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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桃花     苍空剑庐txt下载     苍空剑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二章 人造剑灵(十六)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今夜醉倒在烧烤摊的不只有古非翟,起码得加上那机关算尽的梦千古。

    只不过,前者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后者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风月同天,要说烧烤摊上演的是人间烟火的话,那韩晓虣则是保持着一贯的仙气做派。

    古非翟的到访他远远做不到不为所动,但有些话、有些情他永远不能溢于言表。

    真正的与人坦诚相见,从来不只在言语上袒露心扉。

    交浅言深,随随便便抛却真心,很容易自误。

    连自己都不对自己负责,如何对这个世道和他人负责,然后给予真正的善意?

    可道理是这般道理,世道变得处处真心待人也有错,终究是不太好。

    夜幕将临,还未等到华灯初上,他就率先独立一人外出,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纯属巧合,他又踏进了一个桃林。

    虽没天魔乱心,但一个人的心弦要是被拨动了,越压抑只会越适得其反,何不趁此用另一种方式释放出来。

    他边走边吟唱着那首他写的诗儿:

    走过桃林,天暗了下来

    你仿佛也披上了黑风衣

    隐约中很不真实

    似乎有什么隐语

    拥着你,和桃林连成一片

    任凭世事纷飞

    你站立之所

    就是我今生墓地

    脚下,干枯的桃枝

    发出稀稀碎碎的声响

    像情人的低语

    春风已经来临了吗?

    怎么还带有寒意

    你一转身,顿时山弯水长

    让大片碧绿

    包围我。(本人原创的现代诗,非百度。)

    心中的离情别绪随着哼唱的最后一句而烟消云散,只是他的眼角沾染了些许无伤大雅的夜露。

    只见韩晓虣拂了拂衣袖,从虚空中抽出“流云”,不带半点修为的,于乱花中练剑。

    那不是多高深的剑法,但胜在浑然天成,与自然相应,与烟霞共鸣。

    秦扬婉不知何时也出现在桃林,俨然已一身落英,她温婉的抚着琴,琴声清扬,而小方桌上,一壶茶在飞花中偷偷的冒着热气。

    秦扬婉眯起了狭长明媚的凤眼,满心欢喜,琴声越发的悠扬。

    真是感谢姬铭的通风报信,促成了她与他的不期而遇。

    有道是,满室天香仙子家,一琴一剑一盃茶。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

    …………

    “三师兄,人家要听《红楼梦》的故事!”沐浴过后的浅浅趴着姬铭腿上撒娇,不顾仪态的娇声哀求道。

    只见小姑娘穿着白色小睡裙,水润莹白的肌肤散发着清香,乌黑的长发披散着,裸露在外的雪白的肩膀和莲藕一般的玉臂向两边伸展着,纤细的腰肢上堆卷着白色的小裙裾,两条细嫩的小腿微微向两边张着,圆圆的小屁股翘起一个诱人的弧线。

    麻蛋,不能多看了,练铜术士什么的弱爆了好不!

    “历经数百载,红楼都被前人深度开发了,你自己看看找红学家的注解看看就行啦!”

    话虽如此,姬铭还是决定不要彻底破坏了自家小师妹的兴致,于是他念起了《红楼梦》的一首行酒令。

    在该书第二十八回“蒋玉菡情赠茜香萝薛宝钗羞笼红麝串”一章描写贾宝玉和薛蟠、妓女云儿等人饮酒行令,如云儿唱的:

    豆蔻花开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钻不进去,爬到花儿上打秋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你怎么钻?

    浅浅睁大了桃花眼,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小嘴,咱们读的是同一本石头记吗?!

    …………

    今日的铸剑为犁人声鼎沸,群雄汇集。

    各门各派各怀鬼胎的来到此地,无非是为了一睹人造剑灵的风采。

    人造剑灵到底是骡子还是马,是时候拉出来遛遛了。

    高台之上,韩菲琐盛装出席,作为铸剑为犁门主的她褪去了往日的淡雅朴素,眉如远山的她连眉眼都锐利了起来。

    剑修有剑修的规矩,尽管铸剑为犁志在化剑为犁,但归根到底还是一个跟剑道与剑修纠缠的门派。

    每逢大节日必祭剑,自古以来都是剑修们约定俗成的开场仪式。

    只见韩菲琐率先举剑指天,而后是其山门剑修齐齐祭出飞剑,直冲天幕。

    如一条起于大地的剑气白虹。

    然后是到场蜀山与罗浮的大剑仙,那是两道最为瞩目的绚烂剑光,迅猛升空。

    再往后,就是在场的所有剑仙、宗门山头和各路剑修,无论是否敌对,或者彼此间有什么恩怨情仇,在此时无一例外,皆是出手祭剑。

    就这样。

    一条条光亮不一的剑气光柱,从北俱芦洲的版图之上,先后亮起。

    这天下的白昼中,人间自然多有白日焰火。

    姬铭所在的苍空剑庐,所有剑修,在掌教韩晓虣的带领下,驾驭飞剑,剑光一起划破天幕,天地璀璨,剑气如虹,蔚为壮观。

    浅浅也紧紧高举着她娘亲留下的玄冰剑,神情肃穆。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她浅浅大剑客就是这么想的!

    一袭青衫的姬铭,在山巅飘摇不定,两袖猎猎作响。

    忽然,天地间,多出了一道金色剑光,恢弘剑气直冲天幕。

    “走你!”姬铭言简意赅喊了一声,风头却一时无两。

第一百零三章 人造剑灵(十七)

    剑气纵横的铸剑为犁小镇,可惜天公不作美,居然于此时下起鹅毛大雪。

    人生路上,总会有那么几场疾风骤雪,仿佛是老天爷在提醒世人,你们是在寄人篱下,任你剑术通神,也要乖乖低头。

    “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刘一阳看关键时刻居然被姬铭抢了风头,于是结合到这“忽如一阵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雪景,先声夺人的扳回一城!

    只见他以心驭剑,与刘一非里应外合,让剑体绽放出璀璨青光,声势浩大的冲天而去。

    这青光,比姬铭与浅浅的半仙剑来得更光彩夺目;这迅猛的架势,简直直追之前的昆仑与罗浮的大剑仙!

    小胖子当然不会只满足于眼前的一隅之地,他要的一鸣惊人起码得在青史留名。

    他沉吟了一会,自以为成熟稳重的沉声说道:“龙凤和鸣,剑生双灵!”

    紧接着,他自身也放开灵剑的牵引,握住了小娇妻的小手,化作双生剑灵,围着他们的爱巢扶摇而上。

    “小媳妇,我化龙,你成凰,给世道的一个惊喜吧?”人前显圣的事情他刘一阳从来都不嫌多的。

    “相公,你倒是告诉我怎么能化龙啊?”刘一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就不应该陪着他一起胡闹。

    “啊,姬铭的那个吴囿不是可以化龙吗?咱们两个加起来怎么都比他一个强啊,咱们天生骄傲!”

    “那是吴囿大哥本来就是真龙啊!”

    刘一阳尴尬的看着刘一非,这如何是好,再往上飞就得遭雷劈了。

    化龙梦断,刘一阳没空发出望子成龙的慨叹,就连忙想出一计来摆脱眼前的困境。

    一雪白一幽绿两抹剑光,不停插进掠出、插进抽出灵剑,仿佛在追逐什么,抑或是躲避什么。

    “天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以为暗地里派天兵天将阻挡这场铸剑大会就可以吗?先问问我刘一阳,老子今天不化龙也能将你们这些隐形的翅膀砍断!

    天不生我刘一阳,剑道万古如长夜

    剑来!!”

    说罢,刘一阳豪情万丈竖起剑鞘,灵剑从天而降,铿锵归鞘。

    这一铿锵有力的归鞘,不仅狠狠的辣了在场剑修的眼睛,更是无情的抽在众人的智商上。

    这特么把在场剑客都当成傻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呆如木鸡的目光投向了韩菲琐,似乎在问这活宝剑灵也是他们铸剑为犁的产物吗?

    韩菲琐略带迷茫的把视线放到韩晓虣上,好好的一场人造剑灵推广会为什么变成这样?明明是他们铸剑为犁先涉足这个领域的!

    韩晓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倒是一旁的秦扬婉能言善辩。

    “韩门主,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数日里,咱们从山下的小镇体会到贵派明月般的大爱。

    言归正传,这次的人造剑灵大会一定可以名震天下的!”秦扬婉夸夸其谈道,她瞄了一眼心上人,于心底补充了一句“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姬铭仰起头,轻声道:“门主姐姐想了那么多别人不愿多想的事情,难道不就是为了有些事情,可以想也不用多想吗?”

    韩菲琐平淡的收回了视线,剑庐的剑疯子今日算是领教了。

    只见她朗声说道:“铸剑为犁的人造剑灵与试剑大会,正式开始!”

    掌声雷动之间,志不在人造剑灵的小胖子又重新带着媳妇从灵剑先后掠出。

    他眼巴巴的看着姬铭,轻声问道:“师兄,能让吴囿前辈教咱们化龙吗?”

    …………

    玉剑门,虚实峰。

    梦千古眼中道韵轮转,丝丝的阴阳大道雏形使得虚幻变得现实,本来虚无缥缈的事物,此刻居然向着符合事实客观存在的步伐转变。

    所有的虚幻,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一朵无中生有的鲜花在阳光下散发着芬芳,没人知道它从哪里来,只知道它此刻扎根于现世。

    梦千古低头闻着那丝丝芬芳,还未等他细细欣赏,鲜花就迅速凋谢,而后化作清风,不在人间留下半点痕迹。

    他倔强的抬头望天,依然如故的嚷嚷:“哪怕整个天下都是你的门户,本座就偏偏要在你家里,独立开辟出一座小花园。到时好客的我一定会问你,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有些人就是这样“壮心未与年俱老,死去犹能作鬼雄”的活着,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归来半生,仍不忘当初年少。

    …………

    PS:今年大家都很难。

    无论是准备高考的同学,被关在家上完课的孩子,弄不好直播软件的老师,在家吵架的夫妻,被取消订单的外贸企业,支撑不住的企业和失业的员工,空交房租的客栈老板,没有顾客的饭店,菜烂在地里的农民,还得继续居家隔离的市民,在海外被歧视的华侨华人和留学生,等等等等。

    未来会很难吗?可能有一点,但对于勤劳而又灵活的中国人来说,难度不大。

    勤奋一点,努力一点,对世界保持热爱,不要辜负在乎的人的期望。

    做好自己的规划,看清世道的转变,让自己未来过得好起来,才是当务之急。好好地爱自己,才能去爱世界,爱别人。

    最后,多说一句,我爱这个世界,包括你!

第一百零四章 人造剑灵(十八)

    试剑台上,随着韩菲琐清冷的宣布大会开始,各路人马都为之精神一振,皆翘首以盼,静候这些年铸剑为犁的成果汇报。

    是否真的如传闻那样的惊世骇俗,到底能否震慑住这些嚣张跋扈的剑修,关键还得看铸剑为犁的拳头是否够硬,秀出的硬实力是否能镇压住他们骚动的心。

    首先出场的是剑傀儡,这可谓打响了头炮,比起传统的傀儡,铸剑为犁出产的新型傀儡居然有了简单的思维。

    他们不仅能完成主人的大部分指令,什么趴下翘臀,跪下张嘴的都是小意思,分分出可以给你施展出不打折的阿威十八式。

    听到这,原本对这场大会兴致寥寥的古非翟睁开了那狭长的眼眸,擦了擦嘴边的泪水,情不自禁的搓了搓大手,可谓是龙颜大悦。

    专配的剑傀儡就更神奇了,先是内置了学习模式,不仅能定向的学习出各门派剑法,更是能通过铸剑为犁进一步的人工智能优化,多个剑傀儡能发挥协同施法,进一步组成买家需要的剑阵。

    只要你的门派氪金,买来的剑傀儡就能组成护教大阵!

    当然了,铸剑为犁鸡贼的规定了定制版的剑傀儡只卖给盟派,而且现阶段还做不到量产。

    这是不是像某粮食手机一样耍猴就另说了,是产能问题还是待价而沽这谁说得清呢。

    随着剑傀儡造成的轰动,第二条产线的推广会紧接而至,大有一种“你方唱罢我登场”之势。

    第二种产品则是一种剑符,对于有大能进驻的剑道大派来说,剑符并不稀罕。

    而铸剑为犁这次推出的剑符显然也不是为他们而设的,传统的剑符往往是大能往里面刻录强大的剑招,门下弟子临危时往里面输入法力即可激活,从而于关键时刻争取一线生机。

    铸剑为犁的新剑符则是另辟蹊径,剑符主打的是教学系统,而且教的是剑意。

    五种剑符各封存了一种五行剑意,买家可以在购买后在剑符的人工智能下系统的学习剑意。

    当然了,铸剑为犁拥有该产品最终的解释权,要是买家二十年内不能从中学到该剑意的话,可与铸剑为犁进行打折退货。

    这新剑符对于大剑派来说吸引力或许不大,但对于千千万万的散修而言无疑是一道曙光。

    缺少名师的他们来说,并不是每个都是惊才绝艳的,剑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能多一种学习的途径就是多了一条大道。

    剑傀儡对于他们来说是遥不可及的白富美仙女,他们最多就是像肥宅那样用五姑娘意思意思一下。

    但新剑符可不一样,那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东西啊,他们大多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都学会了和自己的梦想和解,也在想通了之后才会明白,逃不走的地方就成了家。

    更何况,新剑符物美价廉,量大管饱,咬咬牙就能买下来的东西有时是刚需,有时是轻奢。

    不管是哪种,都是他们底层剑修所需要的,有的是物质,有的是精神。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谁也不想自己青春如同镜花水月那边流逝无声,底层的剑修是这样,为各种生活奔波的咱们又何尝不是呢?

    纷纷攘攘过了一段酝酿与爆发的时光,韩菲琐再次登上了试剑台。

    只见她清清喉咙,声音柔中夹着几分媚,似那黄莺出谷,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

    “感谢各路来宾的赏脸,下面就到了大家最翘首以盼的环节,新一代的人造剑灵,请道友赐教!”

    韩菲琐目光柔和,浑身气质如那潺潺流水,风拂杨柳,低回轻柔而又妩媚多情。

    …………

    贡嘎山上,夜幕低垂,本来静谧如雾的夜空此刻却电闪雷鸣,仿佛告诫世人莫犯天威!

    无量天劫含怒降下,雨晴姑娘的成婴劫居然不是三道天劫,而是声势浩大,大有毁天灭地的四重天劫。

    只见数十道七色闪电在云层中翻滚,闪电发出七色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贡嘎山。

    闪电一道接一道的落下,它仿佛长了眼睛,狠狠的劈在雨晴姑娘身上。

    她一言不发的承受着,三重共九轮的七色雷劫不断肆虐,其内传出的意志,存有一股镇压,在这镇压之下,一切生灵都要屈服,若不屈服,将会被镇压的崩溃肉身,崩溃她的心神,她的剑道!

    只是,这镇压欲镇她,却是无法成功,雨晴姑娘的身上发出深远的明灭之气,内外明澈,明悟天地,视一切为蝼蚁,视众生平等,如此一来,便于那意志直接对抗!

    最终,一直相争的雷劫终究渐渐弱了下去,须臾、隐入云层不见踪影!

    随着雷云消失,明亮的弯月再次出现,风也静止了,四周开始变得寂静。

    第四重,心魔劫却悄然而至。

    只见姬铭从虚空中大步流星的走到雨晴姑娘身前,情深款款的温声细语道:“娘子,累了吧,歇歇吧,咱们回家吧。”

    雨晴姑娘痴痴的看着她朝思夜想的心上人,放下了手中的仙剑,看了看头上的星空。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夫君,妾身想听你亲口说爱我。”

    雨晴姑娘似乎沦陷了,她也不管这是真是假,因为她与他久别重逢,天边有新的月,身畔有旧的风。

第一百零五章 人造剑灵(十九)

    贡嘎山上。

    雨晴姑娘侧着脸,含情脉脉的偷看着眼前的“姬铭”,柔媚娇俏的她与他形影相随走了几步,大有一种“香靥凝羞一笑开,柳腰如醉暖相挨”的味道。

    姬铭情深款款的看着她,那满溢的情意似乎占尽了世间的温柔:“我喜欢的那个姑娘,她已经是最好看了。可是比最好看更好看的她,是我在看她的时候、她假装不知道的时候,侧着脸,睫毛微颤的模样。

    你知道吗?那天你笑得很随意,我却喜爱得很认真。我想跟你白首不分离,愿你我老去之后,都有一个嘴角上扬的青春可以怀缅。”

    话音刚落,本来陶醉于甜言蜜语的雨晴姑娘却忽然变脸,只见她手持仙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姬铭一刀两断,不带一丝眷恋。

    “天魔先生,你错了。世间所有的不离不弃,不能靠海誓山盟,不能靠赌咒发誓,只能靠发自内心的喜欢。”雨晴姑娘面无表情的说道,她再也没瞧满脸惊愕的“姬铭”一眼,直到他灰飞湮灭。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没有经历过肝肠寸断与生离死别的人,永远都不会懂的。”

    成婴劫弹指一挥间已成灰灰,不到双十的雨晴姑娘成就冠绝天下,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

    只见她绾了绾发鬓的青丝,惆怅了相思,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

    人造剑灵计划发展至今,谁也不能揣摩铸剑为犁花了多少代人的心血,回首百年,故人长绝,多少座衣冠胜雪。

    但他们无悔,不是什么天生骄傲不服输,他们铸剑为犁由始至终都只是想化剑为犁,为他们的一亩三分地开百世太平。

    毕竟,没能力的人,最终只能抑郁苦闷的发出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随着韩菲琐的宣布,只见她一雪白一靛蓝两抹剑光,先后掠出她的窍穴,冲天而去。

    仙气逼人的两把灵剑亲热的绕着试剑台转圈,雪白的如骄阳般如火如荼,靛蓝的如大海般深沉内敛。

    “这就是咱们铸剑为犁的人造剑灵,母子剑!

    这一大一小的两把灵剑,不仅解决了上一代人造剑灵的衰变与排斥问题,而且他们还具备前者没有的成长性。

    诸位,请赐教!”

    刘一阳目光炯炯有神,感觉自己被冒犯似的。

    咱们这边刚搞出了夫妻同心的双生剑灵,他们那边就来了个母子同心的母子剑灵,这不是存心打对台嘛!

    “媳妇,这样下去不行的,人善被人欺,咱们得加把劲,赶紧连夜制造出新生剑灵,到时咱们就完成闭环了!”刘一阳一本正经的说道,在说出“连夜制造”四个字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什么闭环?”刘一非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的问道。

    “就是让他们不能再在剑灵关系那里做文章,咱们努力增员,什么父子剑灵,母女剑灵等等都不在话下,多生几个,把排列组合都涵盖了……非儿,你知……”刘一阳手舞足蹈的说着,却发现自己失去了言语吐字的能力。

    “你们安静一下。”韩晓虣实在听不下去,用道理诀封禁了小胖子的口窍。

    姬铭瞳孔一缩,仿佛想起了什么,只见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吴囿。

    吴囿冷冷的看着台上的两抹剑光,微不可听的声音却清晰的传进姬铭心神。

    “有霍七月与慕容雪的气息。”

    试剑台上,两把灵剑先后分分合合的击退了多个对手,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还有道友需要上台领教吗?”韩菲琐收起了子母剑,环视八方,傲然问道。

    面色铁青的姬铭正欲上台把道理讲上一讲,却遭到自家剑主韩晓虣的禁锢。

    “小姬颰,你要知道,两人不在一个维度的三观、生长环境、思维方式,意味着某些时候根本就没有相同的评判标准,也就没有高低对错之分。

    更多的时候,你可以不赞同,但请闭上嘴,试着去理解。”

    “老祖宗,我意难平!”姬铭虎目含泪,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世间,本就是各自下雪,各有各的隐晦与皎洁。

    说到底,大家不过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罢了,真相如何咱们这些外人尚且未能一探究竟,但起码不要让他们白白的牺牲。”

    “他……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啊,还等着他的皮影戏上演呢。”浅浅小姑娘发现自家三师兄莫名其妙的落泪了,于是小大人似的给他擦着眼泪。

    小丫头温声安慰道:“虽然三师兄你只有一把灵剑,但也没必要哭嘛,师父不是告诉过我们吗,该是你的,就拿好别丢;不该是你的,想都别想。”

    姬铭看着上方第三次发问的韩菲琐,最终还是妥协了,放弃了心中所谓的正义与坚持。

    姬铭轻轻唱着,为了这不同寻常的夜。

    借一抹临别黄昏悠悠斜阳

    为这漫漫余生添一道光

    借一句刻骨铭心来日方长

    倘若不得不天各一方

    被这风吹散的人说他爱得不深

    被这雨淋湿的人说他不会冷

    无边夜色到底还要蒙住多少人……

    …………

    PS:人造剑灵篇明天结束,谢谢大家一直的不离不弃。

第一百零六章 人造剑灵(二十)

    试剑台上,韩菲琐的亲自演练,加上母子剑灵的无双威势,终是杜绝了一切的质疑。

    随着她的三次问剑皆没应答,韩菲琐就大声宣布了这届的试剑大会圆满结束。

    有心上场的姬铭终究埋没了本心,做出了生平最大的违心之举,是无奈,也是妥协。

    正如故事里,屠龙的勇士最终变成了恶龙。

    姬铭不想麻木,不想失去了他所坚持的人性,他喜欢鲁迅先生,喜欢他在《娜拉走后怎样》说过的话。

    人们因为能忘却,所以自己能渐渐地脱离了受过的苦痛,也因为能忘却,所以往往照样地再犯前人的错误。

    被虐待的儿媳做了婆婆,仍然虐待儿媳;嫌恶学生的官吏,每是先前痛骂官吏的学生;现在压迫子女的,有时也就是十年前的家庭革命者。

    这也许与年龄和地位都有关系罢,但记性不佳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救济法就是各人去买一本笔记本来,将自己现在的思想举动都记上,作为将来年龄和地位都改变了之后的参考。

    假如憎恶孩子要到公园去的时候,取来一翻,看见多年前上面有一条道,“我想到中央公园去”,那就即刻心平气和了。

    别的事也一样。

    当然了,姬铭也知道鲁迅先生把问题归咎于“记性差”是一种调侃。屠龙的少年变成恶龙,他当然不无辜,原本英雄的少年因欲望而迷失,但也有村民的逃避、懦弱以及盲目给予的权利和信任造就了这个变质的英雄。

    人性在绝对的权利和诱惑下,是经不起考验的,这条定律千万年从没有失效过,区别只在于哪一块土地的老百姓更幸运一点。

    姬铭深知保持自己的初心和正义是多么重要,但没料到这又是何其艰难。

    “老祖宗,这是错的啊!霍七月只是一个小小少年啊,少年郎的肩头,本就应当满是美好的事物啊!

    什么宗门存亡,天地正气的,都不应是急着让他们承担的,先挑起清风明月、杨柳依依和草长莺飞才是他们这个年纪做的。

    喜欢皮影戏的可以坐在板凳上津津有味的看着,喜欢傀儡手办的可以一分一毫的攒钱购买,喜欢疯玩的疯玩,这些都是童趣啊。

    霍七月本来他可以健康的成长,可以读圣贤书,哪怕铸剑为犁没了,他也可以做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凡人,可以学武、可以考科举,将来说不定高中状元,可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姬铭越说越激动,道心却反而更加清明如澈,一直卡在第三层的道理诀此时却快速的运转着。

    “老祖宗,我不认同!师父教咱们做事得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有些违心的事情,一步都不要走出去。”

    “善,道理全在书上,做人却在书外。小姬颰,你真的长大了,去吧,你的背后有剑庐。”韩晓虣欣慰的看着姬铭,他既惊喜于姬铭的修为连连突破,道理诀连破两层,达到第四层的境界;更乐于看到一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明辨是非的姬铭。

    “老祖宗,我刚刚领悟了一种小神通,一种大神通!”见老祖宗同意了自己准备追责的态度,姬铭见好即收的狗腿了一下,炫耀了自己所得。

    “嗯,修了什么神通不要跟我说,我信你。”韩晓虣对姬铭甩了个眼色,一切尽在不言中。

    “明白!”姬铭秒懂,“老祖宗,我去了?”

    “去吧,早去早回。”韩晓虣拉着浅浅的小手,小姑娘正嘟着嘴巴怪责着姬铭出去玩不带她。

    “臭师兄,以后你再哭鼻子的时候我不会再安慰你,给你送温暖了!”浅浅大喊大叫着,一旁刘一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教主英明,这种没良心的小人应该逐出浅规则!”他刘一阳当然不会甘于人下,副教主这职位跟他此时身份蛮般配的。

    …………

    铸剑为犁的密室内,韩菲琐心力交瘁的瘫坐在地上,身累,心也倦了。

    只见她叹了口气,略带歉意的看着在玉床上安详躺着的慕容雪与霍七月。

    “妹妹,这一关终于过了,下一届铸剑为犁的试剑大会定在十年后,靠你们了。”

    窗外的桃花依旧笑春风,十年后的铸剑为犁又何去何从呢,今日后的她不知何处去。

    不如意事常八九,她可与语人无二三。

    茶园的春茗已经采摘完毕,此去经年,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韩菲琐,终究是个像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忧愁的女子。

    她生得美丽又生于美丽,她心不想齐天,命不愿如纸,只想该耕的就耕,该织的就织,只愿在方方块块的铸剑为犁,在水一方的江南,烟雨迷朦的江南,杨柳依依的江南,杏花梨花桃花樱花的江南,紫燕剪春雨丝竹弄管弦的江南,为人益友,做人良师。

    但这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谁又能懂呢。

    PS:人造剑灵篇完。

第一百零七章 丁香

    丁香自古以来就与文人的愁怨、美丽、思念结合在一起,更让人在喜欢的同时多了几分黯然心动。

    姹紫嫣红的季节里,嗅着晴天特有的泥土气息,与丁香花悄然对语。

    一缕暗香浮动,一怀幽情绵长,那绵绵柔柔的婉约静美怎会不令人怦然心动?

    多少年了,戴望舒所写的《雨巷》,依然让丁香般的姑娘成为了多少人的梦中情人?

    她优雅,芬芳,又遗世独立。

    你心里有这么一位江南女子吗?

    韩菲琐看着慕容雪与霍七月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心头上的郁结悄然解开。

    “你们的故事还长,别失望。”

    晨露蒙月色,清风随佳人,韩菲琐从此消失了,也似乎还在默默的守护着这江南小镇,这方茶园,这座山门。

    …………

    姬铭寻了一夜、找了一宿,始终找不到韩菲琐,他量力而行,并未硬闯铸剑为犁,只是让吴囿用神念侦察,始终一无所获。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以新练就的大神通“玄牝”,询问清风,这缕得意的春风却沉默不语,短暂的停歇,而后消散了。

    遇事不决,可问清风是玄牝的一种具体表现。清风停歇则说明了一个道理,他姬铭所问之人已不在世上!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就是一个雌性的生殖器,而“道”是宇宙万物的一个根源,一个本原,万事万物都从“道”里产生出来。

    “道”就像一个伟大的生殖之门一样,在远古的时候,宇宙万物从生殖之门产生出来,玄牝之道简而言之就是嘿嘿嘿……(写出来就肯定河蟹了)

    故此姬铭从道理诀第四层领悟出来的大神通玄牝,从某种程度来说自然之道。

    道家创始人老子的自然之道,提醒着世人要时时注意自己的处境,人是很容易自大的,人创造了文化,创造了文字,创造了制度,看上去很辉煌,很巍峨,老子提示人回到根本处,想一想自己的处境,想一想自己的立足地究竟在哪儿?那是对自然的一种深刻理解。

    姬铭问清风后越加觉得事情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老祖宗韩晓虣的不阻止也有可能是别有用意。

    于是他耗尽了法力,恭敬捧起的一掬土,扬尘问道:“请厚土指路,引领出通向霍七月所在的路。”

    时值清晨,只见这抔尘土无风飞扬,神奇的瞧着某个方向飘去。

    姬铭先是虚弱的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然后连忙追上尘土飞扬的脚步。

    少顷,一路追随姬铭他来到了小镇上的大剧院,看到了皮影戏班的艺人们正密锣紧鼓的进行最后的排练。

    白色幕布后面,他们一边操纵影人,一边用当地流行的曲调讲述着烂柯棋缘的节选故事,同时配以打击乐器和弦乐,极具乡土气息。

    而霍七月正用五根竹棍操纵其中一个皮影人,只见他手指灵活的操纵着,嘴上不仅要说、念、打、唱,脚下还要制动锣鼓,可谓忙得不亦乐乎。

    以“弋阳腔”为基调的古风音乐;曲调高亢、激昂,宛转优雅,配以笛子、唢呐、二胡等江南丝竹,使得整场皮影戏节奏明快悠扬,极富水乡韵味。

    围绕着霍建国所展开的故事,或激昂或缠绵,有喜有悲、声情并茂,动人心弦。

    姬铭全神贯注的看着,光暗流转之间他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女声:亿万人海如何与你生命擦肩,轮到了我也庆幸有片刻鲜艳。

    …………

    贡嘎山上。

    雨晴姑娘眺望着,她一如既往还等在远方。

    她衣裳单薄眉目清冽,而占尽了此地的月光。

    “姐姐,你知道余秋雨吗?”

    “麻烦,这里都够冷了,还来秋雨这不要命吗?”尽管恢复了修为,但画绛悠怕冷的属性似乎已经深入骨髓了。

    “他说过,炊烟起了,我在门口等你。夕阳下了,我在山边等你。叶子黄了,我在树下等你。月儿弯了,我在十五等你。细雨来了,我在伞下等你。流水冻了,我在河畔等你。生命累了,我在来世等你。”

    “别等了,姬铭那小子估计不会来的。”

    “那咱们下山吧。”她不会站在时光里等他,不惹清愁,不惹忧伤。

    她会找到他,然后等他轻灵转身,她浅笑伫立。

第一百零八章 清和!(上)

    小镇的剧院内。

    姬铭没去管那清冷的女声,反而兴致勃勃的欣赏着下一场皮影戏的排练。

    白嫖的感觉就是这么爽,尽管他不缺那点银子。

    姬铭敷衍的摸了摸跑到他身边的霍七月,而后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爱情故事。

    “姬大哥,那有什么好看的?这《公主与士兵》的故事一点都不燃,跟想见桃花那家伙的小说一样,一看就是扑街的。”霍七月嘟着小嘴,不满的抱怨道。

    故事确实操蛋,讲述的是从前有一个小王国,国王有一个女儿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之后更是五官清秀,倩影楚楚动人。

    国王的军队里有一个士兵不知天高地厚爱上了美丽的公主,有一次,公主独自一人在宫廷里赏花,士兵趁机大胆的向她表白了。

    公主又惊又喜,因为从来没有低等下人向公主表白过,也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表白的诚恳和动听,公主一时觉得好玩就答应了他。只是要个条件就是要他在公主的露台下守候100个昼夜,如果是士兵能坚持到最后公主就可以嫁给他了。

    士兵高兴极了,从第二天就站在公主的阳台下。10天、20天...无论风吹雨打、蚊虫叮咬卫兵都坚持守候在公主的阳台下,到了第90天,卫兵变得虚弱苍白,连睡觉得力气都没了。虽然公主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可还是没有下来过一次。到了第99天,只差一天的时候士兵却艰难的走开了……

    公主百般纳闷,只差1天他怎么不等了呢?!对公主来说,这只是个玩笑而已,不过因为不必履行诺言公主大可放心了,因为在她的心里早就有了另外一个人,他就是邻国的那位英俊的王子。不久,公主和王子订婚的事情传开了……

    故事明显也是连载的,这次的皮影戏节选就到了这里,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让大多数男人两个头都大了。

    但姬铭显然不是一般男人,不存在头重脚轻的事情。

    “小七月,你怎么看那个士兵的?”

    “说明做人得善始善终,告诫了咱们得努力努力再努力,为了想见的人,想做的事,想成为的自己。”霍七月自豪的回应着,不要小瞧了他,这些心灵鸡汤当然难不倒他这个资深的读者。

    “嗯,你呢?茶园姑娘?”姬铭冷不丁的向着虚空问了一句,明暗处却始终不见芳影。

    “士兵会不会像芸芸众生一样,忽然有天想冲破枷锁,然后却被残酷的生活打败。

    士兵与公主的距离不是努力就可以弥补的,两人不在一个维度的三观、生长环境、思维方式,意味着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相同的评判标准,也意味着他们的矛盾会在今后的生活中必然会产生太多太多的摩擦。

    对于士兵来说,放手对大家都好。”

    姬铭笑嘻嘻的看着虚空,仿佛能隔着时光看清了夸夸其谈的她。

    “我们终此一生,也不过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韩菲琐继续说道,洒脱的声音如高山流水般写意,似乎在等着遇知音。

    “这就是你舍身成仁的理由吗?”姬铭辞锋一转,如利剑出鞘般直击要害。

    “我没那么伟大,我只是累了,想逃避而已。肩头上挑着的,不仅是铸剑为犁,更多是别人的期许和世道的艰辛,更需要处处提防人心的险恶,所面对的人和事,全是莫名其妙的存在,不累才是怪事。”茶园姑娘悠悠说道,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伟大,她只是一个没有担当的掌门罢了。

    “言归正传,咱们说回去故事中的那个士兵,我觉得他是这样想的。

    他守候了公主已经99天,经受了那么多的困苦磨难,他对公主的爱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而他选择这个时侯离开,是在考验公主是否对他产生了真爱。如果公主真的爱上了他,少这一天,不妨碍她以身相许。反之,如果公主并不爱他,他的离开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台阶。

    他要的是真爱,而不是怜悯。他对公主的爱使得他不愿意让公主有任何为难,这才是真爱啊。”

    霍七月挣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姬铭,而韩菲琐终于从虚空中显现出灵体,秀目半睁,目光复杂的望着姬铭。

    “姑娘,容我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剑庐姬铭,尚未婚娶!”姬铭热情的打着招呼,爱与被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这容不得他横眉冷对。

    韩菲琐:……

    “唉,这世间是不是风太大了?竟吹走了你的温柔。”姬铭没有灰心丧气,继续锲而不舍的发掘着新话题。

    “你究竟意欲何为,寻了我一夜。”

    “姑娘,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没对别人心动过,你是第一个,很担心我做得不好,让你觉得爱情不过如此。”姬铭无视了她的问话,反而深情的表白道。

    “说!”韩菲琐不知何时握着母子剑,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故事很长,咱长话短说,我很想你。我很想邀请你做我的剑灵。”

第一百零九章 清和!(下)

    小镇的老剧院内。

    台上的皮影上演着他们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台下的韩菲琐又怎能笑看着这世间的人情冷暖,是非对错。

    “值得吗?其实我比台上的皮影傀儡好不了多少,都在演绎着别人的荡气回肠,却偏偏对自己的爱恨情仇无能为力。”韩菲琐淡淡的说道,娴静时如娇花照水。

    只见她两弯似蹙非蹙眷烟眉下,本应似喜非喜的一双含情目,此刻竟充满了疲惫。

    从前千般袅娜,万般旖旎的她仿佛娇袭一身之病。

    正在此时,翌日的皮影大戏正式开始,只见一女子盛装登台,用她轻灵深情的给观众诉说着一曲红尘相思。

    最肯忘却古人诗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守着爱怕人笑

    还怕人看清

    春又来看红豆开

    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毛阿敏-《相思》)

    “就算这时,你还是有选择的权力,不管咱们的命运是不是被安排好,至少大家都可以选择活成什么样的人。

    困难时可以选择微笑面对还是逃避,成功时可以选择趁热打铁还是急流勇退。

    不要说自己跟傀儡皮影一样,莫得选择,诚然当今世道的压力会逼迫着咱们做出这样过那样违心的选择,但你依旧可以选择用什么心态去面对这些抉择。”

    韩菲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太迟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剑灵而已,既不是人,那又从何而来的人生。”

    “错了,你现在依然可以选择去爱一个人、爱一件事物、一门运动,甚至爱一种你想要的生活方式。

    譬如你喜欢茶园,可以选择怎么去爱,选择今天该栽种哪种茶树,怎样种在哪种,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种。

    我们实在有太多太多的选择了,我希望你可以选择成为你自己选择的人,不,是剑灵。”

    茶园姑娘似乎被姬铭说得有些心动了,秀目竟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憧憬。

    “你为什么来这里给我选择,修真界无利不起早的,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曾经有人教过我,当英雄冲锋在前的时候,即使没有鲜花和掌声,也应该得到善意和尊重。

    你是铸剑为犁的英雄,不应该流血又流泪的。”

    “就算我不会为你们出力,只愿在你们苍空山种茶采茶,你们剑庐也愿意就这样跟铸剑为犁结下因果?”韩菲琐似笑非笑的问道,她不是傻子,也早就过了年少无知的时代了。

    “不是剑庐,我暂时还不是剑庐的掌教,我的承诺只能代表了我自己。”

    姬铭喝下杯中粗茶,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道:“铸剑为犁也不用你再粗心了,这点你比谁都懂。”

    韩菲琐目光闪烁,竟一时不敢直视姬铭真诚的眼睛。

    “我答应跟你走。”

    “啊,我还以为你要装模作样的考虑考虑,咋就突然想通了呢?”姬铭确实有些大吃一惊,这姑娘有点不按套路出牌了。

    “剑修不是应该直问本心的吗?这个你应该也能想开的。”韩菲琐调皮一笑,这回眸一笑,竟明艳得不可方物。

    “新的人生该有新的名字吧。”姬铭点到即止的说出“人生”二字,剑灵与人一样,都离不开人性。

    “我是四月开始新生的,四月即清和,以后我就叫清和。”作为剑灵的她身上散发出的那一缕缕清香,配合她那销魂荡魄的柔语,那已是男人无法抗拒的了。

    四月是你的谎言,叫宫园薰该多好啊。

    姬铭在心底吐槽了一句,而后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清和,以后别做傻事了,这是第一信条。”

    霍七月依然傻傻的看着台上的皮影戏,他听不到也看不见,因此他殊不知台下的故事远比台上的七情上面。

    …………

    夜幕低垂,慕容雪摸着掌门佩剑,如愿以偿的她随即让她的嫡传弟子通知铸剑为犁的众长老与弟子:三日后的辰时,将在铸剑台召开新一届的掌教接任仪式。

    只见她踌躇满志的走到一山丘前,轻声细语道:“相公,成全你与韩姐姐的牺牲,我一定会把铸剑为犁发扬光大的。”

    她莹白的小脸不见半点悲伤,尽管她的丈夫为了他们母子舍身成为了剑灵,这些年也一直陪着霍七月长大,最后弄得灰飞烟灭的田地。

    尽管韩菲琐在她推泼助澜中成就了无双剑灵,但她无愧于心,她又何尝没有想过用她儿子来合成剑灵。

    有些事情,无关对错,只谈利弊,终究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娘亲,你说清明节期间会不会有百鬼夜行啊?”霍七月说着说着自己却胆怯,依赖的扑进慕容雪怀中。

    “乖孩儿,别怕,你是男子汉,以后铸剑为犁与我都得靠你知道吗?”她温柔的抚顺着自家孩子的头发,眼神出奇的平静。

    …………

    “清和阿姨,吴囿哥哥,你们成为了剑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也是鬼吧,那你们还怕鬼吗?”浅浅小姑娘娇憨的问道,亲疏有别的称呼足可以看出小丫头的真性情。

    吴囿冷冷的看着浅浅,机智的准备用沉默敷衍了事。

    “鬼不可怕,因为看不到;人才可怕,因为猜不透。”清和浅笑着说道,似乎想起了什么。

    夜幕之下百鬼夜行,有人混入其中,乐不思蜀;华灯初上万人空巷,有鬼跌入人潮,不知所措。

第一百一十章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铸剑为犁的试剑大会告一段落后,姬铭多次无情的拒绝了浅浅与刘一阳继续闯荡江湖的建议,擅作主张的宣布了此次试炼游历的圆满结束。

    稍作整顿后,他们一行人就跟着韩晓虣回到了剑庐。

    …………

    一柱峰上。

    前来作客的刘一阳羡慕的看着与姬铭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的清和剑灵,心里实在憋得慌,凭什么他姬铭就能这样去到哪里都能跟美人相亲相爱,他气运滔天到头来差点身死道消才能收获真爱。

    凭什么这世道对老实人充满了恶意,凭什么他这样的渣男可以无往而不利?

    “清和,你先回去霜雪峰种茶吧,小胖子虽不是什么外人,但他来的是一柱峰非我们的小山头,该有的礼节还是得做的。”

    “嗯,那我先回去了。”清和笑着点了点头,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她给人一种端庄、清秀的感觉。

    长长的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秀眉轻扫,粉脸不施半点脂粉气,整体装扮清丽脱俗,唯一的是她水汪汪的杏眼流转间,不时放射出勾魂的媚电,似有千种风情要与你诉说。

    赤足的她是那么纤美,嫩白小巧的足踝更令人销魂,若说这世上有很多男人情愿被这双脚踩死也一定不会有人怀疑的,因为他刘一阳就是其中之一。

    待到清和拉着偷听的浅浅离开后,刘一阳才悠悠说道:“姬师兄,你是怎么做到与清和姐姐这样高冷仙子谈笑风生的?我看她前几天还对你保持一定戒备距离的。”

    姬铭清了清喉咙,示意自己有些渴了,小胖子立马上道的做到斟茶递水按摩一条龙服务。

    姬铭慢条斯理的呡着灵茶,闭着眼细细的品味这茶中的甘与甜。

    “你在学院的时候应该读过《诗经国风卫风》吧?当中的《氓》里有一段写到的“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讲的就是一个女性在对安全感的强烈渴求下,明知道不合适,还是被对方的强烈攻势所打败,最后发现对方其实不是良人,而自己最好的青春年华已经被耽误了的故事。

    我所说的这个现象,其实自父系社会诞生以来就已经存在了,绝不是我胡乱杜撰的。

    所以你在对一个女子展开追求之前,只需要仔细观察她身边是否有能够给她安全感的人就行了,如果这个女人缺少正常的社交,那么她一定缺少安全感,你只要对症下药的死缠烂打,她大多中招。

    比较典型的有,从小缺少父爱母爱的女人,家庭关系不和谐的女人,刚刚来到新环境的女人,缺少朋友的女人,同僚关系不融洽的女人,这些女人普遍缺少安全感,缺少自信,渴望有人可以依靠,这些是很容易攻略的目标。”

    “不会啊,我发觉我根本开不了口,面对我不熟悉的女子我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这怎么破啊?”

    刘一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虽然他心有所属,但没有男人天生可以爱死身边一个的,有条件的情况下谁不愿意多照顾几个。

    “尽管进化成为了觉醒型的小胖子,但本质果然还是个肥宅。

    你要记住,这世道人格独立的女人比肤白貌美的女剑灵还稀少,更有部分姑娘只是口头独立,或者自以为独立,她们根本做不到自重自爱,也不会明辨是非,最多用尖刺和愤怒将自己包裹起来。

    你看山下的那些所谓泡妞学,为什么总是教你在烟花之地下手,为什么不敢教你在学院与私塾里下手?因为会去烟花之地的女人大多都是缺少安全感的,剩下的是有意来找刺激的,男人挑这样的女人下手,那是一挑一个准,轻松就能得手的。要是找正儿八经的姑娘,人家有稳定的社交不缺乏安全感,你去搭讪只会引起她们的警惕。

    所以在我的老家里,现在可是鼓励女子应该勇敢的跨出第一步,主动去寻找异性伴侣的。”

    “那太过分了,那你们老家肯定僧多粥少了!这世道下的男人肯定越来越少能做到女子的夹道欢迎了,哪怕有幸有女子倾心下嫁了,我猜也大多是除旧纳新而已。”

    刘一阳愤然的说道,他从小就是这么仗义执言的一个人,虽事不关己,但不会高高挂起。

    “优胜劣汰,这不是很正常吗?因为生活中太多的男人都不会轻易追求一名女性,他们会出于尊重而同异性保持礼貌的距离,但还有部分的男人是不在乎道德和尊重的,他们因此会很随便地就去搭讪女性,谁走在路上没事会突然和你说『美女,我喜欢你』啊?这种男人其实是最应该提防的,他们是我们所说的渣男,他们能因为缺乏道德感和廉耻心而很轻易地追求你,就能因为缺乏道德感和廉耻心而很容易地辜负你。”

    “我又不是女性,哪需要提防这个啊!”小胖子不解的问道,显然还未经受过这社会的杰哥们的残酷鞭打。

    “男孩子更应该好好保护自己,为自己,为了你的刘一非,你也应该动起来,主动去和异性交朋友,多接触几类男生或者女生,你会很快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更加正确的择偶标准,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很快理解社交的规则,从而变得更加独立。

    现在很多所谓的女英雄鼓吹排斥异性,用完全敌视的眼光面对男人,这是错误的,因为只要有一个厚脸皮的渣男突破你用尖刺和愤怒构筑的防线,你就会因为缺少社交经验和独立人格而轻易地沦陷。”

    看到刘一阳若有所思的沉默不语,姬铭继续鼓动道:

    “节流不如开源,与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渣男/渣女严防死守,不如多去积累自己的社交经验,等到他们出现的时候你也就不再会上当受骗了。

    充足的安全感和高度的独立意识,是应对渣女渣男的两大法宝,只要有其中一样,便可以不受困扰。”

    “这个,我懂了,这就准备对线!师兄,请问一下这附近哪里有渣女啊,你可以给我介绍吗?”刘一阳双眼放光,兴致勃勃的问道,一副恨不得被渣的猥琐模样。

    姬铭:……

    一直偷听的许草莽:……

    无意中听到全部内容的贺小灵:……

《谷雨》转自师兄的朋友圈。

    (一)

    腻透了。天无端端地下了几场雨,球场里的泥准象饭堂里的稀饭,粘得分不开,球打不成了,在宿舍里跟哥们锄大地锄得昏天黑地,输得一塌糊涂,扳着饭盒出去打饭时脸色准不好看。初冬的黄昏已经有点冷了,我把头缩进衣领里,愉快地骂了声娘,一路上小鸟啄米似的跟或相熟或相识或似曾相识的人打着招呼,跳过路上一滩滩的积水。

    饭堂里的人都黑着脸,仿佛随时准备为三两或四两饭来一场你死我活,队排着排着就乱了,什么大学生,活象一群难民,刚才还在课室里襟危坐地听着“人生修养课”或者为“希望工程”什么的到处募捐,可现在呢?所以说要看一个人的修养,最好看看他吃饭的时候,这话没错。我抢先攻占了近窗口的一个位置,坚守阵地,任周围的难民挤来挤去,屹立不倒。突然,我感到有人望着我,回头一看,一位女孩子,不认识,大眼睛,不很美,很柔弱的样子,我什么也没想,就给她让了位,不说别的,女孩子,天生就该让人护着。此后我又挤了十多分钟,弄到了一个鱼头,几条青菜和一团粘乎乎的糖醋排骨,饭吃得糟透了,鱼头准给示众了至少一个星期,青菜象遭了台风,根根都发育不良.饭、鱼头、菜、除了糖醋排骨无一不酸。

    吃完饭出来,天又象做晚课似的下起一阵毛毛雨,回去该又要洗衣服,我边洗饭盘边骂娘,声音大了点,前面一位拿着伞的女孩听见了,回过头来,正巧,是刚才那位女孩子,我的脸红了一下,她笑了,说了声刚才谢谢你,我说没什么,她侧头想了一下,说:“你不想冲回去淋个湿透吧?”我笑了,说:”我帮你打伞。”

    (二)

    回宿舍一路上,我循例问她姓甚名谁,哪个班,什么宿舍,然后又背答案似的告诉她,我问他那些问题的另一套答案。她告诉我她叫谷雨,

    到我琢磨出她准是谷雨那天出生的时候,才发觉她的伞还纂在我的手里,她早回去了。蹬蹬蹬下楼去还伞,天已经放晴了,天边还挂着几缕彩霞。明天没准是个好天,我想:在谷雨宿舍的外面能听见里面哗啦啦的唱歌声,我叫了声”谷雨”,里面应了一声,谷雨拿着张歌谱冲了出来。不远处进出的女生都用异样的眼光望着我,仿佛恒古以来这里现没有男生来过,而我是第一个犯禁者。“怎么,你们宿舍有唱革命歌曲的传统?”我笑着问。“艺术节闭幕式文艺会,我们合唱,”谷雨一扬手中歌谱,”有空多多捧场。”“可以,可以。”我话刚说出来就后悔——我正寻思着晚会那天晚上正好跟宿舍里的小子来一盘“拖拉机”什么的,“你们唱得还不赖”。“过奖,过奖。”谷雨一脸陶醉的样子。“可总不成让我打着伞去看吧?”我一扬手中的伞,她和我都笑了起来。告别谷雨出来,一路回宿舍一路躲避着球场上横飞的排球和羽毛球拍,我的心情很好。

    (三)

    艺术节那天晚上,宿舍里没几个人去的,有一位仁兄因为约不到一位女孩,大声地把“草蜢”的《失恋》唱了三遍,然后上床睡觉;有位下象棋的因为悔了一个子儿,另一位不许,于是羞而生怨,怨而生怒,吵了一架,互不理睬;另一名人称“杀虫剂”的——每次脱开他猩亮的皮鞋,我们都准备逃难,那股味对付蟑螂老鼠,想必也所向披靡——正用心地对着镜子把一络头发梳到后脑去。“你小子妈的又哪儿混?”“杀虫剂”一边用完发胶又用摩丝,一边问我。“晚上没听说有晚会吗?”我穿皮鞋。“你小子什么时候转了性了?我们正打算开一桌,三缺一,别扫兴,”我没答他,捅了他一拳,跳下床出去。谷雨他们班的节目排得很前,唱了一首很旧的歌。节目完了,谷雨跑到我坐的角落,坐下了问怎么样,我打了个哈欠说很好,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台上的节目不怎么样,唱歌的女孩子浓妆艳抹,好象跟脸孔过不去;跳舞的转得象木偶,台下常有哄笑声;可演小品时台下却没有一个人笑,我们调侃台上的节日调侃得兴高采烈,然后谷雨拉我出去找吃的。

    会堂外面有淡淡的月色、水一样,风有点冷,路边的紫荆树在落花,花掉在地上轻巧地转一个身,悄无声息,会堂里的灯光和音乐声在冷风中有些瑟瑟的味道,谷雨说她喜欢吃冰淇淋,我说这么冷了还吃冰淇淋?她说她就喜欢那种冷冷清清的味道,我摇头苦笑,小卖部的老头倒笑得只见假牙不见眼,他那积压的冰淇淋终于有了销路。“冬天吃雪糕,很有见地的兴趣。”我边吃边说。“那你的兴趣是什么?”谷雨笑问。“不知道。”我咽了口雪糕,雪糕挺冷。“为什么?”“我曾经有很多兴趣,但当我知道最好的画并非在真正的收藏家那里时,我就不画画;当我知道最好的钢琴家只能给那些香港来的末流歌手伴奏时,我就对音乐没有兴趣;当我知道最畅销的书是武打小说时,我就不学文学;体育更傻,十多个人争来争去打一个球,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人买一个?”

    谷雨笑我荒谬,然后又说我不应该这样悲观,我笑说我向来乐观。当散场的人潮向我们冲来时,我们才站起来,谷雨笑着对我说道再见,那边有她的同学,我独自回宿舍,夜色有点凄迷。

    (四)

    不知不觉心里有了谷雨淡淡的影子,时时记起初次见面她那双大大的有些柔弱无助的眼睛,一种暖暖的感觉,尽管陪她吃冰淇淋冷得直哆嗦。好久没见谷雨,级里有足球赛,我做替补半场下来,我们班输得直叫娘。中场时,我见到了谷雨正在给一位高高个子的男生递毛巾,很亲热的样子,那男的我认识,是个太子爷,喜欢别人叫他豪哥,我没有话,转过身,一脚踢树上。

    过两天,豪哥到我们宿舍找烟抽,我装作很无意地问起了谷雨,那小子正跟“杀虫剂”商量着期末考试怎么瞒天过海。“谷雨,哦——”豪哥用手托住腮以遮住下巴上的一粒米疮,“记得了,那个女孩子缠人挺紧的,”“哦,”“怎么样,你有意思,我帮你……”“去你的!”我说。豪哥笑了,大声和“杀虫剂“谈起昨天见到的一位靓女。我突然觉得很闷,然而并不觉得悲伤,只觉得心里有一根很细很细的弦断了,悄无声息。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醒来时,桌上留着吸剩的香烟,很想抽一口,可我不会抽,甚至连喝酒不会,借酒消愁行不通。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于是跑去第一饭堂,要了一份辣椒牛肉,辣得鼻涕直流,然后擦着汗,吸着鼻子走回宿舍。(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狠的伤(上)

    雨生百谷,霜雪峰上,冰雪初融,正是清净明洁之时。

    于山水之间的清和剑灵采茶正忙,这长满大红袍的山谷恰恰是她试探姬铭,乃至整个剑庐态度的手段。

    这漫山遍野的南方嘉木,正是她从铸剑为犁带来的灵茶种,被她以法力与心力灌溉,这才得以在寥寥数天就郁郁葱葱。

    谷雨时采下一心三叶,百炒成美妙春茶,岩骨花香,此茶有淡淡兰花香气。

    灵茶虽香,但喝多了会醉人,似江湖暗器。

    要是姬铭贪的是她剑灵的身份与修为,是绝不会允许她这样自损修为的胡来的,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姬铭到底馋的是什么,也就试探错了方向。

    她在种茶采茶,何尝不是以此揣摩人心的浮沉呢?

    忽的山下传来一少年骄傲的声音:“清和姐姐,你我同是后天剑灵,你要不要去我家玩玩啊?我家的大剑很大,也很舒适,容纳三个人是绝对没问题的!”

    清和剑灵略有失神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见小胖子神采飞扬的,正满脸期待与自信的盯着她。

    她心想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

    红颜峰上,水田里白鹭飞起。

    严青衫铺笔磨墨,正好画几枝新叶,数笔皴山,浅绛新绿,樱粉杏黄。

    百转千回的北尾长锋,粉彩信笺晕开了墨浓雨浅,写不成那一窗的酴釄开晚。

    没有了她的谷雨,对于严青衫来说就空余怀念了。

    他放下笔墨纸砚,走出了草庐。

    屋外的苦楝开得正艳,它不在初春争妍斗丽,更在荼蘼后,淡紫花儿,吹着细细花序,散发甜香,送春归去。

    他轻轻叹息道:待得楝花飘砌,梅雨过,萍风起,便是一年春宴罢。

    疏帘外,淡月天如水。

    无欲无求的严青衫看着失望而归的刘一阳,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都说开到荼蘼花事了,这小胖子就是他严青衫的荼靡了,荼蘼过后,春天便不再了。

    “一阳,你为何发愁呢?”

    “师父,别提了,姬铭那家伙骗我,说冷艳女子都抵挡不了男人的强烈攻势,我这才说了一句话就被清和那娘们打下山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青铜大剑从刘一阳的草庐中飞出,脸色铁青的刘一非款款而至。

    但她此刻却对其夫君怒目而视,宛如仇人。

    “娘子,你先听我解释……”

    ……

    唐门又叫唐家堡,以机关,毒药和暗器雄踞蜀中的修真世家,行走天下达数千年之久。

    唐门弟子行事诡秘,行为飘忽,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琢磨不透的感觉。

    修真正道、人族大义,对唐门中人均无意义,他们只生活在自己的规矩里。既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

    但江湖中许多修士畏惧唐门天下无双的暗器和毒药,又苦于无法窥视蜀中唐门的真实面目之一二,所以修真界人士大多以为唐门是邪派,敬而远之。

    唐门弟子也丝毫不计较世人的评论,依旧独来独往,行走江湖。

    唐门有《毒经》传世,遗训“统率百毒,以解民厄”,此经只能由掌门与其亲传可修。

    唐城作为唐门掌门,更是负责保管经、袍、珠、杖这唐门四宝,而他最近的改革堪称史无前例,后无来者。

    他先是一意孤行的将外姓人王铭旋收为亲传弟子,传以无上毒经。

    其后更是将仙兵观音泪授予王铭旋,更是把她推向了整个唐门的对立面。

    正当唐门子弟以为唐城要搞一言堂的任人唯亲的时候,这位唐门掌教却宣布了第三个规定。

    任何元婴以下的弟子,在未来十年中,凡以暗器,毒药或者机关杀害王铭旋者,即可以继承她的亲传弟子身份,继续执掌观音泪。

    观音泪,顾名思义,观音有泪,泪众生苦。乃是唐门排名第一的暗器,一方圆润、一方尖锥,细细小小,如佳人梨雨。

    王铭旋把玩着手中的仙兵,地上躺着两名暴.*毙的唐门中人,这是她数日以来遭遇的第三批暗杀了,其中一个姑娘更是当初她刚入唐门时给她莫大帮助的引路人。

    “泪生众生,离苦得乐;泪生众生,离苦得乐。”王铭旋嘴里念念有词道,她似是超度,又似是自勉。

    累吗?不累!

    但她不能放弃,恰恰相反,她是无路可退的那一个,在种种的不公平里,她只能背水一战,奋不顾身,把希望寄托在这十年。

    尽管这才短短数日,但残忍激烈得几乎把她逼疯,神出鬼没的机关与暗器,不眠不休挑战极限的昼夜晨昏。

    然而,除了面对,她别无选择。因为,这是她在唐门的修行人生里,为数不多的一点公平。(其实高考也一样)

    禅寺里,春天的雨,滴落在钟声梵唱里。

    王铭旋缁衣竹笠,抖落了滴落在她身上的雨和血,穿过烟火尽头的碧海潮生。

    PS:疫*情或许改变世界,但高考必定改变你的一生,朋友们,别放弃。

    最后求推荐票支持,谢谢亲们。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最狠的伤(下)

    毒阵图,唐门万毒宫内一座圆形建筑物。

    毒阵图内,迂回曲折,不见天日,只有一个狭小的入口和出口,墙壁均以玄铁制成。

    除阵法之外,裏面还设有各种机关和毒物,非唐门中人可以涉足,不懂门路的弟子入内都会险象环生,泥足深陷。

    唐门中人喜好黑色,门中也多崇尚黑与红,但此时一抹缥色却光明正大的进驻了毒阵图。

    一袭碧色的王铭旋安然自若的坐在蒲团上,拂绿青衫袖上新荷,恬静休憩的她宛如青莲。

    背后轻轻想起脚步声,那是杨雪的不期而至的到访。

    “王姑娘啊,你这是身在暗处心向光明啊。”杨雪轻笑着,这一笑竟如此的妖艳,宛如肆意绽放的罂*粟。

    “姐姐,心如花木,皆向阳而生,这里并不黑暗,危机四伏的险地更让我安心。”王铭旋自嘲说道,人心比机关与毒药更来得险恶。

    “只有生在黑暗里的蛾子才会知道黑暗的恐怖吧……飞在阳光里的蝴蝶,永远都不能明白。”杨雪讥讽笑道,渐渐流露出深深的恶意。

    “姐姐,你知道师父为什么给你赐名罂*粟吗?”王铭旋忽然问道,一路走来的人怎么会说变就变,她似乎在竭力挽留。

    “当然知道,这妖艳、神秘的花儿,除了蕴含着死亡之意,还承载着希望。当一个人真心面对自己的挫败时,会发现暗藏着转机和希望,因此,罂*粟花也可以看做希望的代词。”杨雪说着说着,神情却越加的疯狂。

    “我的好妹妹,只有你死了,我才有希望啊!”

    王铭旋轻叹一声,观音泪无声无息的侵入到杨雪体内,润物细无声般的摧残着她的生机。

    “没用的,呵呵,你的观音泪对我没用的,没用的,没用的……”杨雪神经质的重复着,笑容却越发灿烂。

    “毒刺猬?!”王铭旋惊呼一声,连连退后,既然知道对方已成毒刺猬,这毒阵图的机关与毒物对她也没多大威胁了。

    “别怕,妹妹,不疼的,真的,闭上眼睛,就那么轻轻的刺一下。”杨雪右手以唐门飞花之技激射出银针,左手却不动声息的撒出毒砂。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毒砂贵为唐门暗器中最霸道的一种,力量虽不能及远,但在一丈六七之内就很少有人能逃得出它威力笼罩之下,无论谁只要挨上一粒,若无医仙刮骨疗毒的手段,一息伤口就要溃烂,一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

    王铭旋轻松的躲得了银针,而沾染了数颗毒砂,转瞬之间她脸色由红转黑,肌肤断裂,流出脓水。

    “呵呵,这不痛对吧,姐姐不会骗你的。”杨雪眼神清澈,不带半点同情与眷恋。

    她停下了进攻的步伐,安之若素的静候王铭旋慢慢死去。

    “杨雪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姐了。”

    话音刚落,王铭旋灵台中飞出一道碧光,剑体通绿,似剑非剑,道韵流转。

    利刃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了杨雪的丹田,飞快的带走了她所有的生机。

    杨雪惊诧的盯着王铭旋,她至死都不明白,这朝夕相对的闺蜜怎么会是一名剑修。

    待到杨雪气绝身亡后,王铭旋才悠悠说道:“姐姐,我先是剑庐弟子,再是医师,最后才是唐门弟子。”

    良久,休养生息的王铭旋才重新站了起来,这毒砂的威力果真非同凡响,难怪唐城让她带上三颗解乾坤。

    她是厚葬了杨雪,换上了她平日很少穿的白裙红衣。

    她来到了禅院,听梵音好唱,为朋友送行。

    她来到了堤岸,看船家停泊靠岸,或顺流或逆流。

    她不带目的给路上的乞丐送着热粥馒头,给嘴馋的小孩童买了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

    这世上原有许多因果,都来不及一一道破,也不需要一一看破。

    夜幕降临前,她凑巧来到一小乡村。

    她跟着热情的村民围着篝火曼舞欢歌,欢声笑语的喝下了那清冽的米酒。

    他们都不知道,往往笑得最美的姑娘,受最狠的伤。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刑堂(上)

    比起玉剑门,剑庐的规模却是不大,但剑庐的刑堂可以闻名于北俱芦洲,其定案的准则确实耐人寻味。

    每一位刑堂的弟子都必须了解、熟记以往有关剑庐道职责的一切。

    刑堂都理断过什么‘案子’;每一桩‘案子’的来龙去脉;每一位触律弟子的理由苦衷;这些案子执法者是如何落下刑罚、怎样处理;还有那些‘循例’与‘法外开恩’都是如何实施,都需遵循哪种条件。

    这些都是少不了的,以便将来刑堂的执法者会遇到和以往相似的犯律违例,眼前卷中每一案都可能会助他们做好这个刑堂执法者,哪怕遇不到也无妨,今日所做只有补益不存坏处。

    积累了多年的卷宗,何其繁杂,但严青衫不怕麻烦,他只怕事情做不好。

    一直以来严青衫都是这样,不做便罢,可一旦要去做,就非得皆尽全力,把事情做到最好为止。

    他的雄心壮志不在于‘我要做得比某某都强’,严青衫只是要做到自己的最好吧。

    做事如此,修行如此,做人也如此。他不糊弄。糊弄得旁人糊弄不来自己,就算能糊弄了自己,也糊弄不了天!

    红颜峰上,严青衫枯坐揽卷,这天正午时分正看得入神,忽闻峰上常设的‘刑鼓’咚咚震响!这是有弟子触犯剑庐铁律被刘一阳抓住、待到刑堂问罪之鼓。

    严青衫精神一振,剑庐刑堂已经多日没开张了!随即又觉得有弟子犯禁,自己这么高兴实在说不过去,咳嗽了一声沉下脸色。

    鼓响九声后,随即刘一阳踏剑飞入刑堂,他身后跟了个少年,外门弟子服色。

    非一柱峰与红颜峰,其余弟子皆属外门。

    犯错之人垂头丧气,入剑庐修行以来头一遭踏上红颜峰,以前可从未想到过这竟也是刑堂所在。

    走进刑堂后,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刑堂原来这么小。比起凡间的县衙公堂也差不多,陈设更要简单的,不见衙役站班也没有县丞小案。

    只是墙壁两侧、各倚墙而立八根刑棍,看上去也和凡间衙门的水火棍相若。

    再向前看,掌刑大长老严青衫与掌刑执法秦扬婉一在上首正坐、面无表情低头浏览卷宗;另一侧坐下首,冷冷向他望来。

    犯错弟子心里打了个突,急忙就要叩拜行礼,不料还不等他施礼突然就觉得周身一紧左侧墙边,距他最近的一根刑棍突兀化身凶恶巨灵,晃手间铁链哗哗乱响,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同时巨灵森然开口:“在外面不绑你,是为让你在师兄弟间留个脸面,来到这里再不绑你,怕你不晓得此间为何处。”

    铁索蕴藏玄法,一绑上来犯错弟子力气尽失,随即铁索绷紧,箍得他几欲窒息。但事情未完,掌索巨灵之后,右墙边第一根刑棍同样化身巨灵,巨掌在他肩头一搭:“跪。”

    完全无以抗拒,犯错弟子跪倒在地。绝非普通跪倒,肩头巨掌力量源源涌来,他骨头被压得喀喀作响,身体蜷缩到无以复加,全身骨骼都被挤压到再不存一丝空隙,已到崩溃边缘,如掌跪巨灵手上哪怕再加三两力道,犯错弟子必会身骨寸断!

    捆了、跪好,另外十四根刑棍也化身巨灵,分列大堂两旁,有的手捧戒训铁卷,有的刑律金鞭等等,所持不一寓意不一,但每一位刑堂巨灵都面目森冷,齐齐注视犯错弟子。

    这个时候秦扬婉站起身走上几步,侍立于刑堂长老案前,转目望向严青衫。

    严青衫合上了卷宗,抬眼去看犯错弟子。

    秦扬婉轻轻开口:“刑堂升讯。”

    话音落下,犯错弟子只觉身周霍然开朗,面前景色骤变,大堂不见了,而身上枷锁仍在、身内骨骼巨痛犹存。

    犯错弟子所跪之处不再是刑堂,换而孤峰绝崖、巅顶处不过两尺方圆,四下里深不见底万仞黑渊,罡风凛冽,吹得他身形摇晃。十六位掌刑巨力依旧列做两排,但悬浮天空层层站高,掌刑大长老端坐高天鸟瞰罪人!

    故弄玄虚?

    确是,不过并非现在,平日里空旷明亮的刑堂才是故弄玄虚,才是法术加持下的布景。

    此刻的红颜副峰,才是真真正正的刑堂!

    严青衫高高在上,不开口,秦扬婉代为讯问:“下跪何人。”

    不用犯错弟子回答,带他来的刘一阳就高声应道:“启禀大长老,下跪弟子名唤孔连顺,于白水崖修行。

    入山十二载,正做练气三层如是修行,孔连顺资质不错,进境不慢,得您老人家,不不不,得严大长老赏识,本拟三月之后收入红颜峰擢升内门弟子。

    怎料此子狼子野心!大好机遇摆在面前却惘然不顾,于一个时辰前犯下大罪!”

    刘一阳回话不是单单报上名字就完事的,还会将弟子大概履历、将来前途做大概交代。

    严青衫眯了下眼睛。

    秦扬婉语气严厉:“孔连顺所犯何律?”

    “此子贪心不足,犯下‘擅越’大罪!今日我巡山至白水崖”所谓擅越指的是‘擅自做主、擅越雷池’之罪,说穿了,就是违背了师长命令,可大可小的罪过,要看他具体做了什么。

    刘一阳话未说完,秦扬婉忽然打断:“让他自己说。”

    刘一阳立刻收声,胯下的青铜大剑心领神会的向后退开。

    同时一位刑堂巨灵将手中捧着的镜子猛地一举,招贤孔连顺,后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上的桎梏突兀消散,骨头不疼了、呼吸畅快了,可又有寒冷袭来从未这么冷过,冷得堂堂剑庐弟子想哭!

    无以言喻之冷,无以言喻的恐惧,甚至孔连顺也不晓得自己为何如此害怕,但很快他就明白这恐惧源自何处了:他看见了自己身体仍跪在那孤峰上,被罡风吹得摇晃不已。

    严青衫自然懂得当中门道,他眼中则是另一番情形:掌镜巨灵将手中镜子一照,一道淡淡白雾从孔连顺天飞出,白雾有形、明明白白就是犯错弟子的模样,摇摇晃晃着,被摄入灵镜。

    宝镜摄了孔连顺的魂魄!

    不过是练气三层的小修,魂魄被抽离身体,怎么可能不冷,怎么可能不恐惧。但镜子神奇,摄魂后还能保他活命,不会就此魂飞魄散。

    镜中魂魄瑟瑟发抖,掌镜巨灵厉声叱喝:“讲!你所犯何错!”

    镜中法度再起,自有辨识之法,只要犯错弟子口中有一字虚言便会身受噬魂之苦。其实不用再加持什么法度,孔连顺已濒崩溃。离魂后的恐惧是天性本能,根本无法抗拒,哪里还敢欺瞒,颤声说出自己所犯禁律。魂魄声音从镜中飘出,仿若蚊呐细不可闻。

    掌镜巨灵,叱喝:“大声讲,敢犯禁还怕说么?”

    镜中孔连顺脸色苍白,拼力大喊,可是声若蚊呐是因魂魄出声之故,就算他皆尽全力又能再大出多少,巨灵勃然大怒,全不分青红皂白,喝骂:“死不悔改的东西,故意违抗本尊训令么,大声、再大声!”

    ‘哇’地一声,孔连顺再抑制不住恐惧,大哭出声,声嘶力竭喊出自己所犯过错。

    严青衫早在第一遍时就听清他的话了,面色冷漠依旧,但目中精光闪烁。并非愤怒,而是有些哭笑不得,下面那孩子犯的错,说穿了不过四个字:私自练剑。

    剑庐弟子人人习剑不假,但有些资质好、将来能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的弟子,长辈会故意不许他们习剑:一是过早习剑会影响修行,另则是习剑与修法不同,前面若养成些半吊子的习惯,会大大影响将来对剑术的领悟。

    这个孔连顺便是被长辈禁制习剑之例。其实将来他被自己收入门下,自有上乘剑法传授,可是少年人心思躁动,又真正爱剑,忍不住偷偷练了,结果被巡山的刘一阳抓了个正着不过说破了大天,他犯得又是个多重的罪啊,了不得教训几句也就是了,都无须把他带来刑堂。

    刑堂暗藏诸般法度,便如现在所处、所见,而这些法度不是白来的,每次发动时都须得大把灵石来提供元力。甚至可以说,显出红颜副峰本相、催动刑灵动法所耗力量,对于修行门宗而言,远比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更重要。

    便仿佛用道家大修的真火去蒸馒头,完全都是划不来的事情。

    孔连顺大哭之后,掌镜巨灵面色轻蔑,但未在相逼。

    秦扬婉再问:“剑从何来,所修剑法从何而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刑堂(中)

    剑庐的刑堂。

    “半年前弟子下山省亲,帮了一位同道散修,剑与剑法皆为其所赠,弟子真心爱剑,回山时一时心智蒙昧,瞒报此事,可是……”

    秦扬婉哪去理会他的“可是”,转目望向门外偷听的刘一阳,后者心领神会的上前:“罪据弟子已然收没,这便呈堂。”说着,小胖子手捧一剑、一简,交予秦扬婉。

    秦扬婉稍作审视,恭恭敬敬将两件东西摆放在严青衫案上,跟着他转回头望向镜里孔连顺,冷笑:“只为这种剑、这等剑法,你便违背长辈嘱托、违犯剑庐禁律?”

    这个时候孔连顺已经收敛了哭声,尽力镇定着,可孤苦伶仃一魂魄,再如何努力说话时依旧声音发颤:“弟子修完了功课,心中升了猎奇念头,所以求秦执法、严长老网开一面……”

    不等话说完,又被秦扬婉一身冷笑打断了:“求?不用求了。门派刑律,条条明白,你违背长辈嘱托,擅越之罪清楚,断决在此:白水崖外门弟子孔连顺忤逆抗命,无可赦,以儆效尤!”

    无可赦,便是灭身碎魂、连再入轮回都转生为人都没机会的重重刑罚。

    孔连顺闻言只觉得五雷轰顶,不过私自练剑罢了,又怎么可能遭来灭顶之灾啊。哭喊、哀求,望向严青衫嘶声大呼弟子知错了,求长老开恩。

    严青衫却不吱声,静静看他片刻,继而转回头对秦扬婉微一点头。

    罚得太重,严青衫却同意了,只因他心里多出一个疑问:秦扬婉。

    秦扬婉是韩晓虣的贴身剑侍,性情与韩晓虣颇自有几分形似之处,皮相温婉但骨子里更是分长幼重规矩,自幼对他们老一辈从不会越礼。

    一直以来皆如此的秦扬婉,今天在刑堂却越俎代庖,案子虽不大,可他连审带办把所有事情都包办了。甚至最后落刑大事都未去问严青衫一声,这也太妄自尊大了些。

    如此反常情形,以他严青衫的心思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是以严青衫不出声,不过在他手中也瞧瞧捏了一道剑意,唱戏一切好说,如果掌刑巨灵真要把孔连顺打得魂飞魄散。

    他严青衫就非得制止不可了。

    孔连顺呼号求饶不过两三声。忽见严大长老竟也点头同意落刑,一下子入坠冰窖,一颗心直直向下沉去。

    秦扬婉娇喝:“行刑!”

    一个巨灵跃落孤峰,抬起一脚将孔连顺的身体踢落悬崖!

    而镜内孔连顺的魂魄只觉巨痛袭来,眼前陡然炸起万道强光,随即万事不知,意识崩散。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眉心一阵刺痛,孔连顺一惊而醒!

    我还未死么?

    只见他张开眼睛,只见刘一阳正用树枝拨动他眉心,满脸憎恶的嚷嚷着:“大胆罪徒,进了刑堂还敢神飞天外幻想发呆,本官看你是当真不知悔改了!非得办你个‘无可赦’之刑不行!”

    孔连顺忙不迭站好身体,左右打量空荡荡的刑堂,十六根刑棍分倚两侧墙壁,严长老正低头翻看卷宗,掌刑执事秦扬婉坐于偏位,正举目向他冷冷望来。

    自己才刚刚踏入刑堂大门。

    那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因惧生幻?

    思及过往,回忆魂魄离体的无边苦寒、发自内心的深深恐惧,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被踢入无底深渊的孤苦无助,孔连顺心底阵阵发紧、额角冷汗渗出。

    皆为幻?皆为幻!自己还活着,才刚踏入刑堂大门一步,之前事情不是幻象是什么可还不等他为‘再世为人’喜悦开心,左首掌索巨灵显身,手中铁索晃动;右首掌跪巨灵也大步踏来,巨掌举起向他肩头按下;其他诸位巨灵也相继显身,尤其那位掌镜刑灵面目尤其森冷。

    之前‘梦魇’卷土重来!

    就在此刻,掌刑的秦扬婉忽然开口:“慢。”

    一字落下,刑堂中涌动的腾腾杀意立刻散去,长棍归墙,大堂又复庄严安静。只有秦扬婉的声音轻轻回荡:“先说一说,罪徒何人,所犯何律。”

    讯问的过程简单且平静,秦扬婉问,孔连顺答,严青衫一言不发,桌案上笔墨纸砚四灵奋笔疾书,书记刑堂上每一字每一句。

    秦扬婉为掌刑弟子多年,身上早就养出了威严气势;严青衫更不必说,修行数百载,大妖、魔徒、邪修他都狠狠打过,多少次生死恶战,让他肃容时身周气意氤氲:如剑半鞘,锋锐隐隐将现未现危险之人,端坐高位。

    刑堂肃穆。

    任哪一个剑庐弟子踏入其间都会心生敬畏,何况犯错之人。

    相比之前梦魇,此刻的平静刑堂何异仙境。可孔连顺却不觉丁点轻松正相反的,就是因为刚刚经历过一次梦魇,让他心中更添敬畏。

    不知是不是真被吓到了所以疑神疑鬼,孔连顺总觉得眼前这份平静,似是酝酿着什么。

    不长时间,事情经过问得清楚明白,刘一阳呈上长剑、玉简,秦扬婉扫过一眼,重新望向罪徒:“弟子孔连顺,你犯下‘擅越’之罪,可还有话说?”

    孔连顺低声道:“弟子之罪弟子认罪。”

    秦扬婉‘嗯’了一声:“既然认罪,便是心甘情愿领受刑罚了?”

    “是。”孔连顺心中忐忑,怕,真的怕却做梦也未曾想到的,秦扬婉点点头:“那就好,你回去吧。今日刑堂经历,望你能牢记在心,以后永做警醒。”

    孔连顺还道自己听错了,愣了愣。这便回去了?知错了、知罪了就可以回去、不用受丁点责罚?

    秦扬婉则望向刘一阳:“事已了断。送孔师侄回去白水崖吧。”说完,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孔连顺,又加重语气,叮嘱:“引以为戒,千万记得。”

    梦魇中至深恐惧的经历,真正刑堂上的平静安宁;

    梦魇中最后落得魂飞魄散,真正刑堂上,居然只有一句‘以后要引以为戒’,别无责罚;

    梦魇中那个秦扬婉几近恶魔化身、凶恶狠辣铁面无情,真正刑堂上。

    掌刑弟子最后一声唤他‘孔师侄’、居然还有一丝亲切。

    两下里的相差,如阎罗殿到云霄宫,孔连顺如坠梦中忽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耳中:“你可是奇怪,为何没有刑罚?”

    说话间,陆小二自外走入刑堂,来到孔连顺身旁。

    于普通弟子而言。已经踏入金丹的陆小二,无疑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何曾会站到身前来讲话?孔连顺也不知该喜或该惊,口称‘拜见大师叔’急忙就要施礼。

    “你跪得够多了,今天无需再跪。”陆小二拂袖止住了孔连顺的施礼。

    把孔连顺押解来刑堂的小胖子刘一阳立刻大声相应:“待会师弟我传陆长老谕令于全宗,今日白水崖弟子孔连顺,见长辈无需跪拜行礼。”

    长辈随口一句,刘一阳煞有介事。陆小二一笑,他是看着刘一阳长大的,早都习惯了这小胖子做派,望着孔连顺,口中说话转会前题:“不责罚你的缘由再简单不过:已经责罚过了。铁索勒身之痛,强按压骨之苦,抽魂夺身之煎熬,还有死过一回的滋味。”

    孔连顺这才明白,面色里惊讶、恐惧和迷茫糅合一起,复杂异常:“刚才、刚才是真的?”

    “真的。只差让你真正魂飞魄散。”陆小二揭穿了‘戏法’,再开口时放慢了语速:“剑庐不禁言,你心中有话随时可以说,哪怕是对长辈不满、对师父嘱托心存怀疑。你入山时就应该被告知了,刑堂除了主掌律例刑罚事情,另外还有一道执掌:开听于所有剑庐弟子。

    无论是谁,若有事情和师父说不通,都可来刑堂相询,自会有人帮你分清曲直、辨明真相。”

    “可是,”陆小二又把话锋一转,声音略显严厉了:“事情未分辨明白之前,即便你满腹怨恨、即便你心中天大怀疑,也不可违背师长嘱托如此,不外一个缘由:修行天地浩渺无边、修行路途漫长遥远,许多事情你看不到。”

    还不说话的娃娃,从地上抓了脏东西往口中塞,或事捡了碎瓦锈铁之类危险之物抱在怀里玩,大人制止时小娃会哭闹不甘因为他不懂事。于浩渺的修行时节,刚刚入门修行十余年的剑庐少年,又和凡间牙牙学语的小囝囝有什么区别。

    “你犯的错不值一提,没什么可惩罚的。但有两重关键,一在你,你得记住、以后都牢牢记得今日你犯错了。

    记住这次错,才能在下次不再犯错;另一在‘错’,错就是错,‘错’之一字本无大小之分,小错大错皆为错!

    不经意、以为无需计较的小错一样也会害死人、害死别人。就是因为这两重关键,才会有那第一堂问刑。”

    陆小二的话说完了,这一堂刑讯问供也告终了。

    孔连顺冷汗淋漓,被刘一阳带走了,离开时小胖子还不忘严声道:“孔连顺,下次再来,可就不会今天这么轻松痛快了!还有,别说本座没提醒你,若不想再来刑堂,今日经历种种,不许你讲出半字!前后两堂问讯是咱们刑堂对付初犯错弟子的拿手好戏之一,泄露出去,以后便不灵了!”

    陆小二则望向严青衫:“大长老,咱们处理得如何??”

    “肯定是赔了,”严青衫实话实说的笑道:“再就是我觉得稍有点过,若我是那孔连顺,多半不吃这一套。”

    陆小二也笑了:“讲话这么实在,大长老果然还是那个大长老。”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刑堂(下)

    “赔了”指的是元力消耗,其他统统不论,只说掌镜刑灵发动抽魂夺魄的神通若是把宝镜给了秦扬婉,他动用这样一道神通,怕是会被一下子抽干大半真元。

    刑灵是活的,但他们不会修炼,他们的法力来源仅在灵石。

    灵石又是什么?能够存储修家真元的石头。比起普通石头神奇许多,算得天地造化,可再如何了不起,它也仅仅是石头,这世上有会修炼的石头么?它藏储的真元,还不是来自高阶修士以自己的修持注入其中的。

    再说过刚刚的刑罚,孔连顺是个有前途的弟子,否则也不会被他严青衫看重、得到擢升内门弟子的机会,不过他的资质绝非惊才绝艳,若运气足够好或许能修成筑基,可绝对到不了今日秦扬婉的成就。

    秦扬婉现在也半步金丹,但是同样的境界,修持会天差地远!何况秦扬婉以后还有望继续精进,成金丹、养元婴、甚至分神化三清;而孔连顺至多、至高、止步于筑基期了。

    简直在明白不过的一笔账了,一匹只值五两银子的马,却花十两银子为它看病?为了一个孔连顺,浪费偌大灵元来施展法术,实实在在不值得!严青衫只说‘赔了’,没说他们‘败家’已经是特别客气了。

    至于‘稍有点过’,说的则是孔连顺所犯过错这才多大点事啊,偷偷练了一套稀松剑法而已。值得如此‘连骂带吓唬’的?了不起说他几句也就是了。

    陆小二伸手一引,将偏位上的椅子拉到自己面前,自顾自的坐下了。

    他不紧不慢的开口,话题有些无端:“师叔早有答案,修行之苦,苦得不止自己。”

    严青衫笑着反问:“师侄指的是?”

    “血脉亲人。”

    谁也不是石头缝中跳出来的,谁都有父母亲人,包括他严青衫,绝大部分都是在幼年时被前辈发觉天资不错,征得大人同意后带入山门。

    严青衫修行之后再无亲人会来牵挂,可他当年见过刘一阳等弟子的双亲对孩儿的想念,所以他全能明白陆小二所指,点了点头。

    “那些爹娘把孩儿送到剑庐,所盼的自然是孩子能安好。能长寿。能活得比他们更长久。

    能过得更有乐趣,能看到更多漂亮景色;而那些父母信的,则是剑庐里的神仙信的是你。是我,是韩掌教,是我们这些的苍空剑庐高位长辈。”

    陆小二微笑着,说话时自然而然想到自己的爹娘:“人间信义,莫过托妻献子。他们舍得把孩儿交给我们,固然有为了孩儿着想的缘由,但是你我又怎敢辜负了他们?”

    “剑庐弟子只作外门、内门,韩剑主早在多年前就说过,这只是资质差别,而非身份不同。无论哪个,只要在剑庐修行便是剑庐门徒。内门也好,外门也罢,都是父母的孩儿,都是剑庐孩儿。”

    “他们犯了错,你我便要救他们,在所不惜。便说孔连顺,他练了半吊子的剑法,会影响将来习剑;而剑庐真法,高处里都与剑相关,练不好剑就会影响修行。若因此孔连顺未能达到他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剑庐便愧对了他父母的信任。”

    “剑庐弟子维护剑庐,可剑庐何尝不是要维护弟子,教他们、帮他们达到自己的至高境界,这才是剑庐的‘维护’,是我们苍空剑庐对弟子的道义所在,是剑庐对弟子亲人的职责所在。”

    说到这里,陆小二稍稍停顿,容严青衫琢磨片刻,陆小二又另起话题:“师叔当知,修行是逆天之事。你我的寿数、真元、力量,所有因修行而来的一切,归根结底皆夺之于天。”

    “我当年年少时,有幸登结衣峰听您讲道,师叔您说过一句话我始终不敢忘记,您当时问我们:若世上不存修家,天地间会不会再多出千万良田,添出几条大河,多出无数生灵呢?如果真是如此,我辈修家于这天地乾坤而言何异窃贼。”

    “所以剑庐承天护道,匡扶人间。我们已经天地中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也该我们为乾坤做些事情了。夺于天地、还于乾坤,也唯有如此才是生生不息之道。”

    “更要紧的是剑庐匡时济世、助善扶正,凡人以为我们是好人、把我们当神仙。但我们自己得明白:好事,不过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我们去帮他们,不是因为你我德行高尚、不是我们仗义仁善,而是因为我们本就欠了他们。”

    “做好事是分内、是应该、是理所当然。行善尚且如此,又安敢为恶?!”

    说到这里,陆小二加重了语气:“所以剑庐长辈始终兢兢业业,不敢让一个弟子出错。长辈教晚辈夺之于天,就更得引他们还于乾坤!只要我们教出一个坏徒弟,便谁连累整座剑庐、连累师叔您们愧对所坚持执着的道理。”

    “一个弟子没教好,我们便辜负了他本人、他父母、还有这偌大天地。今天师叔觉得为了区区一个孔连顺动用多大阵仗赔了、过了,我却以为值得若非如此,何来今日剑庐。”

    “一直以来,除非身有特别事情牵绊,否则刑堂问讯之后,您都会亲自点醒犯错弟子。刚才我对孔连顺说的那番话,何尝不是师叔你的昔日教导。”说着,陆小二笑了起来:“当然,我与秦扬婉生来嘴笨,讲起道理来也罗里罗嗦、说不清楚,不像师叔您能把道理揉碎,把道理一一给犯错的弟子说清,咱们只能用这种败家而粗暴的方法来恐吓他们。”

    花再大的力气,动用再多的手段。高高在上的前辈不惜口舌耐心解释,只要能助他知错、能让他再不犯错,便是值得的。

    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是莫忘了,剑庐是修行门宗,门宗高人的眼光、认知早已超越凡俗。人间做不来的、或者凡人觉得没必要去做的事情,他们会做而且还会做得皆尽全力!

    修家之力远胜凡俗,但这能力的体现不止御剑飞仙、移山填海。常人看见的是他们逍遥、他们快活、他们强大凶猛;世人看不见的却是他们执着、他们追求、他们自讨苦吃。

    剑庐是所有弟子的剑庐。

    剑庐和睦、剑庐宁静,又何尝不是因为几乎所有长辈都存了严青衫等长辈这样的念头。

    陆小二算不得寡言之人,但是在严青衫印象里,他也从未像今天这般长篇大论。

    到了现在严青衫又怎会不明白,刚刚的刑堂两审,是助孔连顺纠错,也是秦扬婉他们在借着这个机会来向严青衫展示他们这一代是如何做好这刑堂的执法,毕竟时代变了。

    一番言辞令严青衫动容,自他们创派下来的‘不能教坏一个剑庐弟子’他们一直身体力行的贯彻着。

    可是陆小二的话未完:“师叔您还说。这两审的法子对你没用。你不晓得。若你真犯了错,刑堂也不会动这‘两审’之法。”

    话中另有含义,严青衫微微扬眉:“请师侄详解。”

    “四个字:因人而异。对不同性情的弟子。升堂问讯的法子各有不同,当然,不会一个弟子一套问讯法子,那也太夸张了。

    但刑堂的阵仗,我们最新有百来套的,不管来得是谁,基本都能应付了,一次刑堂走下来、该能保他毕生难忘。”

    忍不住的,严青衫再次刑堂花样多多而动容,但总不可能来一个犯错弟子,就把这些花样都搬出来、一样一样地去试、看到底哪样管用。

    来一个弟子,如何才能选定最合适的问讯和教导的办法?说起来再简单不过:只要长老或掌刑弟子了解罪徒的性情,自然就能选出合适办法。

    陆小二看得出严青衫的惊诧,恭敬笑着:“卷宗里都有啊,剑庐有规矩的,师父要时时校验弟子的性情,从外门到内门,从执事到长老您,所有人的性情就记录在卷宗了。”

    即便一切都在卷中,也不能说谁犯错了再现去调阅,难不成让罪徒在门口先等一会么?至少严青衫刚刚未见秦扬婉去翻卷。

    严青衫望向秦扬婉。

    后者明白他想问什么,于是她应道:“秦扬婉忝为刑堂弟子,有些功课不敢不做,所有内门弟子的为人、性情,我都是记得的。另外,外门中有望被擢升的弟子,我也都会去了解。孔连顺便在此列,我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来审他。”

    严青衫略有所思的看着陆小二,又欣慰的瞄了一眼秦扬婉:“孩子终究长大了,我这长老不好当咯。以后有关刑堂所有事情,都拜托师侄你与小婉儿了、辛苦你们了。”

    言罢,严青衫起身,对着二人躬身行礼道:“走了,师侄你们继续忙吧,以后刑堂靠你们了。”

    陆小二起身相送,心中动念,问道:“我若犯错,刑堂会用什么法子对付我?”

    “你这算是未雨绸缪、还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严青衫笑而摇头:“提前不能说,否则到时候就不灵了。”

    边说边笑,严青衫是个老人,老人的笑容开心有趣:“聪明胆大的弟子,咱对付得多了;聪明胆大加心细的,咱对付过的也不少;聪明胆大心细又脸皮厚的,便不多见了,这种孩子恼人得很。”

    此时,在霜雪峰帮忙采茶的姬铭狠狠打了个喷嚏,心里暗想这是哪个仙子记挂他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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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天下,我有一剑!能屈能伸!剑心不纯?姬铭:我一大男人要那么纯干嘛?书友交流群:758509468苍空剑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苍空剑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苍空剑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