好相公,我会更积极!”
第二二七章 追兵
次日一早,天还没大亮,宇文承朝便带着队伍出发。
比起来时的人数,却是少了一些。
白虎营的十名兵士,折损了一半,隆和贸易行的护卫亦是所剩无几。
宇文承朝带人去诛杀乞伏善的时候,耿绍是留在西风堡照应商队,倒也是尽忠职守。
宇文承朝知道兀陀之地不宜久留,越早进入昆仑关,就越是安全,如果撇下商队,带着自己的心腹直接回程,那自然是速度极快,但如此一来,以后难免落个恶名。
宇文承朝对自己的名声倒是十分在意,虽然明知道带着商队速度走不快,甚至会是拖累,却也不好将商队丢下。
哈尼孜离开,自然也没人多问,倒是另外两名少女被带来兀陀,本是要送给白狼王,但情势缘故,也只能带回去。
队伍向东而行,一路上根本不耽搁,便是吃饭也是边走边吃。
白掌柜和唐蓉依然是乘坐马车,秦逍等人则是骑马。
到黄昏时分,马不停蹄,倒也走出了一百多里地,胖鱼催马到宇文承朝身边,道:“大公子,赶了一条的路,许多人气力跟不上,天色也快黑了,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秦逍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西下,回头看商队众人,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没停脚,脚夫们已经是疲惫不堪,便是胯下坐骑也有疲累之态,正准备吩咐队伍略作歇息,忽听秦逍道:“大公子,你听,西边好像有马蹄声?”
宇文承朝回头向西望去,那马蹄声虽然不大,却还是隐隐能够听见,只听那马蹄声,人数着实不少。
宇文承朝脸色一沉,四下里看了看,瞧见不远处有一座土山,颇有些陡峭,指着土山大声道:“不要管车辆,所有人立刻上山,快!”
胖鱼等人也知道事情不妙,大声呼和,催促队伍往土山去。
宇文承朝心里很清楚,如果是兀陀骑兵追赶过来,那么这支商队就宛若羊群,对方的骑兵轻而易举就能解决,唯一的办法,就是暂时跑到土山上去,那土山虽然不算多高,但十分陡峭,兀陀骑兵自然无法骑马冲上去。
所有人立时往土山上冲过去,秦逍则是催着马车加快跑,到了土山边,掀开马车帘子,道:“掌柜的,我背你上山。”在唐蓉的帮助下,背起了白掌柜,又向唐蓉道:“蓉姐姐,跟着我。”
这时候西边的马蹄声已是越发清晰起来,轰隆隆如同雷鸣般,秦逍已经背着白掌柜到了土山半山腰,向西边望去,地平线上,已经出现浓浓的黑点,心下骇然,瞧那阵势,少说也有上百人之多。
商队虽然也有近百人,但能战之人屈指可数,如果不是往土山来躲避,只待那群骑兵追上来,商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队伍的人们惊慌不已,争先恐后爬到土山上,有人太过召集,脚下踩空,滚落下去,伤势极重,同伴只能背起上山。
车子和马匹都无法带上山,唯有黑霸王跟在秦逍身后,踩在乱世中往山上去。
“都快些。”宇文承朝大声道:“上山之后,准备石头,敌人攻山的时
候,用石头砸死他们。”
他临危不乱,十分镇定,晓得这种时候,自己要保持绝对的镇定,兀陀骑兵自后方追来,手底下这些人都已经惊慌失措,若是自己还要表现出慌之态,手下众人更会崩溃。
秦逍回头见唐蓉爬得艰难,道:“他们一时还没过来,蓉姐姐别急。”看着唐蓉的目光带着关切之色,唐蓉看着秦逍眼睛,心下一暖,点点头,道:“逍弟,你先带义父上山,不用管我,我自己能成。”
宇文承朝第一个登上土山,向西边眺望过去,脸色冷峻。
“大公子,没想到真的有人追上来。”胖鱼爬上山头,也是神色凝重:“看来可敦那边并没有能够控制局面。”
宇文承朝微微颔首,道:“在汗王宫里,薛祁路让我们走的越快越好,我便猜到很可能会发生变故。如果可敦的人能够完全控制住局面,也就不会在意我们走的是快是慢,正因为他们自己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才会有那句话。”
“这样事态就麻烦了。”胖鱼脸色难看。
“白狼王死的时候最是要命。”宇文承朝苦笑道:“他杀了乞伏善,却没有立刻下手铲除乞伏善的党羽,虽然是为了不至于发生太大的动荡,可也正因如此,让在他死后,乞伏善的余党还是拥有反扑的力量。乞伏善能够刺杀白狼王,而且能够迅速掌控局面,这必然是因为白狼部有他不少的党羽,这些人现在恐怕都已经浮出水面了。”
马蹄声声,夕阳西下,这时候甚至可以看到兀陀骑兵的战旗。
大部分人都已经上了山头,胖鱼也不敢耽搁,和大鹏等人分派壮丁守卫山头一圈,在兀陀骑兵靠近过来之前,囤积石头在山头,到时候也可以凭借石头阻挡敌人,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秦逍背着白掌柜上了山头,小心翼翼让白掌柜坐下,宇文承朝过来蹲在白掌柜身边,道:“掌柜的,是兀陀骑兵杀过来了。”
“他们既然杀过来,就不会善罢甘休。”白掌柜叹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白狼城那边,一定是有人对白狼王的死提出异议,甚至会有人觉得是咱们谋害了汗王。他们此来,要么是将咱们带回去重新审讯,要么.....!”淡淡一笑,后面的话并没有说下去。
但秦逍等人自然都明白白掌柜的意思。
如果是乞伏善的余党派来追兵,他们的意图自然就是要制造血案,导致白狼部和大唐的彻底敌对,如此可敦想要继续与大唐保持和睦的策略就会收到沉重的打击。
杀死几个普通的唐人,那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如果杀死大唐侯爵之子,那就直接关系到国家的尊严,大唐为了帝国的颜面,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大唐以武立国,立国二百多年来,尚武精神始终未退。
鼎盛时期,万国来朝。
兀陀八部刚刚迁徙到昆仑关外时,实力孱弱,想要朝拜大唐天子而不可得,只能每年派人向西陵都护府的都护参拜。
虽说如今大唐的国力已经早不能与鼎盛时期相比,但帝国的威严犹在,任何对大唐不敬的行为,大唐都不能置若罔闻,
必须做出有力的回应。
健马奔腾,马刀在空中挥舞,兀陀骑兵大声呼喝,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中,已经冲到丢下的货车马匹边上,绕着转了一圈,随即如同浪涛一般席卷到了土山山脚下。
田窦二位掌柜脸色发白。
他们与兀陀贸易多年,因为每次出行都有足够的护卫保护,所以这么多年来,还真没有遇到太大的凶险。
可是此番出关,先是被荒西死翼袭击,差点没了性命,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谁知道回程的时候,又被兀陀铁骑追上来,两人只觉得世间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此。
秦逍居高临下看得清楚,这支兀陀骑兵,至少也有两百多人,一个个皮甲在身,不过与狼卫的装扮还略有些区别,心知这队骑兵应该不是狼卫。
兀陀骑兵在山下停了下来,却没有下马,当先一人催马缓行,往前走了一小段,这才抬头,向土山上叫道:“宇文大公子何在?”
他中气十足,声音响亮,土山并不高,所以山上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宇文承朝上前,抬脚踩在一块石头上,冲着上下道:“原来是叶赫叶护,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那山下说话的,却正是白狼部四大叶护之一的叶赫居。
“大公子走得太急,出城的时候,都没能相送,实在是抱歉。”叶赫居笑道:“大公子这是要回西陵吗?”
宇文承朝道:“不错,家中有事,自然要趁早赶回去。”抬手用马鞭指着叶赫居后面的兀陀骑兵,大声道:“叶护大人,你带着一群兀陀勇士追上来,不知意欲何为?”
“大公子千万别误会。”叶赫居笑道:“我是受了可敦之令,请大公子回头,跟我一起去白狼城。”
“白狼城?”宇文承朝道:“那天晚上,叶护大人在场,应该听到了,我向可敦请求尽快赶回西陵,可敦已经答应,出城之时,也顺利放行,却不知可敦为何又要让我返回?”
叶赫居道:“汗王与贵国素来交好,如今遇害,葬礼之上,可敦希望大公子在场。大公子出席汗王的葬礼,更能让所有人知道你我两国情意深重。”
“参加汗王的葬礼?”
“不错,你们离开之后,可敦突然想起来,所以拍我前来相请。”叶赫居笑道:“大公子,汗王与你关系很好,你总不会拒绝可敦的一番美意吗?”
宁志峰忍不住大声道:“叶赫居,你少在这里放屁,如果可敦要让我们大公子参加葬礼,就不会让我们离开,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可敦派你来的?就凭你一张嘴?”
叶赫居叹道:“大公子,你手下的人就这样没规矩?咱们说话,什么时候轮到手底下的人放肆?”
宇文承朝笑道:“叶护大人不要怪罪,我这位兄弟性情耿直,有什么说什么。他说的也没有错,你说是可敦派你来,可是我却有些不相信。”再次指着那群骑兵道:“你带来的骑兵,并非狼卫,莫不是叶护大人自己的亲兵?你带着自己的骑兵追上我们,却说是可敦所派,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第二二八章 攻山
叶赫居却是取出一张羊皮卷,高举起来:“这里有可敦的命令,大公子要不要看一看?”
宇文承朝却大笑起来,道:“叶护,你若是拿不出命令,我还觉得有几分可能,你拿了出来,我更是不信了。”
“宇文承朝,你好大的胆子。”叶赫居脸色沉下来,冷声道:“难道你要违抗可敦之令?”
“我是大唐的臣子,倒也不用尊奉可敦之令。”宇文承朝也冷下脸来:“即使真的要尊奉可敦之令,也该是有其他人来传令,唯独你叶赫叶护,我是信不过的。”
叶赫居将手中羊皮卷丢开,冷笑道:“既然如此,不妨实话对你说。汗王死的太过蹊跷,虽然将西夜人拘押下狱,但你们也是大有嫌疑。此事需要由天可汗亲自裁决,即使是可敦,也不能将你们释放。如果你们真的清白,大可以和我们回去,天可汗会派人过来调查汗王被谋害的真相,如果最终查明事实真相,凶手不是你们,我们自当恭送你们返回唐国。”
宇文承朝道:“我们若不回去,又当如何?”
“那可由不得你们。”叶赫居大声道:“宇文公子,你当知我兀陀勇士的强悍,以你现在的实力,觉得是我们对手?”
宇文承朝叹道:“叶赫居,汗王在世,与我大唐友好往来,可敦亲口允诺我们可以离开。如今你带兵追来,不但是有违汗王本心,也是违背了可敦的意思,看来你是要谋反了。”
叶赫居一怔,脸色变得恼怒起来,怒道:“西夜没有胆量谋害汗王,你们在宫中花言巧语,我却是早就看穿,只是不愿意当着可敦的面揭穿。你们杀了汗王,还想安然返回唐国,真是痴心妄想。我若是放过了你们,那才是对汗王不忠。”拔出弯刀来,刀锋指向山头的宇文承朝,厉声道:“宇文承朝,你们若是束手就擒,还有活命机会,若是负隅顽抗,可莫怪我兀陀勇士弯刀无情!”
兀陀骑兵们挥舞马刀,口中俱都呼喝起来,一时间气势惊人,山头上不少人看着剽悍的兀陀骑兵就在山脚,如狼似虎,更是心惊胆战。
大家也都清楚,兀陀人不但人多势众,而且俱都是骁勇善战的精兵,虽然暂时借助地利躲避锋芒,但如果兀陀人真的发起进攻,仅凭这小小的土山,也根本撑不了多久。
兀陀人残暴无情,当年兀陀之乱,西陵无数百姓死在兀陀人的马刀之下,这帮人要是冲上上来,也绝对不可能手下留情。
宇文承朝握紧手中大刀,沉声道:“都听好了,兀陀人豺狼之心,被他们杀上来,大家必死无疑。束手待毙,还不如拼死一搏。”
其实山头大部分人都没有兵器,但听到宇文承朝这样一说,虽然许多人心中恐惧,却也觉得与其坐以待毙,还真不如和这帮兀陀人拼死一搏。
能够长途跋涉前来兀陀,即使是普通的脚夫,那体质也是不错,此刻占据着山头的有利位置,而且也囤积了石块,兀陀兵真要杀上来,也不是毫无抵抗之力。
叶赫居听
得宇文承朝叫声,脸色更是难看,冷笑一声,策马回转,做了两下手势,兀陀骑兵收起马刀,取下了背上的长弓,弯弓搭箭,对准了山头上的众人。
秦逍看到兀陀人取箭,立时叫道:“大家小心了,他们要射箭,赶紧找地方掩护。”自己却是拿刀护在唐蓉和白掌柜身边。
“嗖嗖嗖!”
叶赫居一挥手,上百支箭矢已经爆射而来,如同蝗虫席卷。
数声惨叫响起,山头已经有数人中箭倒地。
土山并不是很高,虽然有部分箭矢没到山头就落下去,但大部分的箭矢还是射上山头,有兵器的挥刀打开箭矢,没有兵器在手的就只能找地方躲避,有几支箭射到秦逍这边,秦逍回到轻而易举地将之打开。
数轮箭矢过后,却已经有七八人被射杀,另有十余人中箭受伤。
窦掌柜肩头中了一箭,虽然只是轻伤,却是惨叫不止。
叶赫居含笑抚须,抬手示意众骑停止射箭,冲着山头叫道:“大公子,你也看到了,你们的人不堪一击,若是还不束手就擒,这小小土山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秦逍探头向山下看了一眼,皱起眉头。
无论是攻打鸡公峡还是上次被荒西死翼袭击,秦逍和宇文承朝都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反手一击,擒贼擒王,那才扭转了局面。
但今日的局面和前两次完全不同。
此刻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擒拿叶赫居,想要从山上冲下去拿住叶赫居,只要一露头,面对兀陀人密集的箭矢,瞬间就要变成筛子。
“叶赫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动手?”秦逍眼珠子一转,忽地大声叫道:“你是不是想碎尸万段?”
叶赫居皱起眉头,他倒已经听出是秦逍的声音,抬头望着山头,却见秦逍已经举起手中的那把血魔刀,虽然夕阳已经落山,但血魔刀依然泛着红光,听得秦逍声音继续道:“这是大火神的血魔刀,你们都看瞎了眼,装作看不见?叶赫居,你要是伤了我一根毫毛,可知道后果?”
唐蓉见他故技重施,心下好笑,但又想到这少年郎曾以这把刀骗过了乞伏善,如今却不知能否以这把刀转危为安。
秦逍也是想不出其他法子,硬着头皮一试,心里其实也没有做太大指望。
只是那群兀陀骑兵听得“大火神”三字,都是微微变色,瞧见那红色的血魔刀在山头举起,一时间面面相觑。
叶赫居冷笑道:“王逍,你还要装神弄鬼?你分明是假冒,我们可不上当。”
“是不是假冒,你自己心里有数。”秦逍硬着头皮道:“我若非大火神弟子,又怎能得到这把刀?叶赫居,你.....你带兵谋害我,师尊知道,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其实叶赫居始终无法确定秦逍这小火神的身份是真是假。
他虽然怀疑这家伙九成是假冒,但只要有一成可能是大火神的弟子,他还真不敢伤了秦逍,微一沉
吟,终于道:“王逍,你若真是大火神的弟子,将宇文承朝擒拿下山,我们绝不敢怠慢你。”
“你放什么狗屁?”秦逍骂道:“大公子是我朋友,我怎会对他动手?”
“大火神是我兀陀的神明。”叶赫居大声道:“他护佑汗国,汗国的敌人,自然也是大火神的敌人,你如果自认还是大火神的弟子,就该与我们同仇敌忾。你若是帮助唐国人,那就是与大火神为敌,那时候大火神是怪责你还是怪责我,尚未可知。”
秦逍心想这家伙口才倒是不差,叶赫居显然不想再给秦逍机会,一挥手,却见到兀陀骑兵催动战马,左右分开,人字形般左右包抄,只是片刻间,已经将小山团团围住。
随即听到低沉的牛角号声响起来,兀陀骑兵都已经翻身下马,收弓拔刀,已经从四面开始向土山扑过来。
“胖鱼、大鹏、疯子,你们各守一面。”宇文承朝道:“兀陀人要杀上来了,大伙儿奋力一搏。”
众人迅速散开,守住四面。
秦逍向唐蓉道:“姐姐照顾掌柜。”握刀跟在宇文承朝边上,宇文承朝看了秦逍一眼,笑道:“好兄弟,自打认识我,每次搏杀,你都在我身边,今次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事到如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秦逍笑道:“不过死在叶赫居这种人手里,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宇文承朝居高临下望着山下的叶赫居,兀陀兵虽然开始攻山,但是叶赫居却远远看着,并没有上来,在他身边,兀自有十多名骑兵簇拥着。
正面过来的兀陀兵已经到了山脚,开始向上攀爬,有人抱起石头便要砸下去,宇文承朝抬手阻住:“不用急,等他们快上来对准了砸下去。”话声刚落,忽听得远处又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从西边又有一队兵马正如风般向这边席卷过来,黑压压一片,竟是比叶赫居带来的兵马还要多,心下骇然,秦逍却也是看得明白,一颗心沉到谷底。
叶赫居带来的兵马已经不少,已经让商队陷入绝境,此时从西边又有兀陀骑兵出现,两只兵马加在一起,商队绝无幸免可能。
本来要攀爬上山的兀陀兵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顿时都停了下来,纷纷向西边望了过去。
“白狼!”秦逍目力惊人,瞧见那支队伍渐渐靠近,一面大旗在空中迎风飘扬,旗子上是一匹白色巨狼,看得颇为清晰。
叶赫居皱起眉头,那队骑兵速度极快,片刻之间,已经到了山下,秦逍见到这支骑兵的装束,向宇文承朝道:“大公子,是狼卫!”
宇文承朝自然也看出来,点点头,盯着那面大旗。
旗帜下面,一名身披黑甲的兀陀将领抬起手,后面数百骑迅速勒马停下,黑甲将催马到得叶赫居面前,拉住马缰绳,沉声道:“叶护大人,可敦有令,让属下护送宇文大公子返回西陵,途中但有阻拦,杀无赦!”
第二二九章 永远的敌人
叶赫居冷冷看着黑甲将,淡淡道:“可有可敦的手令?”
黑甲将也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份羊皮卷丢给了叶赫居,他虽然称呼叶赫居为大人,但却没有丝毫低人一等的感觉。
叶赫居接过羊皮卷,打开来扫了两眼,这才道:“贴木合,你可知道宇文承朝涉嫌谋害汗王?”
“可敦有令,由属下带领狼卫护送他们到昆仑关。”黑甲将道:“叶护大人应该看的很明白,手令上写得很清楚,护送途中,无论是谁阻拦,都可斩杀。”
叶赫居冷哼道:“如果我要阻止他们返回西陵,你也要与我动手?”
“所有人的意思,便是包括叶护大人在内。”黑甲将贴木合面无表情道。
叶赫居怪笑一声:“贴木合,都说你们一家三代都是忠心耿耿,统领狼卫护卫汗王,如今明知道这些人是谋害汗王的真凶,你竟然要放他们离开,汗王在天有灵,对你一定很失望。”
贴木合向山上看了一眼,道:“叶护大人,可敦还有吩咐,如果属下见到你,请你离开返回白狼城,可敦有事与你商量,话我已经带到了。”
“贴木合,如果我说抓捕宇文承朝去见天可汗,你是否也要阻拦?”叶赫居盯着贴木合眼睛:“汗王被害,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真凶逃离,必须将他们抓去见到天可汗,由天可汗裁决,你若是阻拦,休怪我无情。”
贴木合并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叶赫居。
叶赫居显然知道贴木合性情,对方不说话,自然是坚持己见,叹了口气,道:“贴木合,难道你就不想为你兄弟报仇?”
贴木合眼角终于跳动。
叶赫居察言观色,故意叹道:“先代可汗十六年前统帅八部勇士杀入关内,所向披靡,你的兄长是可汗身边的贴身勇士,唐军在雪夜袭击可汗大帐,你的兄长为了保护可汗,年纪轻轻死在了阴险狡诈的唐人刀下。”摇头道:“如果他还活着,必定是我兀陀了一等一的勇士,哎......,贴木合,你有仇不报,如何向你的先祖交代?”
贴木合道:“兄长的仇怨,我自然不会忘记。”
“那就好。”叶赫居脸上显出欢喜之色,指着山上道:“那里都是唐人,都是你的仇敌。今日咱们一起杀上去,活捉了宇文承朝,然后将他带去见天可汗,天可汗必然欢喜。”
“你一直都听从天可汗的命令?”贴木合盯着叶赫居眼睛,催马缓缓靠近叶赫居身边,目光如刀,盯着叶赫居低声道:“乞伏善的事情,你也有参与其中?”
叶赫居脸色微变,立刻道:“自然没有。”
“那你知道他的目的,却故意装作不知。”贴木合道:“明知汗王遭受危险,你却视而不见?”
此刻许多爬到山腰的兀陀兵早就停了下来,也没继续往上爬,更没有退下来,只是等着叶赫居这边发号施令,是否要继续攻上去。
山头的宇文承朝居高临
下,自然也看到贴木合与叶赫居在说着什么,至于内容,却是听不清楚。
“大公子,那穿黑甲的刚才说要护送咱们返回西陵。”田掌柜这时候也靠近到宇文承朝身边,小心翼翼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是不是骗我们?”
宇文承朝也不回话,只是盯着那黑甲将。
忽见到叶赫居抬起手臂,手中的马刀已经搭在黑甲将的脖子上,田掌柜变了颜色,却见到那黑甲将带来的狼卫立时便有不少人冲上前去,黑甲将却是抬起手,狼卫便不敢上前。
“大公子,看来白狼部真的要出大事了。”秦逍看了宇文承朝一眼:“他们自己人刀锋相对,利益不同,可敦只怕控制不住局面了。”
宇文承朝抬头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天幕,道:“白狼王死的太突然,没有安排好后面的事情,看来可敦真的无力掌控白狼部。一旦可敦的势力被打压下去,纳律生哥对白狼部的影响就会迅速增强,两年之内,最迟三年,西陵必有刀兵之祸。”
田掌柜眼角抽动,心里已经发虚,口中却还是道:“他们真要打到西陵,关内的唐军必然会出兵救援,那也不怕他们。”
宇文承朝并无说话,不置可否。
他心里却很清楚,十六年前那一战,兀陀人虽然最终撤军,却并非因为实力不济而撤军,不过是被黑羽将军生擒可汗,迫不得已才撤出昆仑关。
那一战西陵生灵涂炭,镇守西陵的西域都护军也是损失惨重,而兀陀人非但没有遭受重创,反倒是从西陵劫掠了大量的财物,兵马损失也并不大。
十六年来,兀陀人虽然再无染指西陵,却向西扩张,威逼利诱西域诸国臣服在兀陀人的脚下。今时今日兀陀汗国的实力,比之当年有增无减。
但帝国自圣人登基后,先是帝国以南疆慕容为首的地方势力反对圣人登基为帝,帝国为了平乱,损耗沉重,此后又经兀陀之乱,还有北方图荪人大举南下,虽然最终击退各路敌军,但元气大伤,甚至连一直在帝国掌控之下的西陵走廊也只剩下了名义上的统治权。
兀陀铁骑如果真的卷土重来,像十六年前那般大军压境,破关而入,宇文承朝实在很难相信帝国真的有实力杀到西陵与兀陀铁骑拼个你死我活。
有了前车之鉴,兀陀人自然不可能再犯当年犯下的错误。
十万铁骑入关,唐军即使出关迎敌,这场战事也绝无可能速战速决,两个强大国家的对决,持续数年甚至十数年都有可能,大唐当真有实力一直支撑这场战事甚至取得最后的胜利?
宇文承朝对此一直深有怀疑。
“咦。”宇文承朝若有所思间,听得田掌柜在旁发出声音:“大公子,他们撤了!”
也不知道贴木合与叶赫居说了什么,叶赫居终究是收起了刀,又传令攻山的兵士撤了下去。
山上的人们看到兀陀兵撤走,都是欢喜不已。
叶赫居收拢兵马,并无耽
搁,领着手底下的骑兵迅速撤走,贴木合令手下狼卫下马,自己则是单人独马到得山脚下,下了马来,抬头望向山头,横臂在胸,行礼道:“宇文大公子,我是贴木合,奉可敦之令,护送你们回西陵。”
胖鱼等人此时也已经来到宇文承朝身边,宁志峰低声道:“大公子,小心有诈。”
宇文承朝道:“敌强我弱,我们也别无选择。”
贴木合没有带一兵一卒,上了山来,宇文承朝上前拱手,贴木合行礼道:“乞伏善行刺汗王,篡夺汗位,十恶不赦。汗王身陷绝境,若非诸位相助,乞伏善已经得逞,贴木合也早已经成了死人。”
宇文承朝心知贴木合应该是白狼王心腹,乞伏善篡夺汗王,势必要将白狼王的得力臂膀铲除。
贴木合能够死里逃生,应该就是因为白狼王及时赶回了白狼城,此时他行礼感谢,倒也受得起。
“不敢言谢。”宇文承朝道:“可敦让你护送我们回西陵,实在是受宠若惊。”
贴木合肃然道:“你们离开之后,可敦得知叶赫居调动了兵马,知道他很可能对你们不利,所以迅速下令由我率领狼卫前来支援。可敦让我带话给大公子,她会尽力按照汗王生前政令行事,等王子继承汗位之后,会劝说汗王继续与你们保持贸易,双方和睦相处。”
宇文承朝道:“这也正是在下和整个唐国所愿。”
叶赫居退兵,贴木合护送,众人下了山,收拾了车辆,下山前还有人担心贴木合是不是有什么诡计,但一切却是十分顺利。
队伍连夜继续向东进发。
途中不止一日,商队在前,贴木合率领骑兵在后方保护,有这支骑兵保护,一路上自然是畅通无阻。
这一日行到距离昆仑关不过数十里地,贴木合终是下令骑兵停止继续向前。
“往前再有几十里地便是昆仑关。”贴木合抬手指向前方:“入关之后,你们也就安全,我们也只能护送到此。”
宇文承朝拱手道:“他日将军若有机会到西陵,必当以最好的美酒招待将军,感谢将军护卫之恩。”
贴木合摇头道:“我到西陵,绝不会是做客。大公子,我的兄长是你们唐人所杀,我个人与你们有深仇大恨,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取下你们那位黑羽将军的首级,所以他日如果我的战马踏上贵国土地,必定是兵戎相见。我和你们绝不会是朋友,此生永远只能是敌人。”
宇文承朝和秦逍等人都是一怔。
“所以你们最好是祈祷我的战马不要跨过昆仑关。”贴木合神色冷峻,望着东方:“下一次我再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在我的身后,不再是几百名骑兵,而是成千上万的兀陀勇士,那时候要么是你们死在我的马刀之下,要么就是用你们的战刀取下我的脑袋。”横臂在胸,微行一礼,并不多言,兜转马头,呼喝声中,领着手下狼卫向西而去,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第二三零章 泄密
商队进了昆仑关,所有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途中歇息之时,宇文承朝叫过田窦二位掌柜,道:“队伍行进太慢,兀陀那边的情况,我要尽快向父亲禀明,我留人继续护卫你们回奉甘府城,自己却要快马先行回城。”
田窦二人知道这一次出关实在是九死一生,能够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
窦掌柜肩头伤势也已经做了处理,伤势不重,这两日已经好转不少,拱手道:“大公子请先回,这次能安然返回,还要多谢大公子和诸位。”
“此番出关,伤亡不少。”宇文承朝道:“商队有出行的名单,你二位回头清点一下,回去之后,报一个名单上来,伤亡的都要从重抚恤。”又叫过大鹏和耿绍道:“你二人带领护卫护送商队赶路。”
二人拱手称是。
宇文承朝又向秦逍道:“王逍,兀陀有诸多事情,需要你一起向父亲禀明。你一直没能见到父亲,这次回去跟我一起拜见,你立下大功,父亲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
秦逍心知兀陀的变故事关重大,宇文承朝必然要将详细情况禀明长义老侯爷,带自己一同前往,他自己若有什么疏漏之处,便可以让自己补充。
白掌柜和唐蓉是乘坐马车,却也是随同宇文承朝一同先行返回。
离开商队,宇文承朝等人护着马车迅速往奉甘府去。
途中马不停蹄,这一日终是回到了奉甘府城,宇文承朝令宁志峰先骑快马去侯府禀报,便说白掌柜已经返回。
宁志峰骑马先行,等到宇文承朝一行人来到侯府前,秦逍一眼便见到孟舅爷和少公子宇文承陵正在侯府门前等候,宁志峰也在边上。
“大哥!”宇文承陵已经迎上来,伸手去帮宇文承朝拿马缰绳,宇文承朝翻身下马来,孟舅爷也已经上前来,面带笑容,拱手道:“承朝,此番兀陀之行,真是辛苦了。”
宇文承朝虽然与孟舅爷水火不容,但面上的功夫自然还是要做的,拱手笑道:“舅爷一向可好?”
“有劳挂心。”孟舅爷看向马车:“承朝,听说白掌柜此番也随你回来了?老侯爷知道后,很是欢喜,让我们在这里等候。”
他这话听似是对白掌柜的尊重,但内中却还有一个意思,那却是说如果不是为了白掌柜,你宇文承朝还不够资格让我出来迎候。
“孟舅爷,多年不见,一向可好?”马车里传来白掌柜声音:“我在关外,可是经常挂念您。”
孟舅爷急忙向马车走过去,哈哈笑道:“老伙计,可有些年头没见了。你说挂念我,未必是真,可是我一直挂念你,那可一点都不假。”上前掀开车帘子,见到白掌柜和唐蓉在里面,先是一怔,忽地想到什么,看着唐蓉问道:“静斋,这是.....唐蓉唐姑娘?”显然知道白掌柜有这样一位义女。
白掌柜含笑道:“正是。蓉儿,还不见过孟舅爷?”
唐蓉忙起身行了一礼。
“静斋,你可真是好福气。”孟舅爷笑道:“快来,我们去见老侯爷,老侯爷可是一直牵挂着你。”伸手过去,要牵白掌柜下车。
“舅爷,白掌柜的双腿受了伤,无法动弹。”宇文承朝走过来,轻声道。
孟舅爷脸色微变,看向白掌柜双腿:“静斋,你.....!”
“无妨。”白掌柜叹道:“不过舅爷可要令人帮我打造一辆轮椅,以后可再不能骑马了。”
孟舅爷叹道:“静斋,老侯爷尚不知此事,若是知道,必定.....!”苦笑摇头,伸手道:“来,我拼着老骨
头,背你进去。”
白掌柜笑道:“那可不成,莫让我压坏了你的腿。”叫道:“王逍,你过来,背我进府。”
秦逍知道这时候能让自己过去背他,那还真是看得起自己,立刻过去,在唐蓉帮扶下,将白掌柜背在身上,他身体虽然单薄,但有的是气力,背起白掌柜却是轻松自如。
少公子令人将车马俱都牵了下去,众人进了府,还没进大厅,却见到一名锦衣老者已经从堂内缓步走出来。
锦衣老者年过六旬,身材高大,秦逍只瞧了一眼,立时便确定眼前这老者必定是长义候。
宇文承朝无论是身形轮廓还是样貌,都与眼前这老者有八分相似,看来这大公子还真是继承了老侯爷的体型样貌,任何人瞧一眼就能知道这必定是父子二人。
“父亲!”宇文承朝躬身行礼,胖鱼和宁志峰也立刻躬身,异常恭敬。
秦逍背着白掌柜,自然不能行礼,唐蓉却也是向老侯爷盈盈一礼。
老侯爷见到白掌柜被人背着,有些诧异,孟舅爷却已经迅速上前,在老侯爷耳边轻语两句,老侯爷身子一震,快步走过来,白掌柜已经道:“侯爷,属下无法下地行礼,还请侯爷恕罪!”
老侯爷走到后面,伸手摸了摸白掌柜大腿,叹道:“静斋,这些年可真是苦了你。”又向孟舅爷道:“嘉祯,大伙儿一路辛苦,你安排他们先去用饭,静斋和我在这边随便吃一些。”
孟舅爷拱手称是,叫了人过来,领着胖鱼等人下去用饭。
“承朝,你也留下来陪静斋一起吃些。”老侯爷看了宇文承朝一眼,不冷不淡道。
胖鱼和宁志峰知道老侯爷必然是要了解兀陀那边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当下跟着家仆退下,唐蓉有些犹豫,白掌柜含笑道:“蓉儿,你先去吧。”
等唐蓉也退下,几人这才进了内堂,秦逍小心翼翼放白掌柜在椅子上坐下,这才向老侯爷拱手行礼,宇文承朝已经介绍道:“父亲,这是王逍!”
“老夫知道你。”老侯爷面带一丝微笑:“你是白虎营地一个搬起镇虎石的勇士。”
“侯爷过誉。”秦逍躬身道:“只是侥幸而已。”
老侯爷微笑颔首,向孟舅爷道:“嘉祯,你带王逍下去用饭吧。”
孟舅爷一怔,老侯爷的意思,似乎是并不想让他参与接下来的对话,但却还是立刻道:“是!”
两人出了内堂,孟舅爷向秦逍使了个眼色,转身便走,秦逍跟在他身后,穿过一道拱门,顺着一条走廊进入一间屋内,孟舅爷示意进门后的秦逍关上门,这才道:“这里说话很安全,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秦逍道:“舅爷有何吩咐?”
“兀陀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孟舅爷开门见山。
秦逍方才出了内堂的门,就知道孟舅爷一定会单独找自己询问,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说。
当下便将乞伏善行刺白狼王,为了搜找白狼王火烧唐人市,更是将白掌柜等商贾抓去严刑拷打等事情俱都说了。
随即又将遇到唐蓉,一起前往断空堡求援,从断空堡得到血魔刀,后来与宇文承朝设下的圈套,白狼王亲手斩杀乞伏善的事儿亦都大致说明,这中间可以说的他并不隐瞒,不能说的却也是一个字不透露。
孟舅爷听得秦逍遭遇,很是惊讶,但对秦逍如实相告还是十分满意。
等到白狼王在宴会上被谋害,孟舅爷骇然道:“白狼王死了?”
“宴会之上,中毒而死。”秦逍道:“但真凶究竟是谁,我们也
无法确知。”
孟舅爷盯着秦逍眼睛,似乎要看穿秦逍心思,问道:“白狼王被害,与你们无关?”
“舅爷,大公子知道,白狼王一死,西陵便将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机。”秦逍正色道:“所以我们竭力保全白狼王,绝不想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孟舅爷若有所思,道:“但西夜人怎有如此胆量?”
“舅爷,真凶也未必是西夜人。”秦逍低声道:“很可能是兀陀人自己下的狠手。纳律生哥利用乞伏善染指白狼部,却功败垂成,他心中定然不甘心,派人对白狼王下毒手,也不是没有可能。纳律生哥在白狼部定然有卧底,这事儿十有**是纳律生哥在背后指使所为。”
孟舅爷冷笑道:“纳律生哥还真是胆量不小,这事儿若是败露,被人知道是他派人谋害白狼王,兀陀其他各部定然会对他心存不满,甚至因此而引起内乱,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好事。”
秦逍道:“他既然敢下手,应该就有把握不让此事牵扯到他身上。”
“你干的很好。”孟舅爷面带微笑:“王逍,你放心,只要你忠心为我和少公子办事,少公子绝对不会亏待你。”顿了顿,问道:“可还有什么事情忘记说?好好想想,别遗漏什么。”
秦逍想了一想,终于道:“舅爷,还真有一件事情差点忘记告诉你,是我的疏忽。”
“哦?”孟舅爷低声道:“何事?”
“密函!”秦逍也是压低声音道:“我们保护白狼王有功,白狼王下令让我去乞伏善的府里挑选珍宝。我对珍宝不大懂,所以请唐蓉帮我鉴宝,在乞伏善的书房里,我们发现了地下密室。”
孟舅爷神色一紧:“地下密室?你是说在地下密室找到密函?什么密函?”
“里面是什么内容,我并不知道。”秦逍道:“当时我和唐蓉在一起,从密室的一只盒子里找到两封密函,本来我想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但唐蓉在边上,劝说要将密函交给大公子,因此我便不好打开。”
“可惜。”孟舅爷道:“白掌柜对承朝倒很是赏识,他的义女,自然也是偏向承朝。是了,密函交给承朝了?”
秦逍点头道:“两封密函都给了大公子。”叹道:“当时我就后悔,如果旁边没有那个女人,我便将两封密函藏起来,回来之后再交给舅爷您,是我办事疏忽,舅爷多多见谅。”
“这不怪你。”孟舅爷反倒劝慰道:“谁也想不到能在密室里能发现密函。”抬手抚须,目光深邃,低声道:“密函藏在地下密室,自然是非同小可。”
“唐蓉见多识广,他瞧出那两封信使用的是云纸,所以判断密函应该是关内有人暗中与乞伏善书信往来。”秦逍低声道。
孟舅爷脸色微变:“云纸?那可不是普通人能用的。”脸色冷峻,想了一想,道:“承朝看到书信后,可有什么反应?”
秦逍道:“大公子当着我们的面拆看书信,虽然我们不知道内容,但他当时脸色很难看,我觉得书信里的内容一定很重要,而且很可能对宇文家不利,否则大公子不可能是那种反应。”
“对宇文家不利?”孟舅爷一愣,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密函还在承朝手里?”
秦逍道:“老侯爷现在正与大公子说话,我想大公子现在应该已经将密函交给了老侯爷。舅爷,你是老侯爷最信任的人,老侯爷看到书信后,回头应该会将里面的内容告诉你。”心想我这个卧底做到这个份上,还真是对得起你。
第二三一章 盗墓
孟舅爷微微点头,笑道:“是了,这次你立功不小,回头我先去和侯爷说,赏你一套宅子。”
“宅子?”
“你在白虎营当差,以后忠心少公子,自然是前途无量。”孟舅爷抚须笑道:“你现在已经是骑校,我可以向你保证,两年之内,必然会让你成为副统领。”
秦逍忙道:“多谢舅爷。”
“好好办差,日后成为统领也不是没有可能。”孟舅爷轻拍秦逍肩头:“以后就在这边安家置业,这次先给你一套宅子,以后还有诸多好处,就看你会不会办事了。”
秦逍道:“舅爷如此抬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孟舅爷点点头,秦逍的态度让他很是满意,想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对了,差点忘了件事。刘文轩和你们一起去了兀陀,为何这次回来,并没有见到他人?还有赵毅,他是承朝手底下的心腹,应该也是一起回来。”
秦逍当即便将刘文轩和赵毅一同前去唐人市打探消息,但后来却音讯全无的事儿说了。
孟舅爷诧异道:“音讯全无?”
“舅爷,他们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秦逍道:“但咱们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孟舅爷微微点头,忽然问道:“刘文轩离开之前,可有什么奇怪的迹象?”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我在一天夜里,看到他拿着罗盘在看风水。”
刘文轩精通风水,观天地之相,秦逍那夜发现刘文轩擅长风水后,心中一直怀疑刘文轩西行的目的。
“不错,他擅长风水。”孟舅爷低声冷笑道:“他和你们去往兀陀,并不是为了护卫商队,而是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秦逍有心要从孟舅爷口中套出一些话,想知道刘文轩到底要做什么,但也知道这老家伙狡猾得很,自己还不能多问。
孟舅爷道:“他所谓的风水,是看墓地。”
秦逍诧异道:“看墓地?舅爷,刘文轩去兀陀看墓地,那.....那又是所为何故?”
“你有所不知,这世间有一群人,以盗墓为业。”孟舅爷道:“这类人还有称呼,被称为摸金校尉和发丘将军。乱世的时候,许多兵马军饷不济,就会派人盗掘古墓,将所获珍宝充作军资。”
秦逍骇然道:“还有这类人?”
“这世间什么人没有。”孟舅爷淡淡一笑。
“舅爷,刘文轩也是摸金校尉?”
“那倒不是。”孟舅爷摇头道:“不过此人精通地理风水,能够辨识古墓所在。”欲言又止,瞥了秦逍一眼,见他盯着自己看,含笑道:“你该知道,无论是中原还是西域,朝代更迭,诸多帝王将相死后都会下葬,他们活着的时候享尽富贵,死后自然也希望在阴曹地府继续荣华富贵,所以在他们的陵墓之中,难免会有许多讲究。”
秦逍微笑点头。
“陵墓之中,有些会以活人陪葬,其
中更是有诸多珍宝。”孟舅爷道:“有些帝王贵胄生前就会费尽心思为死后的陵墓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但他们又担心自己死后。墓葬会被人毁坏,所以通常会将自己的陵墓选在极为隐秘之地。选择墓地,自然是极重要的是,不但要隐蔽,而且还要讲究风水,中原对此讲究最深,关外与中原往来,也受到影响。”顿了顿,才继续道:“昆仑关外兀陀人的疆域,是抢夺而来,当年在兀陀人的地盘上,那是有许多的部落甚至古国,他们受中原文化影响极深,所以许多古国君王对自己的陵墓也是异常在意。”
“舅爷,您的意思是说,刘文轩随同商队出关,是为了发掘古墓?”秦逍已经猜到几分。
孟舅爷颔首道:“应该是如此。你可知道,在商队里面,刘文轩早就安排了他的人在其中?”
秦逍心想一开始确实不知,荒西死翼袭击之时,形势所迫,刘文轩手底下那几人终究是藏不住,被迫出手,不过却都已经成为荒西死翼的刀下之鬼。
“刘文轩是老侯爷的心腹,这些年一直鬼鬼祟祟。”孟舅爷语气之中不无对刘文轩的反感,冷笑道:“他在暗中招揽人手,就是为了协助他盗掘古墓。”
秦逍猛然想起耿绍提及过的白虎营失踪事件。
白虎营有人偷偷离营,从此杳无音讯,就像从人间蒸发一般。
难道那些失踪之人,都是被刘文轩暗中招揽,成为了盗墓的帮手?
“舅爷,宇文家并不缺银子。”秦逍道:“为何还要刘文轩盗掘古墓?这.....这是老侯爷的意思?”
孟舅爷低声道:“侯府大小事情,我都是一清二楚,唯独刘文轩的事情,我知之甚少。”摸着胡须冷笑道:“若是他真的是为侯府挖掘古墓获取宝物,那倒也罢了,都是为了宇文家,我不但不会怪他,反而会帮他。可是这些年下来,他非但没能带回来一件珍宝,侯府每年反倒要暗中给他拨付一笔巨资,这些银子用到哪里去,连我都无法过问。”
秦逍微微点头,道:“舅爷,如果是这样,那么刘文轩盗墓,恐怕就不只是为了珍宝那么简单。几年没有收益,反倒一直要花费巨资,是不是另有目的?”
孟舅爷想了想,终是道:“罢了,这事儿咱们就不用多想。”冷笑道:“刘文轩此行兀陀,定然是要找寻古墓。赵毅和他一起,也许真的发现了不为人所知的古墓,只不过在盗墓之时,或许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二人只怕已经死在古墓之中。”
秦逍心想这倒不是没有可能。
孟舅爷从秦逍口中了解了大概的情况,这才带着秦逍往饭堂去,刚到饭堂前,少公子宇文承陵已经过来道:“舅爷,父亲让你过去。”
孟舅爷向秦逍点点头,并不多言,跟着宇文承陵离开。
秦逍进了饭堂,是一处颇为讲究的雅厅,雅厅中间隔了一道长长的屏风,胖鱼和宁志峰在左边,唐蓉独自在右边。
秦逍进屋之后,想了一下,终是到了胖鱼这
边。
“饭菜还是热乎的,趁热吃些。”胖鱼招呼道。
秦逍坐下后,边上侍女为秦逍盛了饭,胖鱼已经放下碗筷,叹道:“还是家里的饭菜可口。”
“王兄弟,你待会儿是先回大公子那边,还是回去白虎营?”宁志峰也放下碗筷问道。
秦逍道:“等大公子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吩咐,若是无事,我便回去白虎营了。”又道:“两位哥哥此行辛苦,可要好好歇息几天。”
“也不知道赵毅到底怎样了。”宁志峰叹道:“只盼他和刘副统领一切顺利,能够早日回来。胖鱼,没他在边上,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胖鱼苦笑道:“有他在边上,还能争争吵吵,如今争吵的人没了,冷冷清清。”
秦逍心知这几人经常在一起,自然有了兄弟之情,赵毅生死未卜,也确实让人担心。
“这些年祭山的时候,他从来不曾缺席。”宁志峰道:“我只盼他能赶在祭山之前回来。”
“祭山?”秦逍似乎听宇文承朝提及过,但却不大记得。
胖鱼道:“每年的十月二十六,都会在长岭天都峰下祭祀山神,算起来也就二十来天,这次咱们倒也算顺利,能及时赶回来参加祭山。”
“祭山很讲究吗?”
“那是自然。”宁志峰笑道:“宇文家还有西陵诸多世家祖祖辈辈都在西陵生养,那长岭是西陵祖山,传说最早的时候,先人故去,都会葬在长岭山脉,宇文家的祖上也落葬在山上。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很久以前,许多人活不下去,可以上山打猎采集果实度过艰难,而且长岭还是一道屏障,能阻挡北边的蛮夷过来侵扰,所以在西陵世家的心中,长岭就是一座护佑西陵的神山,不可不祭。”
秦逍问道:“天都峰在宇文郡境内?”
“其实离奉甘府城不远。”宁志峰道:“出城之后,往西北方向不到两天的路途就能到得天都峰山脚。”
“那西陵世家都要过来祭祀?”
“每年都会祭祀,不过每隔五年会大祭。”胖鱼道:“平常祭祀,各世家随便派人过来,在山下焚香祭拜就好,可是若逢五年大祭,各家的族长那都是要到场,场面热闹得很。今年刚好逢五年大祭,西陵三郡各大门阀世家的族长都会过来,咱们宇文家是地主,自然要事先多做筹办。”
“如此说来,长信侯和长仁候也都会参加祭山?”秦逍问道。
宁志峰笑道:“缺了别人还可以,祭祀山神,唯独不能缺三位老侯爷,任何一位没能到场,急死就无法进行。不过西陵人对祭祀山神看的极重,谁要是缺席或者迟延,定会被其他人诟病,所以到时候也绝不可能有人敢缺席。王兄弟,今年祭祀山神,白虎营定是要前往护卫,你是白虎营骑校,自然也是要去天都峰下,一般人还没资格看到那般壮观的场面,这回你可是有福了。”
第二三二章 兵器之源
胖鱼和宁志峰吃完了饭,秦逍也不好让他们等着,两人起身离开,秦逍这才端着饭碗绕过屏风,到了唐蓉这边。
唐蓉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有动,见秦逍端着饭碗过来,心下好笑,道:“你怎么这么半天才过来?”
“他们两个在,我不好往你这里凑,免得被人怀疑咱们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秦逍轻笑一声,见到侍女过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边上有人服侍,我吃不下饭。”
那侍女退下后,唐蓉才道:“你胡说什么,我又不是说你为何这么晚到我这边,我是问你为何这么晚到饭堂?”
“刚才有人找我去说话。”秦逍轻声道。
“谁?”
秦逍低声道:“你想知道是谁?”
“爱说不说。”唐蓉白了他一眼。
“你想知道,叫我一声好相公。”秦逍低声道:“你叫一声,我知道什么都告诉你。”
“无赖。”唐蓉低声骂道:“也不要脸,谁要叫你好相公。”脸上却是微微泛红。
秦逍耸耸肩,道:“蓉姐姐,你看我英俊年少,有勇有谋,这样好的男人,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不嫁给我,还想嫁给谁?”微微凑近,低声道:“而且我既然认定你是我媳妇,普天之下就没有别的男人敢娶你,谁要是打你主意,我先了结了他。”
“你还真是霸道。”唐蓉好笑道:“你当自己是皇帝么?”
秦逍嘿嘿一笑,道:“在你面前,我还真就是皇帝。”顿了顿,终是道:“刚才孟舅爷找了我,你知道孟舅爷是谁,他在宇文家可是重要人物。”
“我知道他。”唐蓉道:“义父提起过他。他找你做什么?”
“自然是询问我们在兀陀都发生了什么。”秦逍轻声道:“他已经知道了那两份密函的事情。”
唐蓉神色一紧,低声道:“他说什么了?”
“我就告诉他说,那两份信确实是从乞伏善的地下密室找到。”秦逍道:“不过内容我们并不知晓,这事儿也不用多说,事关重大,老侯爷回头定会和自己手下的心腹商议此事,我不说,孟舅爷也会知道。”
唐蓉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对了,以后你怎么办?”秦逍道:“白掌柜要住在侯府吗?”
唐蓉摇头道:“不会。义父在城里早就有宅子,而且一直有仆人打扫收拾,回头我会和义父一起回去。”
“那就好。”秦逍道:“这侯府是重地,没有允许,我可进不来。你和白掌柜住在外面更好,我想你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去看你。”
“谁要你看。”唐蓉红着脸道:“你管好自己,我也不要和你见面。”
秦逍叹道:“女人心真是善变,难道你忘记了,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休戚相关,要是有事,咱们总要见面的。”
“能有什么事要见面?”
“那可说不准。”秦逍轻笑道:“对了,孟舅爷刚才还说,要让侯爷赏我一栋宅子,如果侯爷朕的赏赐,到时候我就让侯爷赏我白掌柜隔壁的屋子,我和你一墙之隔,岂不是很好?”
“有什么好。”唐蓉没好气
道。
秦逍叹道:“你长的这样好看,走在街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惦记。我住你隔壁,可以帮你守着,谁要是敢打你主意,我找人狠狠教训他,你莫忘记,我是白虎营的骑校,手里有的是人。”看着蓉姐姐花容月貌,忽地泛起古怪笑容,唐蓉被他这一笑弄得有些毛发,蹙眉道:“你笑什么?心里想什么坏主意?”
“没什么坏主意,没想什么。”秦逍扒了两口饭。
唐蓉道:“快说,你想什么,不许骗我,你不说,我.....我就不让你吃饭。”伸手要过来夺碗。
“那我说了,你不许生气。”秦逍道。
唐蓉道:“你先说。”
“其实我还有些担心。”秦逍放下碗筷,叹了口气,愁眉苦脸。
唐蓉好气道:“怎么了?你担心什么?”
“担心你红杏出墙。”秦逍道:“虽然还没有成亲,我心里已经将你当成了媳妇。奉甘府城不比兀陀,青年才俊多得很,万一你看上了哪个,背着我和他勾勾搭搭,那可如何是好?我总要在边上守着你,不要生出什么乱子,面的头上被戴了帽子。”
他本以为唐蓉听得自己这话,必然恼怒,唐蓉却是眼眸子一转,似笑非笑道:“那可说不准。也许我真的喜欢上了别的男人,要和他在一起,不过你也管不了,我与你又没什么干系,就算真的要嫁给别人,也与你无关。”
“胡说。”秦逍眉头竖起,低声道:“蓉姐姐,你难道忘了,上次我都抓了你那里,你还不算是我的人?”说完,故意向唐蓉胸脯瞧过去,想到上次那弹软的手感,真的很想再好好把玩一番。
唐蓉又羞又恼,挥手打过来,秦逍急忙闪过,又道:“你要是觉得还不够,咱们可以再深入一些,实在不成,找个机会咱们生米煮成熟饭.....!”见唐蓉一双眼睛狠狠瞪着自己,顿时不好再说下去。
忽听得脚步声响起,秦逍立时向唐蓉使了个眼色,唐蓉心领神会,端坐不动,秦逍却已经迅速绕过屏风,在另一边的桌旁坐下。
随即听到外面传来侍女声音:“大公子!”
秦逍放下碗筷,起身上前,宇文承朝已经从门外进来,见到秦逍,微微点头,先向唐蓉道:“白掌柜多年没有回来,父亲想念的很,留他今晚在府里歇息,你也留一晚,待会儿有人为你安排住处。”
唐蓉起身盈盈一礼,道:“一切听凭大公子安排。”
“王逍,白虎营诸事繁多,你出去这么久,还是尽快赶回去。”宇文承朝道:“我送你出城。”
秦逍一怔,心想宇文承朝刚刚回来,还没有歇上多久,却要亲自送自己出城,知道定有缘故,拱手道:“谢大公子。”向唐蓉那边看了一眼,见唐蓉也是看着自己,四目相对,唐蓉立刻低下螓首。
两人出了侯府,秦逍依然骑着自己的黑霸王,天色已暗,宇文承朝一直没说话,出了城来,宇文承朝终于道:“那两份密函,你自然还记得。”
秦逍点头道:“是。”
“你可知道那两份信出自何人之手?”宇文承朝扭头看向秦逍问道。
秦逍摇头道:“不知。大公子,当日找
到两封密函,我确实差点打开,不过幸好唐蓉在边上,她觉得这两封密函非同寻常,劝我最好不要拆看,直接交给你就好。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所以并无打开。”
“我明白。”宇文承朝道:“其实她猜的没有错,那两封密函非同小可,一旦被人知道内容,后果不堪设想。”
秦逍道:“幸好我没有拆看。”
“你和别人不同。”宇文承朝看着秦逍:“你我几次历经生死,可说是生死兄弟,我信不过别人,对你却是深信不疑。”顿了顿,终于道:“我不瞒你,那两封密函,出自长信侯甄华清之手。”
秦逍吃惊道:“是.....是甄家?”他倒不是惊讶于密函的内容,唐蓉早将密函的内容明明白白告诉过他,让他吃惊的却是宇文承朝竟然对他也没有隐瞒,他面上显出吃惊之色,七分是假,却也有三分是真。
“不错。”宇文承朝点头道:“确实是出自甄华清之手,父亲对甄华清的行文和字迹十分清楚,今日看了两封密函,确定是出自甄华清手笔,绝不会有错。”
两人马速缓慢,齐头并进,就像是骑马散步一般。
“大公子,难道.....难道甄家暗地里与乞伏善有联络?”秦逍皱起眉头:“乞伏善是白狼汗王的兄弟,长信侯是大唐重臣,他二人私下里书信往来,这.....这是不是犯了忌讳?”
“何止是忌讳,那是叛国。”宇文承朝冷笑道。
秦逍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话。
“你与甄家有仇隙,如果不是甄家,你也不会从龟城逃离,亡命在外。”宇文承朝道:“甄家与兀陀人勾结,你觉得该怎么办?”
秦逍苦笑道:“大公子,恕我直言,甄家是侯爵,我只是一介草民,如果不是大公子收容,如今也不知流落何方。”抬头看着天空,叹道:“或许我早已经被甄家抓获,成为了一具尸首。”
“那你心中自然痛恨甄家?”
秦逍淡淡一笑,道:“不敢欺瞒大公子,我与甄家水火不容。那次我想刺杀甄煜江,却没能得手,只是伤了他半张脸,不过因此甄家对我也是恨之入骨,我落在他们手中,有死无生,可是.....如果甄家的人落在我的手里,我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说到此处,已经握起了拳头。
“人之常情。”宇文承朝道:“换做我是你,也不会放过甄家。”
秦逍摇摇头,轻叹道:“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甄家是西陵三大世家之一,而且是大唐长信侯,我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报仇。大公子,说句实话,能够得你收容,不被他们抓回去,好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
宇文承朝微微颔首,忽然问道:“你自然还记得鸡公峡丁子修。”
“大公子怎地忽然提到他?”秦逍看向宇文承朝。
“丁子修在鸡公峡聚集匪寇,而且囤积了大量的兵器。”宇文承朝神情冷峻:“当时我们一直在想,他是从哪里获得那么多精炼的兵刃,现在我们终于找到了来源。”盯着秦逍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判断无误,丁子修其实是甄家的人!”
第二三三章 背后的阴影
秦逍道:“我记得大公子说过,那些兵器绝不可能从关内运过来,又与兀陀人的马刀不同,所以可能就是在西陵境内锻造。但西陵境内有实力锻造这么多兵器的人,屈指可数。”
“当时我没有直接说出来。”宇文承朝道:“所谓的屈指可数,也只有三家。”
“西陵三大世家?”
“不错。”宇文承朝道:“要锻造兵器,缺不了铁矿,而且还要按照招揽锻造兵器的铁匠,此外还要选择隐蔽的地方,以防被人发现。这其中最要紧的就是铁矿,三郡境内最好的铁矿山,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就说这宇文郡,几处铁矿石,都在我们宇文家的控制之下,除了采矿的时候,平日里也会有守山人,所以没有我宇文家的允许,绝不可能有人偷偷盗采铁矿,尔后拿着铁矿石去锻造兵器。”
秦逍道:“原来如此。”
“我在鸡公峡就心存疑惑。”宇文承朝道:“丁子修囤积的兵器,当然不会是我宇文家提供,那么在西陵,就只有甄家和樊家有此实力。可是三大世家素来都是联手剿匪,这私下养寇,从未有过,所以我虽然心中疑惑,却不敢确定。”
“大公子,你说丁子修的兵器是甄家暗中提供,那又如何肯定?”秦逍问道。
宇文承朝道:“就是因为那两封信。”
秦逍微一沉吟,才道:“大公子,我虽然与甄家有仇怨,不过恕我直言,甄家这样做,定然要找到他的动机,此事事关重大,倒也不可凭借两封密函便确定是甄家所为。”
“你说得对。”宇文承朝道:“你可知道密函里面写的是什么?”
秦逍摇摇头,宇文承朝已经道:“甄家暗中投靠了兀陀人,他想在兀陀人卷土重来之时,与兀陀人联手,从背后偷袭,与兀陀人两面夹击,将我们宇文家和樊家置于死地。”
“当真?”秦逍微微变色:“甄家.....甄家竟然有如此狠毒之心?”
“现在你该明白,甄家为何会在暗中扶持丁子修这样的人。”宇文承朝冷笑道:“如果有朝一日兀陀人真的杀过来,我们集结力量与兀陀人决一死战,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西边的兀陀人身上,这个时候,甄家趁机从东边发起进攻,他埋在宇文郡的棋子,就如丁子修这样的匪寇忽然冒出来,我们猝不及备,后果必然是不堪设想。”
秦逍皱眉道:“大公子,兀陀人杀过来,西陵人应该团结一心才能抵挡他们,甄家为何还要背后袭击?恕我直言,宇文家和樊家如果垮了,甄家岂能自保?而且他这样做,那便是叛国,朝廷岂会饶了甄家?”
宇文承朝望向前方,天色已晚,四周一片昏暗,远方风声呼呼,宛若鬼嚎。
“甄家和兀陀人有了约定。”宇文承朝终于道:“他协助兀陀人吃下西陵,兀陀人则会封他为王。”
秦逍皱眉握拳道:“他竟然要帮助兀陀人吞并西陵?这.....这真是无耻至极。”
“如果不是你得到那两封信,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宇文承朝叹道:“谁能想到甄家
早就出卖了大唐,也出卖了西陵。”
“大公子,既然有了那两封密函作为证据,是否可以呈交给朝廷,由朝廷处理此事?”秦逍道:“投敌叛国,罪大恶极,朝廷绝不会轻饶了甄家。”
宇文承朝道:“我知道你对甄家恨之入骨,不过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你放心,你和甄家的仇怨,我定然会帮你报了。”随即笑道:“你立下此等大功,父亲想赏你些东西,后来想着你还没有在城里安家,所以准备赏你一套宅子,你意下如何?”
秦逍心知这必然是孟舅爷在老侯爷耳边说了话,道:“大公子,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大功,这赏赐实在太重,我......!”
“不必妄自菲薄。”宇文承朝道:“赏赐你的宅子,你到时候挑选一下。城中有几处宅邸,都是不错,如果你不喜欢,回头看中哪处,只要说一声,买下来再送给你就是。”
秦逍想了一下,忽然笑道:“大公子,白掌柜住在哪里?如果老侯爷确实要赏赐,到时候和白掌柜做邻居也是不错。”
宇文承朝一怔,随即哈哈笑起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想离唐蓉近一些吧?”
“其实也是想日后有空向白掌柜多请教。”秦逍呵呵一笑。
“你真的不要我帮你?”宇文承朝似笑非笑:“唐蓉年纪不小,早就过了婚嫁之年,白掌柜恐怕一直在为她着急。我瞧你和唐蓉关系不错,她似乎对你也有几分意思,到时候由白掌柜出面一说,这事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秦逍道:“大公子,我上次就说过,这事儿我靠自己的本事,要是成了自然更好,实在成不了,那是我自己没本事。”
“那样也好。”宇文承朝微笑道:“白掌柜隔壁的宅子倒不是我们宇文家的,不过你既然看中,我这边自然会帮你。不过这样也好,你与白掌柜住在隔壁,日后你真的娶唐蓉为妻,紧邻在一起,也好照顾白掌柜。”
秦逍道:“大公子,白掌柜的腿是否无法医治?”
“兀陀人太过凶狠。”宇文承朝脸色冷峻下来:“不但打折了腿骨,而且连脚筋也被挑断,想要恢复,绝非易事。不过我们也会找寻名医,尽可能为他医治.....!”叹道:“他为保住白狼王,付出如此代价,可白狼王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秦逍道:“大公子,哈尼孜的事情,多谢你......!”
“不必再提了。”宇文承朝抬手道:“白狼王已经死了,哈尼孜的死活已经不重要,我既然将她交给你,就是放她一条生路,你不必觉得有什么愧疚。其实我也明白,如果那天晚上回到礼宾院后,她偷偷逃脱,咱们就会大祸临头,她没有独自逃生,反是留了下来,我知道她是为了你,她对你有情义,你若是对她见死不救,我反倒觉得你无情无义。”
秦逍苦笑道:“原来大公子心里都清楚。”
“她也是受人指使,不过是一件工具。”宇文承朝目光深邃,缓缓道:“我倒是想知道,她背后到底是谁,为何要毒杀白狼王。”
“会不会是纳律生哥的人?”秦逍道。
宇文承朝道:“自然也是有可能,不过纳律生哥贵为兀陀天可汗,如果真的使出这种宵小手段,那也实在是太过丢人。”微一沉吟,看向秦逍,道:“哈尼孜是胡商带来西陵,被揽月坊花重金买了下来,成为揽月坊的舞姬。你见到她之前,她也只是刚到揽月坊不久,如果不是我想要将她送给白狼王,带着她一起去兀陀,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机会接近白狼王。”
秦逍皱眉道:“所以她一开始的目标,根本不可能是白狼王。纳律生哥如果要利用她行刺白狼王,又怎会让胡商将她卖到西陵来?”
“你说的不错。”宇文承朝道:“所以她应该不会是纳律生哥的人。”顿了顿,才继续道:“如果纳律生哥真的想要利用女人行刺白狼王,大可以利用胡商将她送到白狼城,进献给白狼王,白狼王喜好美色,人所共知,我们就曾借白掌柜之手,向白狼王送过数位美女,西域胡商向白狼王进献美人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哈尼孜容色绝美,如果胡商将她献给白狼王,必然会得到白狼王的宠爱,那时候在白狼王身边,要行刺就易如反掌了。”
“哈尼孜刺杀白狼王,纳律生哥再派人将进献哈尼孜的胡商灭口,那就无人知道哈尼孜背后是纳律生哥指使。”秦逍道:“所以哈尼孜根本不可能被送到西陵。”
宇文承朝若有所思:“哈尼孜不是纳律生哥的人,她跟随我们前往兀陀,一开始的目标,也绝对不可能是白狼王。”微一沉吟,猛地想到什么:“我明白了!”
“大公子想到什么?”
“我们设下圈套,诛杀了乞伏善,护送白狼王回到白狼城。”宇文承朝目光如刀:“而那时候,哈尼孜留在西风堡,之后她是独自从西风堡赶到了白狼城,而且利用你进入了汗王宫。我们在设圈套之时,哈尼孜在西风堡,那时候她一定与人有过接触。”
“大公子的意思是说,西风堡有哈尼孜的同党。”秦逍也明白过来:“哈尼孜本来没有计划刺杀白狼王,但是在西风堡与她的同党有了接触,从她同党那里接受了行刺白狼王的任务,所以立刻动身赶去白狼城,她前往白狼城,目的就是要借助我接近白狼王,伺机刺杀。”
宇文承朝叹道:“一定是这样了。要么是一直有人在背后监视哈尼孜,在我们离开西风堡之后,立刻找到哈尼孜,给了她刺杀的任务,但这种可能比较小,哈尼孜被带去兀陀,是我临时起意,而且一路之上,我们也并无被人跟踪,所以时刻监视哈尼孜的可能性太小。”顿了顿,才继续道:“另有一种可能,便是那股势力在西风堡有据点,哈尼孜避开其他人,主动与据点的同伙有了联络,接受了刺杀任务,这种可能就大得多。”
“如此说来,哈尼孜背后的那股势力,实力不小。”秦逍道:“如果不是纳律生哥,又是谁指使哈尼孜行刺?他们行刺白狼王,是否也是为了挑起大唐与兀陀的战争?”
宇文承朝望向前往,瞳孔收缩,猛然道:“荒西死翼!”
第二三四章 宇文家的杀意
“大公子觉得哈尼孜和荒西死翼有牵连?”秦逍也是微有些吃惊。
宇文承朝道:“可还记得荒西死翼袭击我们的时候,是什么打扮?”
“兀陀骑兵的打扮。”秦逍自然是记得清楚。
宇文承朝冷笑道:“他们为何打扮成兀陀骑兵的模样?”
“自然是想让我们觉得他们是兀陀人。”秦逍道:“他们袭击商队,如果得逞,会让人误以为是兀陀人袭杀了我们。”
“这就对了。”宇文承朝道:“我们从白狼城离开,叶赫居率兵追赶,也是要取我们的性命,叶赫居和荒西死翼的目的都是一样,他们想要以我的性命,来挑起大唐与西陵的战事。”
秦逍道:“哈尼孜杀死白狼王,其目的也在于此?”
“荒西死翼一直在西陵活动。”宇文承朝若有所思:“这群人有最好的西陵马,而且装备精良,最要紧的是,他们神出鬼没,我们派人找寻他们的踪迹,却一无所获,如果没有人庇护他们,他们怎可能如此神秘。”
秦逍皱眉道:“难道荒西死翼也是甄家的人?”
“虽然不能确定,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宇文承朝神色冷峻:“纳律生哥想要挑起战事,甄家同样希望兀陀人打过来,如此才能里应外合配合兀陀人攻取西陵,这样他也才能在西陵称王。”
“甄家无法直接与纳律生哥联络,所以借助乞伏善为中间人。”秦逍道:“他在西陵暗中蓄养兵马,等到时机成熟,这些兵马便可以为他所用,也是他投靠兀陀人的本钱。”
宇文承朝冷笑道:“你可还记得,荒西死翼之中,还有胡人存在,是否是兀陀人派过来,那也说不定。”
“大公子,哈尼孜如果是荒西死翼的人,那么她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秦逍问道:“她为何会由胡商带来西陵,而且在揽月阁这种地方落脚?”
宇文承朝道:“也许是兀陀人派来的奸细,在西陵搜集情报。揽月阁是奉甘府城最大的歌舞乐坊,城中的官宦世家子弟多在此处玩乐,换句话说,揽月坊也是收集情报最容易的地方。”
“哈尼孜是西域人,兀陀人派出奸细,为何会用西域人?”
“这个很容易理解。”宇文承朝解释道:“大唐与兀陀是宿敌,但凡有兀陀人进入西陵境内,定会受到严密注意,官府派人监视自不必说,便是西陵的百姓也不愿意与兀陀人靠近,兀陀人想要在西陵潜伏甚至打探消息,那实在是困难重重。反倒是西域人在西陵颇受欢迎,这里的人们对西域人没有太深的戒心,兀陀人征服了诸多西域小国,利用胡人来充当奸细搜集情报,那却是容易的多。”
秦逍理了理脉络,道:“荒西死翼是甄家的人,哈尼孜如果是兀陀人派来的奸细,又与荒西死翼有牵连,那么她是否与甄家也有联系?”
宇文承朝若有所思,显然也是在理清楚这其中复杂的关系,片刻之后,终是道:“也许荒西死翼中的胡人与哈尼孜本就是同党,这些人就是兀陀人派来协助甄家他日作乱的力量。”
“甄家为了挑
起战事,知道大公子要出关,所以派出荒西死翼在关外埋伏。”秦逍道:“本来荒西死翼势在必得,却不料失手,心有不甘。他们知道,要挑起战事,要么大公子被杀,要么白狼王被害,大公子和白狼王任何一人出了事,就可能达到挑起战事的目的。他们假扮兀陀骑兵刺杀大公子失利,就只能将目标对准白狼王,而哈尼孜就是他们第二次行刺的棋子。”
宇文承朝唇角泛起笑意,点头道:“你与我想的一样。”
“第二次刺杀,自然也是荒西死翼与哈尼孜联络交代任务。”秦逍道:“莫非在西风堡有荒西死翼的人?”
“我先前也是这样想,不过现在既然想到哈尼孜与荒西死翼有牵连,那么与哈尼孜联络的人也就呼之欲出。”宇文承朝冷笑道:“你可还记得荒西死翼那位大家老?”
“记得。”秦逍道:“他成为我们手中的俘虏,我明白了,大公子是觉得大家老便是向哈尼孜下达任务的人?不过途中他一直有人看守,哈尼孜和他应该没有接触的机会。”
宇文承朝摇头道:“有。我们抓住他之后,一直带在商队之中,却如你所说,你们离开后,我们依然日夜派人看守,没有我的吩咐,却是无人能够接近他。不过快要抵达西风堡的时候,我们按照事先的约定,释放了他。”
“但是他并没有走。”秦逍恍然大悟:“哈尼孜如果和荒西死翼有联络,这两人很可能互相认识。你们在途中,哈尼孜从车内见到了大家老,虽然没有接触,但她也必然找机会让大家老看见了她。”
宇文承朝点头道:“所以我们释放大家老之后,大家老并没有离开,而是偷偷跟着进入西风堡,暗中与哈尼孜取得了联络,而且向哈尼孜交代了找机会刺杀白狼王的任务。”
“荒西死翼知道大公子出关,定是为了唐人市之事。”秦逍道:“乞伏善刺杀白狼王篡夺汗位,大家老知不知道并没有关系,但他知道以大公子的身份,很可能会接触到白狼王,哈尼孜跟在我们身边,就有可能也接触到白狼王,所以让哈尼孜找寻机会刺杀白狼王,这样一来,也就合乎情理了。”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白狼王被刺的真正幕后真凶,竟有可能是涉及到甄家。
“不过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想,事实究竟是怎样,我们还无法知道。”宇文承朝道:“不过甄家欲图叛国投敌,已经是确凿无疑。”神色冷峻,缓缓道:“叛国者,总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秦逍见的天色早已经黑下来,向宇文承朝拱手道:“大公子,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回城,我这边先回兵营了。”
“也好。”宇文承朝道:“过几天等宅子收拾好,我自会派人去告诉你,你路上注意安全。”
秦逍也不多言,辞别宇文承朝,飞马向白虎营而去。
宇文承朝向他透露密函的内容,秦逍还不能确定宇文承朝是对自己十分信任还是别有用意。
不过从宇文承朝的态度来看,确实已经相信那两封密函是真。
他其实也明白,今
日宇文承朝将两份密函交给老侯爷的时候,白掌柜就在旁边,宇文父子未必相信那两份密函一定是真的,而白掌柜却一定会不失时机地推波助澜,让宇文父子确信密函的真实性。
白掌柜为宇文家在兀陀坚守十几年,甚至因此而失去一双腿,如此人物,自然是深得老侯爷的信任。
别人的话老侯爷未必会相信,但白掌柜的话,老侯爷自然不会怀疑。
他也听出宇文承朝在谈及甄家之时,语气之中明显带有杀意。
而这正是秦逍愿意看到的局面。
他也明白,宇文家既然相信甄家出卖了西陵,就不会无动于衷。
兀陀白狼部那边情势未明,不管可敦最终能否掌控白狼部,西陵门阀必然要未雨绸缪,做好兀陀人东进的准备,在抵御外敌之前,西陵门阀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必然就是要清理内鬼。
甄家作为西陵三大门阀之一,实力仅次于宇文家,控有甄郡,财力和人力都是不弱,这样的家族一旦与兀陀人两面夹击,后果必将是致命的。
宇文家甚至樊家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局面出现。
秦逍不知道宇文家会如何对付甄家,但只要宇文家对甄家动了杀心,自己的目的便达到,如果哪天宇文家真的动手,秦逍还真是愿意成为马前卒,协助宇文家将甄家彻底铲除。
黑霸王宛若旋风一般,到得白虎营外,秦逍放缓马速,靠近辕门,守兵瞧见秦逍回来,立时笑道:“骑校大人回来了!”
秦逍搬起镇虎石、驯服黑霸王,自然是名震白虎营,如今白虎营内不认识秦逍的倒也不多。
秦逍笑着打了招呼,径自牵马到了大帐外,恭敬道:“属下王逍,求见统领大人!”
大帐内亮着灯火,秦逍知道如无意外,白虎营统领袁尚羽应该就在帐内。
“进来吧。”里面传来袁尚羽声音,秦逍进到帐内,坐在案边的袁尚羽已经笑道:“什么时候到的?此行可顺利?”
秦逍拱手道:“护卫大公子回了府城,商队还在后面。”犹豫一下,才拱手道:“属下要向大人请罪!”
“怎么了?”
“从白虎营带去的十名兄弟,有五人战死。”秦逍神情凝重:“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求大人降罪。”
袁尚羽皱起眉头,问道:“大公子是否安好?”
“有惊无险,大公子安然无恙。”秦逍道。
袁尚羽道:“你们此行的任务,就是保护大公子能够安然回来,我知道这一趟很艰难,你和大公子都无事,我也心安了。战死的兄弟,我会求老侯爷从重抚恤,你不必担心。”
“多谢大人。”秦逍又道:“大人,此行耿绍立下大功,等他回来之后,还请大人也能重赏。”
袁尚羽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吧,那五名弟兄战死,白虎营就空缺了五个编制,耿绍回来后,将他编入你们火字骑就是。”想到什么,皱眉问道:“是了,你什么时候和陈芝泰结拜为兄弟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第二三五章 心腹耳目
秦逍也是一愣,诧异道:“结拜兄弟?什么结拜兄弟?”不等袁尚羽说话,立时就明白过来,定然是三当家陈芝泰在自己离开之后,狐假虎威,在兵营里乱攀关系,编造与自己结为兄弟的故事。
“营里都在流传,陈芝泰和你烧黄纸斩鸡头结为了金兰兄弟。”袁尚羽道:“他在马厩当差,说的煞有其事,马厩那帮人还以为是真。”
秦逍道:“那位三当家牛皮都能吹到天上去,大人若觉得他坏了军规,我让他滚蛋就是。”
“那倒不必。”袁尚羽笑道:“陈芝泰虽然爱吹牛,不过他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我瞧此人力气不小,也有些花架子,真要是调教的好,也能有些用处。”想了一下,才道:“营里编制刚好空缺,你若觉得他合适,将他编入你火字骑也未尝不可。不过对此人要严加约束,若真是触犯了军规,定要从重惩处。”
“大人是说将他编入营中?”秦逍倒没有想道袁尚羽如此大度:“他以前是山匪,会不会.....?”
袁尚羽笑道:“外人知道山匪弃暗投明,还有机会进入白虎营,那反倒是好事。以后咱们白虎营剿匪,那些马匪山寇知道此事,未必不会主动投降,你说那岂不是更好?”
“大人英明。”秦逍拱手道。
“你刚刚回来,路途辛苦,先好好歇息几天。”袁尚羽道:“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秦逍出了大帐,牵着黑霸王径自往马厩去,马厩有黑霸王单独的马棚,自然要将黑霸王送去休息。
经过马厩边,便听到陈芝泰粗声道:“不瞒你们说,我上山之前,那是杀猪的屠夫,你们瞧我用斧头出神入化,那可不是我自己练出来的,而是神仙教的。”
“三哥,神仙还教你用斧子?”
“那是自然。”陈芝泰道:“我杀猪杀得好,有天晚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出现一个白胡子老头儿,他说我虽然擅长杀猪,但砍排骨的时候手法不是很好,所以要教我拿斧子砍排骨。我跟他学了九九八十一招,等醒转过来,那些招式记在脑中,挥舞斧头,威风凛凛。过了几天,村子里有几个土匪闯进来,要打家劫舍,我自然不能由他们放肆,拿了两把斧子,和那七八名土匪打成一团,你们猜结果怎么着?”
“三哥自然是将那几名土匪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边上有人笑道。
陈芝泰哈哈笑道:“你小子机灵,就像亲眼看到的一样。说的不错,我那一套斧子使将出来,那些土匪都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村子里还有我这样的高手,当时就跪倒在地上,连连叩头,还拜我为大哥,那时候日子还过得去,我自然不愿意和他们搅合在一起,饶了他们,让他们滚蛋。过了几天,他们送了酒肉到我家里,丢下就跑,此后逢年过节,都会带着厚礼来孝敬我,我将那些酒肉分给村子里的乡亲,大伙儿对我自然是敬若神明了。”
秦逍心下好笑,向里面瞧过去,只见木棚之内,陈芝泰靠坐在一张椅子上,宛若老太爷一般,边上簇拥着四五名马厩里的马夫,听陈芝泰口沫横飞说着不知是
真是假的往事。
秦逍咳嗽两声,众人立时瞧过来,陈芝泰见到秦逍,立马从椅子上起来,一脸笑容,迎上来道:“骑校大人回来了?你这是去了哪儿,好阵子都没见到你,我可想死你了。”
“三当家的在忙?”
“没有没有。”陈芝泰笑道:“闲来无事,和大伙儿聊聊天。对了,骑校,以后别再叫我三当家的,听着不大好。我现在是白虎营的人,那就是朝廷的人,三当家这称呼太刺耳,大伙儿都叫我三哥哩。”
“那我是不是也要叫你三哥?”秦逍问道。
“不用不用,你是我哥哥。”陈芝泰竟是异常乖巧地接过黑霸王的马缰绳,热情道:“骑校,你的马厩由我亲自打扫,你没回来这些日子,我每天都要打扫几次,里面干净的都可以当做客栈了。”
秦逍只是冷着脸,也不说话。
将黑霸王牵进马厩,秦逍瞧见马厩里确实很干净,而且备好了马料。
陈芝泰这阵子在马厩显然是熟能生巧,很麻利地拴好马,又给马槽放了马料,这才过来道:“骑校,你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陈芝泰上刀山下火海,什么都能给你办到。”
秦逍盯着他眼睛,陈芝泰被看得有些发毛,勉强笑道:“骑校,怎么了?我长得不好看,不用.....不用这样看着我。”
秦逍冷声道:“陈芝泰,我问你,统领大人问我,你是不是我结拜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陈芝泰道:“统领大人也知道了?他果然是料事如神。”
“料个屁啊。”秦逍没好气道:“什么事情从你口里嚷出来,就是聋子也听到了。”
“大人,这话说错了。”陈芝泰一本正经道:“笼子的耳朵坏了,你就是凑在他耳边喊破喉咙,那也是听不见的。以前我认识一个聋子,他.....!”
“住口。”秦逍斥道:“结拜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芝泰凑上来,赔笑道:“骑校大人,你知道我对你的仰慕比山高比海深,日思夜想就是能够和你烧黄纸拜把子。这想多了,就真的以为和你已经结拜成了兄弟,这样喜庆的事情,我就忍不住对外透了风。”
秦逍睁大眼睛,看着陈芝泰,感叹道:“陈三哥,你这脸皮世间独一无二,恐怕比奉甘府城的城墙还要厚。”
“只要骑校大人认我是兄弟,我这脸皮就算有两个城墙那般厚也无所谓。”陈芝泰大言不惭:“咦,骑校大人叫我三哥,难道.....你也觉得我们是结拜兄弟了?”
“陈芝泰,这里是军营,可不是在山上。”秦逍知道这家伙只要给他一点笑脸就会灿烂,那是胆大妄为,冷着脸道:“你在山上想说什么,没人管你,可是在军营里胡说八道,那可由不得你。”抬手道:“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滚蛋?”陈芝泰变色道:“骑校大人,你.....你这是赶我走?”
“原来你还听得懂我说什么。”秦逍冷冷道。
陈芝泰左右看了看,沉下
脸:“骑校大人,你这是过河拆桥,哪有你这么办事的。行走江湖,不但要讲义气,还要讲信诺,我上次花了二十两银子给你送了几幅画,你都收了礼,就该给人办事啊。我现在还在马厩里混,也没怎么怪你,你还要赶我走?好啊,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咱们现在就去见统领大人,让他评评理。”压低声音,威胁道:“你收受贿赂,统领大人知道,恐怕要滚蛋的是你。”
秦逍似笑非笑道:“是吗?我问你,你送我几幅画,有谁知道?”
陈芝泰一怔,秦逍继续道:“我可有给你打收条?又或者说,有旁人给你做证,亲眼见到我收了你的画?那几幅画是我自己在街上买回来的,与你何干?只不过上次你在我帐篷里刚巧看到我在欣赏画作,知道我有那几幅画而已。”脸色一沉,冷冷道:“你污蔑上官,胆大包天,按照白虎营的军规,那是要杖责.....五百!”
他其实也不知道白虎营军规到底是怎样,但五百军棍,就算是铜皮铁骨,这一顿军棍下来也是活不成的。
陈芝泰万没想到秦逍会这样说,急道:“你.....你怎么颠倒黑白?”
“黑白?”秦逍道:“你难道忘记了,你是匪我是兵,真要有黑白,我是白你是黑,对了,你要见统领大人,本来你一个小小的马夫,绝无资格见到统领大人,今日我心情好,带你去见。”伸手抓住陈芝泰手腕:“咱们各执一词请统领大人定夺,瞧他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走走走,我也好久没见人挨军棍了,今日刚回来,正好解解闷。”
陈芝泰想要挣脱,他力气虽大,但又如何大得过秦逍,被秦逍扯着走出几步,眼泪都要出来,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已经跪倒在地,一般鼻涕一把泪:“大哥,你饶了我吧,我是开玩笑的,我对你敬仰无比,那几幅画是真心送给你的.....!”
“你说什么?”
“我错了,那几幅画是你自己买的。”陈芝泰道:“我以后绝不再提那几幅画,你.....!”还没说完,却忽然站起身来,便在此时,两名兵士从秦逍后面过来,擦身而过,好奇地看了看,陈芝泰却是淡定自若,拍拍膝盖:“这地上真滑,一不小心就摔倒,骑校大人,你可要小心些。”
秦逍松开手,道:“陈芝泰,你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我让你从兵营滚蛋,你可听明白了?”
“骑校大人,我是真的喜欢这里。”陈芝泰道:“再苦再累我也甘愿留下。”凑近秦逍,低声道:“大人,我听说你到白虎营也不久,手底下应该还没有心腹,我若离开,你那里还能找到我这样对你忠心耿耿的心腹亲信?以后你不用出帐篷,我留意军营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要是有人背后说你坏话,我立刻去禀报你,你说如何?”
秦逍叹道:“满军营如果有一个人说我坏话,那一定是你了。”
“绝不会绝不会。”陈芝泰道:“大人,我可以对天立誓,一定对你忠心耿耿。”
秦逍看着陈芝泰一副凛然模样,问道:“你真的愿意成为我的心腹耳目?”
第二三六章 密议
陈芝泰立马道:“我陈芝泰一诺千金,决不食言。”
秦逍嘿嘿一笑,道:“刚好营里空出了几个编制,你若真的愿意,我可以将你编入火字骑。”
“当真?”陈芝泰欣喜无比。
他虽然在马厩已经混熟,但马厩的马夫终究不是正式的白虎营编制,能够进入白虎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陈芝泰听得秦逍要将自己正式编入营中,激动万分。
“我说过的话,哪里有假?”秦逍道:“你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陈芝泰连连点头:“骑校大人,从今以后,我就是你最忠诚的部下,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杀人,我绝不放火。”
秦逍道:“那好,以后你就作我的亲随,帮我看守大帐。陈芝泰,咱们先说好,我只要在帐中,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在外面站岗,我一天不出帐篷,你就守一天,我若是外出,你可以自去歇息,可听明白了?”
陈芝泰一愣:“骑校,难道你三天不出门,我就不吃不睡守上三天?”
“你可以拒绝。”秦逍道:“我再去找找有没有别人愿意干这差事。”作势要走,陈芝泰一把拉住秦逍手臂,笑道:“都听您的,大人,我以后就给你守住帐篷,有我守门,阎王老子也进不了大帐。”
秦逍也不废话,转身便走,回到了自己的帐中。
自从出关,直到今日回到西陵,秦逍还真没有踏实过,精神一直紧绷着,回到帐内,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次日中午才起身,觉得神清气爽,全身上下一阵舒坦。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子银票,这有三十多万两,秦逍相信在整个白虎营,自己已经算得上是首富。
不过这三十万两银子放在身上,还真是有些不方便,但收在其他地方,他更是不放心。
将银票收回怀中,顺手拿过血魔刀,拔刀出鞘,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此番出关,虽然困难重重,终究是有惊无险,还是安然无恙回来,而且还得了三十多万两银子和一把绝世宝刀。
感觉腹中有些饥饿,他出了帐篷,边上立刻有声音道:“骑校大人,你醒了?”扭头看去,正是一脸谄媚的陈芝泰,脸上笑的像花儿一样。
和别人不同,陈芝泰虽然也穿上了并不大合身的甲胄,腰间却是挂着两把斧子,抬头挺胸,倒也是威风凛凛。
“我饿了,去弄些吃的过来。”秦逍吩咐道。
“是!”陈芝泰立马跑去弄吃的。
吃过中饭,秦逍在营中修习【太古意气诀】,这些时日诸事在身,还没有好好修炼,兀陀一行,更是让他明白,有一身过硬的功夫,在绝境之时,才可能死里逃生。
【太古意气诀】的运气法门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小师姑帮助他突破了二品,但要达到三品,却也不知道猴年马月。
不过在山中食用过赤果之后,再修习【太古意气诀】,秦逍便觉得丹田之内气息充沛,与在龟城之时不可同日而语。
赤果加上【太古意气诀】,让秦逍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脱胎换骨。
出关几场恶战,他能切实地体会到自己实力的飞速提升。
半年前自己在龟城,不过是小小狱卒,动起身来,甚至都不是那些衙差的对手。
【太古意气诀】让他拥有了劲气之后,五感都迅速提升,此外赤果让他的力量、速度和反应力都得到了匪夷所思的提升,这些倒也罢了,猿公公的调教,让他在对敌技巧上也经验十足。
秦逍甚至想到,如果不是猿公公的调教,自己恐怕早就死在关外。
他甚至想着回到那山里再去探望一番。
至若沈药师传授的点穴功夫,秦逍知道不是点穴那么简单,能以劲气伤人,所谓的点穴功夫自然是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学,只可惜沈药师当初虽然教了他这门功夫,却没有多做解释,而劲气伤人也只有在断空堡的那一次,此后练了数百次,再也没有成功过一次。
秦逍之前的经历,让他拥有比普通人更强的耐心。
接下来几日,秦逍除了出帐练习骑马射箭,回到帐内便是修炼【太古意气诀】,点穴功夫一天也要练上百来次。
劲气从丹田运至指尖,已经是纯熟无比,可说是气由念至,但劲气始终无法破指而出。
数日之后,耿绍带了几名白虎营兵士返回了营中。
商队人多,行走缓慢,比宇文承朝一行要慢上好几天。
等到耿绍回营之后,秦逍立刻向袁尚羽请了军令,将耿绍编入了火字骑,之前耿绍是火字骑骑校,如今虽然回归营中,却是要从头干起。
不过耿绍对此倒也并不为意。
对耿绍来说,投身从军,还真不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禄,而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在战场上与兀陀人血战厮杀,如此才能报了当年兀陀人屠村之仇。
秦逍之前承诺让他回到营中,如今达成,更少口中不说,心中却是颇为感激。
秦逍在校场练习骑马射箭之时,却也是将陈芝泰带上一起操练。
陈芝泰的力量在白虎营可算得上是佼佼者,但实战能力却是稀松平常,抡起两只大斧子挥舞起来,还真是能够唬人,但只要被人找到了破绽,很轻松就能将其制服。
秦逍不但令陈芝泰每日里跟着练习骑马射箭,而且还会让部下实战经验丰富的兵士与其对战,提升陈芝泰实战的能力。
陈芝泰落草为寇的时候,虽然只是三当家,却也是逍遥自在,哪怕是在马厩里做事,因为自称是秦逍的结拜兄弟,马厩的马夫也都是伺候着他,过的一直都很舒坦。
如今成了秦逍的亲随,不但要站岗,每日里还要在校场操练,辛苦不堪,几次向秦逍提出不参加操练,但秦逍一抬出军规,陈芝泰却也无可奈何。
他体型本来颇有些粗壮,十天下来,已经瘦了一圈,不过比之前却明显结实精神许多。
又过数日,正是十月十五,袁尚羽让人叫了秦逍过去,道:“老侯爷让我们回城,有事交代。”也不多言,带了几名亲兵,两人径自到了奉甘府城,到得侯府,这次却是难得见到宇文承朝在等候,看到二人,笑道:“袁统领,王骑校,父亲正在等你们,跟随我来。”将二人带到侯府一处幽静的院子,进了屋内,便见到宇文老侯爷正在与坐在椅上的白掌柜说着什么。
两人上前拜见,老侯爷示意二人坐下,片刻后,宇文承朝和孟舅爷也进了
屋来,秦逍见得宇文家几位重要的人物都在场,知道事情不简单。
时当黄昏,屋门被关上,里面颇有些昏暗,但老侯爷也不令人点灯。
屋内一阵沉寂,气氛颇有些压抑,秦逍端坐不动,片刻之后,终于听得老侯爷声音道:“秦逍!”
秦逍下意识地答应一声,但随即脸色微变,那边孟舅爷也是变了颜色。
秦逍对外的身份一只是叫王逍,此时老侯爷突然叫出“秦逍”二字,秦逍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显然事情不妙,秦逍心下骇然,袁尚羽也是微皱眉头,扭头看向秦逍。
“老侯爷......!”秦逍硬着头皮站起身,想要说什么,但知道这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甄家的通缉令,老夫已经看到。”老侯爷看了秦逍一眼,缓缓道:“你不必紧张,如果我要将你交给甄家,你早就成了阶下之囚,今日也不可能坐在这里。”
秦逍苦笑道:“老侯爷,我.....我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实在是性命要紧,不得不如此,还请老侯爷降罪!”心想宇文老侯爷说的并没有错,他既然早知道自己身份,如果要将自己交出去,也不会等到今天。
而且因为那两封密函的缘故,宇文家已经对甄家视若仇敌,这种时候,自然更不可能将自己交出去。
“宇文家能够有今天,除了祖上荫德,亦是一直重要人才。”老侯爷缓缓道:“只要能够与宇文家一条心,宇文家也会给他一展才干的机会,绝不会因为他的出身便心存疑窦。秦逍,此番兀陀之行,如果不是你机灵勇敢,事情可能会变得更坏。”从袖中取出两封信函,道:“这是从兀陀乞伏善府中找到的两封密信,我和静斋已经确定这两封信千真万确,是甄家与兀陀人勾结的证据。”
此言一出,袁尚羽悚然变色,其他人的神色倒是颇为镇定,毕竟在场这些人,也只有袁尚羽对此事一无所知。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甄家投靠了兀陀人,要用西陵作为他封王的礼物,将西陵卖给兀陀人。”老侯爷淡淡道:“纳律生哥从称汗开始,虽然挥军西进,但眼睛却一直盯着东方,白狼王本来是纳律生哥最大的阻力,但此番他被毒杀,白狼部可敦虽然想要掌控白狼部的局面,但以老夫估测,可敦绝不可能是纳律生哥的敌手。”
袁尚羽皱眉道:“老侯爷,难道兀陀人东进在即?”
“一时半会他们还打不过来。”老侯爷道:“白狼部享受双方贸易的好处多年,许多兀陀贵族还不愿意轻启战端,在纳律生哥控制白狼部之前,这些人还会力挺可敦,让可敦与纳律生哥斗上一斗,不过时间不会太长。可敦就算失败,纳律生哥想要控住白狼部,也还需要时间,再加上整合八部,集结兵马东进,老夫估算至少也要一年以上的时间。”
“老侯爷,一年多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袁尚羽正色道:“我们必须早做准备,屯粮招兵,加固城池,不能再重蹈十六年前的覆辙。”
“尚羽言之有理。”老侯爷道:“不过我们心里都很清楚,莫说甄家已经投靠了兀陀人,即使西陵三大世家同心协力,那也绝无可能是兀陀铁骑的敌手,想要保住西陵,只能依靠唐军!”
第二三七章 争锋相对
孟舅爷立时道:“侯爷,您是想让唐军进驻西陵?这.....这可不大好。”
“嘉祯,为何不好?”老侯爷不动声色问道。
孟舅爷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老侯爷道:“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你有话但说无妨,无须忌讳。当下事关我宇文家的兴衰存亡,任何人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言者无罪。”
孟舅爷扫了众人一眼,才叹道:“侯爷,当年与朝廷的约定,十几年来朝廷确实遵守,不过咱们都知道,若说当年的事情朝廷对我们西陵世家没有丝毫的责怨,那是谁都不信的。”
“爹,舅爷说的极是。”宇文承陵素来不轻易开口,此时却也开口道:“对咱们西陵世家心生怨念的,第一个就是黑羽将军了。当年咱们没有轻举妄动,夏都护战死,黑羽将军和他手底下那群人必然将夏都护之死算在咱们西陵世家的头上。”
“承陵说的没错。”孟舅爷和少公子一唱一和:“侯爷,如果向朝廷恳请唐军进入西陵驻防,朝廷必然会派黑羽将军坐镇西陵,那时候他手握重兵,有了当年的仇隙,十有**便要和咱们算账了。”
秦逍镇定自若,神色平静,心下却是冷笑。
他心里其实也清楚,西陵门阀虽然这十几年作威作福,但却没有真正感到心安过,当年朝廷和西陵门阀达成的协议,实乃形势所迫,可也正是因为那道协议,虽然让西陵门阀掌控西陵十几年,却也同样撕裂了大唐与西陵的关系。
西陵处在大唐帝国和兀陀汗国两强之中,西边担心兀陀汗国卷土东进,东边又担心朝廷找机会秋后算账,也确实是夙夜忧心。
“当年兀陀东进,我们从京都探到消息,帝国应付南北两大强敌都有些吃力,根本无力向西陵派出援兵。”老侯爷声音低沉,缓缓道:“西陵都护府只有五千兵马,面对兀陀十万铁骑,实力悬殊,胜负几乎在兀陀人入关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一直没吭声的白掌柜也终于道:“兀陀人骁勇凶悍,要抵挡十万铁骑,实在艰难。”
“我们都清楚,如果支持都护军抵挡兀陀人,非但无法阻止他们的铁骑,甚至在战败后,会死更多人。”老侯爷叹道:“当时也是为了西陵百姓,兀陀人暗中派人与我们联络,向我们保证,只要我们不轻举妄动,他们不但会保障西陵门阀的安全,而且不会在西陵杀人放火。我们当时也是轻信了兀陀人,为了保住西陵百姓,就没有轻举妄动。”
在座诸人神色凝重,秦逍脸色也是肃然。
“可是后来兀陀人所为,让我们实在是看不下去,而圣人也派了了使者,承诺我们会有援兵抵达,而且击退兀陀人之后,唐军会从西陵撤军,将西陵一分为三,交给三大世家管理。”老侯爷缓缓道:“所以我们毅然调动钱粮人力,全力协助都护军。此后黑羽将军雪夜擒可汗,天下震动,兀陀人
也是铩羽而归,朝廷也按照约定,将兵马撤入了嘉峪关内,留下了西陵一片狼藉交给我们来处理。”
孟舅爷冷笑道:“有人说是我们西陵世家胁迫朝廷将西陵交给我们,可是他们却不知,兀陀人离开后,西陵残破不堪,抚境安民,战后重建,恢复生计,这些都需要银子,朝廷拿不出一两银子来,全都是西陵世家掏出银子来,当时如果不是老侯爷宅心仁厚力主救命于水火,花了水般的银子,恐怕还要死很多人。朝廷丢下一间摇摇欲坠残破不堪的房子交给西陵世家,是西陵世家重新让房子变得稳固漂亮起来,如今朝廷眼热,又想将这间房子拿了回去。”
老侯爷肃然道:“嘉祯,你错了。房子一直是大唐的,我们只是帮大唐重建房子而已。帝国如果需要房子,我们可以将房子交上去。”顿了顿,才缓缓道:“房子可以交,但是咱们也还要住下去,自然不能交了房子还要被赶出去。”
“侯爷所言极是。”孟舅爷道:“只是如果为了抵挡兀陀人,现在请朝廷调兵进驻西陵,就等若是将房子主动交还给他们,但来收房子的是黑羽将军,他和咱们仇怨极深,等他进了房子,必然容不下我们。”
“承朝,你怎么想?”老侯爷看向宇文承朝。
宇文承朝想了一下,才道:“父亲,如果能让唐军进驻西陵,做好应对兀陀人的准备,咱们就算被赶出房子,又能如何?如果黑羽将军确实容不下我们,圣人慈悲,咱们恳请圣人在关内给咱们安排一块落脚的地方,举家迁入关内也就是了。黑羽将军怨恨的是三大世家,朝廷忌惮的也是三大世家,只要将我们三大家族迁入关内,他们便可以全力备战,以几大家族迁入关内来换取西陵百姓的生机,那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秦逍看了宇文承朝一眼,心想宇文家能有大公子这样的人,也算是幸事。
“承朝,你能保证我们迁入关内,朝廷和黑羽将军就善罢甘休?”孟舅爷冷笑一声,满不在乎道:“西陵世家如今还能存活,只因为我们手里掌控西陵,朝廷还不敢拿咱们怎样。我们如果是鱼,西陵就是水,离开西陵,我们就成了上岸的死鱼,到时候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照舅爷这样说,为了保全几大家族,就可以视西陵百万人的性命于不顾?”宇文承朝神色冷峻:“留给西陵的时间并不多,最多也就两年。纳律生哥只要准备好,兀陀人就要大兵压境,如果我们及早和朝廷商谈,让唐军进驻西陵备战,两年的时间足以做好充分的准备,否则拖延一日,就少一日备战的时间。”向老侯爷道:“父亲若是允许,我可以前往京都面圣。”
老侯爷镇定自若,并没说话,孟舅爷却已经不留情面道:“承朝,说句不怕你难堪的话,你没有官身,即使进了京都,恐怕也没有资格面圣。”
宇文承朝皱起眉头,沉声道:“我确实没有资格面圣,不过父
亲是帝国侯爵,我只说父亲年事已高,我代付进京面圣,圣人未必不会召见。”
“大哥,进京面圣,你是真要让西陵世家迁入关内?”宇文承陵终于开口道:“我们宇文家在西陵生根已经上百年,先祖们历经艰辛,才让我们宇文家在西陵有了如今的局面。宇文家能走到今天,步步血泪,先祖们创业艰辛,我们身为宇文家的子孙,如此轻易就将先祖们的心血抛弃,如何对得起他们?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听大哥的,但举族迁徙入关,我绝不同意。”
宇文承朝不怒反笑,慨然道:“承陵,男子汉大丈夫,从来都是自己开创基业,守着祖辈的荫德虚度年华,算什么大丈夫?我们的先祖既然能在西陵扎稳根基,迁徙入关后,我们同样也能在关内扎稳脚跟。”微仰头,淡淡道:“守着祖辈的灶台,却不能像祖辈那样走出一条道路,那才不配为宇文家的子孙。”
“承朝,你有雄心抱负,自然不是坏事。”孟舅爷不客气道:“不过却并非人人都能像你那样想。你能否劝说得动整个宇文家族随你一起迁入关内?他们的田地房产全都在西陵,说走就能走?还有,你能说得动宇文家,是否能说得动其他家族?只有宇文家迁徙入关,朝廷可不买账。”
秦逍见双方争执不下,火药味十足,心知双方早就有矛盾,争执起来互不相让也是理所当然。
“舅爷,大公子,都不用着急。”白掌柜含笑道:“都是为了宇文家的前程,大家好好商量就是。今日侯爷将大家召集在一起,自然是有吩咐,咱们一切听侯爷安排就是。”
秦逍心想有资格劝说眼前局面的,恐怕也只有白掌柜。
他和袁尚羽都是一声不吭,但两人心里却都觉得白掌柜所言不差,老侯爷必然是胸有成竹,已经有了对策,否则今日也不必从白虎营将二人召过来,既然请了白虎营两名将领过来,自然是要用上白虎营的兵马,否则他们自家人关起门来商议也就是了。
白掌柜一说话,几人顿时都停了下来,全都看向了老侯爷。
老侯爷气定神闲,缓缓道:“在朝廷的心中,我们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不算是大唐的臣子。是否留在西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保全宇文家,要保全宇文家,就必须得到朝廷的接纳,换句话说,我们要从西陵人变成唐人,你们是否明白?”
几人互相瞧了瞧,除了白掌柜,其他人还真是没有明白老侯爷的意思。
“只有成为大唐的子民,让朝廷接纳我们,宇文一族才能真正的延续下去。”老侯爷声音低缓:“那时候无论是在西陵还是在关内,我们都不必担心来自朝廷的报复。”抬手抚须,平静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朝廷重新接纳我们,让朝廷知道我们宇文家依然效忠于大唐,依然是圣人忠诚的子民。”
第二三八章 白掌柜的棋局
天色愈加昏暗,老侯爷始终没有让人点灯,这让屋子里众人的面部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侯爷,让朝廷接纳我们,实非易事。”孟舅爷轻叹道:“二爷在京都为人质,他派人过来说过,京都的许多官员私下里对西陵世家多有非议,甚至有人上折子说我们是要分疆自立,圣人虽然没有理会那些折子,却也没有对那些上折子的官员予以惩处,由此可见,圣人对那些折子也并非完全反对。”
宇文承陵点头道:“父亲,这十几年来,对西陵世家的非议从来没有中断,去往京都过的人回来都说,京都戏院里将当年雪夜擒可汗的事情编纂成了台本,那黑羽将军在戏台上自然是威风凛凛,但却将我们西陵世家说成是缩头乌龟。”冷笑一声,道:“好像当年兀陀人被击退,都是黑羽将军一人之功,我们西陵世家没有寸功。”
老侯爷淡淡道:“要让朝廷接纳我们,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向朝廷表忠心,而表示忠心的最好法子,就是为朝廷立下大功。”
“侯爷,如何立大功?”
“这两封密函就是我们立功的机会。”老侯爷目光深邃,神色冷峻:“甄家勾结兀陀人,投敌叛国,如果我们帮朝廷解决了这些叛逆,圣人自然是圣心大悦,我们与朝廷的关系,也会得到扭转。”
白掌柜已经含笑道:“侯爷运筹帷幄,智略深远。在朝廷的眼中,一直视西陵三大世家为一党,如果我们铲除了甄家,甚至将这些叛逆押解进京,朝廷一定会觉得我们宇文家为了忠心大唐,并不包庇甄家,而且也可以以此堵住那些非议宇文家的嘴。”抬手抚须道:“这两封密函即使交给朝廷,朝廷心有顾忌,也不会对甄家轻举妄动,可是如果我们代替朝廷解决此事,尔后将证据和叛逆都交给朝廷,同时恳请圣人下旨,调派唐军进驻西陵,你们以为圣人会如何想?”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孟舅爷才道:“即使如此,也不能保证朝廷不会秋后算账。”
“圣人愿意看到臣子对他的忠心。”老侯爷道:“在圣人心中,一直有两块心病,一个是我们西陵,一个是南疆。我们主动向朝廷表示忠心,而且立下如此功劳,圣人又岂会视若无睹?”
宇文承朝道:“父亲,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向朝廷表示我们的忠心,而且可以让唐军进驻西陵,早做准备对付兀陀人,可谓是一举两得。”
袁尚羽始终没有敢说话,此时终是道:“侯爷,莫说甄家已经投敌,即使没有投敌,西陵三大世家的兵马集结在一起,也不到三千人,这点兵力,在兀陀人面前不堪一击。兀陀人杀来之前,我们根本不能招募兵马,否则朝中定然有人污蔑我们是要谋反。可是等兀陀人杀过来再招募兵马,时间已经来不及,而且临时招募的兵勇,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无法与兀陀人作战。”顿了顿,才道:“若要保全西陵,就只能让唐军进驻。”
“秦逍,你有什么想法?”白掌柜忽然问道。
秦逍抬起头,想了一下,才道:“甄家投敌,正如老侯爷所言,对我们反倒是一
个天赐的良机。铲除甄家,不但可以清理我们身后的威胁,而且还可以向朝廷请功,一举两得。”
“甄家的实力也并不弱。”宇文承陵道:“他们的狼骑骁勇善战,不可轻视。”
白掌柜抚须笑道:“诸位莫忘记,还有十来天,就是祭山之日,西陵各大世家都会前来宇文郡,甄家自然不知道我们已经洞悉他们投敌的行径,不出意外的话,甄华清定然会亲自前来祭山,而那时候,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
“不错。”宇文承朝握起拳头,目中闪光:“甄家要来祭山,总不能将八百狼骑全都带来,进了咱们的地盘,要将之铲除,不过是轻而易举。”
孟舅爷皱眉道:“前次甄煜江被刺......!”向秦逍瞥了一眼,继续道:“经过那次事件,甄家定然会更加小心。据我所知,甄家这些年暗地里豢养了诸多高手,听闻狼骑统领史陵就是一位武功了得的高手,即使狼骑不会全都带来,甄家此行的护卫力量也绝不可轻视。还有,樊家那边是什么态度,咱们还不知晓,侯爷,甄家投敌,是否要暗中与樊家通个气,到时候我们与樊家联手,必能将甄家一网打尽。”
“舅爷,侯爷也想过与樊家商议此事。”白掌柜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可是我与侯爷商议再三,觉得这事情暂时不必与樊家通气,以免节外生枝。樊家实力远不及我们与甄家,而且他们心里怎样想,我们并不清楚,人心隔肚皮,如果我们的计划被樊家知晓,要是樊家走漏风声,事情便大大不妙。”顿了顿,唇角泛起一丝浅笑:“而且这次剿除甄家的功劳,我们又何必分给樊家?独一份的功劳,我们宇文家自己得了就是,倒也没必要一分为二。”
孟舅爷笑道:“静斋所言甚是。”
“如果诸位没有意见,剿除甄家,就定在祭山之日。”白掌柜正色道:“袁统领,你是统兵大将,到时候负责行动的便是你们白虎营,具体该如何行动,你这两天可以好好想想,想出万无一失的计划之后,再向侯爷禀报。”
秦逍这时候终于清楚,今日这般重要的会议,老侯爷为何会将自己和袁尚羽召过来,却原来早已经决定要再祭山之日对甄家下手。
今次会议,并没有将副统领苏晁叫过来,显然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此事,能将自己召过来,却也证明宇文家对自己确实已经十分信任,否则如此重要机密的会议,绝不可能让自己参加。
秦逍瞧了白掌柜一眼,心下却是微微生寒。
如今的局面,可说是白掌柜一手策划而成。
两封密函是白掌柜亲手伪造,以此造成了宇文家对甄家的敌意,秦逍心里很清楚,借祭山为机会对甄家发难,也定然是白掌柜为老侯爷出谋划策而成,
自己能够参加这次会议,除了兀陀一行确实为宇文家立下大功,取得宇文家的信任,还有一个原因,只怕也是白掌柜在侯爷耳边对自己多有赞许,今日这才有机会进入宇文家的秘密会议。
甄家如果最终败亡,还真是白掌柜一手所赐。
秦逍对白掌柜的心机自然
是心生寒意,好在如今和白掌柜的立场相同,两人的目的都是要除掉甄家,至少在目前为止,两人的关系是友非敌,如果有朝一日两人成为敌人,白掌柜是自己的对手,秦逍还真觉得白掌柜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动手之前,自然不能让甄家有丝毫察觉。”袁尚羽肃然道:“舅爷说的并没有错,甄家也有诸多高手,狼骑实力也是不弱,一旦让他们有了准备,到时候双方正面相拼,即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咱们也会损失惨重。”
老侯爷颔首道:“尚羽言之有理。”
“侯爷,属下尽快想好对策,作出周密的部署。”袁尚羽起身来,拱手道:“此番定然要以最小的代价将甄家一网打尽。”
所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袁尚羽心里很清楚,宇文家耗费重金打造白虎营,不惜代价让白虎营成为语文家最强的底牌,如今到了用兵之时,自己作为统领,自然要一展才干,绝不可让老侯爷失望。
此番出手,只能胜,不许败。
秦逍心想,此番宇文家周密计划,甄家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他们不可能想到会有人伪造密函诬陷他们投敌叛国,所以对即将到来的厄运不可能有任何察觉。
以有心对无心,而且还是在宇文家的地盘上,甄家可算是难逃一劫。
长信侯甄华清自然会前来参加祭山,他只盼甄煜江也不要缺席,一旦动手,秦逍倒想能够亲手将甄煜江的脑袋砍下来,如此不但除去一恶,而且还能为胡屠户一家报仇,让那悲惨的一家人也能够瞑目。
老侯爷年事已高,会议过后,自去歇息,秦逍本想和袁尚羽直接回营,宇文承朝却是叫住道:“秦逍,你等一下。”又向袁尚羽道:“父亲赏了秦逍一处宅子,今日你们进城,正好一起去看看。”
袁尚羽笑道:“秦骑校,侯爷厚赏,你可要好好谢谢他老人家。大公子,今日我就先不过去了,回头有空我再带酒去贺秦骑校。”拍了拍秦逍肩头,又向宇文承朝拱手告辞。
宇文承朝这才向秦逍笑道:“你不是要住在白掌柜隔壁,今日便让你心愿达成。”秦逍还没有谢过,后面传来白掌柜声音:“我就猜到是你,这两日隔壁宅子有人收拾,我估摸着有人要搬进去,大公子还亲自过去看了以此,我虽然没问,但心里想着,十有**就是将那套宅子赏给你。”说话声中,听得滚轮子的声音,秦逍扭头看去,只见白掌柜坐在轮子上,那轮椅竟然自动滚动,向这边过来。
秦逍诧异道:“这椅子还能自己滚动?”
“这是父亲找了高人打造。”宇文承朝笑道:“打造轮椅的师傅,和公输家有渊源,学了些奇巧机关术。”
秦逍心想高人果然不少,不过这样的椅子再好,也不值得羡慕,白掌柜虽然策划了周密的计划,却也付出了一双腿作为代价,宇文家既然耗费心思给白掌柜打造了这样的轮椅,也就是说,短时间内,白掌柜绝无可能站起来,或许后半生也只能坐在轮椅上过日子了。
第二三九章 月下轻舞
白掌柜今日在侯府,秦逍本以为唐蓉也在,只是四周却无唐蓉的身影。
“蓉儿今天没有过来。”白掌柜见秦逍左右看了看,竟是看穿了秦逍心思,含笑道:“她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今日就没让她过来。不过大公子安排你在我隔壁,以后倒是能时常见到。蓉儿的厨艺很好,你要是有空,随时可以到我屋里吃饭。”
秦逍笑道:“那可就太好了。掌柜的,要不我每个月给你些伙食费,以后和你搭伙就是。”
“和我搭伙只怕是借口。”白掌柜似笑非笑:“你真正想搭伙的是另有其人吧?”
秦逍虽然脸皮厚,但是白掌柜这样说,他还是觉得老脸一红,干笑两声。
自有人送白掌柜回家,秦逍和宇文承朝则是骑马到了新宅子。
宅子并不算太大,但前门后院东西厢房具备,青砖白瓦,比起秦逍在龟城的屋子,简直是天地之别,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宅子里安排了两名仆人,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小,负责打扫煮饭,两人进了宅子,屋里已经点了灯火。
宇文承朝带着秦逍在屋里转了一圈,该有的俱都准备好,无论桌椅还是装饰,显然都是价格不菲,秦逍心知宇文家这是诚心要拉拢自己,诚如老侯爷所言,宇文家能有今天,那是重用人才。
自己在宇文家的眼中,显然算得上是一个人才。
“大公子,真是太感谢了。”秦逍道:“这么多年,我还真没有一个真正的家,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宇文承朝摇头笑道:“你错了,所谓的家,从来都不是一栋房子,而是有妻有子,只要妻儿在身边,什么地方都是家。”向左边指了指,那里是一道石墙,轻声道:“隔壁就是白掌柜的家了,反正白掌柜都说了,你随时可以到他家里蹭饭,他这话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你也就不用客气。”凑近秦逍耳边低声道:“唐蓉那边,那还是要抓点紧,尽早让她成为这屋里的主人。”
秦逍道:“我尽力我尽力。”
“别光说不练。”宇文承朝轻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连一个女人都无法征服,如果去做大事?”指着那高墙道:“这堵墙你就当没有,我听说白掌柜晚上睡得都很早,你大可以半夜三更翻过墙头去和唐蓉说说话,戏文里的才子佳人可都是这样干,你要住在白掌柜隔壁,不就是为了方便?”
秦逍想不到宇文承朝竟然给自己出这样的主意,立刻摇头,正色道:“大公子,这万万不成,我不是那种人,蓉.....唐蓉也不是那样的人,我越是喜欢她,就越要敬重她,翻墙头这种事情,以我的性情,万万做不出来。”
宇文承朝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该怎么做,你自己斟酌着办。”叫道:“宋老实。”
那名男仆忙上前来,躬身垂手,宇文承朝道:“以后你们夫妻就负责伺候王骑校,和以前一样,工钱照样在侯府那边领,但你们就在这儿干活。王骑校在军中当差,不能经常住在这里,平日里你们夫妻就照看宅
子。”
老侯爷虽然已经知道了秦逍的身份,但对外暂时还是隐瞒秦逍的真实身份。
宋老实忙道:“是,大公子!”又转向秦逍行礼道:“少主!”他见秦逍不到二十岁年纪,自然不好称呼“老爷”,“少主”的称呼倒是最为合适。
“宋老实之前在铺子里当差,人很老实,但却很能干,做事情井井有条。”宇文承朝道:“他婆娘也很勤快,而且厨艺很好,之前在侯府里是厨娘,各地的菜肴都能烧,父亲特意将她送过来照顾你。”
宋老实不到五十岁年纪,他老婆宋氏倒是比他年轻很多,也就三十五六岁年纪,白白胖胖,不愧是厨娘,身材丰满,这时候也已经过来向秦逍行礼,道:“少主喜欢吃什么,吩咐一声,粗妇都能做。”
“好。”秦逍颔首笑道:“以后有想吃的,就告诉你。”
宇文承朝安顿好秦逍,也不多留,径自离去,秦逍送出了门,回到自己的屋里,四下里瞧了瞧,心下倒还真是满意。
房间宽敞,古色古香,秦逍忽然想起小师姑,寻思如果以她贪财的性情,若是知道自己如今有了这样一栋宅子,恐怕赖在这里便不会再离开。
宋厨娘似乎早有准备,没过多久,便已经端了饭菜过来,恭敬道:“少主,今天太晚,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随便做了几个拿手菜,你先尝尝,若是不喜欢,我再重新给你做。”
或许是侯府对厨娘的筛选十分严格,宋厨娘看上去干干净净,样貌也还算不错,半老徐娘,让人看了自然不会没有胃口。
她也算手巧,菜肴的摆放也是很有讲究。
“宋姨好厨艺!”秦逍尝了几道菜,还真是味道不差,不愧是侯府出来的厨娘,竖起大拇指:“以后有你在,我可真是有口福了。”
宋厨娘眉开眼笑,欢喜道:“少主喜欢就好。”又道:“少主,我去给你准备洗澡水,你吃完饭就可以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
“不用不用。”秦逍忙道:“我待会儿自己来,不用劳烦你。”
宋厨娘忙道:“有我们在,哪里用少主动手。少主若是嫌我粗手粗脚,我小心一些,千万不要赶我们走。”
秦逍一怔,道:“我没有说要赶你们走啊?”
“少主,我们会好好伺候您。”宋厨娘道:“不瞒您说,侯府给我们发双份的工钱,就是让我们在这里好好伺候,您要是将我们赶了出去,那.....!”
秦逍顿时明白过来,笑道:“你尽管放心,好好在这里干着就是,除非哪天你们想走了,否则我不会赶你们走。”
“少主人真好。”宋厨娘宽心下来,笑道:“您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宅子,真是有出息。那粗妇先去给你准备洗澡水。”
秦逍知道这两人拿工钱干活,自己若是客气,他们反倒心里不安,点点头:“那就有劳宋姨了。”
宋厨娘这才满脸堆笑退下。
秦逍在龟城几年,从来
都是他伺候别人,哪里有过被别人伺候的时候,如今宇文家又是宅子又是仆人,对自己大加笼络,这自然是希望自己以后能够效忠宇文家,为他们卖命。
他倒没有想过真的在宇文家为奴,心想等甄家垮台之后,自己怀里揣着几十万两银子的银票,那还不是天下任我行。
到时候先回到龟城,找到红叶,问清楚红叶到底是受了谁的吩咐暗中保护自己,红叶如果实言相告倒也罢了,如果实在不说,那自己在龟城买动大宅子,再开几家店铺,自然是逍遥自在。
甄家倒台,自己在龟城也就没有敌人,反倒是都尉府的衙差不少都和自己相熟,也不缺朋友。
忽然想到隔壁白掌柜家,唐蓉也住在里面,自己若是回到龟城,岂不是要和唐蓉分开。
当下又寻思甄家就算垮了,自己倒也不急着马上离开,若是能够将唐蓉娶了,带着唐蓉回到龟城才是风光。
他脑中不自禁浮现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唐蓉这位大美人回到龟城,买宅子置产业,一副衣锦还乡的风光画面,心中不自禁便兴奋起来。
吃过饭,洗了澡,换了早就准备好的居家常服,浑身上下一阵轻松。
天色已晚,秦逍让宋老实夫妻径自去休息,自己则是关上房门练了个把时辰【太古意气诀】,手指有戳戳点点几十下,虽已夜深,反倒是精神抖擞,没有任何睡意。
他出了房门,走在廊间,这才发现宅子里实在是太过空荡,这宅子只住了三个人,各处便显得空荡荡冷清清,还真是让人觉得不是很舒服。
忽然想起宇文承朝的话,只觉得他所言大有道理,宅子本身不是家,只有妻子儿女在一起,那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这宅子,似乎真的还缺一个女主人。
他忍不住抬头向东墙望过去,一墙之隔,那边就是白掌柜的宅子。
夜已深沉,那边也是一片幽静。
秦逍不知道白掌柜宅子里有多少人,不过此前听宇文承朝说过,白掌柜早就有了这处宅子,他虽然远在兀陀,但这处宅子一直有人打扫收拾,寻思着那边的状况应该和自己这边一样,宅子里也有宋老实这样的家仆伺候。
月光洒落下来,秦逍却是忍不住走到东墙根下,犹豫一下,忽地深吸一口气,足下一跃,整个人已经轻盈而起,探手搭在墙头,手臂用力,整个身体已经翻上了墙头,蹲在墙头上,居高临下瞅下去,下面却也是一处布局雅致的院子,假山花圃,不远处有一处水池子,水池子边上,竟然还有一处小亭子,却是比自己这边要秀美得多。
秦逍细看那亭子,发现亭柱上悬挂着一只灯笼,粉红色灯笼泛着淡淡的光芒,石亭之中,竟然有一道身影在翩翩起舞,他在高墙上,居高临下,距离那边并不算太远,而且视力了得,见得那舞蹈优美,行云流水般,轻纱漫舞,身形轮廓不是唐蓉又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