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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曾迷茫过     同时拥有两条时间线txt下载     同时拥有两条时间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二章 人间信有白头痴(一)

    不提倪二一家,贾芸这边搬了住处,继续等待回信。

    一个人悄然地来到他的新住所。贾芸见了他,脸色一变,连忙把老娘请到另房去,留下他们两人。

    “茅掌柜的,哦,茅科长。你怎么亲自来了?”贾芸端上茶,有些诧异地问道。

    “芸二爷这里我当然要亲自来了。”茅三德把茶碗往旁边轻轻一挪,笑呵呵地答道,“说不定过段时间你我就是同事了。”

    贾芸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讪讪地说道:“茅科长话重了,我只是一介小商人,怎么敢劳烦你?”

    茅三德前几月升任刑部调查局商业调查科科长,别人不知道这个官职的利害,贾芸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警政署下属的财经侦缉支队负责侦办诈骗、伪造票据、偷税漏税、挪用贪墨公款等犯罪,但只能调查辖区内发生的此类案件。调查局商业调查科却不受这些限制,只要他们认为是要案大案或者值得去办的,都可以插手接管。上一回贾府赖大等人的“职位和经济犯罪”明面上是京师警政署财经侦缉支队办的,实际上就是在商业调查科的指导下结办的。

    这个衙门机构,对于各地的商号行会、海商富贾们,简直是手持尚方宝剑的绣衣指。在江南三吴一带,各大商贾都是知道这一家的厉害。当然了,你要是没犯奸违法,也不用怕它。可是做生意的,又是做大生意的,谁屁股底下没堆屎,谁都怕查。

    这边茅三德继续说着,“琏二爷跟上头说了,他以后更多的精力要放到资政院那边。过些日子,琏二爷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办,所以以前的担责要一一卸下了。他向上面推荐了你,上头也考察了你一番,觉得你比较适合担任调查局南都分局商业调查专员一职。”

    说到这里,茅三德越发地和气,“但这不是小事,事关你的前途。所以先派我来问问你个人的意见。如果愿意担当呢,首先要卸下其它的职责,琏二爷商号那边掌柜的职位都要辞掉,再去西山刑部学堂商业调查班进修六个月。要是芸二爷不愿意,就当我没有来过好了。”

    茅三德笑呵呵地说道,最后还补了一句,“这件事确实事关重大,芸二爷是得好好想一想。这两条路,都是光明远大。我们这机构,芸二爷想必从琏二爷那里知道些底细,上头很看重的,干好了,平步青云也不是问题,俸禄养廉银子也是有保障的,小富的日子绝对差不了,只是发不了大财了,要是走歪了路,罪加三等,这些芸二爷也是知道的。我先走了,芸二爷好好考虑,只是三天内请务必给我个消息。”

    贾芸在住处心神不宁,想了两天还是定不下来。去了商业调查科,好好干会有权;继续留在贾琏商号里当掌柜的,肯定能发财,以后还有自立门户,当财主大户的机会。

    真是让人左右为难的。

    这一天贾芸干脆去贾府找林之孝。一是感谢他,这次倪二的事能办下来,多亏了他在中间牵针引线。二是跟他聊聊,能在赖大等人的大案里全身而退,也是有智慧的人。跟他谈谈,多少能受些启发。

    “芸二爷,林爷办事去了,他交待过,请芸二爷在这里稍坐会,他转背就回来。”小厮把贾芸引到小院外间的客房里坐下,端来了茶,然后退下了。

    贾芸一人坐在那里,又忍不住前思后想起来,苦苦盘算着。这一步要是走错了,以后就要悔一辈子了。只是这权是个好东西,能定他人生死,能掌控别人的前途命运,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他曾经看到过,羡慕不已。

    但是他也想钱。他从小没得父亲,寡母把他养大,日子过得很苦,他小时候曾经想过,要做富甲一方的大商贾。这些年在外面奔波后,也慢慢明白,世道不同了,汉王新立的律法规矩,权和钱要分开了。你要想一边做官一边赚大钱,是不可能了。以后的官场和生意场会分得清清楚楚,至少有什么瓜葛关联也要在律法的框架之内。

    现在像贾府政老爷、琏二爷,还有薛府的蟠大爷、虬二爷,家里有大产业的,要不把产业信托给专业人士,自己安心做官;要不专心做生意,不再做官,顶多只能往资政院、通议院发展。贾芸大致看出来,这天下的权势隐隐地在分开,或许以后会分成政阀世家和财阀世家,各司其职,各执其方,也是互相制衡。

    他坐在那里正想得出神,小红气呼呼地跑了过来。

    上午李纨派人过来,有事要传话给贾宝玉,正巧他有事出去了,能接话的丫鬟只有小红一个人。她听了后,满口保证一定亲口转给宝二爷。

    等到半上午,贾宝玉回来了,小红知道这事不是小事,找了机会上前去禀告了贾宝玉。贾宝玉听她把一件挺复杂的事转述得条理有序,清清楚楚,不由赞叹了几句,又多跟小红说了几句话。却不想这时秋纹和碧痕回来了,看到贾宝玉单独跟小红说话,还眉开眼笑的,一时又气又酸,当即在旁边骂开了:“不要脸的下流东西,叫你出去做事,推三阻四的,原来主意打在这里,等着这里遇巧事了。”

    小红知道她们在骂什么,毫不生惧地开口答道:“是大奶奶刚才叫人过来,有事要传给宝二爷,我刚好在家接到了,宝二爷回来了,我就禀给他听,宝二爷又多问了几句,你们就回来了。”

    秋纹碧痕脸色微微一红,知道自己两人是想多了,但面子拉不下来,不罢不休地说道:“有话叫我们转递就好了,阿猫阿狗就想着往宝二爷眼前凑,什么下流心思真当我们不知道。”

    小红也不客气了,“我有没有什么心思另说了,两位的心思可是路人皆知了。还由你们转呈上去,真把自己当回事。你们跟我一样,都是侍候宝二爷的丫鬟,不是尚宫娘子,还真摆起这个谱来了。”

    贾宝玉在那里手足无措,只得在中间和稀泥,两边劝开:“不必说这些伤情面的话。”

    小红当即告辞,回来找亲娘老子商量下,看能不能挪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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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人间信有白头痴(二)

    说实话,林小红最先初想法子去了宝玉身边,确实是有些想法的。只是后来看明白了,这宝二爷就跟三国戏文里的阿斗,万千扶不起来。一直留在那里,就是因为贾宝玉这里月钱高。

    只是袭人被扶做了姨娘后,贾宝玉身边的丫鬟们都以此为榜样,个个都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互相之间盯得死紧的,生怕旁人钻了缝隙得手了。小红跟麝月往来了几次,眼界也高了,想的事情也明白了。在她看来,做姨娘也不是个事,周姨娘和赵姨娘不就是例子,有儿子又怎么样,前些年还不是被太太打压得比丫鬟婆子都不如。

    再说了,贾宝玉这样的,就算你费尽千辛万苦爬上床,做了姨娘,日子能过得好吗?在小红心里,贾宝玉还不如政老爷,政老爷中过举人,做过官,外面能撑得起场面,里面还能镇得住宅。宝二爷能撑得起什么场面?能镇得住谁?

    汉王府全天下也只有这么一家,满天下多的是贾府,更多的是连这都不如的。

    小红想着自己年纪也渐大了,早晚要放出去许了人家,如何选个好郎君,对自己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大事。

    要是一味坚持留在宝二爷身边,临了再放出去许人,人家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自己是争位失败才另寻出路。要是认为自己已经让宝二爷沾了身子,那才是丢脸的大麻烦事,正经人家都不敢娶为正妻了。还不如趁着这个好机会,就说跟秋纹和碧痕撕破了脸,也没脸待下去,赶紧挪了地方。

    主意已定,小红回来找亲娘老子商量,进了院子却看到里面没人,正要转出去,看到外面客房里坐着人,不由悄悄一看,原来是他。忍不住靠着门帘缝,下死眼细细看过了一回,心里泛起了心思。

    但小红没有做声,又悄然地离去。

    贾芸等了半个时辰,林之孝终于回来了。

    “芸二爷,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原本以为转眼就能处理的事,却折腾了好些时辰。”一进门林之孝就没口子地道歉。

    “林爷你客气了,你管着府上内外的事,半刻离不开你。”

    两人坐下,小厮上来重新换了新热茶,客气了几句,贾芸忍不住问道:“林爷,什么事怎么还要劳烦你亲自去处理。”

    “说来也是烦心的事。前些日子,京师直隶搞了次严打,抓了判了不少人,府上一些族人和下人们也被卷了进去,都求到府上来。政老爷却发话了,按国法办,一律不管。可国法不外乎人情,老太太和太太让我出去周旋下,能帮的就帮一把,不能让亲戚说我们薄情,让下人们说我们寡恩。”

    贾芸点了点头,他知道贾家东西两府光族人就有数十号,都是一个祖宗的亲戚。还有数代的家仆,又是上百号人,龙蛇混杂,良萎不齐。以前打着贾府的招牌在外面横行霸道的不少。上次赖大案只是清除了几个大头目和一些爪牙,还有不少小虾米漏网了,却撞到了这回严打。

    “大太太的亲兄弟,邢舅老爷,芸二爷是见过的。”

    “这位爷现在成了薛府虬二爷的岳丈,不是也做起老爷来了吗?”贾芸反问道。

    “狗改不了吃屎。他见天到处吃酒赌钱,打着薛二爷的名头四处挂账。结果被薛府知道了,派人出来说,这一回虬二爷帮着把账结了,下一回就不结了,谁要是再赊账,后果自负。这话里的意思谁不知道?满京城谁也不敢再接待这位爷了。这位爷便动了歪脑筋,专门骗外地来的商贾,说是能走薛府的门路,着实骗了些钱。这回直接被抓了进去。”

    “真是,好好的老爷不当,偏打着这些歪算盘。”贾芸也跟着叹了口气道,“后来怎么了?”

    “舅太太不敢去薛府哭,只敢到府上来求大太太,大太太又推给了我。我能怎么办?而今是新的办案法子,公诉、断案归检察御史和裁判所的司直管,我一介下人管事的面子,这些御史青天大人们怎么可能认?再说了,邢舅老爷的案子是什么商业调查科直接办的,说是天字号的大案,京兆府的人都不敢去打听,我能怎么办?只好去薛府禀告了一声,求薛二奶奶想个法子。”

    “薛二爷亲自去调查局问了,调查局那边回了话,说邢舅老爷涉案,但罪行不重。所以很快就发还到京师第二典法院审理,判了监禁三年,缓期两年执行,交地方看管。然后连夜出京给送回原籍去了。”

    贾芸心头一震,想得更多了。

    要是薛家只是普通的皇商,遇到这事,不死也要脱层皮。可人家现在不仅有钱,更加有势,因为什么?就是因为薛府的大姐儿是汉王后,跟皇后的权势相差无几,薛府就再正牌不过的国舅府。

    所以世人才说有权有势,没说有财有势。

    想到这里,贾芸心里有了定计,但表面上还在那里倾听着林之孝的话。

    “那些家伙听说邢舅老爷被放出来了,缠着要我也给想办法,真是搞笑了,连事情原委都没搞明白,就敢来瞎嚷嚷。人家命好,有个女儿嫁的好,他们家伙也想跟人家比,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贾芸陪着笑说道:“有些人就是这么不识时务,不谙人情。”

    说了一会话,贾芸谢过林之孝的帮忙,留下带来的礼物后起身告辞了。

    到了晚上,林之孝又小酌起来,林之孝家的跟小红先后脚回来了。林之孝家的陪着他喝了几杯,小红在旁边给父母亲倒酒。两人说起了小红的事,苦恼把她挪到哪里去。现在贾府上下也没个明白人,小红想跟着学些待人处事、奉上待下也没个去处。

    说着说着,林之孝又说起今儿来的贾芸,嘴里念道:“这倒是有前途的爷们,有眼力,办事又机巧,还能念几分情义,在这个世道,确实少见。贾府好容易出来几个能做事的,却都想着往外奔。不管是治家还是做官,要是留不住人,怕不是好事,免不了衰败。”

    他这里说着,小红听在耳朵里,心里起了异样,脸上露出向往深思的神色。林之孝两口子察觉到女儿的异常,互相交换了眼神,却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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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倚翠偎红情最奇

    四方馆某处庭院里,一座阁楼里藏在最深处,一个婴儿躺在小床上,小脸红扑扑的,黑黝黝的大眼睛在那里溜溜地转动着,整个头随着刘玄手里的金铃铛转来转去,还发出呀呀的声音。

    德真郡主在旁边看着,一脸的宠溺。

    婴儿在那里玩了一会,因为才吃饱不久了,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让侍女把婴儿抱到一边去,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刘玄这才正色对德真郡主道:“你真是太冒险了,馨儿才多大,你居然带着她漂洋过海来。”

    “你狠心把我们娘俩丢在汉城,我们要是还不过来,怕是要被某人给忘记了。”德真郡主答道。

    刘玄摸了摸鼻子,知道这是笔糊涂帐,算不清楚的,只好转移话题道:“刚才看到有近侍传了文书过来,哪里来的?说的什么?”

    德真郡主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答道:“是汉城送过来的急报。那个泰西胡神父死了。”

    “死得安详吗?”

    “急报上说他被人枭首,一刀毙命,应该很安详吧。”德真郡主看向刘玄的眼神有些怪异。

    “那就好。老胡也算是帮了我很多忙,只是道不同,终究走不到一起。没有留下什么手尾吧?”

    “急报里说,胡神父传了六百位信徒,其中有几位跟邻居有了田地纠纷,闹到官署去了。断案的推官是读汉书学儒的,肯定会有所偏袒。那几个输了官司的教民肯定不服,纠集了同教中人跟邻居一伙打了一架,伤了性命。”

    “邻居那边反过来又打,两边来回打了三四次,伤了近十条性命,被官军给压了下去。其中有一个村民,冲突中死了亲爹,把仇记到了教民头头胡神父身上,趁夜摸到屋里,取了胡神父的首级,还留了血字,说是为父报仇。”

    “案子都定了,血亲报仇,其情可悯,其罪难免,断罚苦役二十年。其余参与械斗争端的双方,上千人全部流配边地。”

    听完德真郡主的详述,刘玄点点头道:“不错,南山的那伙人这件事办得利索干净。”

    德真郡主也笑了,“南山的情报本部是四郎你亲手创办的,派去的教官又都是你的得力干将,调-教出来的自然是好手了。”

    顿了一会,德真郡主问道:“妾身看四郎对胡神父之死颇为可惜,为何不留他性命再做它用?”

    “留不得啊。老胡是个很虔诚的家伙,虽然他答应了我的大部分建议,改进他的教义,适应天朝以及附近的文化氛围,但早晚还是会慢慢改回去的。而且他传的那些东西,终究从骨子里就不同,融合在一起很别扭,不伦不类。”

    德真郡主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泰西的很多东西可以借鉴吸收,但是他们骨子里的东西不能学。我们上千年,学的都是以儒学为主的那一套,很多东西,没法融合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最好和最坏,只有最适合。可以海纳百川,但不能胡吃海塞,会消化不良的。终究文化越近,才越容易和平共处。天朝和周围诸国,只能有一种文化。”

    说到这里,刘玄淡淡一笑:“所以老胡必须得死,在他没有成大器之前必须死,而且最好不要死在我们天朝本土。他终究给我打了一扇窗户,指明了通向泰西的路。这一点,我是感激他的,所以,他的死法必须要好好斟酌一番。”

    德真郡主淡然地点点头道:“妾身明白。这洋和尚身份微妙,必须死得合适。”

    “没错,我们后面还要用泰西过来的人才,所以我们必须在老胡的死上撇清关系。”刘玄忍不住看着德真郡主,在煤油玻璃灯下,显得明艳无比。自己这么多女人,就她对政治方面最敏感。要是男儿身,自己早就弄死他了。幸好是女儿身,在这个时代不要说实现什么抱负,光是要自保就必须要攀上一棵大树,正好跟自己互补。

    真是奇怪了,东边这个德真郡主,西边那个金泰西公主,看上去在处理国事、争权夺利方面都不是省油的,再看看天朝的公主郡主等女人,一个个只知道悲秋伤春,真是...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想了一会,刘玄又问道:“朝-鲜国内还有什么事?”

    “按照四郎的部署,已经开始减免丁税田赋,继续施恩军民,收拢人心。经过近两年的整顿,各地百姓已经安稳,工矿商贸也正在继续按计划推动。今年上半年,出口东倭的关税增长了四成,对天朝的进出口关税增长了三成。中枢和地方需要供养的官吏又不多,大头都花在开学校,养学生以及练兵添军械上面了。”

    “国库充裕,所以可以减免丁税田赋施恩了。妾身真是想不到,四郎的新政如此巧妙有效,不仅大兴工商有妙处,税赋制度也有独到之处。”德真郡主欣喜地说道。

    “你朝-鲜,从高丽开始,就是学得我朝,征税无非是谁弱就向谁征。百姓如草芥,赋税重担自然就全压着他们身上。官宦世家,有田又经商,仓满库盈,原本是征税重点,却因为有权有势,反倒把应征的税赋逃脱大半。”

    刘玄解说道,“一个国家正确的征税原则应该是谁有钱就向谁征税,绝不能谁弱就向谁征税。如果反过来的话,压榨到了极致,就会像汉唐末年那样,落个玉石皆焚的下场。”

    “所以我看四郎在天朝诸多的举措,一是各有司互相制衡,二是掌权的与有钱的相互制衡。第一条倒是明白无误,第二条我是琢磨了许久才隐隐看出。”

    “没错,”德真郡主又一次让刘玄震惊了,“大兴工商,历经数十年后,百姓们会富足,但少数世家会更富足,他们会掌握着大部分厂矿、商社、银行之命脉,变成财阀。这些人要是再有权,这天下就是他们的,还要天子皇室干什么?”

    “所以我必须把士大夫和贵族分成两拨,扶植另外一群人去治理这个国家,掌握这个国家的军政实权。我叫他们为政阀。这大大小小的财阀和政阀,可以互相联姻,互相渗透,互相影响,但就是不能合二为一,这是底线,谁越谁死。”

    德真郡主听完后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四郎,要做到这一点倒是很难。两大系阀自然知道合二为一的好处,四郎在,能镇得住他们,要是你千秋之后呢?谁能镇得住他们?”

    “所以我要大开民智。从现在开始把这些观念灌输给现在开始读书识字的百姓们,等他们长大了,自然会警惕财阀和政阀的同流合污。而天子和皇室,可以站在他们一边,真心的也好,假装的也罢,只要大家的对手一致,自然就能上下联手,一起压制这两大系阀。”

    刘玄说完后,耸耸肩道:“这是我设想。能不能成事,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好法子。再好的法子,时过境迁,会变成坏法子,所以重要的是与时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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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青海长云暗雪山

    洪武二年夏天,祁连山下,张掖郡以北龙首山,北边是阿拉善草原,南边越过河西走廊和祁连山,是青唐高原。这里今天满满地布满了上万个帐篷。到处是篝火,到处是唱歌说话的人。

    刘玄在护卫的陪伴下,在人群里穿行着。在篝火旁边大部分是身穿灰上衣、黑裤子、红边军帽的常备步兵团的官兵们,还有一部分穿着草原上特有的衣袄,戴着室韦人独特的尖顶帽子。

    看到刘玄,纷纷站起来行礼。

    “你们从哪里过来的?”

    “回殿下的话,我们是呼伦贝尔过来的义从军。”

    “呼伦贝尔过来的,那你们走了很久了?”

    “回殿下的话,我们去年夏天就出来了,赶着分给我们的牛羊,穿过了锡林草原的北部,翻过了上海山,在居延海过了一个冬天,然后在那里养了养膘,最后穿过来阿拉善草原来到了这里。”

    “你们怎么不继续从阿拉善草原向西,转道金山、碎叶再去药杀水?”

    “回殿下的话,我们的路线原本是这样的,跟我们同路的翰西、呼伦几个军镇的骑兵,就是这样继续西进的。只是我们需要补充些铠甲和兵器,所以按照上面的指示,稍微拐了下路,到张掖郡这里来领兵甲。”

    “哦,原来这样。你们奔波万里,着实辛苦了。来人,搬两坛酒过来。”

    几碗酒喝下去,刘玄有些微醺,只见朗月当空,繁星如洗,地上却是草原如墨,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篝火,一时天上草原,分不清了。

    “草原大得孤独,白云美得忧愁,我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最好的马,是不是遇到了最勇敢的骑士,也许我还没有走遍草原。”

    刘玄扯着嗓子唱了起来,这是一首流传在草原上的民歌,不仅草原的牧民们会唱,九边军镇的将士们也会唱。

    听到刘玄唱出来头,呼伦贝尔室韦牧民们大声叫好,然后推举了三个人出来。

    两个人站在旁边呼麦伴奏,声音低沉高迈,悠长宽远,高如登苍穹之颠,低如下瀚海之底,宽如于大地之边。

    等过前奏,中间那汉子高声唱到:“最好的马在呼伦贝尔,马儿在呼伦贝尔最好,因为呼伦贝尔草原最好;最好的马在呼伦贝尔,马儿在呼伦贝尔最好,因为呼伦贝尔骑手最好;马儿跑遍草原,女人走遍草原,但在呼伦贝尔草原停下来;马儿停在这里,女人留在这里,征服天下的骑手从这里开拔。”

    那汉子的歌声落下一会,寂静的营地里爆出一阵叫好声。

    停了一会,步兵团那边推出了四个人,站了起来,齐声高唱了一曲:“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他们的歌声也引起了一片叫好声。那边室韦人自然不甘示弱,嚷嚷了一会,又推出了一人,唱了一曲。

    看着在红色篝火中跳动的那一张张脸,他们都很年轻,不过二十岁。他们有的前两年还是农家子弟,被选入常备陆师后,刻苦训练的两年,现在一声令下,从河东、河南、岭东、直隶、关中等不同的地方滚滚西进。

    有的前些年还在呼伦贝尔草原上放牧,他们大部分都是家里的次子、老三等非长子,因为按照律法,实行的是长子继承法,他们分不到多少财产,帮忙放的都是父兄的牛羊。以后的归属要不去九边军镇当兵,要不去官办牧场当牧民,又或者去关东、关内来讨生活,跟他们的前辈一样,可能最好的就是入赘,成为某一户人家的顶梁柱。

    现在有了一个新的机会,他们分到了牛羊,还有一块在地图上的草原牧场,需要付出的就是骑上马,配好刀,挽上弓去打仗。这其中还有机会抢到更多的牛羊财货,立下更大的功劳,分得更广袤的牧场,更有机会抢到婆娘,事业婚姻一块都解决了。

    至于打败了?他们根本没有想过,一是他们目前还不觉得这世上还有谁能打败他们;二是真的万一打败了,无非就是丢命,命都没了,其他的自然也没了,更不用多想了。

    洪武二年上元节刚过,各衙门一启印,刘玄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便带着部下出来了。

    征伐令去年就下达了,韦孝国更早就去了安西,同着去的还有徐天德、常豫春、符友德、封国胜、邓遇和汤鼎诚。他们将在药杀水、波悉山以东的拓析、休循、俱密城训练兵马,囤积物资,等待主力大军的到来。

    从去年开始,计划调集的二十六个步兵团,六个炮兵团九万余人,就开始从驻地,先向关中集结,再沿着河西走廊向安西、葱岭进军。

    数百年来,从西安到休循城的商道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商路之一。无数的商队在这里来回穿行。正是有了这些商队带来的利益支撑,这条商路不仅道路平坦通畅,路上的城池、驿站也十分完善。就连哈密那段戈壁沙漠路段,也打了上百口暗井,修了十几座驿站要塞。

    根据刘玄的命令,河西、安西等地从正统二年就开始准备,囤积物资,修缮驿道,补充水井等等。而所有的这一切,靠的是去年年末户部正式发行,富国银行、渤海银行几家银行联手担保承卖的国债劵,第一阶段为一千万两白银,每年计息,三年后开始分期还本。

    这债券一发行,北边几个省份没有什么动静,大家以为汉王殿下打错算盘了,可是关东、江南开始疯抢时,北边商人才反应过来。是啊,就算户部还不上,不是还有几家银行担保吗?这些银行控制了多少家工厂商社?一年的获利就不止一千万两,你还担心还不上?

    等他们去抢购时,发现原本分配在北方几省的债券被调去了南方。这不行,这不是抢我们发财的机会吗?北边商人也知道,债券被南边的商人买了去,想要他们吐出来是不可能。于是北方几省要求增发债券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可现在户部又不缺钱,暂且不发,等后续视战事进展再说。这个布告一说,债券的价格居然涨了半成,却还是有价无市。

    薛虬顺应民意,牵头成了一家交易所,可以竞价交易债券以及此前发行的青蛟、朱雀、白寅等商会的股票。交易所经过户部批准,就放在江南三吴工商新兴之地、商业气氛最活跃的地方,也是薛家老巢,上海县。

    正是看到这一切按计划所行,刘玄才放心地带着兰瑜、黎文忠、杨越彬、刘金堂、樊春霆出发了。一路轻装,快马加鞭,从真定入河东,转入潞州,渡黄河,进洛阳,出潼关,穿关中,再渡黄河,沿着河西走廊,五个月到了祁连山,争取在入冬之前赶到安西姑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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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才定东来又向西(一)

    “锡兰岛最大的港口是这个高朗港(科伦坡),听说是**百年前大食人来锡兰岛做生意时开通的,是锡兰跟天竺、大食通商的重要港口,以前一直掌握在大食人手里,后来葡萄牙人来了,就在旁边修建了要塞,很快就抢夺了去。”

    说话的是南海舰队副统领康茂才,他指着简单的地图对刘震等人说道。

    “这个港口在锡兰岛西西海岸,应该在东海岸也搞一个港口才好。”接话的是南海舰队都部署李贤龄。

    “要我说,南边搞个港口才最好。你们看,无论是去西北的天竺大食,或者直下西南的大荒洲,还是东去星瞻省和甘蒲,都很方便。”此时说话的是水师陆战队第一支队都部署林逸斋。

    “你们想什么了?等我们先拿下了锡兰岛再说。”刘震笑呵呵地说道,“要我说,这个高朗港位置最好。你们想,我们现阶段的主要任务是干什么?压制帖木泰汗国和贵霜海都汗国的海路方向。高朗港的位置正好对着这两处,最方便不过了。而且葡萄牙人占了这里,修缮了十几二十年了,他们用的船,跟我们很相近,那么修筑的设备我们想必很多都用得着,这样最好。”

    “公爷说得极是!”

    几个人对着地图又说了几句,有军官报告:“禀告公爷,几位大人,悉达伐迦国国王摩耶杜恩的特使到了。”

    “传他进来。”

    帕玛西是摩耶杜恩的心腹兼宫廷大臣,仅在悉达伐迦国宰相和大将军之下。他这次被派来东边海域来,主要是南海舰队这次阵势太吓人了。海狮战舰六艘,海豹战舰二十一艘,海鹰战舰四十五艘,还有辅助船一百一十七艘。除此之外,星瞻省跟着过来发财的商船有六十四艘。这些都是武装商船,火炮水兵都配置齐全,随时可以转换身份。

    密密麻麻占据了一大片海域,谁看着都害怕。尤其现在非常敏感,国王摩耶杜恩尽起悉达伐迦国的精锐,全力攻打“逆贼”达摩波罗,意图收复旧都科特城,继而接管科伦坡港。这时候来了一支巨大的海上力量,谁看了都犯嘀咕。

    幸好这支船队先派人上岸,向悉达伐迦国在东海岸的留守官员递交了份文书,说他们是来攻打天竺和大食人。听说了锡兰岛的事情,非常愿意帮助摩耶杜恩铲除逆贼,恢复国土。

    摩耶杜恩收到了这封信,听了手下的描述,两三百艘跟小山一样的大船,最小的船都比葡萄牙人和大食人最大的船还要大,跟心腹们商议了很久,总觉得不踏实。

    葡萄牙人才十几艘海船,就改变了锡兰岛的势力均衡。现在从东边来了这么大一支舰队,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关键还来自传说中的天朝。天朝的赫赫威名,数百年一直在这片海域传说着,科特王朝四十年前就向天朝纳过贡,然后领过金印赦文,从某种意义上说,天朝可是科特王朝的宗主国。

    商量来商量去,摩耶杜恩决定派使者跟天朝上使会面,摸摸底细。

    帕玛西刚才站在自家的船上,在南海舰队停泊的舰船中间穿行着,亲身体会着,他才知道这威势带来的巨大的压力。庞大的船只散在海面上,随着海浪安静地摇晃着,但是见识过葡萄牙人与大食人海战的帕玛西却清楚,这些船只都是些猛兽。现在看上去很温顺,但是一旦狂暴起来,天地都会为之变色。

    被引到一艘最大的船只前,帕玛西深吸一口气,顺着绳网爬了上去。

    “下使见过天朝上使。”帕玛西尽量保持着镇静平和的仪态。

    通过通译客气了几句,帕玛西直奔主题。

    “请问天朝上使,为何愿意帮助我国国王?”

    “因为我们都信佛陀如来。”刘震正义凌然地说道,“我们都是拜佛的,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被一帮子信异端邪教的欺负呢?”

    这个理由太强大了,帕玛西一时说不出什么来,过了好一会才问道:“那我们需要付出什么?”

    作为悉达伐迦国第四号人物,他当然不会被前面那句话给忽悠住。天上没有白吃的东西,要想人家帮你,你必须付出代价。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切实了解悉达伐迦国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老徐,你跟这位老哥谈谈。”刘震把徐伏波叫了出来,他隶属于中书省情报本部,负责这次南海舰队远征中,与海外诸国合作协商事务。

    “老哥你好!”徐伏波客气地说道,脸上展开露出八个牙齿的笑容,“这事我们得细谈细谈,放心,这是对你我两国都是有好处的大事。”

    谈了大约两个多时辰,刘震还客气地请帕玛西吃了顿中饭,到了下午,徐伏波跟他的会谈告一段落,他才满腹心思,又惊又喜地离开。

    这位刚走没多久,一艘盖伦两桅船出现在远处的海面,还没等它进一步动作,两艘海鹰嗖地就飘了过去,迅速围住了这艘闯入者,无愧于它们那“快速拦截舰”的称号。

    这是一艘来自葡萄牙驻科伦坡港舰队的舰船,这次过来绝对不是来宣战,他们只是想搞清楚这支庞大舰队的目的。

    “什么?你们要帮助悉达伐迦国国王摩耶杜恩?”作为葡萄牙总督的使者夏洛特在听完康茂才非常严肃的讲话,脸色变得无比惨白。

    他是识货的人,看得出来,他登上的这艘大船至少有七十门火炮。其余的战舰,火炮数量在二十到五十门不等。这么多船只战舰,起码有上千门火炮。自家在科伦坡有多少武装力量?那支分布在果阿和科伦坡,号称可以威慑天竺和锡兰人的舰队,恐怕连人家的武装商船队都打不过。

    现在这支庞大的舰队一本正经地跟他说,要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要跟他们宣战,夏洛特能不慌吗?

    犹豫了很久,夏洛特挤出了笑容问道:“请问我能知道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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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才定东来又向西(二)

    这时,徐伏波换了一张脸,冰冷的气息可以凝结成霜,他用略带高傲的语气说道:“我朝摄政王殿下已经下诏,援征伊尔利汗国,对帖木泰汗国、贵霜海都汗国宣战。此诏书已经遍传天下,并特意交待海外诸国商人,尽快知会本国。你国商人应该早已告知你们果阿总督府。即便如此,你们还会同帖木泰汗国的大食人,贵霜海都汗国的天竺人会攻我藩属国,这已经是在向我朝宣战了。”

    夏洛特好容易从通译那里搞明白徐伏波这番话的意思,额头上的白毛汗都出来了。

    果阿在前些日子就接到本国商人的通告,但是上下都不当回事,都以为只是那位天朝“新皇帝”的“口头宣战”。天朝那支远征四海的舰队,上百年没有出过星瞻海峡西口,大食、天竺、锡兰、甘蒲等国都记不得它们的威势了。

    新来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虽然联手跟那支舰队血战过几次,最后被赶了出来。但他们也不以为然,觉得那支舰队名不副实,又没有太多进取心,不足挂齿。在葡萄牙人的心里,天竺这片海域已经成了他们的地盘。想着把这块地方经营好了,可以作为前进基地,再次向南海地区试一次。那里就是个一个聚宝盆,长满了发财树。要是占据那里,直接掌握了香料、丝绸、茶叶、瓷器等货源,不用再当中间商,赚中间差价这个辛苦钱。

    可是没有想到,这支舰队突然驶出了那个海峡西口,还是以一种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他们面前。刚才夏洛特见过这一艘艘巨大的战舰,他心里忍不住害怕。这支舰队要是能开到欧洲去,就算是葡萄牙、西班牙两国联手也要跪啊。

    夏洛特强撑着身体,不让它摇摇晃晃倒下,强忍着心头的恐惧,终于听完了徐伏波的话。又勉强交涉了几句,只得到了非常强硬的回答。这一仗是必须要打的,高朗港大汉水师必须要去的。要是葡萄牙人觉得打不过,可以投降,大汉水师可以保证投降人员的人身安全。

    夏洛特最后失魂落魄地离开,看着他乘坐的那艘船扬帆离开,刘震也下令,全队起帆,向高朗港驶去。

    四天后,高朗港以北六十里的地方,南海舰队远征分队下锚停泊。

    “大家来看,这是摩耶杜恩国王送来的科特城防图和兵力讯息。”

    “摩耶杜恩说他动员了五万人,其中有战象五百只,船只两百艘。但我们侦查回来的信息是战兵有一万到一万五千,其余的都是辅助兵和辎重人员,大约两万左右。科特城,其实是跟高朗港连在一起的,在它的南边,中间隔着一条河和一个不大的湖。”

    “我们的目标是先消灭高朗港里的葡萄牙人、天竺人和大食人的联合舰队,再占领高朗港,以此为依托,配合摩耶杜恩进攻科特城。很明显,我们要高朗港,摩耶杜恩要的是象征科特王朝王权的科特城。”

    刘震继续说道。

    “这是高郎港区以及葡萄牙人修建的军事要塞地图。大家可以看到,葡萄牙人修建的城墙主要是面对陆地,科特城以及其它方向。面对海面,有两处炮台,岬角面对大海有一处,半岛左侧,面对港口区有一处。还有两个要塞,保护着这两处炮台。”

    “根据悉达伐迦王国方通报的讯息,高朗港里有来自果阿的天竺士兵两千人,其中火绳枪手三百人,大食商人组织的护卫队有一千人左右。有一支四十五艘大大小小船只组成的舰队,其中葡萄牙人的战舰只有十二艘,其余的都是天竺人和大食人的。此外,科特城有九千名士兵,不过他们已经被悉达伐迦王国的军队给压制住了,没有余力去支援高朗港。”

    听完军情介绍,康茂才等人点点头,继续问道:“公爷,那我们的作战计划是怎么样的?”

    “我让作战参谋柳少校来解说。”

    “公爷,诸位大人,分舰队参谋处的作战计划是这样的。这次随征的两个水师陆战团在十二艘战舰的掩护下,在这个位置,也就是港口的侧翼,炮台的反面进行登陆,集中两个营的兵力,从背面对这两个炮台和要塞进行进攻。十五艘战舰在这个位置,对两处炮台进行火力压制,二十二艘战舰封锁港口,对里面的敌军舰队进行攻击。六艘战舰部署在这个位置,随时对敢于出击的敌舰进行侧翼攻击。六艘海鹰战舰部署在这个位置,以便追击少数的漏网之鱼。其余的战舰和武装商队布置在这个位置,保持机动,随时策应。”

    “根据悉达伐迦王国方提供的水文资料,加上我分舰队先遣小队的验证,作战时间安排如下。各部在明天早上八点开始部署,十点之前到达指定位置,上午十一时展开登陆,十三点之前将所有士兵和军械全部送上岸,争取在天黑之前占领两处炮台。然后休整一晚,后天早上七点半,集中二十五艘战舰在甲、乙、丙三个点对港口区发起炮击,炮击半小时,发射一个基数炮弹。然后陆战团展开进攻,天黑之前占领港区。”

    作战参谋先把总体作战计划说了一遍,又把详细的部署一一解说了一遍。

    “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就好。这次我们的对手不强,但我们不能骄傲自大,这是我们经略天竺大食海域的第一仗,打好了,我们就能站住脚跟,顺利地进行后续的战事。打败了,我们孤悬海外,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们必须拿出全力一搏的姿态来。”

    “遵命!”

    这时有军官来禀告:“公爷,那个帕玛西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叫拉贾尼纳的王子,是他们王储。说是来犒劳和观战的。”

    “这是来看我们底细的,老徐,你出面好生招待,以后你跟他们打交道的时间多。大家伙打起精神来,下到各舰去检查,确保战备万无一失,明天一定要打个漂亮仗,让这片海域的人都知道,天朝的爷爷们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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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才定东来又向西(三)

    拉贾尼纳站在“武陵”号上,这是一艘海鹰船,在外围负责拦截漏网之鱼。这种船在南海舰队里算是小的,但是对于拉贾尼纳来说却是一艘大船,站在船上,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帕玛西跟船上的通译说了几句,拿来了两个长长的圆筒,铜做的,看上去漂亮。

    “王子,这是望远镜,可以看得很远。”帕玛西连忙献上了一个。

    “哦,这个跟葡萄牙人的很像,但是看上去要漂亮多了。”拉贾尼纳不是土包子。这些年葡萄牙人见天地在岛上闹腾,除了火绳枪、铠甲,也流散了许多望远镜、座钟之类的玩意。只是看上去比起天朝那边的要差多了。

    拉贾尼纳拉开望远镜,往港口和岬角那边看去,只见数十艘战舰列成了两条斜线,一条对着港口,一条弯成个半圆形,对着岬角。

    原本鼓得圆圆的帆都落了下来,只见甲板上、桅杆上,人来人往,在忙个不休,不过可以隐约看到,船上的人大部分都集中在靠港口那边。

    “这望远镜不错,看得比葡萄牙人的要远,还更清楚。”拉贾尼纳满意地点点头,跟帕玛西说了几句,然后又继续看了起来。

    只见到那些战舰上最高的桅杆上有人在打着旗子,两面红蓝色的旗子,一会左一会右,一会上一会下,拉贾尼纳猜出可能是在传递着什么讯息,但他看不懂。

    突然间,拉贾尼纳觉得那一片海域似乎安静下来了,就好像远方某处原本很喧闹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只猛虎,所有的动物猛然间都不敢出声,场面就像凝固了一般安静。拉贾尼纳听不出,但是能感觉得到。他在科特王朝争位战中出生入死血战了好几回,在整个锡兰岛也是有名的,曾经杀得浑身上下连同坐骑战象都是血,所以人称“血象王子”。

    刚才的直觉是他十几年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拉贾尼纳知道要发生大事,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用望远镜紧张地观察着远处的这些船只,气息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几道亮光在船身的侧面闪过,拉贾尼纳开始以为是那船上的灯或玻璃什么的反光,但是看到那亮光接二连三地闪过,就知道不对。然后看到一团团的青烟从船上接连喷出。当岬角上的炮台上腾起巨大的火球和烟雾后,才听到轰隆的炮声撕破空气,从远处钻了过来。

    火球在炮台上不断腾起,那座被锡兰人、大食人、天竺人视为虎牙的建筑物,很快就笼罩在烟雾之中。拉贾尼纳用望远镜仔细地看着,也看不出藏在烟雾里的东西,只能看到随着火球飞溅出来的残躯碎片,在空中飞舞着,然后不知落到了哪里。

    同时,在“武陵”号的东南方向,另一队战舰也对半岛上的另一处炮台开始了炮击,这座炮台很快也陷入了火团和烟雾中。

    过了两刻钟,两座炮台的烟雾终于慢慢地落定,变成了一缕缕的黑烟。重新显现出来的外形残缺不堪,就跟遭了暴雨台风洗礼,然后又被放了一把火。

    有十艘船在这空隙间驶到了半岛左边,离海岸线不过千余尺的地方,落帆抛锚,然后放下数十艘小船,上千人从绳网上慢慢下到小船上,然后齐力向着海岸划桨。

    期间有数百大食雇佣兵勇敢地跑出了军营要塞,集结在海岸线边上,张着弓向海上放箭。才放得两轮,海面的船只就开了炮,数十发炮弹飞了过去,有十几发落到他们中间,把他们炸得人仰马翻,其余的人一哄而散,又躲回到要塞里去了。

    很快小船上的人上了岸,开始在沙滩上列队。其中有两艘船,上面的人搬下了车轮,木架,炮管等配件,搬到了硬地,然后开始组装,很快,两门火炮就出现在那里。

    一队队的大汉军士兵都集结好了,他们排成三排,以百余人为一队,旁边站着一位旗手,举着一面军旗,还有两三个鼓手。他们穿着蓝色的上衣,深灰色的裤子,戴着一顶红色的圆帽,配着皮带,举着一枝一人多高的火枪,火枪顶端还有一把又长又锋利的长刃。

    过了一会,刚才聚在那里像是开会分配任务的军官回到各自的队伍旁边,然后拔出长刀,鼓手也开始敲起鼓来。这些年轻的鼓手满头是汗,手里的鼓槌却上下飞舞地极有节奏。拉贾尼纳甚至能能感觉到咚咚的鼓声从远处晃晃悠悠地随风飘来,不知道是真的鼓声,还是幻觉。

    上千士兵扛着着长枪,在鼓声中迈着整齐的脚步,缓缓地向前走去,很快就走过了沙滩,走到了小山丘上。这时,可以看到上千守军从要塞和港口区里出来,走在最前的是大食雇佣兵,旁边是一百多位葡萄牙火绳枪兵,跟着后面的是果阿的天竺兵,再后面则是科特王国的义兵。

    大汉士兵丝毫不受他们的影响,一直向前走着。那两门火炮也被推到离守军不过三四百步的地方,然后猛然间开火。这炮声更遥远,而且跟海面上还在持续不断的炮击声相比,简直就是暴风雨里的两声水泡声。

    火炮又跟着步兵前进到两百多步的地方,又放了一轮。这次的效果比刚才好多了,数十人就像被放倒的木桩子,陆续地倒在地上。

    步兵跟着鼓声继续前进,守军开始放起弓箭来,箭雨哗哗地往下落,有几十个汉军士兵倒在了地上,但是这些都阻止不了他们一直走到离守军只有不到五十步的地方,然后停住了脚步。

    所有的大汉军士兵的火枪都被举了起来,密密麻麻地像一片枪林对着了守军。然后是火光,青烟,两三百位守军以各种姿势倒在了地上。原本兵力不雄厚的阵线上就像是被狗啃的一样,东缺一块,西少一坨。

    大汉军的军旗猛地向前一指,上前士兵举着火枪就冲了过去,几十步的距离转眼间就冲了过去。此时他们手里火枪成了长枪,雪亮锋利的长刃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对面守军的胸膛里。他们经过是经过刻苦的训练,动作非常简单有效,又互相配合娴熟。守军在他们的进攻下,节节败退,没有抗过半刻钟,终于全线崩溃了。

    看到汉军的旗帜在炮台上飘扬,拉贾尼纳神情复杂地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帕玛西说道:“这片海域的王者要重新换人了。”

    “王子,那葡萄牙人呢?”

    “根本不够打。天朝离得近,又有着无尽的资源和人力,现在他们更拥有了先进的船只和火器,在这片海域,他们已经没有对手了。葡萄牙人现在要考虑的不是修建据点,开通商路,而是要想着如何阻止这支庞大的舰队和武力,顺着他们来时的海路,逆行到他们的家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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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孤城遥望玉门关

    “奔流不息的质浑河,从雪山上而来,带着雪莲花的芬芳,流过了我的家乡,从白天流到了黑夜,从春天流到了冬天。”

    “永不枯竭的质浑河,岸边长满了花朵,它美丽又洁白,就像我的姑娘别克亚,我的姑娘别克亚啊,与我相识在这质浑河边。”

    “美丽如母亲的质浑河,我和别克亚坐在你的身边,我们相对无语,只有河水在一旁流淌,别克亚啊我的姑娘,她还在质浑河边等着我。”

    悠悠的歌声从黑夜的荒野深处传来,被无数跳动的篝火传递着,传遍的整个军营。

    “殿下,汉军会不会来?”斛条植问道。

    “肯定会来的。”妥妥木黎坚定地答道。

    “希望他们尽快赶到。”耶律奇沙叹了口气说道。

    “真是没有想到,列别黎花倒是个人物,居然弃波斯各地的叛军不顾,集中兵力直攻呼罗珊。贵霜海都汗国的那帮王八蛋又在信河流域侧击响应,不过五个月时间,麻里鹿、塔里干、可不里居然相继失守。我们现在仅剩河中地区这唯一一块地盘了。”葛罗修鲜恨恨地说道。

    “现在列别黎花有精兵十七万,贵霜海都汗国有精兵十万,我们却只剩下残兵不到三万。这仗不好打了。”奇解苏叹息地说道。

    “贵霜海都汗国那十万兵暂且可以不管。他们打下可不里和八米安之后,一直徘徊不前。他们算盘打得精,知道我们被逼上了绝路,会困兽犹斗,决死一战,他们才不会来死战,肯定会在那里等着列别黎花把我们打败了再来捡便宜。”斛条植分析道。

    “就算如此,列别黎花那十七万精兵也是大问题,这十七万人是他从大马士革、两河地区招募的精兵,征战四方,跟罗姆国、马木鲁克等强手血战过来。也是这支军队,前几年就是击败我们、横扫波斯的主力,战斗力不容小视。”包忽那担忧地说道。

    “是啊,现在光凭我们的手头上的实力,很难击败他们。波斯各地的义军也足够多,却在各自为战,无法凝聚成一股。现在列别黎花的计划是彻底击垮我们,绝了伊尔利汗国汗王血嗣,断了各地百姓们的念想,再回过头去慢慢收拾各地的义军。”耶律奇沙附和道。

    “我们原本以为他们会竭尽全力弹压地方的起义和反抗,却没有想到中间突然改变了策略。应该是觉得有汗王和殿下在,波斯各地的反抗会彼此起伏,源源不断,最后变成一个泥坑,所以列别黎花改变了策略,出此奇招。”葛罗修鲜补充道。

    “我想还是有人把大汉国要援征我们的消息透露给了帖木泰汗国,他们知道大汉天朝的实力。虽然中原腹地离这里远,可一旦这个庞然大物把注意力转移过来,调集海量的物资和兵力过来,帖木泰汗国就很难灭得我们,甚至有可能吃败仗,前面所有的一切付之东流。”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妥妥木黎突然开口道。

    “殿下,你是说我们有内奸?”几位心腹惊问道。

    “我们出的内奸还少吗?当初如果不是那些信绿教的家伙引路响应,帖木泰汗国的军队能势如破竹吗?如果不是有内奸泄漏消息,先大汗的二十万精兵会中了圈套,一败涂地?到后来,我们退守呼罗珊,看上去大势已去,怀有异心,试图投敌保命的人怕是越来越多。如果没有这些内奸出卖军情,列别黎花的军队会绕过我们重兵防线,从后面攻击我们?没有那些内奸出卖情报,一向羸弱不强的贵霜海都汗**如何知道我大不里一线兵力空虚,居然直接发起了攻击。”

    “没有内奸出卖,列别黎花的精锐骑兵是如何在混乱中找到父汗的所在,一击而中,重伤我的父汗,杀死了我的兄长。”

    听着妥妥木黎得话,众人都不言语了。他们都清楚,妥妥木黎说的都是事实,如此说来,巴里黑城内的奸细和准备投敌的人应该不少,难怪殿下坚持驻扎在城外。要是那些奸细乘夜封锁了城门,那就真的是瓮中捉鳖了。

    “殿下,你先退回到药杀河以东大汉**镇去吧,这里交给我们,我们定会誓死一战。”百狐钵罗说道。

    “说啊,现在大汗重伤,生死难料,王储又身死,现在皇室只剩下你一人。殿下,现在你是伊尔利汗国唯一的希望,还请迅速退回到药杀河东岸去,保住尊贵的黄金家族一份血脉,等待大汉国的援军,再克复故土。”

    几个属下纷纷劝道。

    ”土地没了,百姓没了,军队也没了,只剩下我孤家寡人,以及伊尔利汗国的空壳子,去到大汉国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是大汉国打败了帖木泰汗国和贵霜海都汗国,收复了波斯和呼罗珊,人家为什么要把土地还给伊尔利汗国?他重新立几个忠心于大汉国的藩属,各领一地,难道不行?”

    妥妥木黎的话又让众人陷入了沉寂中。

    耶律奇沙最先明白妥妥木黎的深意,开口说道:“所以殿下一直拖延着,用各种办法阻止延缓列别黎花精兵的脚步,不进攻不决战,就是要保存实力,等到大汉国的主力到来,一起反攻帖木泰汗国。这样才能体现出我们的实力来,保住伊尔利汗国。”

    “是的,体现出我们的实力和价值。尊严都是靠实力赢得的,我们必须保持着一支军队,必须在对列别黎花大军的战事中出力,这样,我们才能在大汉国援军面前站住脚,才能让沦陷的伊尔利汗**民们信服,重新归附到我们旗下来。”

    听完后,葛罗修鲜摸着络腮胡子说道:“殿下,话虽这样说没错。可是药杀河那边来消息,说汉王亲征,带来了二十几万军队,可是半个月过去,还没见人影,而我们却越来越危险了。会不会他们那边骗我们?”

    妥妥木黎越摇摇头道:“不会。汉王来了就来了,药杀河东岸的军将们不敢在这件事上弄文章。肯定是汉王有事耽搁了,越是耽搁日久,我反倒越放心了。”

    “殿下为何这么说?”

    “耽搁时间越久,说明汉王国调集的各地骑兵就越多,他们从黑水、呼伦贝尔、北海、漠北、金山、青唐被抽调而来,历经两三年时间,汇集到了药杀河东岸草原上,难道不需要时间整编吗?要是知道,一过了药杀河就有可能与贴木泰汗国开战,要是换成我们,也宁可在东岸整编好了,一切妥当了再开过来。”

    众人纷纷点头,“殿下说得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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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黄沙百战穿金甲(一)

    天还没亮,妥妥木黎就起来了。早上的河中地区还有些凉,她披了一件羊毛披肩,走出了帐篷,站在那里眺望东边。过了一会,耶律奇沙、葛罗修鲜、斛条植、奇解苏、包忽那、百狐钵罗都闻讯起来,围在了她的身边,不约而同地举目向东边看去。

    天色慢慢变亮,黑色越来越薄,过了一会变成了深紫色,然后又变成了深蓝色,逐渐地蓝色也变得越来越透亮。很快,天地万物变得可见,隐藏在黑色中的高山河流和土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浮了出来,一点点地显现在大家眼前。

    燃烧一晚的篝火已经后劲不足,飘摇不定的火光在这片亮光中更显得落寞,失去了昨晚那刺破黑幕、照耀万物的气魄。在黑夜中冷却透心的风变得有些温度,吹在人脸上,还是那样冰凉,只是失去了刀剑般冷峻,变得温柔起来。

    可是妥妥木黎的心里还是那样凉。还没有来吗?时间一天天过去,希望一天天破灭,士气也在这种煎熬折磨中一点点丧失。

    “殿下,这几日有些奇怪,东边的探子越来越少了。前三四日还有几拨回来,从前日开始,已经不见探子回报了。”斛条植上前低声禀告道。

    妥妥木黎眼睛一亮,一直冷峻的脸突然展颜笑了,如同一朵波斯菊,在黎明时分骤然绽放,散发出的光芒照亮每一个人的脸。。

    还没等众人问原因,远处看到两匹快马急速地从东边疾驰而来,百狐钵罗脸色一变,牵过身边的一匹战马,翻身上去,拍马迎了上去。不一会又带着那两骑过来了。

    “殿下,汉军来了。”

    “多少人?”

    “十几万。昼息夜行了两天两夜了,今早会赶到我们这里。”

    “怎么探子才来回报吗?”

    “他们被汉军的探马前哨一网打尽了,全部给扣住了,这两个还是汉军放过来报信的。”

    听完百狐钵罗的话,妥妥木黎笑着对众人说道:“这才是汉军的作风,大军前行,怎么可能不派出探马前哨?我们嘴里说汉军九边军镇骑兵不过如此,但是人家的真本事还是有的。而且他们的骑兵很多都是室韦人、契丹人、奚人和党项人。”

    听到这里,耶律奇沙、葛罗修鲜、斛条植、奇解苏、包忽那、百狐钵罗的眼睛里透出复杂的神情,他们都是室韦人、契丹人、奚人、党项人甚至女直人的后代,当年跟着“黄金家族”一起退出了葱岭、药杀水。

    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妥妥木黎,耶律奇沙迅速拿出望远镜,向那边看去,先是一队一两百人的骑兵,穿着薄衫皮甲,佩刀挎弓,从营地边上疾驰而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又看到一队骑兵出现,他们有三四百人,一人两马甚至三马,速度要慢些,也更从容些,居然有心思向这边挥舞着手。

    “翱翔在天空的雄鹰啊,是长生天的眼睛;流淌不息的翰难河啊,是室韦人的母亲。长生天啊,我在你的保佑下成长,翰难河啊,我在你的祝福中远行。”

    悠扬雄长的歌声在浅蓝色的天地间荡漾,如同河面上荡漾的磷光,然后像五月天里暴雨,瞬间击中了倾听的人。

    “是翰难河之歌,我们室韦人的歌。”葛罗修鲜站在那里泪流满面,“三百多年前,我们祖先就是唱着这首,离开我们的母亲河,越过了葱岭,渡过了药杀河,挥马奔向了呼罗珊、波斯。想不到今天,又能听到来自翰难河的室韦人唱这首歌。”

    妥妥木黎和耶律奇沙等人脸色同戚,但是很快,他们的脸上慢慢浮上了欣喜和狂热。

    妥妥木黎转身大声对旁边的卫兵说道:“去,到巴里黑、麻里鹿、塔里干、可不里、巴米安去,到河中、呼罗珊的每一个地方去,告诉那里的人们,翰难河的室韦人来了,他们将同东方的天朝大军一起,用剑与火惩戒那些背弃祖先、残害兄弟的叛徒们!”

    十几位卫兵涨红着脸,齐声应了一声,翻身上马,向远处奔去。

    营地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翘首望向东方。

    当东边变成桔红色的时候,在东边天际边的右翼,终于出现了人影。先是黑黑点点,像是一条墨点汇集的线,这条线越来越粗,最后化成了无数的人和马,还有夹在其中的旗帜。

    上千面旗帜混在人马之间,这些旗帜大同小异,都是以北极星为核心,添加了各色图案或标识。还有数十面旗帜与众不同,妥妥木黎,耶律奇沙等人用望远镜看去,见到上面像是写着几行字。等到走近,可以大致看出,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真为生死,发菩提心。以深信愿,持佛名号。”

    但是最醒目最大却是中间那五面,“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确实是汉军,那些打着释门偈语的应该是各草原征发的青壮义勇,中间的应该是九边军镇的兵马了。”耶律奇沙说道。

    数万骑兵,大部分是一人两马,有的是一人三马,分成一队队,汇集成无边无际的海潮。只是这片海潮寂静无语,却蕴藏着无尽的力量。

    当这一翼的骑兵可以在望远镜里看到面目时,中间也出现一条线,这条线也同样变得越来越粗,然后看到无数个方阵,在缓缓地向前移动着,无数的旗帜在空中飘动着,如同麦田里间那一排排的麦穗。再近些,可以看到全是步兵,他们穿着灰绿色上衣,穿着藏青色裤子,背着皮带,扛着上了刺刀的火枪,像一排排树林向前移动着。

    最中间的是一面硕大的北极星旗,像一朵火烧云,浮在空中。

    最左边也开始出现人影了,他们也全部是骑兵,他们跟右边的那些骑兵有些不同,他们普通黝黑,黑里透着红,脸庞要瘦些。如果说右边的骑兵是草原上寂静的河流,那么左边的骑兵像是高原上不语的石头。

    “是安西军镇和青唐高原的骑兵,大汉国精锐齐出。”耶律奇沙说道,大家都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轻松。

    “安西和青唐的骑兵出动了,贵霜海都汗国那些自诩天下第一的勇士们还不吓得屁滚尿流?”奇解苏开起了玩笑。

    大家都知道青唐骑兵从前唐吐蕃开始对天竺的战绩,不由地都笑了起来,有些欢快的气氛泛漾在周围,不久前的凝重和愁苦已经消失不见了。

    慢慢走着,不到一个时辰,东边无边无际、分成三大群的兵马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并行,所有兵马的最前面最后走成了一条近似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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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黄沙百战穿金甲(二)

    “汉军十几万人居然能快慢自如,如使臂使指,真的太可怕了。”看出玄机的众人不由咋舌道。

    “怎么可能?安西、九边军镇能如此,我还能相信,可是青唐、漠北和黑水的义勇从骑也能如此,我就不相信了。”

    “你难道忘记了,我们装成商旅在漠北游历时,看到那里的牧民从十五岁开始就接受军镇的训练,每年集训两月,当时我们还撞到过一回集训,远远地观摩过。”耶律奇沙提醒道。

    “唉,我记起来了。如此一来就能理解,就算我们伊尔利汗国,军队平时的训练也赶不上那份认真。”

    “这就是天朝人的可怕之处,他们可以接受失败,却总是在不停地总结和纠正着。”耶律奇沙说道。

    这时,号角声响了起来,数百支号角同时吹响,如同一个声音,在空气翻滚着。

    “这是九边军镇的号声。”

    接着上千支号声在中间、左边接连响起,最后聚集成了一个号声,突然间,号声停住了,所有人的脚步也停住了。在这一刻,站在营地里眺望的众人却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气浪给冲击到了。

    “天啊,他们用号声同步协作,然后几乎同时停住了。”包忽那惊叹道。他的话虽然有些夸张,停止的动作还是能明显看出前后顺序来。可是大家都知道,十几万人的庞然大物,能做到这个地步,就好比让一只大象去走钢丝绳一样。

    过了一会,一队骑兵跑了过来,传达了汉王殿下的旨意,要求妥妥木黎公主殿下会面。

    “耶律奇沙、葛罗修鲜,你们安抚众人,组织犒劳物资;斛条植,你去接管巴里黑城。大势之下,没有人敢呲牙了。那些被列入名单的人,我明天不想再看到他们了;奇解苏,你赶紧去巴里兰,率领那里的伏兵,向巴米安进攻。”

    “殿下,向巴米安进攻,你的旨意是什么意思?”奇解苏不解地问道。

    “汉王亲征,等于天朝天子亲征,你以为就是这十几万人?而且按照他的打法,早就遣出一支偏军了。北边是沙漠戈壁,不利于大军行进,所以我猜肯定是兵出悦般,沿着大雪山(都库什山脉)西侧直插可不里、巴米安。”

    听完妥妥木黎公主的话,众人眼睛一亮,是啊,汉国兵马多,完全可以分出一支兵马出葱岭。安西和青唐商人来往这些地方上百年了,哪条路他们不熟?的确,那一片全是山区,道路崎岖,甚至还有冰川雪山。可是对于常年在高原雪域生活的青唐骑兵,以及长年驻扎在葱岭的安西骑兵来说,那叫事吗?

    柿子先拿软的捏,逮着外强中干的贵霜海都汗国一顿爆锤,锤得他生活不能自理。既能解除侧翼的威胁,又能打击贴木泰汗国大军的士气。然后摆开阵势,一门心思地与列别黎花的主力决一死战。换作自己也会这样做。

    看到部下们都想明白了,妥妥木黎笑着说道:“包忽那、百狐钵罗,你们跟我去见汉王。”

    刘玄早就率领千余骑兵在中间的空地等着,那里已经搭好了一个凉棚,摆好了椅子和桌子,还摆上了一瓶水。

    妥妥木黎看到了刘玄,他比此前要瘦很多,脸也黑了不少,满脸的灰尘和胡须,一身的风尘仆仆。他看着妥妥木黎微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泰西,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我没有来迟。”

    听到这句话,这段时间一直积压在妥妥木黎心里的恐惧、悲愤、忧郁一下子被点燃了,她猛然间扑到了刘玄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包忽那、百狐钵罗顿时眼红了,我们的公主殿下,这段时间真的是太苦了。这么大的压力,就算一个坚强的男人都要受不住,何况一个女人。

    他们对视一眼,无声地转身,向外走了十几步,背对着刘玄和妥妥木黎。黎文忠笑了,挥挥手,带着十几位贴身护卫,也向外走了十几步,背对着两人站着。

    好容易等妥妥木黎哭声停了下来,刘玄安抚她坐下,一抬头看到外头的太阳已经升起两竿高,连忙喊道:“文忠,通知各部,安营扎寨,先避过这升起的烈日。”

    “遵命!”

    一个护卫跑到数十米远的护卫骑兵那里,跟带头的军官说了几句,然后有十几骑冲了出去,各奔大军各处。过了一刻钟,各处响起了了一声炮响,一直站立在原地的官兵们立即分开,一部分继续警戒,一部分跑到后面辎重营里,分领器材,开始修建营寨来了。

    “泰西,现在你尽可放心,我不把那个叫列别黎花的混蛋打出屎来,好好替你出这口气,我绝不收兵。”

    “你好好的状元公,文曲星,说话怎么这般粗俗?”妥妥木黎眉眼如花地说道。她知道刘玄这个家伙只是在哄自己开心,堂堂天朝天子怎么可能会为了替一个女人出气,带着二十几万大军远征万里?但不管如何,这话听在耳朵里,却让妥妥木黎心里甜滋滋的。

    “哈哈,粗俗些好,待会打起仗来,文绉绉的不像话。”刘玄笑道。

    “你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常豫春、兰瑜率领一万五千葱岭军镇骑兵和三万青唐义从骑兵,直扑可不里。贵霜海都汗国那十万军队,先拿来当开胃菜。”

    “我在巴里兰藏有一支一万五千人的精兵,我已经派大将奇解苏过去。你我同时派个使节过去,通知他们一声,好协同作战。”

    刘玄笑了,“看来你我心有灵犀一点通啊。解决可不里的贵霜海都汗**队后,你部可以继续向白沙瓦进军,收复失地,聚集兵力,守住信河一线,防止贵霜海都汗国再生事。我部会继续西进,直取哥即宁(加兹尼)、不思堆(坎大哈以西)、基宁(伊朗东部)。”

    “你是要从南边直插呼罗珊的西部,切断列别黎花的退路?这太远了吧,也太冒险了吧。”

    “我手上这么多骑兵,不搞大迂回大包抄,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他们这么强的机动力吗?冒险有什么冒险的?那一片我想列别黎花肯定不会留太多的兵力。粮草就地解决好了。到了呼罗珊西部,再把你的旗号打出来。至于是切断列别黎花的后路还是其它任务,具体看情况了,我对豫春和兰瑜这哥俩的能力还是放心的。”

    “我们俩的任务就是揪住列别黎花,逼着他跟我们决战!”

    “列别黎花要是知道有十几万骑兵,尤其是室韦和青唐骑兵来了,我担心他心虚不敢跟我们决战?”

    “不会的。我收到的情报是波斯、呼罗珊各处有反抗,要是列别黎花不敢跟我们决战,一路败退的话,那么波斯和呼罗珊的反抗和起义就会越演越烈,我们又在衔尾追击,很有可能他回不去波斯。”

    “要是他依城固守呢?”

    “我的公主殿下,你说呼罗珊和波斯,有哪座城池能比得上我大汉朝中原的太原、汴梁这样的大城?这回我可是拖了上百门重炮和臼炮,一路上的辛苦大半花在这些炮上。这两三年,我在安西军镇囤积了大量弹药,量大管够。大马士革有些远,不敢保证,但是应该足够我们一路轰到大不里士了。”

    听到这里,妥妥木黎更是安心了,看来对面这个家伙没有骗她,确实做了充分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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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黄沙百战穿金甲(三)

    在塔里干的列别黎花满腹顾虑。刘玄判断的没错,列别黎花现在确实左右为难。

    列别黎花虽然信了绿教,但身上还是流着黄金家族的血脉,他从小也听说过先祖们带着十几万勇士,从翰难河、杭肯山、呼伦贝尔、北海出发,一路征服,直到地中海之滨。先祖的赫赫威名,漠北草原骑兵的战斗力,从小在他心里扎下了根。而且他也知道,越是苦寒之地出来的牧民骑兵,越坚韧善战。漠北和青唐骑兵和凶名是建立在累累白骨的基础上。

    听说东方大国动员了十几万漠北和青唐的骑兵,列别黎花心里却是有些发怵。都是黄金家族血脉,都是翰难河牧民后代,他们在波斯、两河这些富庶地方泡得太久,骨头早就发酥了,只有少部分人还保持着先祖的勇武。贴木泰汗国和伊尔利汗国的主力大军都是靠着这少部分人为骨干,外加从当地征募的土著青壮。

    两汗国的战斗力其实是半斤八两,伊尔利汗国的骑兵甚至还要略胜两河和大马士革的骑兵,也就招募来的部分贝都因人和柏柏尔人还能对抗一二。但是想到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漠北和青唐骑兵,列别黎花着实心里没底。

    后退?列别黎花知道,只要他敢踏出这么一步,消息会迅速传遍呼罗珊和波斯,原本是火药桶的两地会骤然被点燃。

    列别黎花知道,自己率领的贴木泰汗**队能够在伊尔利汗国势如破竹,一是死去的伊尔利大汗昏庸无能,信任大量贪婪残酷的官吏,搞得地方叫苦连天。二是波斯曾经被绿教征服过三四百年,后来初代伊尔利大汗重用西来的契丹人、奚人、党项人和汉人,扶植摩尼教,压制绿教。

    一百多年过去,虽然让摩尼教死灰复燃,信徒一举突破波斯百姓半数以上,加上部分佛教徒,堪堪能压制住绿教徒。但绿教在波斯三四百年,根深蒂固,贴木泰汗国打着圣战的旗号打过来,地方上的绿教蜂拥而起,纷纷响应,才有这才好局势。

    可是翻了身的绿教徒们残酷杀害压制摩尼教、佛教徒,已经在波斯各地积累了太多怨恨。要是自己率军一退,列别黎花知道,波斯和呼罗珊各地的异教徒们会像当初他率军攻进来时,绿教徒那样蜂拥而起的样子攻击自己。到那时候,后面有强大的追兵,各处又有义军阻挡牵绊,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不能退,要不守,要不打。守,依城固守,挡住敌军的锋芒,挫其锐气。敌军万里援征,肯定不能持久,等到他们补给艰难,士气低落了,再发起致命一击。

    打,自然是与敌军决一死战,一战定输赢。

    列别黎花思前想后许久,最后决定,守和打结合起来,这样可进可退。主意一定,他传令,派四万人守在塔里干,三万人守马鲁德,互为犄角,自己率领十二万主力驻扎在迈里纳山谷。这里是巴里黑到塔里干的大路咽喉,是两河地区通往呼罗珊和波斯的必经之地,列别黎花驻兵在这里,就是要背靠两座坚固的城池,伺机对敌。

    要是汉军与自己主力决战,那么两城的兵马就会侧击其背翼;要是汉军分兵围攻两城,自己就率主力猛攻其一部,折其一翼,再合攻余部。

    把所有的细节都考虑过一番,反复推敲过,列别黎花把每一个漏洞和问题都好好考虑过,想出了解决和应对办法。觉得万无一失了,这才安下心来等待汉军的到来。

    过了四天,汉军的骑兵前哨到了,他们以一两百人为单位,一人两马,在周围巡弋,观察着贴木泰汗**队的布防,甚至故意挑衅,好刺探对手的虚实。

    贴木泰汗国各领兵将领也不敢示弱,纷纷派出骑兵去迎击汉军。汉军前哨骑兵非常狡猾,看到大队敌手冲出来了,拔腿就跑,等你追到路上,突然回身就是一阵猛射。

    远远看着的列别黎花忍不住在心里骂道,这回身射箭属于曼古歹战术其中一项,他的先祖们也会玩。他手下那些波斯骑兵,还叫安息人的时候,也会这种射箭术,不过大家都退化了,能这样玩的人不多了,玩得这么行云流水的人更少了

    不愧是从祖里草原里下来的室韦骑兵。

    两天时间里,双方发生了数十起小规模交战,汉军前哨赢多输少。这些战果让列别黎花的心里蒙上了一些阴影。

    又过了两天,汉军前哨来得少了,列别黎花和手下将领们心里都明白,敌手对己方的布防虚实,该刺探的都刺探得差不多了,所以也懒得来了。他们也派出去很多探子哨骑,但是少有回来的。

    汉军骑兵太多了,好像哪里都撒得有,这些常年在漠北草原和青唐雪域里放牧的骑兵,就像是一群群的野狼,在荒原里潜伏游弋着,又有非常熟悉地形的伊尔利汗国当地骑兵带领着,神出鬼没,贴木泰汗国的哨骑一个不慎就全队覆没,那些能回来的都是见机快的小机灵鬼,根本没有摸到太多有效的讯息。

    但久经战场的他们都知道,汉军主力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到了第三天,周围的汉军骑兵猛然间多了起来,足有上万之众,只是隔得很远,就像无数的狼群从远处的草原上迁徙过来,然后围着己方徘徊、观察着。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敢掉以轻心。这些机动力极强,又战斗力非凡的骑兵集群,谁不敢确定他们会在何时何地发起进攻。

    贴木泰汗国十几万大军日夜警惕,轮班戒备。这些汉军骑兵也不负众望,在黎明、在黑夜、在正午,反正就是你有些松懈的时候,他们突然给你来上一家伙。或是火箭,或是丢了几个会爆炸的火器,甚至只是在营门口放上一排火枪。

    这是扰敌之计,目的就是疲惫我军,打击我军的士气。列别黎花和手下将领们很快就意识到汉军骑兵的用意,马上采取了措施,派出精锐骑兵盯着某一股汉军骑兵打。这些汉军骑兵自然是调头就跑,然后两队人马在荒野中你追我赶,结果在某一地,数千汉军骑兵像是从地里钻出来的一样,把贴木泰汗国的追兵给包围了,然后不客气地悉数吃下。

    你来我往了几次,贴木泰汗国在追击中打死打伤了上千汉军骑兵,却被伏兵吃掉了两三千骑兵。列别黎花叫住了这种出击行动,只是叫各部固守营寨,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这样太划不来,这样的战损比打下去,不用决战自己军队都要崩掉。

    列别黎花有些后悔了,发现自己固守备战有些失策了,至少失去了先机,开始被汉军牵着鼻子走了。比如现在这局势,汉军骑兵肆无忌惮地袭扰己方,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出己方的松懈和空挡,时间也掐得那么准,甚至还能识破己方的一些圈套。或许这些人在草原和雪域待久了,能从气息中察觉出危险来。

    面对敌手的袭扰,己方有些束手无策。驱逐是没有什么用,派人去追击,人少了容易被伏击,人多了人家就避开,让你吃个空。可能还有效的对策是调集数万人马进行大范围清剿,可这么多兵力调动,肯定会打乱整个大军的军阵布局,造成一定的混乱,等到这数万人马派出去清剿,汉军的主力杀过来,到时候手忙脚乱、左右为难的就是己方了。

    所以列别黎花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自己就钉在这里,汉军主力早晚要露出来的,到时候自己主力跟塔里干城互为犄角,为难就是汉军统帅了。

    又过了两天,可能察觉到贴木泰汗国大军不再轻易出击追杀了,汉军骑兵的袭扰虽然没有减少,但开始向贴木泰汗国大军后方转移,列别黎花知道,应该是汉军主力要到了,这些骑兵要给大军让出回转的空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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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不破楼兰终不还(一)

    很快列别黎花就听到一阵阵鼓声和笛子声从远处传来,然后密密麻麻的灰绿色向这边缓缓走来。他们由数十个方阵组成,远远看去,就像是波斯高原上平坦的麦田,却比那更灼热。在列别黎花看来,这些灰绿色的方阵就像是从东方蔓延过来的大火。

    无数的旗帜伴随着他们,像是田野里飘荡着的野花。列别黎花举目看去,大致估算出来,汉军出动的兵力在五到六万左右,他们不慌不忙,慢慢地列成了一个长半月形,左翼对着塔里干城,右翼对着列别黎花率领的主力大军,不过相对而言,离塔里干城更近些,前锋已经抵住了城下。

    他们想干什么?准备两线作战吗?列别黎花只是这么一想,就把这个念头驱除掉了。任何一个正常的将领都不会用这点兵力搞两线作战。

    汉军停住了,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从呼罗珊吹过来的风从他们头上刮过。刚才还喧嚣的原野一下子变得寂静。贴木泰汗国大军也被这种寂静感染着,所有人都没有做声,只有旗帜在风中发出鞭子抽打在空中的声音。

    列别黎花在望远镜里看到数千人涌上了汉军军阵后面,正对着塔里干城的那座山丘。只见他们挥舞着铁锹铁铲等工具,在山丘上挖掘起来。还有数千人用车子往上运器械,列别黎花可以隐约看到,那些士兵把挖掘出来的泥土装进一个个的草袋里,然后堆叠成一个个工事。一个时辰后,应该是工程完成了,那数千人又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接下来是数千牛马拉着一架架庞大的炮车缓缓出现在视线里,列别黎花脸色一变,大致猜出对面汉军统帅的用意,但他有些迟疑,迟迟没有做出最后的决断。

    这个时候,上百门重炮在贴木泰汗国大军的注视下一一架设好,然后开始试射。第一发炮弹打出去的声势让所有人的都为之震撼。列别黎花也在脸色大变中下定了决心。

    “传令下去,第一军团为前队,第二、四军团依次,向汉军发起进攻,务必要拿下那座山丘。”

    列别黎花的命令被传达下去,副将有些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埃米尔大人,我们主力齐出,有些孤注一掷啊,汉军那支数量庞大的骑兵,到现在我们只看到一些游弋的巡哨,主力踪迹全无。他们就像是潜伏在草丛深处的狼群,一旦我们露出破绽来他们就会出来狠狠咬我们一口。”

    “我知道。可是当汉军把上百门重炮摆在山丘上后,这战场的主动权就易位了,现在进退两难的变成我们了。”

    “尊敬的埃米尔大人,那些重炮应该不会对塔里干城造成太大的损失,只要他们能够坚持住,我们能够从容与汉军对峙,等他们的骑兵按捺不住的时候再跟他们决战。”

    “不,那些火炮可以把塔里干城炸成碎片。如果没有这个信心,汉军的那位统帅是不会把它推到我们鼻子底下的,在这么又近又危险的地方虚张声势,不是一个聪明人能做的事情。”

    正说着,山丘炮兵阵地的试射完成,在通过旗语交流了一会,山丘又开始轰鸣起来。这次是上百门火炮陆续开火,不仅山丘,整个大地都在摇晃着,雄伟的塔里干城这时却像是在海浪上跳动的孤舟。

    巨大的火炮从汉军军阵的头上飞过,划出一道又长又缓的曲线,然后落在了塔里干城里,巨大的火球和黑烟腾起。尤其是那三四十门像大水缸的火炮,打出来的炮弹先是飞上了空中,然后向下一坠,猛地落到了塔里干城里。这些炮打得没有直管子炮那么远,所以大部分炮弹都落在了城墙附近,离贴木泰汗国大军离得近些,足够让列别黎花在望远镜里看到最真实的一幕。

    无数的碎石泥块在尘烟中四处飞溅,列别黎花亲眼看到一发炮弹落下,躲在城墙上的十几个守军官兵连同城墙突然间就全部不见了。

    “传令,各部加快展开,对汉军发起进攻,不息一切代价拿下那座山丘!”列别黎花铁青着脸下令道。

    副将们也不做声了,他们现在相信,山丘上的那些火炮,足够将塔里干城炸成碎片。一旦塔里干城失守,十几万大军就攻守逆转,孤悬荒野之外。最重要的是,贴木泰汗国大军大半的补给物资,都放在看上去比较安全的城里,塔里干城都没了,那些物资当然也没了。

    这就要了命。

    汉军万里远征,但背靠着的葱岭、安西、金山等地不比河中地区差,更是胜过呼罗珊,吃的方面肯定是不愁了。反过来贴木泰汗国大军才是一路远征。各地有带路党,也有反抗者,所以就地征粮需要付出成倍的代价。到了反抗最激烈的呼罗珊,征粮更是困难重重,已经到了横征暴敛的地步。

    要是塔里干城里的粮食丢失了,贴木泰汗国大军再去征集粮草,恐怕连铁杆的绿教徒们都要翻脸,都要饿死了,谁还管你同教兄弟?

    贴木泰汗国自列别黎花以下,诸多将领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加快整顿兵马,向汉军猛攻。

    但是事态远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第一梯队是一万七千人安纳托利亚半岛的原罗姆国重步兵,他们师承远古的希腊重步兵,吸收了马其顿、古罗马、法兰西等历史各国的步兵战术和装备特点,气势汹汹地列队过来。叙利亚的六千弓箭手在中间摆好阵势,准备万箭齐发时,汉军推出了近两百门野战炮,对着密集的弓箭手一顿狂轰乱炸。

    只见铁弹在空中飞掠,直直地钻进了弓箭手的队形里,就像一块砸进瓷器铺子的石头。弓箭手的血肉之躯就是那脆弱的瓷器,在刺眼的红色中四散乱飞。才打了三轮,六千弓箭手的阵形已经千苍百孔,过半的士兵躺在鲜红的泥地上,或死或伤,剩下的士兵都脸色苍白,早就失去的斗志。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人,可是此前再血腥的战事也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可怕。曾经高傲勇猛的战士们,双腿开始发软,猛然间,对面的炮声又一次响起,新的一轮火炮打击又要开始,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还能站立的弓箭手们潮水一般向后退去。

    他们走了,汉军的野炮群把目标转向了正在缓缓地越走越近的贴木泰汗国第一梯队的重步兵集群。率队的原罗姆国帕夏,现在贴木泰汗国的将军,脸色惨白,汗珠几乎泡透了他的头盔。他知道自己的手下虽然身穿重甲,手持盾牌,可怎么看也挡不住那要飞过来的铁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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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不破楼兰终不还(二)

    汉军步兵团的野炮集群们非常有信心。他们用射程远的铁弹打垮了敌军的弓箭手集群,摧毁了他们远程火力,然后调转炮口,继续用铁弹击打着敌军第一梯队重步兵们的盾牌们。

    硕大厚实的盾牌在动能巨大的铁弹面前如同是一张薄纸,根本阻挡不了它带来的杀伤力。铁弹继续打穿过去,后面的盾牌是打不碎,却能把它连同背后的士兵们打飞,而且一打就是打飞一堆人。

    前面的盾牌被打垮了,贴木泰军的重步兵们还在继续前进,他们都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战士,前面几排的受挫,暂时还没有影响到整个队形的前进。只是越来越多的士兵们在走过血肉模糊的盾牌手们时,心里的忐忑不安越来越严重了。

    汉军的野炮集群也换了花样,面对密密麻麻,没有盾牌掩护的的重步兵,他们换成了霰弹。他们早就通过实弹演习和实战知道,在这个距离,这些重步兵的铠甲根本挡不住霰弹的打击。除非他们再穿厚一倍的铠甲,但那样的话他们就根本走不动路了。

    霰弹之下,生死全凭运气。一阵又一阵的霰弹漫天飞舞,将不到一百步的距离变成了死神禁区。走在最前面的士兵,他们最大的依仗,身上的重甲就像是一层薄纱,铅弹毫不迟疑地就钻了进来,打进血肉里。后面的士兵,铅弹可能钻不透,可是释放在铠甲上的巨大动能,已经传递到了他们体内的骨骼和脏腑里。很多士兵看到铠甲没有破,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却随即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上。

    一波接着一波,第一梯队的重步兵损失近半,如果后面没有主力大军和杀气腾腾的督战队,早就崩溃了。

    “传令,汗国禁卫军重装步兵压住阵脚,达西尼骑兵全部出动。”列别黎花沉着脸下令道。

    “埃米尔大人,现在就出动吗?”副将在旁边问道。禁卫军是贴木泰汗国的精锐,是列别黎花这次率领的东征大军中最精锐的军队,分为重装步兵和达西尼骑兵,在两河地区、地中海东岸和小亚细亚地区有着赫赫威名。

    “派谁上去?罗姆重步兵的战斗力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他们都啃得这么艰难,你觉得派谁上去能够获胜?”

    列别黎花的问话让副将们噤声。罗姆国的突厥人,是室韦人西征时遇到的最顽强的抵抗力量,要不是当初室韦人已经占据了波斯、两河地区,有了足够的仆从力量,靠这些庞大的兵力把罗姆汗国耗得元气大伤,室韦人主力再临机一战,才把这支彪悍的军队打垮。

    也就是因为这些战绩,才让罗姆突厥人获得了室韦征服者的尊重,重礼厚待,最后成为贴木泰汗国的金牌打手。

    刚才这支军队在汉军的火力打击下,进攻得如何艰难是有目共睹的。真要是派汗国其它精锐上去,恐怕战果比这个还要差。

    “再不获得一些战绩,军心和士气都要散了。”列别黎花语气沉重地说道。副将们也不做声了。他们知道主帅的意思,再这样久攻不下,要是某一支军队出现逃跑之类的事情,就会引发雪崩,尤其在目前强敌环绕的的这种情况下,只要己方露出一点破绽,埋伏在暗处的汉军骑兵肯定会抓住时机,发起致命一击,到那时,全军崩溃都有可能。

    只有打垮对面汉军的阵地,冲到那座山丘去,把那片正在摧毁塔里干城的喷火之地消除掉,才能解开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禁卫军的出动,让贴木泰汗国大军为之一振,这是一支远征过欧罗巴、也门、埃及等多地,百战百胜的常胜之师。重装步兵军团举着巨大的盾牌,沿着洒满罗姆重步兵鲜血和残躯的黑地,向汉军军阵慢慢逼近。

    正巧,刚才把罗姆突厥重步兵军团撕得七零八碎的汉军野炮团,对着禁卫军重步兵打了两轮后突然熄声后撤。贴木泰汗国诸军不知道这是因为那些六斤和九斤野炮由于开火次数太多了,炮管严重发热发红,再继续塞火药就非常危险了,所以才主动撤退。

    贴木泰汗国诸军却是以为汉军野炮团被自家禁卫军的气势给逼退了,吓得落荒而逃,不由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禁卫军重装步兵军团气势更盛,逼近到汉军步兵团跟前,然后闪出几条通路来。早就准备好的达西尼骑兵开始策动坐骑,小跑起来,像六条洪流缓缓地向汉军冲过来,速度越来越快,欢呼声和喊杀声越来也响亮,响彻了整个荒野。

    当两万达西你尼骑兵冲进汉军军阵时,他们发现对手换了阵形,从此前的实心方阵变成了一个个空心的四边形方阵。三排汉军步兵手持上好长刃刺刀的火帽击发滑膛枪,严阵以待。

    达西尼骑兵肯定不敢直挺挺地往密密麻麻的刺刀上撞过去,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他们现在还没有这个决心。他们绕过这些空心方阵,沿着中间巨大的空地向纵深冲去。不到两刻钟,两万达西尼骑兵已经在有意或无意中散在数十个方阵中间,被分成了上百股小部队。

    达西尼骑兵指挥官猛然间意识到不对,骑兵失去了机动性和冲击力,又陷在了敌军里面,这就非常危险了。他连忙派出传令官,四下传达命令,要求各部骑兵马上撤出这里,到阵外空旷地集结,再结队向汉军军阵发起进攻。

    只是想走却很难了,随着一声命令,不知那个方阵最先开的火,数十个方阵都陆续开火了,整个战场上一时间硝烟弥漫,只有灰绿色、红色在雾聚雾散中显现。“砰砰”的枪声不绝于耳,马嘶人叫声也相随相应。

    列别黎花看到那团在荒野里腾起的巨大烟雾,慢慢吞噬了自己最精锐的骑兵,拳头捏得死紧,指节都发白了。前线的指挥官也久经战事,看到不对,连忙指挥重装步兵结队向汉军军阵冲去,好接应陷入泥潭重围的骑兵。

    汉军怎么可能放他们近身,先是从各方阵里跑出数十人,迅速汇集成两三千人,他们面对着贴木泰重装步兵,拿出一个个一头粗一头细,像酒瓶子一样的器件,捏着细的一头,旋开木柄上的盖子,拉动里面的环,只见到木柄冒出呲呲的黑烟出来,然后右手奋力一挥,手榴弹被甩出四五十米远,落在了禁卫军重装步兵第一梯队中间,然后原地爆炸,上百块预破铁片从地面向上飞散出去,周围的人被横扫了一片。

    看到步兵团的掷弹手堪堪挡住了敌军重装步兵的第一梯队,徐天德放下望远镜,传令道:“火箭炮团、臼炮团立即向乙三、到乙六地区进行覆盖射击。”

    过了一刻钟,只听到空中传来嗖嗖的长啸声,上百枚火箭弹拖着长长的火光和烟迹,像流星一样砸在了禁卫军重装步兵中间,然后猛烈地炸开。一朵又一朵的火光腾天而起。又有数十枚巨大的炮弹带着沉闷的呼啸声,跟着飞落下来,也猛烈地炸开。

    看到这情景,列别黎花双目欲裂,他张开了嘴,想说些什么,但是从口里出来的却是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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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不破楼兰终不还(三)

    “这一仗已经赢了。”妥妥木黎欣喜地说道。

    “有了一个好的开始,接下来的路你们应该好走很多了。”刘玄笑着说道。

    “有你们的帮助,我相信不仅复国有望,还能让贴木泰汗国屈服,让他们的野心不敢在放到东边来。”

    “我的建议,复国之后,不要着急报仇。先整顿国内,送那些该死的叛徒下地狱,大力扶植摩尼教和佛教。然后集中兵力去征服天竺。那里是如此富庶的,那里的百姓如此的逆来顺受,完全可以让那里成为你们的粮仓和财源之地。你们就能持续地、有足够的财力物力转向东边,让贴木泰汗国臣服你们。”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能赶走绿教后却让摩尼教一家独大,扶植佛教相抗衡,然后学习你们的手法。”

    “我们的手法?我们什么手法?”

    “你们表面上以道教为国教,其实上它的世俗性,对老百姓的吸引力不及释门。扶弱压强这是其一。其二,表面上道教和佛教是不同的宗教,实际在千年的演化过程中,早就被你们的儒家文化同化了。道教不说了,起源本土。拿现在你们百姓信的佛教,除了佛祖还在西天,佛经教义哪个不被重新解释和定义了一遍,去芜存菁,几经淘汰删补,跟天竺最初的佛教还有多少相似?西边那个景教不也是这样吧。”

    妥妥木黎继续说道:“其实仔细琢磨了一番,所谓的一气化三清,就是从先秦百家争鸣中慢慢分化出道家和儒家。后来又来了释门,经过千百年的同化后,其实三者混在一起,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分不开了。”

    “那倒是。道教和佛教的神仙菩萨罗汉,都是互相窜来窜去的,而儒家更是两教的粘合剂,把这三样融合成了一种文明。”刘玄点头道。

    “当初我听说你有意要景教进天朝传教,当时很诧异。道、佛、儒三者互溶互制,最合适不过。再加一个进去,很容易打破这种均衡。后来听说那个什么胡神父在朝-鲜因为教民与百姓冲突,被暴徒所害。我就知道,四郎其实只是利用他们的。”

    刘玄看了一眼妥妥木黎,这个小娘皮,倒是挺关注我的。不过他也不放在心上,天朝这个庞然大物,一举一动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周围诸国的统治者和权贵,稍微有心的,都会密切关注。

    “这一仗打完,我们的主要任务就算完成了。我们除了留下部分兵马和教官,配合你们复国,以及帮你训练军队之外,我们的精力会放在西征温钦查汗国了。”

    “天竺、波斯都是富庶之地,远非温钦查汗国那苦寒之地所能比的,四郎会放弃到嘴的肥肉?”妥妥木黎似笑非笑地问道。

    “天竺、波斯是富得流油。只是那里的财富,不用我们亲自去取,也会流到我们口袋里来。你们现在什么都缺,缺兵甲,缺粮食,缺军械,这些东西我们都囤积在药杀河以东,等着你们用天竺、波斯等地缴获的战利品去换取。还有,根据我们的协议,乌浒河以东、大雪山以北作为酬谢,成为我们大汉国的领土。”

    “放心,少不了你的。等我们收复了呼罗珊和波斯,会把河中地区移交给你们了。”妥妥木黎没好气地说道。“我就知道刘四郎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我怎么敢亏本?为了援征贵国,我们可是发行了一千万两白银的债券,要还的,还有利息的。”

    妥妥木黎鼻子一哼,恨恨地说道:“这笔帐,我要从贴木泰汗国身上拿回来。”

    “我的公主殿下,那是个庞然大物,你一时半会是啃不动的。你只能让他对东边生惧,却无法消灭他们。要是你们一门心思只想着摧毁它,可能会一起随之陪葬。”

    听了刘玄的话,妥妥木黎慎重地点点头。

    刘玄继续说道,“所以把小亚细亚半岛留给他们,让他们有一个宣泄的去处。他们不擅长创造和生产,只擅长掠夺和所谓的贸易,把大荒洲北部和欧罗巴留给他们好了。有了一处能肆意抢掠和剥削的地方,他们就能安安心心把注意力放在那边,不再想着搞东搞西。”

    “我已经想好了,扶植贴木泰汗国的皇室登上哈里发之位,然后扶植五到六个埃米尔,分别统治不同的地方。”

    听了妥妥木黎的话,刘玄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会说道:“我不大熟悉那里的情况,不好对你的意见妄加评论。我只是觉得,那块地方,不能只有一个宗教。你完全可以扶植东正教,传播摩尼教,到后来,按宗教分势力,犬牙交错是最好的。”

    妥妥木黎听完了,凝重地点点头,“我会慎重考虑的。”

    “这些都是百年大计,你要把这些方针策略灌输到你的继承人和贵国贵族们的脑海里,一代接着一代地往下传。”

    妥妥木黎听到这里,没由地脸色一红,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结婚的,我也只会成为摄政王,等我...我的儿子长大了,就会把汗位传给他。”

    刘玄的眼睛里透出复杂的神情,缓缓说道:“等他十四五岁了,把他送到京师去留学,我会好好指导他的。想必那时,从河中到京师已经交通便利了,不再是天涯之隔了。”

    两人在说着话,远处的战场在继续激烈地厮杀着。山丘的重炮团在继续向塔里干城炮击,但是火力间隔越来越大,因为那座城已经破烂不堪,就像外壳被砸开的栗子,露出里面美味的果实。

    山前战场的硝烟终于慢慢地消散了,数十个空心方阵还在,那两万贴木泰汗国禁卫军骑兵却只剩下数千匹无主的战马,和千余名骑兵,在那里站立彷徨着。

    方阵前面的禁卫军重装步兵,死伤一地,就算他们再骁勇,也一时鼓不起太多的勇气,继续向死亡禁地前进。

    而就在此时,战场四处响起了彼此起伏的牛角号声,随着悠长雄浑的号声,数万骑兵出现在荒野边缘处,他们身披着阳光赐予的金色铠甲,上千面旗帜是他们凝聚成实物的意志。

    号角声暂时消失,大地一片寂静,四面“四如旗”拱卫着一面硕大的北极星旗出现在千军万马的前面,无数的钢刀被扬了起来,像惊涛骇浪顶上那一排排白色的浪花;无数的长枪被举了起来,就一片刺破天空的森林。

    彼此起伏的欢呼声响彻整个大地,这些勇士来自黑水之畔、漠北草原、北海之滨、天山脚下、三河之间(叶尔石河-额尔齐斯河,剑河-鄂毕河,谦河-叶尼塞河)、青唐之巅,用着带着各自方言口音的声音齐声高呼着“万胜”!

    数百上千支号角又被吹响,号声震得天地间荡起一圈又一圈波纹,空气变得浓稠起来,然后不知谁发出一声叫声,无数的骑兵挥舞着长刀长枪,冲向了敌军,就像无边无际的大海,汹涌而来,又像秋天里草原山林突起的大火,席卷而来,阻挡他们的一切,都将被烧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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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更求平地上青天(一)

    自古交通要冲之地,就会自然聚集成一处繁华之所。滦州城西北九里外的桂花铺却是有些特殊。此前这里只有一个小驿站,并不繁华。两三年前,来了一伙商人,在这里圈地,盖起了货栈、商铺,然后是酒楼饭馆。还没等大家伙反应过来,一条铁路从这里穿过,然后驿站被改建成了“滦州火车站”,然后这里成了滦州城最繁华的所在之一。

    滦州火车站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站前广场、售票处、普通候车室,还有一片贵宾候车区。这里面居然有一座不大的酒楼,等候火车的贵宾们可以在这里喝茶吃饭。

    因为不大,所以也就没有分雅间,只是座位隔得稍微远些,大家都尽量小声地交谈。都是斯文人,总得有些素养。再说了,这里吃饭的卧虎藏龙,谁知道有哪一位达官贵人要坐火车,要是恶了他,就坏了事。

    那一桌是几位官吏,怕是要去天津晋省公干。他们谈论的都是国家大事。

    “这天下可算太平了。最新的战报,伊尔利汗国已经完全复国了,贵霜海都汗国遣使求降,只是看诏书的意思,还不肯罢休。”

    “天竺那地方富足得紧,西征债券前后发行了一千三百五十万两,连利息带本钱,差不多是一千七百万两。他们总得把大头出了吧。”

    几个官吏都呵呵的笑了,过了一会其中一人说道:“这天下可算是太平了。东边朝-鲜新立了王世子,朝廷册封为朝-鲜国公。南边安南莫、后黎、占城、隆平四国分立,互相混战。真腊受后黎和暹罗两面夹击,丧师失地,干脆献土归安。我南海水师趁势纳了他们的土地,设为金边郡。南海百年均衡之势,已然打破,这颗果子也到了成熟的时候了。”

    “只是这国内,大乱没有,小闹各地皆是。真是想不到,这警政署还真是厉害啊。”

    “中书制文里都说了,警政署是专门应对内政事务的武装力量。武装力量,怕是比前朝那些破烂腐朽不堪的州兵还要强些。”

    “警政署是厉害,可你们没有发现吗?调查局的刺探能力着实厉害。各地那些图谋作乱的家伙们,大多在暗中进行时就被察觉到,一举缉拿。”

    “能不厉害吗?调查局是从皇城司、内司苑局派生出来的,都是老坐探,功夫厉害着。”

    “他们着实厉害。听说安南四国混战,真腊献土归安,都是兵部的安全局一手策划。他们也是皇城司、内司苑局派生出来的,只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就该是这样,细作探子确实该有,只是要用在正途上...”

    几个官吏的声音低了下来,在窗外熙熙攘攘的声音中变得有些飘忽。

    这一桌是几位商人,看样子在滦州刚谈成一笔大生意,满脸红光。

    “真是想不到啊,这丁巳西征债券最开始的价格是九十一两,后来涨到了九十五两,现在最新价是一百一十三两,还有价无市。买的人都发财了。当初我怎么就没有多买呢?”

    “王兄,你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好歹还买了,当初我可是一点都没买。不是我不买,只是当时我去了琉球郡,回来时已经没货了。”

    “少来。当时涨到一百左右时,波动一次,不知谁传了谣言,谁打了败仗,价格猛地调到九十五六,不少人在抛售,宋兄,当时你怎么不买些?”

    “王兄,打人不揭短!你话过了啊。”有人笑呵呵地说道,“当时那情景,上海交易所的人都慌了,只顾着往外卖,谁敢往里收?能拿在手里的都很算是有见识的。后来谣言澄清了,大家才拼了命地往里收。”

    “还是这消息不灵便。要是上海跟辽阳与京师之间,有电报就好了。什么事,打份电报过去,那边立马就回信,多好了。”

    “谁说不是。不过朝廷现在正在大修这电报,现在正在架设京师到金陵、上海、苏州、杭州、明州,京师到太原、汴梁、西安这两条电报线。”

    “电报线好说,埋杆子,拉电线,再修电报房就好了。要是各处都能通上铁路就好了。辽阳到京师,一千五百里路,一天一夜就到了,多便利啊。”

    “得陇望蜀了。”几个同伴笑了起来,一个老成男子说道:“总是要修的,这次京辽线修通,加上关东修好的沈金线,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后面只要舍得投钱,多招人,肯定会大修各处铁路的。”

    “金兄说得极是,以后这铁路债券和股票,怕是一条财路。你们没看,京辽铁路社的债券转股票后,就跟那火车头一样,一往无前了。”

    “是的是的,幸好这回小弟机灵,抢得了一些股票。”

    “哈哈,苏兄要发财了,请客请客!”

    几句玩笑话后,又有人提到另一个热门的话题:“诸位看过青蛟商会的年报了吗?”

    “看过了,青蛟商会,以后怕是个聚宝盆了。”

    “可不是,他们花了两年的时间,把北句芒洲西海岸线勘探了一遍,一直到南北句芒洲峡道地区遇到了佛郎机人。”

    “是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的邻国。”有人更正道。

    “对对,是西班牙人。上万里地,听说再往东有更肥沃的土地,堪比关东黑土,气候却要好得多。”

    “年报上提到,南北句芒洲有土著人,格物院和弘文院那些院士们研究过了,说他们是夏商遗民。说是上古年间,黑水以北没有那么冷,可以直接通到北句芒洲。这些遗民因为王朝灭亡,便万里迢迢的跑到北句芒洲去了。只是离家太久,不识教化,已经跟野人无异了。”

    “没错。当初青蛟商会探险船队在天津靠岸时,我去看过,带回来的那些土著人,我也亲眼看见过。跟泰西人、大食人、波斯人、天竺人和大荒人完全不同,跟漠北、黑水那些室韦、靺鞨和鄂伦春人极为相近,就是炎黄子嗣。”

    “是的,是的,礼部说得没错,既然是夏商遗民,同为炎黄子嗣,我们就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不受那些西班牙人欺凌,更有义务帮助他们教化,重回华夏文明。”

    “没错,没错!”众人都是一脸正义凌然的说道。他们虽然都是唯利是图的商贾,但这些国家和民族感还是有的,否则这些年刊行的报纸书籍都白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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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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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物入侵,人心惶惶。阴影之下,绝望滋生。身为穿越者的王瀚,不仅长有一张主角脸。更是身怀近乎BUG一般的能力,被命名为‘存档’。改变,从这一刻展开!本书又名《我好像有两个存档》、《我有两条时间线》、《我真的有两条命啊》。同时拥有两条时间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同时拥有两条时间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同时拥有两条时间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