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千古一梦(十九)
月初,天色阴沉。夜半三更,漆黑一片。
阳世间,北俱芦洲,苍空山脚下,一处寂静田间。
二差头马面合手抱拳:“奉我家大人之命来传口讯,如今话已带到,两位还有话要带与大人么?”
马面面前,韩晓虣、严青衫对望了一眼,两位真人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一个时辰前,山门传报,说是有一厉鬼奉了‘姬大人’之命,求见剑庐掌门与严师叔。事关姬铭,两位真人不敢怠慢,亲自迎出山门。但鬼差似是很忌惮人间的修行门宗,不肯进山去坐,三人就找了个安静田间说话......
韩晓虣还礼,对马面道:“还请转告姬大人,他的托付我已知晓,会尽快办好,顺祝安好。多谢差官大人。”
马面点点头,身形一转消失不见。
韩晓虣、严青衫两人走向剑庐,并不施法飞遁,平常人那样缓步而行。走了一阵,严青衫‘嘿’的一声叹:“这个姬铭,当了判官?!”
韩大剑仙笑道:“我宗真传弟子,下到幽冥做了一司判官,剑庐也算是有面子了吧?”
两位真人都摇头而笑。随后韩晓虣问严青衫:“小姬颰交代的那两件事,您怎么看?”
姬铭求请门宗做的第一件事:告状。
找大唐官府,状告刘铁妻子陈姓毒妇和那奸夫,谋财害命连杀两人的大罪。若是官府拿不到人,还需剑庐门下帮忙,拿下恶徒去送官。
剑庐弟子出手,狗男女天地难容,绝逃不掉;剑庐门人送上大堂的诉状,衙门怎会怠慢,必定严查细审,还含冤之魂一个公道。
小事一桩,举手之劳,但姬铭所托远不止于此,关键不是那对狗男女,而是以后......以后他会把重罪恶贼之名、罪行源源不断送上来,再请阳间官府立案、追查。
姬铭所愿,牵一线,勾连于幽冥阴司与人间官府之间。
人间恶性暴露阴世,再从阴世传回人间,交由官府。或许游魂会有恶意诬告、误会错告,皆无妨,阳间官府会核实、查办,以报伸冤不做冤。
姬铭所愿,阳间罪孽,阳间了断!
阴阳司处判轮回与人间赏善罚恶完全是两回事,两界的法度截然不同。
以人间法度去衡量阴阳司,无异以尺量斤、举秤称亩。
有关阴阳司的深处奥妙,姬铭还没能弄明白,比如为何十成轮回一成、比如大判官狂敛香火等等,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明摆着:
这个阳世,好生兴旺!
凭这八个字,足见阴阳司不亏值守。
阴阳司没错,究根追底,它只是少了一重世人期盼、也是姬铭期盼的‘报应’。少了?姬铭给加上就是了。这样做全不会影响阴阳司的法度,但能让姬铭开心快活。
天地自然不问善恶,往生轮回不问善恶,可姬铭是人间去到幽冥的判官,他没那‘大道’的境界,姬铭只有个‘小心思’:力所能及,能报就报。
“让山中清修之人跑去凡间官府、状告凡间的冤屈,总觉得有些荒唐......”严青衫语气带笑,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剑庐弟子匡护良善,得知罪恶、揭发罪行,本来就是分内事,这是好事,做得。”
韩晓虣点点头:“凡间罪恶,凡间官府了断,这样也算公平。至于另件事......‘浅规则’的威德祠,本来就是大唐皇帝为他们所建,他想请皇帝在给他添块碑,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姬铭请门宗帮忙做的第二件事:找大唐皇帝,在所有供奉‘浅规则’的威德祠中,加一座碑,背衬刻绘阴曹地府,碑文镌上四个大字:恶有恶报。
‘恶报’碑要摆入神龛,受拜奉、受香火。
严青衫接口道:“威德祠的香火好生旺盛,在那里立一块戒碑以作警醒,告诉世人生死有报,这也是好事情,做得。立碑是算是细节,不过足见那小子的心思了。”
“小姬颰行事不羁,但他的心思绝不会错的。”韩晓虣附和,两位真人交口夸赞,谁都没想到姬铭立碑,哪关什么‘心思’事情,纯纯粹粹是为了敛‘财’、收香火。
碑上不曾明确刻出‘碑文是谁说的话’,所以碑无名,受凡人拜奉,收来的是无主香火;但任谁都会觉得这是浅规则戒言,是以香火会被姬铭他们收到。
人间法度,不能用于阴阳司;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人间明言,放之幽冥四海而皆准,想在幽冥闯荡,没钱步履维艰。
“让树行与孔连顺跑一趟吧,去趟皇宫,他们一直都以浅规则之名都在衙门除暴安良。”严青衫吩咐。
韩晓虣应是,补充道:“除了祠内添立戒碑外,再让树行给当朝万岁嘱咐下告状的事情,皇帝对刑部打声招呼,以后差官办案会更用心些。”
说完,韩晓虣又想了想,重新开口:“大长老,你有没觉得...其实小姬颰托付的这两件事,不用我们剑庐来做的。”
找浅浅、找许草莽或者刘一阳,这两件事都能办成,又何必麻烦剑庐?而且身为浅规则骨干的他们为姬铭办事会更加重视。
严青衫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姬铭这两件事,都是‘修行人干涉凡间’,他来找你我,藏了一份‘请示’的意思;另外,尤其第一件事,还须得有个分寸的拿捏,剑庐剑主和老头子严青衫来做,比着飞扬跋扈的年轻人要更妥当些......早都说过,姬铭的心思不差!”
......……
游魂自阳间进入幽冥,只有一成能够返回人世,剩下九成全部留住地府。更要紧的,游魂不止人魂,而是鸟兽虫豸、花草树木,是阳世中所有所有死丧的生灵。它的数量何其庞大,远胜人间。
姬铭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幽冥之行,对于修炼狂徒来说,这明显是大道梦碎的的死亡之路。
但今时、此刻,刘铁师徒沉冤昭雪,一桩阳间罪恶,因姬铭之故得以阳间了断,姬铭觉得自己这趟只能以‘无端’形容的幽冥之行,突然有了值得之处。
能伸张冤情,哪怕只是一桩,姬铭以为:我便不是白来一趟!
攀一阶、看一景。不单单是人到阶上、身处景中就圆满的,真正的开心、向往是在这壮美风景中留下自己来过的印记。
修行快活,因长寿、因逍遥、因世界变得丰富多彩,更因自己平添大力、能做成愿做之事、能做成自己想要做的那个人。
做了自己想要做的那个人,何等惬意,怎能不笑。
至于阴阳大道能否守秩序化天道,姬铭只想大笑一声:干他娘的一炮!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千古一梦(完)
阴阳司需要的,是那种心没杂念,为求一个目的,全心全意的向前冲的判官。
一品判,眼中只有两界安稳、轮回顺畅。
为此,不惜舍了天、舍了地、舍了君、舍了亲、舍了师,舍了自己。只要轮回有序,其他不值一提,这是一品大判官该做之事。
姬铭站起来,对着这阴阳司深深一揖。
他就明白自己永远做不成真正的一品大判,但无妨,有人做得,姬铭敬佩。
正如阳间,有些修士,要么清心寡欲,不问世事,要么恪守规矩,愿意为人间的开太平,让自己活得没那么痛快,不去追求绝对的自由。世间百态,各有所求,是非对错,一团浆糊。
因为有太多人,道理只是说给别人听的,而不是用来约束自己的本心,修士凡人皆如此。
他姬铭就是混吃等死,小富即安,哪管别人飞黄腾达,问鼎仙道,那也是因为他们各有各的缘法,未必有高下之分。
“该怎么回去呢。”姬铭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满堂的鬼差,事已至此,他当然看出“浅浅”,“许草莽”他们都只是一丝魂魄入幽冥,阳身并未涉险,而他则是身体力行的被梦千古扔到地府,这该如何回去啊?
梦千古真要杀他不用如此大费周章,既让他阳身进幽冥,又给他伪造大判官身份,总不会只是让他体验生活吧?
姬铭原以为梦千古要以阴间“秩序”来断他大道,可他明明顺从本心保留“人性”了,这梦大剑仙怎么还不来接他,断不会是人在阳间,难下黄泉,谢邀吧。
日子就这样在他胡思乱想中的虚度着,乃至姬铭都忘记了自己来幽冥多少光景,是几十年,抑或是几百年?
只是这阴阳司内亘古不变的上演着悲欢离合,大大小小的案子依然按照阴间律法准则来执行。
他们的故事或许腌臜龌龊,或许可悲可泣,或许舍己为人,只要不是“损人不利己”,他们的冤情是没有改变余地的,唯一改变的是姬铭一直以阳世的律法与道理来善后。
在他眼皮底下,他能做的只是让好人有好报,让为恶者在阳世得到应有的制裁。
这些年姬铭没有变得成熟,人是不会真正长大成熟的,都只是假装长大,要是让他在路上看到一坨牛粪,还是很想拿鞭炮炸它。
姬铭是这样,浅浅与刘一阳,乃至同样穿越过来的姚汝讳又何尝不是呢?他们从未长大过,只是玩具越来越贵,人都会为年少不可得之物迷恋一生。
有些人年少的时候喜欢玩偶与洋娃娃,长大了还是喜欢。只是他们喜欢得更加精致与具体,对其手感与身体构造有了更高的要求,乃至希望那些男女傀儡能攻守兼备,能歌善舞,能低声轻吟也能孔武有力……
姬铭会想,会不会就是他这样的“不成熟”,他才会一直被困于幽冥。
就在他金丹圆满,元婴欲结之际,便是此刻,姬铭灵台之中突然金铁交鸣之声大做!
铁链子抖动时,叮叮当当的乱响,扩大千倍、万倍之后,就变成了雷霆宏声,锐金之雷。
金雷轰鸣,金光万道,炸碎于滚滚黑暗之中!
宛如隔世又隔世,姬铭以主人公的身份入梦,飞快而清晰的过完了凡人的一生又一生。
这些梦中,有着形色各异的人生。有一世,他每天一次向妈妈介绍了自己。
有一生,他用奶瓶喂着杀死妻子的凶手。
有一世,他甚至化生成女子,得了癌症,只有三个月生命,但她怀孕了。
有一生,不如意事太多,便纵身一跃后,他却后悔了。
有一世,他承诺了她等到二十五岁,但他永远只有十八岁。
有一生,他渴望她,到手,呸。
…………
最后的一世,他身为执法者,终于杀光了那些暴徒了,在摘下死者的面罩后,他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仿佛过了千年,也有可能是短短一瞬。
从神智混沌、深深昏迷、到清明重现、渐渐复苏、完全醒来,姬铭忽然睁开了双目……
阳世,他回来了。
(千古一梦篇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魔(上)
千万年前远古时候,飘雪时节,一名为秦守的娃娃降生,出生当天里家中来了一位怪客,虬须汉、三尺长发根根倒冲天,隆冬季节里赤上身、腰下不着裤而挎金红长裙,双足裸,踝挂金铃铛。怪客径自来到婴孩襁褓前,对其父母道:“此子身带造化,某与他寿命百年,算是个见面礼,剩下的看他自己。”说着伸手一弹,几许金光自怪汉时指尖流入婴孩眉心。再一眨眼怪人消失不见。
百年寿命?似也当不了什么,秦守自有体弱,动辄染病好几次都险险病死。他的体魄还是凡人,不吃饭照样会饿死。
秦守家境贫寒,勉强将他养到七岁,将其带到镇上插签叫卖,这也怪不得父母狠心,年景不好家底浅薄,如今再也养活不了这个娃娃了,与其留下他饿死家中,倒不如托付个好人家、顺带还能赚几个支持家用、好歹坚持到麦收时候。
恰巧一位年轻的读书相公从路边经过,此人姓霍,正缺了一个书童,见秦守眉清目秀心中颇喜,问答几句又觉得这孩子有股子机灵劲但又不失淳朴,霍公子当即付了银钱将小娃卖了回去。
秦守入霍家为奴,本应改性换名,霍公子却说姓名音同性命,不是平白来的,性命姓名皆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改动,今日秦守侍奉于霍家,但他不可能永远做僮儿奴仆,迟早有天会长大成人,到那时让他去认祖归宗。
由此书香世家中多出了个名字难听的小童儿。
只凭‘不改名’一事,不难见霍公子为心地良善之人。事实也确是如此,对着个小小书童,公子爷多有照顾,寻医问药为他调养好身体,教他读书写字、给他讲做人道理,每逢年节吉庆时候公子还会给他单独开一份赏赐,着他返乡去孝敬爹娘。
一晃十年过去,这其间秦守家乡曾爆发瘟疫,家中亲人死个干净,身后事也都是霍公子出钱派人一手操办。
公子如此做,原因无他,不外两字:好人。
他是好人。
第十年,霍公子为秦守定下了一门亲事,同年里喜上添喜,霍公子得州官赏识,发下任聘文书请他去州内大城做官。
霍公子欣然上任,不料祸从天降,渡河时遭遇洪峰自上游突降,船毁人亡。秦守本来追随公子身边,也沉溺于江,但他运气好,被乱流冲上了岸滩,侥幸逃得性命。就在岸滩上沉沉昏迷时,秦守做了个怪梦,梦到有人在他耳边说‘十五年后霍公子转世投胎,生于北地沧州洪姓巨贾之家’。
秦守醒来后返回霍家,其后十三年尽心尽力照顾霍家老人,替恩公、主人尽孝,直到老爷太太故亡,霍公子留下的孩儿长大成人,他才搬出霍家去过自己的日子。可是这段时间里,他在江边昏迷时的怪梦总也挥之不去。再过两年,梦中听到的‘十五年期’将满,他安顿好家里赶赴北地沧州。
这时的秦守已是三十出头的汉子,脑筋灵活为人诚实,识文断字且见识不错,赶到沧州找到那洪姓巨贾之家,谋了个‘茶管’之差,在家奴中算是个中等偏上的差事。不久之后洪老爷喜得贵子。
与江面梦中言说比较,时间倒是扣合得上,可秦守也不敢确定,这位新降生的小公子究竟是不是自家的霍公子转生,直到有天无意中发现小公子的小腿上又一块鹅青云记......这是胎记,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形状,霍公子也长了一块。秦守大喜过望,由此确定,此子就是他的恩公。
而那位小公子对秦守也莫名亲切,小时候哭闹起来谁哄都没用,唯独一见秦守小娃立刻破涕为笑。由此秦守在洪家地位扶摇直上,被指派专门照顾小公子。
秦守自己又何尝不是心花怒放,无数次暗中祷念,感谢神佛指点让他又能找到公子,尽忠报恩。如此,两年,忽有一日家主引来了一位客人,是一位麻衣相士,据说铁口直断字字成箴,于京师一代大大有名,是洪老爷花重金请来为小公子看相、以提早为前程做准备。
不曾想到的,麻衣相士一看小娃当即冷笑一声:“无前程,七岁夭;无可救,天注定。”
洪老爷当场大怒,再有名也不过是个混江湖算命的,当即传令下去,虎狼家丁提棍执杖将其一顿狠打、扔了出来。可对小公子是若珍宝的秦守并未动怒,更没去动那相士一根手指,失魂落魄呆立原地:那相士的嗓音,与他江面怪梦中的声音一模一样啊!
老爷盛怒之下如何肯定秦守相劝,秦守无奈,一直苦忍到天黑、服侍着小公子安睡后,急匆匆出门去寻找相士,找到对方落脚的客栈打探得知相士已经走了,但店小二拿出了一封信笺:“他走时留下一封信,要小的交予秦爷。”
秦守打开信笺,寥寥两行字:洪家孩儿死后三年,转世京城万象王府,贵为王子,更有天龙大命。
看过信,小心烧掉,秦守心中又安慰又悲凉,安慰的是恩公的命越来越富贵,悲凉的则是小公子这一生太过短暂......相士之言成真,待小娃七岁时突然怪病,从发病到夭折仅仅七天时间,但小娃撤手人寰前一刻、回光返照时,竟是望着秦守一个劲的笑。
天真、快乐的笑容,就是他走时的神情。
秦守嚎啕大哭,料理过小公子的身后事,秦守辞去洪家职务,辗转来到京城,想到万象王府再去谋个差事,可王侯之家招仆收佣自有途径,哪会收秦守这种四十好几又来历不明之人。
王府周围流连百日始终不得其门而入,这天夜里在客栈他正踌躇反侧、难做安眠的时候,忽然敲门声响,开门后秦守霍然大喜,深夜到访的正是当年那位相士。
“我已观察你整整百日,怎么,还想去王府继续服侍恩公么?”见面后全无客套,相士开门见山:“要仔细计较,他救你一世,你已报过他两世了,足足抵回了,又何必再去报他第三世?你自己不知晓,你的资质不俗,若你愿意可随我去做修行,来日未必不能登仙证道,得个无尽逍遥!但,你年纪不轻了,不可再耽搁!再晚几年,先天灵气消磨殆尽,就再没机会了。”
谁不慕修行?秦守自也不例外,心里免不了的一番挣扎,可到最后还是摇摇头:“多谢仙长好意,只是这个恩...永远也报不完啊。做个忠义之人,正是霍公子教会我的道理。若我不知他转生何处也就罢了,我知晓,便不能不护在他身边。”
相士又仔细看了看秦守,片刻后一笑:“桌上信物,持之登门,于王府内谋个差事不难。”
秦守转回头,只见屋内桌子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玉玦,质地平凡做工粗糙,不算什么了不起的物件。
再转回头,相士已然不知所踪。
转过天来,秦守持玉去往王府,怕门房不识货不敢直接投玉求路,于王府门外苦等了大半天,直到黄昏时分,终于见到有管事模样的锦衣人出门来,急忙抢步上前,双手托玉高举,躬身拦住去路:“贵人请留步,敢问贵人可识得此玉?”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真魔(下)
出门来的是万象王府一位官家,在府中颇有些地位。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管家大位,秦守鲁莽拦路立刻引来恶奴围拢,所幸管家大人刚刚办过一桩好差事,得了王爷夸赞,正是心情大好时候,摆摆手屏退下人,看了看秦守手中玉玦,觉得有些眼熟,好像从哪里见到过......又仔细回想,片刻后恍然大悟,问秦守:“你与陈老师如何称呼?”
陈姓之人为饱学之士,满腹经纶见地非凡,深得王爷赏识,引入府内常驻,平时专责为诸位王子师范,王爷有大事举棋不定时都会向他讨个主意。
除了王爷外,府中上下都敬称其为老师。管家大人依稀记得,陈老师的腰间就常挎着这样一块玉,据说为其族徽,虽不值钱却格外珍惜。
秦守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含糊道:“故人渊源,求请贵人指点。”
管家见秦守模样老实,也没做多想,带上他回府去见陈老师。后者扫了佩玉一眼,似是知道怎么回事,根本无需秦守解释便对管家笑道:“是我家外姓晚辈,多谢管家。”
得了陈老师相助,后面的事情自然舒畅无比,秦守就跟在陈老师身边,做了个书仆。很快小王子出生,王府里的规矩大得不得了,秦守自是不敢去撩开小王子的裤管看胎记,不过他心眼灵活,没怎么费力就打探得知,小王子也和洪公子、霍公子长了一模一样的胎记。
小王子是早产婴儿,日夜哭闹不休,想来是小小的身体不舒服吧,多少名医御医来诊治,可这先天不足药石难补,都止不住他的哭闹,直到一天,陈老师去探望小王子,秦守得以跟随身后,便如洪公子幼时一样,秦守才一跨入门槛,小娃娃登时止住哭声。
这还不算完,那么点的一个小东西,手舞足蹈躁动不休,好半晌才有人会意,他不要乳娘来抱、非得要去秦守怀中。这是如何也使不得的事情,还是陈老师发话:“就给他抱一抱吧。”
王爷就在房中,倒是个和善之人,笑呵呵地一点头,没太当个事情,而小娃一入秦守怀中,立刻咯咯咯地欢笑起来!秦守心中百味杂陈,努力再努力忍住了自己的眼泪......此事在王府中被引为奇谈,王爷特意传令,调了秦守来王子身边听用,自那之后,只要他在附近王子就一定开心快活,他若不在,小王子是哭是笑可没人做得了主!
随后几年,小王子长大了些,对秦守更是依赖得紧,奴凭主贵,秦守在王府中不大不小也算个要紧人物了。这天里,他正陪小王子院中玩耍,陈老师走了过来:“秦守,你且随我来。”
小王子交予旁人照料,秦守跟着老师来到偏僻处,老师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伸手摸出一小袋金子塞入秦守手中,后者莫名其妙连忙推辞:“您这是作甚?”
“我这块玉玦,乃是年轻时偶遇仙家所得,仙家曾说,有朝一日若有人持一样玉玦找你,他的事情你当尽力相助。”陈老师先简单交代过渊源过往,这才继续道:“你还不晓得,当今天子无后,且年事已高...已然选中了小王子过继龙庭,来日他便是万岁爷了。”
相士留给秦守那封信里早都点明此事,秦守如何不知?可即便有所准备,依旧忍不住的大欢喜。见他满脸喜色,陈老师顿足焦急:“你怎地还欢喜...小皇子如此依赖你,不久以后他入宫,你必会于他同行,侍奉于左右的。”
这个时候秦守仍未反应过来,还开心点头来着:“如此最好,我愿永奉小王子......”
“糊涂啊你,男子入宫侍奉皇帝,会是个什么下场你怎不想想,要挨上那一刀!此事绝无更改,你大难临头。”陈夫子讲话分人,对贵人时引经据典辞藻繁华,对普通人就说普通话:“念在仙人渊源,我岂能看你被强送入宫受此酷刑。这包金子与你,加上这两年你攒下的佣薪,后半辈子不用愁了。事不宜迟,待会我会出去采买几卷古籍,你与我同行,途中...逃去了吧...倒时记得在我脸上打一拳,得见血。”王爷家奴不能随意进出府邸,想要出门非得有门牌不可。
哪个男子衣食不愁,会自甘去做太监,尤其秦守现在不老不小,四十几岁正是精力充沛时候。
手里拿着那袋金子,秦守呆住了。陈老师叹了口气,知道他和小王子感情深厚,又开解了他几句,无非‘天子身边岂会疏少照顾,不多你一人’之类,跟着又一推他肩膀:“你速速回房去准备,半个时辰后我在门口等你。”
木木然,秦守返回屋去,但半个时辰过后,陈老师没在大门口见到他,找到房间一看秦守就坐在椅子上,仍发呆。
“你怎地......”
不等陈老师说完,秦守起身、摇头:“谢过老师提点大恩,我打定注意了,随小王子进宫。”
“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啊。”陈老师眉头大皱,可凭他如何说,秦守都心意已决,手中金子也还给了他。如此,秦守追随小王子入宫,净身后大病一场几乎丧命,但还是撑了过来,不久后做到首领太监,周全服侍于小万岁身边。
一晃又是二十年过去,小皇帝早已亲政,颇有建树,秦守则是古稀老者了,可他耳不聋眼不花,精神和体力旺盛堪比壮年,旁人不晓得但他自己记得清楚,小时候父母讲过的‘怪客到,送百岁’之事,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了,老却不朽,远远有的活。
这一天,老太监闲来无事正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打瞌睡,忽觉有人拍他肩膀,睁眼一看居然是皇帝,秦守忙不迭下拜谢罪。
与生俱来的,皇帝就觉此人亲近,心底把他当做至亲之人,全不在意,伸手搀扶他起来、笑道:“若是我自己经过,就不叫醒你了,正好今天我身边还有一位奇人,能预知天下事,难得一见、不可错过。这位是自南方持舟国来的大国师,与孤聊得颇为投契。”
老太监这才去注意皇帝身后之人,待看仔细,大吃一惊:外国来朝的国师,竟是当年给沧州洪家小公子算命的那位相士。
皇帝没主意秦守的身形,请相士坐下来,兴致勃勃地询问自己将来成就如何、国运如何,虽然是天子,但这位皇帝并不太笃信天命,问起这些不过是年轻人的好奇,那时皇帝二十几岁,还年轻。
相士谦恭守礼,回答皇帝问题时大都云山雾罩,不肯给出直接答案。
秦守就从旁边侍候着,事情虽然古怪,可是在他心里不存疑惑,这几十年里他已经见识过真正的‘古怪’,笃定得很,国师就是相士。
侍奉着,聆听着,渐渐秦守的面色苍白了......他听得,有过几次皇帝追问关键大事,相士的回答都是:陛下莫急,两年以后才可见得分晓。
两年以后见分晓?相士的话里暗藏玄机,皇帝只道他在卖关子,秦守却以为:大不妙!
转过天来,秦守向皇帝告假,说是老家有个晚辈亲戚来了京城,想去见上一面,皇帝痛快答应,还特意赏赐了些礼物着他给家里人带去,这是秦守生平唯一一次欺君。
出宫去,直奔国宾驿馆,老太监为皇帝身边红人,他不弄权但所到之处自有人迎奉,全不费力见到相士,秦守关好房门,对相士深深施礼,口中敬称仙家,小心翼翼地询问‘两年以后见分晓’究竟何意。
相士笑了起来:“好个秦守,难为你还能听出内中意思,实话讲与你知,你家恩公这一世就只剩下两年性命了。怎么样,你可还要问他下一世如何?问过也无用,其后百年七世,他都会托生于海中游鱼,你想伺候也伺候不到了!”
秦守将毕生光阴用来偿报霍公子的恩情,闻言悲从中来:“这不公平!霍公子是何等好人?洪公子小小孩童,但也懂礼乖巧。当今天子更不必说,年纪轻轻却雄才大略,仁政于四海,这等好人为何世世短命!”
相士冷声做笑:“好人坏人,与轮回何干?你被恩情蒙了眼睛么?他这三生都不得长命不假,可他曾受半点苦楚么?世世生于富贵家,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这样活上十年,远胜百年苦命。”说完,顿了顿,相士放松了语气:“不说他了,说说你吧,三世相奉,你也算功德圆满了,放手吧。你我总算有缘,我传你一套练气法门,虽飞仙无望,但可延年增寿,可飞云踏雾,你还有大把寿数,也该自己享受了,到处去走一走看一看,这世界神奇有趣远超你想象。还有你常年当差,少归家,如今你家开枝散叶,嫡孙儿都快有孩儿了,是不是该回家去看看了,享一享弄孙...哦,重孙之福。”
秦守在去沧州前就有了孩儿。
他心中一番挣扎:“仙长当知...我能有家、有娘子、有孩儿,皆因恩公照顾,我那老妻就是恩公为我主下的亲事......”说到此秦守老泪纵横,咕咚一声跪倒在地:“求仙长垂怜,怎生想个办法,救救皇帝吧。”
相士眉头大皱,不理会。
秦守则一跪不起,整整几个时辰哀求不断,到后来相士不胜其扰,冷笑道:“想救他?好!挪你寿数于他啊,二折一,你还剩一百零二年阳寿,你说,要送给皇帝多久活命。”
数不清第几次了,秦守又是好一阵子犹豫,最后声音发颤:“我...我...全给他,求您让皇帝添寿五十一载。”
相士一惊,看了秦守好半晌才开口:“给他个一二十年、哪怕三四十年不就是了,全搭进去,你立刻就死?”
秦守哭得更加凄然了:“我舍不得死啊!可一想到因我小气,恩公就少活一年,我心中就疼得不行,公子教我,忠义才是为人之道,我时刻不敢忘记。”
相士沉吟了片刻:“这样吧,你也莫急着决定,你七天以后再来找我,仔细想一想,究竟要不要把所有寿数都折与他,若真能拿主意再来找我,我助你施法。”言罢不容秦守多说,大袖一卷老太监直觉天旋地转,再睁眼已经回到了皇宫不远处一个僻静角落。
秦守回宫,告病休养,皇帝政务繁忙,但七天里倒有六天都去看他,唯一一天没来,还派了不到十岁的大皇子代为探望,而这七天里对秦守无疑炼狱,一边是忠义和恩公,一边是自己的性命!
七天之后他又去找相士,拿定主意,仍是原来的那个主意!
不料相士苦笑起来:“你莫见怪,其实这法术我也没把握,成功的机会不过两三成而已,一旦施法你必死无疑,可能不能转给皇帝,就只有两三成的可能,你还是先回去,再仔细打算一下,我仍是等你七天。”说完又挥袖,老太监回宫了。
七天再七天,健壮老人被折磨得形销骨瘦,到得最后他还是决定:赌了。大不了一死,只为了那两三成的机会,死而无憾。
相士叹了口气,不再相劝,漠然道:“那你死吧。”话音落,法术起,老太监直觉心地空牢牢的难受,一阵恶心感觉翻腾上来,张口想吐但还不等吐出什么就摔倒在地,就此身死。
而他身死一刻,空中黑云满铺,轰轰雷霆炸裂,那个相士放声大笑,脸上筋肉蠕动、身上衣衫入烟流转,几个呼吸过后变成了万象王府陈老师的模样。
变化未完,面蠕动继续、衣衫改变继续,很快又变成另个惊人模样:虬须汉、长发倒冲,赤膊着裙、光脚缚铃,正是秦守诞生时送他百年寿数的那位怪客。
怪人俯身,抓住秦守的手用力一拉,已经死掉的秦守猛又恢复意识,站起身来,低头看看自己、抬头看看眼前陌生大汉,吃惊莫名。
“恭喜、恭喜,”怪客眉飞色舞,笑声响亮:“你忠义入极,比傻子还傻比癫子还癫,证得极致道,立地成魔,从此你我为兄弟,我的一百零七弟,忠义魔、天魔!”
秦守证魔,犹自追问:“我那恩公呢?”
“他添阳寿五十一载,将来大展宏图,成就一代英名大帝...世间事情,大梦一场,如花如画如烟如风,再不必挂怀了,随我去吧。”大笑声中,怪客拉着秦守破天而去......
第一百五十章 万家生佛!(上)
苍空山,霜雪峰上。
一明媚女子神情肃穆,专心致志的抄着心经,妙龄少女身着一身浅蓝色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微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未施一丝粉黛的俏脸上却不乏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少女皱了皱琼鼻,本就娇媚如月的脸颊上更添了几分灵动,只见她慵懒的伸了伸纤腰,眯着那双令人顾盼生辉的桃花眼,不知思念着谁。
小小少女,撩人心怀。
蓝衣少女不敢松懈,深知心诚则灵的道理,小憩一下后就继续虔诚的抄心经。
为三师兄抄心经万遍,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心经既《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由西牛贺州传入北俱,整段话的大概意思就是透过心量广大的通达智慧,而超脱世俗困苦的根本途径。
原来她预想二十年左右可以完成,但按目前的进度,估计起码要三十年左右吧,或许更久。
刚开始写的时候,有些句子拗口,重复的字句也很多,心一乱就会抄错,好几张都没有一张对的,这是她的第一道坎。
抄到百遍左右的时候,就可以熟练地背诵了。但是,心经的经义,她还是不懂的。只是就这样一遍遍抄下去,要写出一张完美的心经,其实是很难的。
心经字数只有短短的260字,里面重复的字很多,最多的“无”字,有十九个,其次是“不”字,九个,“色”“空”二字也很多,“心”字只有一个。
她有心病难医,皆因总有心惦记,像那安魂的药里,总缺梵音一曲。
要写得好看不容易,刚开始她老是想添加变化,以显丰富,但这些人为的矫饰,往往会显得浅薄庸俗。
待到三百遍之后,现在就是平静地随手写去,不计成败,这样有时写得反而不错。
这样反复抄同一篇文字,显得有点傻气,但她相信,这是不聪明但最有智慧的办法。
在无数次的重复和假装之后,浅浅她相信,终于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
大陆西面有洲,名瞿陀尼,其地纵广八千由旬,形如半月,名为西牛贺洲。
以灵山与雷音寺为代表的佛家大教,占据着西牛贺洲最大的两个圣地,千万年来主导着这一大洲的归属与话柄。
然而,是让万家生佛,还是让血海滔天?这佛家却难以掌控,无数大大小小的佛寺湮灭于滚滚红尘之中。
有光的地方自然有暗,西牛贺州既孕育了大量佛法高深的憎侣,更诞生了无数穷凶极恶的大妖。
佛能割肉喂鹰,救度众生,妖亦能乱世,祸害遗千万年。
更何况,这大洲危害最大的,从来就不是吃人的妖孽。
妖有百种,皆分明善恶,人心一颗,却万千难测。
灵山圣地,宏光大师对门下的小弟子讲述着这西牛贺州独特的佛理,幼稚的道理。
此时的神僧没打算打机锋,缓缓讲道:“悟凡,你可知晓,龛中神佛金身灿烂、古刹大寺禅唱庄严,信徒云集香火鼎盛但万万香客祈愿,真心向善无欲无求、只想向佛献敬求真知开点之人又有几个?万中无一。”
“万人之中,九九九九个是向佛求福求寿求禄,求自己富贵满门、求仇人家破人亡。”宏光大师笑了,摇了摇头:“佛求众生戒贪戒痴戒嗔,众生又来向佛祖求贪求痴求嗔,不可笑么?”
“贪痴嗔是什么?是苦也是魔,是障更是毒。每一道贪痴嗔之愿,都藏了一丝魔,一缕毒。”
“香火越是旺盛,说明来拜佛的人越多;拜佛人越多的地方,贪痴嗔之愿便越浓,魔更深、毒更甚。”
说到这里,宏光大师双手合十,满面虔诚:“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他讲法;他传经;他还愿显力,不是为了让人敬他畏他或爱他奉他,他只是以此告诉世人:我是真正在,修我法度就能成我,人人可升佛!他说:请学我佛早已做好了自己的那一份。可世人不去学、他们自己不度自己,还有谁能度他。”
“不过,无论如何,佛都不弃众生。建寺兴庙,人人可来佛前许愿,每当‘贪、痴、嗔’成念成愿,众生身具之苦、之障便会消弱一丝。但是要知道,那些寺庙不是西天灵台,龛上的泥胎不是真的神佛,日日夜夜受到那些念魔、愿毒侵染,纵有僧侣虔诚诵经、潜心持法,也不一定就能尽数消除。唯一办法,凭高僧的不动心境与灵台明慧将之牢牢镇压。而这些被镇压的魔障,你可将它看做是寺庙的‘反面’或影子。”
悟凡年纪虽小,但慧根不错,这个时候有些明白了,回想自己与师父的度化之行,遭遇过的那些淫祠野寺。
当他们窥破真相后,那些凄厉如鬼哭狼嚎的‘我求富贵、我求长寿’的祈愿声,就是拜佛之人留下来的‘愿毒念魔’、就是他们的‘贪痴嗔’。
而那阖寺邪佛、恶菩、诡罗汉,皆为人心之魔,它们汇聚成势、长成气候,凝相结形了,化作不世凶物!
宏光大师也真正说到了正题:“天下万物,皆做正反两面,寺庙也不例外。平时你只见它神圣庄严,却不见它镇压于根底的念魔冤毒。但若有一天,镇力消弱魔势涨大,它显现的就是另一面了。”
若以佛法精持做一个排行,当今世上,宏光大师稳稳能排入西牛贺州前五,于佛家事情的见识远寻常憎侣可比。
不过佛法的道理,实在有些深奥晦涩,宏光大师修持强却不善讲法,他说的吃力无比,还常常跑题去夸赞佛祖,小光头悟凡听得抓肝挠肺,所幸悟凡的心思还算通透,勉强听懂了大师的意思。
悟凡想了想,不解的问道:“若是普通的寺庙也就罢了,可咱雷音寺,古往今来第一神庙,也能被‘反’过来么?”
“就是因为它太有名,才更有可能被‘反’过来。宝刹在时,天下人就算不能登庙,也会遥拜、向它祈愿;宝刹不在了,仍还有无数信徒做内心观想、再做祈愿。”
悟凡大惊失色:“雷音寺不在了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万家生佛!(中)
雷音寺不在了吗?
宏光大师并未回答小徒儿悟凡的问题,反而给小光头讲起了幽冥神君与大和尚的故事来。
话说这北俱芦洲的冥府神君啊,曾化身一老者赏玩阳间,有次来到一道浩浩大江边岸,恰巧有个胖大和尚也到了江边,他想过江,附近又没有渡船,但和尚不着急,还转头问我说老人家你也要过江么?洒家送你一程如何?
神君应他‘送你一程’这句话听着太别扭,不能跟你走。说话时神君发现,这个和尚的身资优秀绝顶,为其平生仅见。不过和尚并未修行,只是个普通人。
胖大和尚见‘老汉’不跟自己走,嘿嘿一笑也不勉强,就从岸边随手揪下一根蒿草,对神君道:那我自己过江去了,我觉得你面善,将来也许还会再相见,再见再见。
神君很是好奇:就凭一根茅草你怎么渡江,难道你是神仙?
和尚摇头:我可不是神仙,我有好武功。说完把茅草往湍急江水中一扔,自己纵身跳上茅草,放声高歌、大袖摇摆,飒飒然渡江去了。
果然是一身了不起的好武功,练到人间极致了。
胖和尚渡江过半,又回头对神君摆手,笑道:你看我的武功可有多好,将来我会收很多徒弟,将我的武学发扬光大,到那时我会有一座自己的寺庙,不对,我徒弟的寺庙也算我的,我会有很多寺庙。
神君笑着应他:就算你有寺庙,庙里供的也是佛,和你有个屁关系。可你连武功都能炼得这么厉害,你要是做修行肯定更厉害,如果真能修行有成,做了佛,世界上所有的寺庙都会供奉你啊。
喊声落,大袖飘飘身形飒飒的和尚愣了愣,随即哇呀一声大叫,他觉得老汉说得大有道理,一分心武功就不好使了,掉进了江里,后半程和尚靠得是游泳。湿淋淋上岸后,和尚向着江对面的老汉大喊:我要去修行了,谢谢你一语惊醒梦中和尚。
神君对他摆手,嘿嘿笑,心想又毁了一个大有潜质的和尚,真是高兴。
转眼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神君还在那座无聊的北俱芦洲世界里,这天正点着装模作样灯看书,忽听得阳间有人敲门,喊道:阎罗王,我成佛了,我来看你。
神君一时没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开‘阴阳门’一看,这才认出来原来是一根茅草渡半江的胖大和尚,只见他目纳神光、身蕴法韵,居然真的成了佛。
神君不让和尚进门,和尚就在门口说话:你可把我害苦了,我们佛家讲究无心胜有心,空空一颗心才是真正义,你却劝我成了佛就能受供奉,这是功利心啊。本来我懵懵懂懂、正扣合了‘空空心’,再加上我这么出色的身资,很容易就能成佛,我觉得我天生就是成佛的;结果你给我种了名利心,再去修行可麻烦大了,幸亏我天生就是成佛的,要不被你害死了。
阎罗神君撇撇嘴巴:我不喜欢和尚,遇到和尚要是不害一害我别扭,你看我想是找别扭的人么?
胖大和尚满面惊奇:咦,我还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在哪里得罪了你,所以你才害我,原来不是啊。你为什么讨厌和尚?咱们应该是兄弟伙啊,我家的地藏王菩萨还和你做过搭档嘞。
神君说:呸!不提地藏还好,说起他我就生气,当初他来我冥府,我还以为他是来给我做工帮忙的,把他当成了国师,哪想到他是为了自己的修行,地狱不空不成佛...地狱空了我做什么去?还有,和尚,我问你,你觉得我是干什么的?
和尚回答:你是阎罗王啊,阴间至尊,鬼中帝王,你是专门管鬼的。
阎罗大摇其头:你不学无术。我管鬼只是捎带脚,我真正的差事是管轮回。那你想一想,你们佛家的口号是普度众生,要把人人都带出轮回,这分明是砸我饭碗,我要是还能喜欢和尚,我就有病。
和尚想了想,咧开嘴巴笑了,说:还真是这么回事,那你害我是应该的,我不怪你了。
之后,和尚又说:有了名利心让我修行绕弯路,可是先有名利再除名利,最后修出来的成就要比懵懵懂懂直接证果更好,所以这一趟我登门拜访,是转呈来谢谢你的,有礼物给你。
神君说:你早说是送礼来的啊。跟着让开身子,请送礼的和尚进门。
和尚进门后从袖子里摸出一根蒿草:这就是当初你我江边初遇,我踩着过江的那根草,这草见证了你我的缘分,所以我把它炼成了极好的穿遁法器,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炼成,特别的珍贵。
阎罗接过蒿草,说:你放屁,当初你是茅草渡江,现在你给我一根蒿草,一草一木死了都要来我的幽冥,你当我分不清蒿草茅草的区别么?
和尚大摇其头:你记错了,明明我就靠着蒿草渡江。
阎罗笑:就算你用蒿草渡江,半段水路后你就掉江里了,那根草自己飘走了,你可没捡着。
和尚见赖不过,就说他和这根草有缘分,几年以后又在江里捡回来了......一神君一佛陀就争这根草是不是当初那根,煞有介事。
可是不管是不是当初那根,蒿草都是一件佛陀炼化的神奇法器。
说着说着,宏光大师就把神话故事中的这根草给了小悟凡,让他日后穿梭宇宙,去看那一座座天地生、一道道乾坤灭。
且还明言在先,不是宏光大师不要小悟凡了,小光头永远都是他们灵山弟子,啥时候小悟凡真正参悟了‘开天辟地’或者干脆厌烦了这件事,他想回就能回到他身边。
悟凡百思不得其解的摸了摸自己白嫩无瑕的小光头,最终还是忍不住心动的问道:“师父,我从未生过穿梭恒宇,去看那一座座天地生、一道道乾坤灭啊!开天辟地多遥远啊,弟子愿听晨钟暮鼓,闻妙法佛音。”
宏光大师没有用“佛说:不可说”这样的禅宗佛揭来回答小沙弥,相反的,大师颇为单刀直入的答曰:“佛说有教无类,那悟凡你是如何看待域外天魔的?”
小沙弥悟凡如临大敌,浑身紧绷,感到像被扼住了命运的喉咙一样紧绷。
…………
注释:有教无类出自《论语·卫灵公》:“子曰:‘有教无类。’”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万家生佛!(下)
悟凡没再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却也没天真的喊着“求给自己一个公道,给他一个潜心向佛的机会”。
他只是低着头,不语。
宏光大师静静的看着小沙弥,恰如灵山那一池的青莲,简单而不带杂念。
良久,小沙弥终平静地给老佛陀说出一个不知是谁的故事。
古时,那年,中土,国破家亡的吴帆万念俱灰。
身为末代国君的他生平第一次,明白了‘我斗志昂扬虽死无悔,宁死也要前行...却有天突然发现:我只是蝼蚁。不是我不想斗战,但我只是蝼蚁’之痛。
行尸走肉一般的吴帆,他晓得追兵已经回去了,不会再来追杀他,可他自己却不想活了。只是不想,但总是有些不甘的,就这么死去?不甘心。
人,根子上说和树木、鱼鸟、野兽等等生灵也没太多不同,可以不为什么都不为,就只为活着而活着。那数十年里,吴帆就是最简单的:因为活着、所以活着。
浪荡深山,数十载时间一晃而过,野人样的吴帆,腌臜邋遢得不能看了,不过这段年月的休养让他心中生气渐渐昂然。山中一场暴雨过后,吴帆看见双虹跨远山,突然觉得心情不错,跳进池塘洗了个澡、囊中取出长剑刮须削发,很快焕然一新。
忽然间,一个声音传来:咦,原来你长得还算顺眼。
直接响在脑海中的声音,吴帆大吃一惊,翻手长剑在握,左顾右盼寻找穿音入识海之人。
很快那个声音又显现于心:既然看你顺眼,那就好商量了,你走运了、可以替我完成遗愿。
‘他’要找人帮忙完成遗愿,但野人吴帆太难看,没这资格;干净吴帆勉强还能看得过,‘他’将就了。
多年落魄,心神散乱荒废修行,让吴帆这个修仙国度的君王修为大减,可他好歹也曾是一代翘楚,很快镇定心神,不去问对方是谁,反而饶有兴趣地接下对方话题:遗愿啊?说来听听,若有趣我或会答应。
说话时吴帆收起了剑,他明白对方高深莫测,绝非自己所能抗衡,拿不拿剑都无所谓的。
有趣有趣,有趣极了,包你喜欢。那个声音在笑,之后就在笑声之中,山崩地裂!
雄山石皮崩碎,大地泥土翻裂,一股怪力自吴帆脚下升起、将他托向高空,待到吴帆离地千丈再向下看——地面上,盘踞着一条浑黑巨龙!
直到此时吴帆才晓得自己混迹的莽莽荒山竟然巨龙潜形。
竟是一条龙再和自己说话。
龙须雪白龙目浑浊,本应璀璨光泽的一身鳞甲也变得斑驳黯淡,这条龙很老了,就要老死了...吴帆心中刚升起此念,黑龙之念就闪入他识海:糊涂糊涂,龙为神物,永生不灭,怎么会老死?我不是快老死了,我是已经死了,所以才老了。
龙已死,但精魂仍在。就是因为此龙已死,所以尸体苍老下去......吴帆煞是好奇:那你怎么死的?
龙声一下子变得懊恼:滚,不用你为我完成遗愿了,滚滚滚。
吴帆失笑:你别这么任性成不。
龙不悦:那你就别问我怎么死的。
吴帆对人冷面严峻,对龙倒是好说话,主要他实在好奇,一条龙的遗愿到底是什么,当即痛快点头:你说遗愿吧,对了,你叫啥?
我叫敖元老。报上名字,黑龙精魂沉默了片刻,之后沉沉一叹:魂飞魄散之前,我想再睡个凤凰。
龙性本淫,看到鲤鱼漂亮就化身鲤鱼去亲近,是以有了龙鲤;看到紫雀美丽就化身雀鸟去结伴做对,是以有了龙雀;看到骏马驰骋龙又变成了马追上去,之后又有了龙马......但龙最喜欢的、至少这个敖元老生前最喜欢的还是凤凰。他年轻时路过中土世界,偶遇一头青凤,当即颠鸾倒凤春风十年,之后龙凤分飞,再未见面过。
始终黑龙也不晓得,那头青凤究竟是中途土著还是和他一样、也是路过。不过那番云雨,是他最最旖旎的回忆。待到将死时,他又拖着重伤之躯返回中土,盼能再与青凤重温旧好一番,死才能瞑目啊。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神龙之志太过远大,吴帆听过有些发懵。
愣了片刻吴帆摇头道:我没地方给你弄凤凰去,先别说弄不来,就算我把凤凰摆你跟前...你行吗?
敖元老嘿嘿笑了几声:就你这样的,凤凰一个喷嚏打死三百个,指望你帮我睡凤凰是没戏,不过也不一定非得是凤凰,不是有那么句话...人中龙凤么?我睡个‘人中凤’就成。
吴帆反应挺快:皇后娘娘?
对了!敖元老可高兴了,回答响亮。
吴帆是个什么人?末代皇帝,十足怪人,他觉得这头死龙挺有趣,帮他睡个皇帝媳妇算得什么事,当下笑着点头答应:成了!我这就帮你抓皇后去!
黑龙敖元老急忙喊住了吴帆:慢,你忘了,我死了啊。不管睡谁睡什么,就算你把人洗干净了摆放我面前我也只能干看着。唯一办法...我以残魂入你身,然后你放松点......
吴帆瞪起了眼睛:夺舍?!
不是夺舍,敖元老死了很久了,残留身内的与其说是精魂,倒不如说是一段真龙精气维持的残念,无论如何一个‘念头’是无法夺舍的。敖元老说的‘遗愿’,需要借用吴帆身体不假,但它都没办法去指挥,全都得靠吴帆自己做事。
说穿了,敖元老落下的就是个‘感同身受’。
吴帆有些迟疑:这样的话,算你睡的还是我睡的?
敖元老反问吴帆:你以前睡过别国的皇后娘娘么?
待吴帆摇头,敖元老笑道:那不就结了,反正就是睡了,不用分那么清楚了。
若是姬铭、姚汝讳或者其他剑庐弟子,断断不会点头答应的,可吴帆之邪,远非普通修家能比,不但答应了,而且还挺高兴。当即他放松身体,一道黑中带红的龙形精气自龙尸双睛之间飘摇而出,没入吴帆眉心。
一人一‘龙’,兴高采烈地赶赴当时的京师去了,黑夜后他们入宫,然后...吴帆站在禁宫内院、皇后塌前,识海中传来敖元老嘬牙花子的声音:皇后这么难看啊。
正宫娘娘初登宝位,还年轻,但长相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吴帆说你别痴心妄想了,我绝对不碰她。
由此,正宫娘娘逃过一劫,吴帆敖元老退而求其次,挨着屋子去看万岁爷的女人们,奈何皇帝登基不久,嫔妃数量不多,且皇帝初登大宝,现在娶进宫中的嫔妃,莫不是家中势力雄厚的女子...娶亲时不看长相,长相自然就看不过眼。
敖元老一口气接着一口气的叹,叹过诸宫‘佳丽’后无奈道:去看看公主们吧。
吴帆没好气:皇帝才十七岁,公主们才多大,你又不是肥宅。皇帝那样子你也瞧见了,还能指望他有出色姐妹?
说完,想了想,吴帆有出主意:或者...宫女呢?宫女肯定有漂亮的。
敖元老不是很情愿:宫女都被教训约束,老老实实全无风情...不对啊,我要睡的‘凤’,宫女算凤么?
没辙了,吴帆出宫,向着西北飞去。中土世界不止一家皇帝,这家凤凰不好看就再去找好看的皇后娘娘。但不知是吴帆运气不好还是敖元老霉运当头,大半个月里,一连跑了三家皇宫,居然没能看到一个像样的娘娘或者嫔妃。就在吴帆急急纵云去往下一家皇宫的时候,脑海中忽然传来敖元老的大笑声音:有趣,有趣,这般寻美人,可比着睡美人有趣得多,多谢小友、我去也!
话音落去,残念消散,敖元老彻底消亡。
本就是行将消散的一缕残念,离开本体龙身后也就愈发虚弱,勉强坚持十几天后终告散去。
到最后敖元老也没能睡到‘人中凤’,但最后一段时间里,每天盘算着‘下个肯定更好’,思索着‘这家皇宫看上去挺气派,娘娘当不会差’,却也落得充实有趣。
真要说到‘睡’,神龙遨游宇宙,三千世界转了个遍,什么东西没睡过。死前能得‘充实有趣’,足矣!
残念不再,但那一道真龙精气却留在了吴帆体内,至死敖元老也未多说半字,但这份报酬是留给吴帆的绝不会错。
敖元老死了,吴帆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有趣的龙死了,有趣的事也做不下去了。他又折返先前栖身莽山,那地方荒僻,既没有修家也不存精怪,巨龙尸身还安安静静摆在那里,并未被人发现。
真龙尸体,丹、睛、须、角、牙、爪、鳞、皮、肉、骨、筋、血、五内六腑样样是宝。敖元老从未交代过自己的身后事,想来此龙生性洒脱,不该关心自己的尸身如何,吴帆也大可以为‘这尸身就是它留给我、送给我’的。但吴帆并未解龙剖尸抽筋取丹,正相反的,他深挖坟坑,将巨龙埋葬,又耗时三年结下蔽气阵法一座,以保尸身龙气不会泄露出去,让这头与自己相处十几天的朋友安心沉眠、永不受滋扰。
不过吴帆没想到的,待他葬龙事情彻底完结时候,地下龙尸中接连射出九道精光,全都打入他的眉心!
黑龙之身早都死了不知多少年头,但龙躯生俱聚气养精之能,那一道道精光正是龙尸养下的无智精魂,三魂七魄,前一后九在吴帆体内重聚,前后一共十道真龙精气,合到一起就是个:命!
从那天起吴帆便是龙命在身之人。
这算得好人有好报,若吴帆开刀解尸,精魂必随尸身受损而散入天地,留无可留。
十道真龙魂魄相聚于体内,带给吴帆好处无数,最简单的,吴帆平添一命。
人一命、龙一命。
本已万念俱灰的修者,因真龙精气入体又重拾骄傲,这是所有龙鳞龙皮之类宝物都无法比拟的。他被叛军打碎信心,躲入深山时候,成一个废人;但吴帆真正离开那片荒莽群山的时候,他变成了一条龙。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姬铭有他的一路走来风景不断,千万精彩。吴帆又何尝不是奇遇在身,经历斑斓多彩...
也不止姬铭、吴帆,蓝星中土,乃至现世这各大州,每一位能成气候的大修,修行路上步步脚印中,都藏了万丈奇光!
奇遇不会专属一人,梦千古、雨晴姑娘、韩晓虣等等等等,所有这些凶狠家伙,个个活得一场大大漂亮......因为活得漂亮了,所以值得了;因为值得了,所以他们不怕死。
在说吴帆故事的时候,小和尚悟凡笑了,前尘往事自心中一闪而过,他想起那条死了还想睡凤凰的龙。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万家生佛!(完)
西牛贺州,灵山。
随着小沙弥的娓娓道来,很快就讲到了他那波澜壮阔的“龙生”。
似乎忆起那前曾往事,前世的吴帆,今生的悟凡笑得越发灿烂。
“我穷极了一生,终究未能做到人人如龙。”
话到嘴边,小沙弥开怀大笑道:“蓝星真的很大很大,为龙的那条命,说到底不能算是错付,快意恩仇数百载,怎能说不快哉?!纵横江湖几百年,哪能言不痛快?!
但我确实未能做到人人如龙,确实有那丁点不如意……”
笑着笑着,悟凡却哭了,哭得悲殇,哭得不甘。
“所以啊,这一世,我来了这片天地,再世为人的我既信因果轮回,更信这是佛祖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佛慈悲,愿万家生佛,小僧只争今世朝夕。”
话已至此,小沙弥从“我”变“小僧”,往事已矣,悟凡非吴帆。
“万家生佛这大愿是不是有点低?这些年你枉吃灵山那么多的斋菜了!”宏光大师敲了敲小光头的脑袋,笑着骂道。
“小僧正值长身体的关键时期,还经常在山中打野以抚慰五庄六腑……呃……是度化小动物……”出家人不打诳语,小沙弥回答得理直气壮。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说的就是他悟凡。
“阿弥陀佛,佛曰:“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贪之不得啊,师父。”
宏光大师:……
小沙弥双手合十,不紧不慢的解释:“师父,弟子说的万家生佛,说的不是咱们西牛贺州……”谈笑间小光头眺望着远方,仿佛他能一眼看穿似千万里的,而那里正是北俱芦洲所在。
“善!”宏光大师也合十,接着呢喃道:“为师要飞升了。”
论本领,宏光大师确是逊于大雷音寺的那些人,可这不是说他本领不行。正正相反的,当大雷音寺破灭后、正是这位慈悲的大和尚撑起撑起整个灵山,独掌佛光暖耀人间,他曾让万家生佛让天下得惠!
他飞升得道,重开心底清明,在别家修士来说不过是心境更坚固些、心智更聪慧些,可是对老和尚而言,却是花开见佛、举手齐天。
以前他只是个迷迷糊糊、修为不错的和尚,如今他却是行走于人间的尊者。
往日的光芒万丈,不会理会迷糊和尚,但会很快重聚于这人间尊者,和尚已经找到了回去或者前进的路。
未等小悟凡虎躯一震,大师如实回答:“三十年前得大领悟,想走随时能走,只因灵山琐事牵绊,迟迟不曾的动身。”
小沙弥大喜也大惊,他以灵山之礼致敬:“恭喜师父!”
想走随时能走,走去哪里,成佛去!但‘飞升’事还能拖延么?悟凡惊诧。
宏光大师给出解释,飞升了就的走,不是想拖延就能拖延的,不过灵山身负佛家传承,他们手上有几件古时佛陀传下的宝物,其中一件遮仙镯可封灵闭气,能让他在证得菩提后继续逗留人间十甲子。
悟凡慧心妙舌,眼神干净清澈:“师父啊,佛祖讲究四大皆空了无牵挂,你这成佛了还掂着自己那一大家子...这一来不应该;二来...心有牵挂你怎么成的佛?你身上的佛光别是假的吧?”
这灵山的大佛笑而摇头:“普度众生算不算得宏愿?若再无牵挂,何来愿望。天空地空佛亦空,但真正空空、再无一物了又何谈存在?若空寂了了,佛祖何在?”
“佛空但佛在,因‘空’后还有‘明’。‘明’即为见真我...天空地空佛不空,天静地静佛不静...因佛唯独真,是以无需静。不讲‘明’只说‘空’,非佛法本义。”
“凡人牵挂,油盐酱醋;佛也有牵挂,但佛的眼中收纳宇宙,他的牵挂更高远...佛劝人,不是劝人‘做人不如做佛’;佛度人,不是度人‘你们都来像我一样’,从始至终,佛只是再给人讲一个道理:空后有明,舍是为求,无需人人都去普度众生,只消人人都能度了自己,自然众生普度...明白了?佛是说:人人都能做自己的佛。”
“佛看宇宙星辰,人看柴米油盐,既得空明,我非宇宙佛,我做我的佛,星辰宇宙何异柴米油盐,我为真所以我牵挂,茶米油盐就是宇宙星辰,有何不可?”
已经领悟菩提滋味的和尚打起机锋来不是开玩笑的,两世为人的小沙弥被宏光大师说得双目发直,愣愣无语,到底他还是天资聪颖,片刻后试探道:“就是...你用看宇宙星辰的眼界去看柴米油盐...然后你就悟道了?”
“中!”宏光大师扬手去拍自己满是肉髻的头顶,啪啪响,喜不自胜。
因为还没‘走’,所以算不得真正佛,宏光大师动驾或大喜时仍是暴雨惊雷的动静,这场暴雨下在人间,可他短短几句说法,也如一场暴雨。
下一瞬,悟凡也悟了。
宏光大师悟菩提,却把自家茶米油盐当做星辰宇宙、做了自己的佛的佛。
这不是正是悟凡,这不正是万家生佛吗?
…………
姬铭回归中土了,却迷失在大草原。
他走的这些年,除了雨晴姑娘,就只有剑庐的弟子始终惦记。
要说他带走了几片云彩吧,确实是有的,他带走了一柱峰师弟师妹的眼中的几分颜色,但对中土可以说是影响甚微。
谁让他不曾名动天下!
幽冥里的生生世世常如此,都给梦千古安排好了,他破局他坚守他初心不变。而今他终于回来了,但这次他带来的动静似乎有些大,造化有那么一点钟神秀。
姬铭无奈的抬头看了看天,人说世间“三大慢”:等人、钓鱼、坐牛车。对于他来说,“坐牛车”可以替换为渡天劫。
这不,他走着走着,忽然就变天了。
天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云头在天上翻滚,堆着,挤着,绞着,拧着。
闪电熠熠,耀眼生辉,不时把云层照透。
雷声訇訇,接连不断,声音不大,不是霹雷,但是浑厚沉雄,威力无边。
姬铭仰天看看这凶恶奇怪的云头,觉得这老天爷难道发怒还得酝酿酝酿的啊。
他一个人站在广漠无垠的大草原上,觉得自己非常小,小得只有一点。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三元婴!
天上,天雷滚滚,蓄而不发。
地上,剑气如虹,肆无忌惮。
一声天雷贲烈;一声剑鸣冲霄。两种声音混合一处,烈戾与犀利并和,却化作无边凄厉,声自姬铭身内起,惊彻天地!
整整三十年,于幽冥轮回之中翻看斗术、剑法、别家修持法门,姬铭始终未做境界修行。
不是他不晓得时间紧迫,之前三十里遍看‘杂学’不修境界实为迫不得已:但无奈幽冥不带天地灵气,他只能与吴囿、清和两大剑灵做的塑灵脉修持,境界与修为却不得兼顾。
炼就灵脉,是造化之功,姬铭失去了时间却赢得了造化。
终于,就在今朝,剑劫成婴,灵脉纵横!
金发吴囿,自天顶起、经眉心、经膻中、经脐门、末于下腹丹田,灵脉纵成;
黑发清和,自左手中指指尖起,经左臂、经膻中、经左右两乳、经右臂、没于右手中指指尖,灵脉横生!
灵脉成时,两大剑灵齐声纵声吼喝,便如他们婴儿初生时,吴囿怒叱‘剑!’,随他吼喝,剑鸣冲霄响亮;清和娇声‘劫!’,喊声未落雷音轰动绽放。
剑婴结剑脉,为纵;劫婴生劫脉,为横。
纵横灵脉,剑劫灵脉!
吴囿、清和在做灵脉锻塑时并非‘各自为政’,他们是‘带上’了姬铭的本命元神一起,因三道元神各掌一重乾坤,三重乾坤气脉交换彼此循转,于剑、劫二气之下,再得姬铭真修风火双元之助,这才能事半功倍,于短短三十年内为自己炼就灵脉。
三重乾坤也好,三道元婴也罢,本就是一而三三而一的关系,永远牵扯不断,而三婴同修,吴囿清和铸就灵脉同时,也让姬铭的小元神大是茁壮。
吴囿、清和在做声吼喝时,小姬铭正咯咯大笑......小姬铭就是大姬铭,大姬铭在笑,小家伙自然一起跟着笑。
姬铭喜不自胜!
不是因为多人运动有多痛快,而是元婴与修家身体大统大合,元婴铸就灵脉就是姬铭铸就灵脉,莫看他没做什么,但是拜得两大剑灵所赐,此刻姬铭身内也多出一纵、一横两重灵脉。
胸口膻中大穴为心,贯穿于宝瓶三乾坤的剑、劫双脉。
在幽冥地府的这段光阴长河洗涤里,姬铭始终贯彻执着于现世报,天若不报我愿报,该死之人必做诛杀。如何报,劫为报,该死之人遭遇姬铭,正应得一句话:命中当有此劫;
天无道,并非真正不存天道,只是天道与人伦各不相干。在姬铭的领悟中,天不是天,你我才是天,你是你的天,我是我的天。
姬铭做人、姬铭修行,今日行走人世间将来遨游恒宇中,愿能我以我剑做我天。他的手中剑并非剑,而是他自己。修剑修剑,万法通天八方大道,为何汉家修士独爱长剑?因剑是象征,剑是图腾,三尺青锋纳含的意义委实深远。于姬铭,剑就是我。
纵剑横劫两条灵脉,正正对应了姬铭‘天无道、现世报’上下两重阴阳大道。
双婴铸灵脉,固然与元婴的来历有关,但同样和姬铭的修行密不可分。
是巧合、是机缘,是因果、是注定?都是。从他想要闭门修行开门做人那天起、从他以为事无对错但人分善恶时候开始,路就已经在他脚下了,他自己选的路,路上风景只于他有关。
“修家破金丹,立大道而正乾坤,算得是对前半程的归纳、彻悟,是后半程修行的总纲和指引,可从未听说过有谁在立大道之后,又把大道炼入元婴和体魄之内。”姬铭全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小人得志般笑吟吟:“今日能以灵脉载天道,将来岂不是要将天道化神通......”
忽的,姬铭福至心灵的抬起了头,倔强的天劫终于姗姗来迟的落下。
含怒酝酿良久,真正降临的时候却来得虎头蛇尾,力不从心。
姬铭闭眼瘫坐在地上,实在懒得反抗,只见低声嘀咕:“这跟天劫怎么就某些中年男人一样,前戏一个钟,干活几分钟。”
无他,姬铭成仙路断,老天爷也就懒得搭理他这种废人了。
…………
少顷,雨过天晴,这般颜色做将来,姬铭与吴囿清和二人皆迎来了新生。
没人知道这大草原之上,有剑修史无前例的成就三元婴,更没人知道有剑灵逆天改命的化成了有血有肉的“婴儿”。
这厢姬铭咬着草根,慵懒的躺着草地上。
那头吴囿一言不发的适应着自己新的身体,满心的欢喜让他星目带暖,宛如谪仙入红尘。
而清和也开始忙活了,翻挎囊,端盘子,一样接一样,炒黄菜、青红豆、烫白菜、黄瓜丝,当然也少不了一小碟剥得干干净净的蒜瓣和一壶老醋,最后重头戏来了,一大碗三鲜卤,一盆已经煮好、正拔在温水中的面条。
盛面、拌面,清和姑娘长长的头发垂下来,笑:“修行人不讲究吃喝,师门前辈飞仙去,化剑为犁上下一片欢喜,可也没人张咯着吃一顿庆祝下。从前的时候我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过瘾啊。
今天咱们得吃顿面条,为咱们三人的新生庆祝庆祝。”
清和素手调羹,谈笑间把一个“人”字咬得特别用力。
再世为人,谁能淡然处之。
姬铭接过面条,细细的品味着,面条能有什么故事,她煮的面条才有故事。
姬铭发呆了一会,这一碗满载人间烟火味的面条,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剑庐的师弟师妹。
不因浅浅怎样,也不因许草莽如何,只是忽然觉得......不可能所有人都能陪着自己一路走下去的,比如他的师父井空大师。
盼永生又伤离别,何尝不是修行滋味。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摒除杂念,挥手将两仙剑尽数收起,三十年淬炼,本命真剑的炼化已经到了火候,后面还是要它们自己去长了。
早已铭记在心的道理诀再做一遍默想,跟着凝神入定......修行总是要继续下去的,剑劫双婴铸成灵脉,姬铭也要开始分神期的修行。
姬铭端坐,三道元婴也同样端坐。
心咒转,元法动,姬铭再不稍动。
如此一坐,三年有余,忽然姬铭左手探出向前,轻轻一拈。
人在地面独坐,面前只有虚无空气,可是随姬铭轻拈,一枚似鳞片似羽毛被他拿在指尖。
不是剑羽,是真正的鳞片,轻灵、柔软、带了丝丝暖意的龙鳞。
大世界中,姬铭拿捏鳞片的一瞬,体内体外的三枚灵婴也同时伸手,自虚空中轻轻一拈。
吴囿与姬铭本尊一样,他拿得龙鳞在手;
小姬铭‘拿出来’的不是,而是一柄长剑;
清和‘到手’的东西就更古怪了,扭曲挣扎、亮晶晶明晃晃的一道雷,三寸雷霆。
…………
苍空山,一柱峰上。
法术光芒散去后,地面上多出一对婀娜身形,两个年轻女子。
右首女子着紫裙,五官精致容貌娇美,眼角眉梢里天生带了几分妩媚之气,多情之相,雨晴姑娘。
左首女子也是美丽的,青色剑袍贴身且挺括,眉目如画微笑舒雅,剑庐画绛悠。
两女子皆看着紧闭的草庐木门,异样的情绪,一样的期盼。
昨天做了个噩梦
我昨天做了个噩梦,
不知你们有没类似的。
(一)
他叫肥宅。
他梦到了自己回到了高考的考场。
老师提醒还有最后十分钟,
但面前的卷子,一片空白。
他慌了,一种失控的感觉把他捏得死死的。
他连笔都拿不动,他想哭喊着求助
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其实,今天是肥宅高考后的第三天了,他依然没有女装……
(二)
他叫长卿。
他梦见了高中表白被拒绝的那一晚。
鲜花,蜡烛,他谈着吉他,唱着为她写的歌……
他一遍遍的问为什么
女孩没有回答
只是用一种微妙而嫌弃的眼神看着他,一言不发。
多年以后,长卿再没见过那个女生
不过同样的眼神倒是经常在老板与客户眼里看到。
(三)
她是乖乖。
她梦到了张东升的笑脸,和有点秃的头顶。
乖乖哭了出来
旁边的俊雄被乖乖吵醒
他把乖乖拥入怀里
“亲爱的,以后别追悬疑剧了,咱们看恐怖片?”
(四)
这是桃花的梦。
一个陌生阿姨挽着爸爸走进家里
紧接着来争吵声,哭声和撞击声
一向优雅得体的妈妈,变得可怜又可怕。
桃花站在墙角
抱着自己的超人迪加
放声大哭
……
醒来后,
桃花发现那只是梦
自己也没有哭
这是他离婚后的25天。
(五)
他是天枢。
他梦到了自己的童年
妈妈在人潮涌动的学校门口
大声呵斥着自己
“考这点分你对得起谁”
“就你这样你还有脸玩?”
“你这是想要逼死我吗?”
梦里太阳很大
天枢已经记不清妈妈还说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的脸颊
被太阳晒得很疼很疼
……
天枢已经大二了,会利用假期送外卖帮轻家庭
他早就原谅了父母
只是
噩梦里的他还未学会原谅自己。
(六)
这是许草莽。
他梦到了自己
秃了
他对着镜子
不停摆弄着剩下的头发
试图遮住头顶裸露的皮肤
却发现
头发越来越少
空旷的头顶占地越来越清晰
他慌了
……
“还好只是梦!”
许草莽醒来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却发现
离那一天好像也不远了
(七)
这是吴囿。
他梦到了老家的亲戚们
七姑嫌他32岁了还只会唱歌,找不到女朋友。
八姨批评他在上海工作十年了还买不了房
爸妈在亲戚的七嘴八舌下抬不起了头
吴囿很平静
看着这些亲戚们
没有反驳一句话
……
吴囿醒了
打开手机买了三张机票
“爸爸妈妈,今年过年咱们去国外旅游吧,机票买好,退不了……”
(八)
这是小白。
他梦到了女朋友要跟自己分手
无论他怎么努力去挽留
女朋友却头也不回
小白哭了
……
带着泪水醒来
小白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突然意识到
自己并没有女朋友
然后
他哭得更大声了
…………
说来惭愧,我脱离学生身份已经很久了,作为一个职场社畜,高考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可我还是会经常梦到自己回去又复读了一年。
更可气的是,梦的内容还会根据时间不断变化:十月梦到质检,十一月梦到联考,来年三月梦到春考......甚至有时候梦境过于连续和真实,让我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我现在的生活才是一场梦,而梦里那个仍在准备高考的人是真正的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恐惧的东西,有的是童年阴影,有的是家庭创伤,而有的可能仅仅是某部剧、某部电影。这些恐惧在我们的梦里张牙舞爪,带我们一次次品尝绝望与无助。
还好,在每个噩梦惊醒过后,都是崭新一天,可以供我们去获取新的阳光、空气和爱。
再痛苦的噩梦,也总会有醒来的一刻,就像这篇文章再长,各位也已经看到了结尾,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最后,祝大家好梦,咱们有缘再见,这书就写到这里了,这不是梦。
第一章 重生
“颅内已止血,肋骨断裂两根正在接合,恐怕还是无力回天....”
“不行,再试试...”
在医院某间手术室传来护士急促声,躺在手术台上的年轻男子两眼瞳孔开始放大,身上贴满皮肤电感应接通着监护仪上响起警报音。
滴滴.....
“心脏快停止,脉搏不稳定,血压过低,呼吸衰弱,体温迅速下降...”
“医生,患者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
“块……用电击心脏复苏。”
在沙哑的声音下,手术室又开始忙碌起来。
.....
经过医护人员在十几个小时抢救下,那名叫莫问白的年轻男子脱离生命危险,他颅内出血,肋骨折断,肝出血,显然是从高处跌落受到撞击所致。
在手术室外一个女子满脸的焦虑,她的目光时不时看向手术室大门,当听到莫问白一出事就放下工作连忙赶到医院。
良久后,手术室的灯暗了,大门被推开,病床被推了出来,床上的男子头扎着绷带,胸前固定架,看上去像个木乃伊。
冷霜凝向前急促问道:“医生,我丈夫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尽力了,患者生命还算稳定需要留院观察,你是患者家属还是要有个心里准备...”
医生对冷霜凝简单的交代几句便离开,冷霜凝跟着医护人员来到重症室门外,她额蹙心痛地坐在门外椅子上,回忆医生刚刚的话后,就如晴天霹雳。
“霜凝,废物他是死是活!”
就在冷霜凝无精打采时,耳边响起清泠声,正是莫问白的丈母娘,蔡丽雯。
从对方的语气中,透着有种巴不得对方早点死掉。
“霜凝你脸色怎么回事!”蔡丽雯迈着步伐走来,她注意到女儿满脸愁容。
冷霜凝摇头道:“我没事,我们先去看看小白吧!”
等几名护士离开后,两人才来到病房门前,推门而入。
当蔡丽雯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问:“女儿,这废物是不是死了啊!”
冷霜凝没想到自家母亲净说难听话,心想到之前医生所说的可能瞒不住,于是乎将医生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什么……植物人!”蔡丽雯一听心中又惊又喜,却没忍住暴出口:“那这废物成植物人,还不如去死好了,我们也能拿到他的保险金。”
冷霜凝还是清楚听见,她一想当初丈夫莫问白只跟自己提起过,说是他有份巨额保险金,万一他有个意外.....
“妈,你刚说什么!保险金?”
可这时候蔡丽雯高兴没忍住,说出保险金事来,冷霜凝脸色瞬间苍白无力,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知道丈夫保险金
这事。
“没什么...”
蔡丽雯掩饰自己刚刚吃相,她心中盘算着什么,一直不承认莫问白这个废物女婿,当初以为他会有出息,结果还是个废物。
“女儿,要是这废物真死了,你这样也可以离婚,以你的条件在武市其他名流人士追你也要排长队。”
“我不会离婚。”冷霜凝很果断的回答。
蔡丽雯直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女儿,跟你爸一样没出息,现在的状况你很清楚,废物要成了植物人可不是一两天能担付的起,这可是巨额医疗费,别怪老妈狠心,这也是为了你好。”
冷霜凝一次次受到母亲的话语攻击,险些最后的防线被攻破。
蔡丽雯想到什么又开口:“我现在就去找医生,说说保险的事情。”
冷霜凝再次听到自己母亲是惦记着保险金的事,结婚这三年莫问白只跟自己提起过,自己妈妈怎么会知道?
冷霜凝疑惑着,不过她倒并没有嫌弃莫问白没钱,可自己的母亲不一样,她不仅势利眼,好面子,还贪财。
冷霜凝反应回来立马向前拉住对方:“妈,你不能这样,小白他不是每个月交付三千生活费吗?你不拿钱救他,还要惦记保险金,你太过分了。”
“啪...”
蔡丽雯豁然间皱眉瞪目,她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狠狠地朝自家女儿脸上甩去,后者一夜没合眼加上这一巴掌,她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闭嘴,我养你这么大,为了个废物还顶状老娘来,那废物每个月交付三千,那是他应该的,吃我们家,住我们家,三千够吗?”
蔡丽雯指着自家女儿嗤之以鼻赫然,说完便摔门而出。
她心里就是要谋划莫问白的保险金,当初偷听到莫问白有百万保险金,晚上睡觉都睡不着。
而捂冷霜凝无力反驳,对方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她被打的脸颊险些红肿,可她想到莫问白苏醒不过来成植物人,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莫问白出生在武市一流家族中,家族赫赫有名,经营珠宝生意,外界都忌惮莫家三分,七分情面,可惜这一切跟莫问白无关。
这三年来,莫问白作为上门女婿受尽丈母娘冷嘲热讽,冷眼相待,不过这些和被赶出莫家这件事情相比,他更希望能与妻子过上简单的生活。
两人在病房内交谈的声音,也让躺在病床上的莫问白意识渐渐苏醒过来。
殊不知,身体内的灵魂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他躺在病床上就像做了一场梦,听到有人喊他莫问白。
时间一点点过去,冷霜凝在病床旁不断哽咽着,她看着头扎着绷带的丈夫,潸然泪下。
“小白,你醒醒好不好。”
“我叫莫问白!小白又他是谁啊?叫我吗?可我叫龙陌白啊!”
躺在病床上的莫问白听到奇怪的声音,脑海中多出了一些陌生的记忆,让他更加匪夷所思。
记得生前与人赛车,最后是车祸画面,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撞的血肉模糊,当场就失去意识了。
“我现在是死是活!这女人是谁?”
龙陌白满脑子疑惑,可他身旁的坐着冷霜凝,她不知道躺在病床上的丈夫已经不在了。
蔡丽雯推门而入走了进来,她满脸春风得意,谋划女婿的保险金,然后逼着自家女儿离婚,一来先把保险金弄到手,二来又能攀上高枝,一箭双雕。
“女儿,别浪费眼泪在废物身上,跟着废物离婚,就王家的王也枫就很不错,他不是一直对你很好吗?改天老妈帮你约他,你们见个面。”
“妈...我不能那么做!”
冷霜凝可想不到蔡丽雯的如意算盘。
蔡丽雯一听叉腰指数落:“你还指望废物成植物人醒过来!他头颅被开洞,肋骨折断,肝出血,要是活过来他也是个残废,浪费金钱,浪费粮食,倒不如一死百了。”
冷霜凝咬着牙关:“妈,我可以照顾他。”
“你照顾屁,你不用上班吗?这废物现在倒好成了植物人家里的家务事谁干!”
蔡丽雯一想到这些又狠狠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把废物转入植物人康复中心,保险金立即生效,那可是20w保险金,我们一两年可以不用愁。”
蔡丽雯满脸的贪婪之色,她了解到这废物女婿要是死了,就能领到一百万保险金。
冷霜凝泪眼婆娑的哭喊着:“妈,小白他是你的女婿啊!你怎么老想着保险金,他也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蔡丽雯瞬然脸色剧变,疾言遽色道:“你个不争气的,还怀了废物的种!我们可没钱养废物的孩子,正好我们在医院……你给我打掉,现在就去.....”
半昏迷状态的龙陌白听到恶妇吵吵嚷嚷的声音,他听出了大概,都很想起来扑上去揍对方。
不掏医疗费,还坑保险金,又要逼女儿离婚,还要硬逼拿掉孩子,这还人干的事吗?
“妈,我不会听你的。”冷霜凝与蔡丽雯拉扯了起来。
“我是你妈,你居然不听老娘的,你是要反了天。”
“泼妇,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就在蔡丽雯脸色戾气抬手朝着冷霜凝脸颊甩去时,一道怒喝声响起。
也伴随着躺在病床上的莫问白骤然睁开双眼,抬起头怒瞪着恶妇。
显然蔡丽雯被吓的脸色发白,连忙松开了手,她身体失重跄踉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显得很狼狈。
第二章 万恶的丈母娘
冷霜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看向熟悉的面容,可对方脸色苍白,不过那双忧郁深邃的眼神格外吓人。
“小...小白,你终于醒了。”
龙陌白没有回应,他刚刚用光所有力气,暴怒那一句,现在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他打眉丧眼的看着眼前即陌生又熟悉的女子。
脑海中浮现对她的记忆:冷霜凝,二十四岁,由于父亲在家族的上市公司当任副总,可在一次并购生意上亏损巨额被家族革职便逐出冷家。
不过,众人不知其中的原因与蔡丽雯脱不了干系,也是她一手促成的,谁让她嗜钱如命。
而瘫坐在地上的蔡丽雯一想到刚刚那怒喊声,让她胆颤心惊的下。
蔡丽雯咆哮道:“好你个废物,敢凶我!还骂我泼妇!我是你丈母娘啊。”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废物女婿贸然醒来,还吓唬自己, 还狼狈的栽倒在地,身上这套名牌衣服,就这样脏了,心中无名之火无处可发。
龙陌白实在是没有力气在怼,依旧瞪大双眼直视蔡丽雯,可后者心中决定找机会要狠狠报复这该死的女婿。
龙陌白欲想要开口却被冷霜凝紧紧拥住,他心里有一丝无奈。
殊不知,冷霜凝用这种方式化解两人的闹僵的局面,三年来冷霜凝一直以为莫问白偷偷掩护。
“老娘摔倒,霜凝你也不过来扶我一把,还抱着废物,有没有当我是你妈!”蔡丽雯见两人挨着,她气急败坏的喊叫着。
冷霜凝装作激动的样子:“妈,抱歉,我是太激动了。”
冷霜凝是一个温婉的孝女,外冷内热,面对蔡丽雯她始终是无奈,无论再尖酸刻薄,她依旧没放在心上。
蔡丽雯的眼睛闪躲不敢与病床上女婿对视,她缓缓起身碎嘴:“我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冷霜凝没有在意,带着歉意赶忙走到蔡丽雯身变扶了她起来,伸手要拍了拍对方衣服身上的土灰。
却被蔡丽雯一手拍开怒喝:“别碰我的衣服,这可是好几千块的摩登女郎。”
冷霜凝也被她母亲的举动给吓到了,甚至听到奢侈品牌的名字,她不由想到自己平日省吃俭用,工资卡还交在对方手里,自己全身上下不超过五百块,可自家老妈居然花钱买奢侈品牌的衣服,在想到没钱给小白支付医疗费,她有些不淡定了。
“妈,你哪来的钱买昂贵的衣服,有这钱为什么不给小白付医疗费!”
冷霜凝语气带着几分激动,她虽没穿过奢侈品牌,但是她是服装设计师,空余的时间还是会翻翻杂质什么的
蔡丽雯这身摩登女郎秋季装,就连冷霜凝都没见过。
蔡丽雯柳眉剔竖发声:“你是我妈,还是我是你吗?我穿什么,你也要管吗?”
龙陌白此刻眉头紧锁躺在病床上,他歪着头目光扫视了下对方的衣服,的确是著名的国际品牌摩登女郎的秋季服装,以他生前的身份,以及毒辣的眼光不难看出对方身上一套价值不止三千多块钱。
他却没想到的是,这恶妇是莫问白的丈母娘,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会下血本买这样的昂贵的品牌衣服!却不给女婿支付医疗费!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起来。
冷霜凝没有反驳,而是站在她身前,眼眶通红的望着她,是有些失望。
蔡丽雯一下像萝卜腌菜,语气弱了几分说道:“不是我花钱买的,是一个朋友送我的。”
显然蔡丽雯这样说辞是生怕被看出什么,想办法推辞,没有先前那么强势。
可在龙陌白眼里,这套摩登女郎可不便宜,从蔡丽雯外表来看有四十岁左右的样貌,她一点都不显老,像个三十几岁少妇,一看平日里没少保养。
俗话说君子与肌肉难养也,女人与容貌同样难养,都是要大把氪金。
冷霜凝没多问,心里十分清楚,于是说道:“现在小白他醒了,我要去找医生来看看。”
蔡丽雯见自家女儿不在这话题上纠缠,暗松一口气。
不过她一听冷霜凝找医生,她有些心慌,有种做贼心虚的样子。
蔡丽雯见对方已经朝着门口走去,立马开口道:“女儿,我陪你一块去。”
蔡丽雯匆匆跟了上去,她有些察觉废物女婿,苏醒后像变个人一样,带着疑惑的心情走出房门。
不过在她目前种种的表现,让龙陌白有些惊讶,在记忆中眼前这个恶妇强势的很,没少刁难莫问白,可刚刚那眼神怎么这一下转性害怕自己,他也是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两人离开病房,可龙陌白依旧无法平静,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自己死了能在别人的身体重生。
一下回忆了生前的一切,虽然记忆有些模糊,当他还是记得自己身份,首都龙家少爷,今年二十五岁。
不过跟莫问白身世很像,也是被逐出家族,不过他单凭自己的能力创办了格尔顿商业帝国,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商业鬼才,能文善武,还有精通药理医学。
“那场车祸让我死的不明不白,最关键又是什么原因死后,会重生在别人身体内,可这说出去谁信!”
龙陌白想
到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显得有些抓狂,可他深度一想,脑袋隐隐作痛。
龙陌白心中决定即使无法做回龙陌白,就适应这个角色,或许找个机会联系下自己的秘书,自己死后的消息格尔顿一定一团糟,龙家一定也会安坐不住。
“莫问白没钱,可我龙陌白有钱啊!”
在龙陌白心中自言自语时,病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青年男子,面容看上去很和善,也是先生急力抢救的医生。
冷霜凝和蔡丽雯一前一后一同走了进来,医生先是查看龙陌白的情况,他确认后,有苏醒的迹象。
“患者已经苏醒过,在医院修养一段时间就能出院,尽量多跟他交谈。”
“谢谢你,医生。”
“不客气,平日饮食多注意,禁忌的食物要忌口。人体还很虚弱尽量让他摄取有营养的食物...”
这位医生吩咐几句,就离开....
医生离开前还提醒去冷霜凝交付医疗费,有医保还能报销百分只之三十。
可对方刚前脚离开,病房内的气氛变得不对劲起来,蔡丽雯就看了眼自家女儿,缩了缩脖子。
“女儿啊!妈突然想起还有事就先离开...”
蔡丽雯是不可能替废物交付医疗费,她向医生咨询过莫问白的手术费用,住院费一共是十五万块,她说完头也不回就夺门而出。
冷霜凝还不知道医疗费的昂贵,可是指望不上她妈妈交付,她与现在龙陌白的每个月工资卡都在对方手里,这三年下来起码也有三四十万左右,可对方嗜钱如命肯定吐不出来。
她现在手里没什么钱,脸上写满惆怅两字,不过一想到丈夫苏醒过来,她便放下心来一直坐在病床旁,双手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心中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找王也枫帮助!生怕莫问白不高兴。
龙陌白见这恶妇离开,他觉得清静不少,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
离开的蔡丽雯气的直跺脚,她一想到眼看就能得到二十万保险金,可现在养肥的鸽子飞了。
她气的牙痒痒,心想要重新想出个法子,来对付女婿。
蔡丽雯走到廊道上,突然想到什么心底打了坏主意:“先让女儿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拿掉。”
要是龙陌白知道这恶妇开始打上起冷霜凝肚子里的孩子的主意,就算是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人。
第三章 交易
蔡丽雯从重症病房出来并未离开,而是拿出手机。
“喂...也枫那,现在忙吗?”
“阿姨,我不忙,今天你有事吗?”
蔡丽雯打电话给一个叫王也枫的年轻男子,他一直对冷霜凝有想法,可一想到身为人妻的冷霜凝,他渐渐打消了念头,可现在蔡丽雯频繁的打电话给他,让他燃起对冷霜凝那份追求。
“阿姨家那个废物住院了,霜凝又不听我的劝说...明天你来医院帮我劝劝她吧!”
蔡丽雯添油加醋说了一大堆,说的王也枫差点冲进医院了,他很清楚蔡丽雯口中的废物是谁。
王也枫索性很干脆:“好的阿姨..明天正好有空,我会去帮你劝劝她。”
王也枫挂断电话前又告诉了蔡丽雯,自己表哥在世仁医院当医师主任,蔡丽雯一听心中开始谋划她的计划。
蔡丽雯她一直想撮合王也枫,这个电话让她看到煮熟的鸽子。
再咨询护士的情况下,蔡丽雯找到了主任办公室,她从王也枫口中知到,医师主任是姓王,全名叫王权德。
蔡丽雯来到主任办公室门口,她整理了衣着,敲了敲门。
“门没关...”
随后传出懒散的声音,蔡丽雯推门进去,王权德今年也有三十七八岁左右。
“王主任,你好...”
蔡丽雯刚自我介绍话说一半时,王权德眉头紧锁,一听还是外人进他办公室。
不等介绍完他起身抬头一看,蔡丽雯的容貌让他眼前一亮,立马打断对方。
“你是谁!找我有事!”
在蔡丽雯面前是一个身材横向发展的胖子,身穿着白大褂,顶着一个**的肚子,他带着一副眼镜,依旧看不清他的眼珠子。
蔡丽雯嗲声嗲气的说:“王主任,我叫蔡丽雯,我认识你的表弟王也枫,今天呢,不请自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王权德一听大致上明白了什么问:“那你来医院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刚开始一听,提起自己表弟,认为你对方是攀关系来了。
“是这样的.....”
蔡丽雯将要说的事情跟王权德说了一遍,同时蔡丽雯注意对方的表情。
王权德身为世仁医院主任,不仅依仗家族做后盾,年纪轻轻就坐上这把交椅,他可是下一届的院长候选人。
不过王权德为人,贪财,好色。
听完蔡丽雯的话后,王权德显然兴趣颇高,突然觉得眼前这大姐,心底有些狠,还跟表弟王也枫认识,他心中的小九九开始琢磨了起来。
蔡丽雯笑了笑:“王主任,如果可以,事成之后分你三成,如何!”
王权德的小眼睛在眼镜下微微闪动道:“我要四成。”
“好...四成就四成。”
蔡丽雯爽快答应,她又没告诉对方具体的保险金有多少,只是说个小数目。
“不过....”王权德突然脸上狡黠的笑容,停顿了下说:“我有个要求。”
“要求?”蔡丽雯眸子闪动下。
“对..”王权德点点头说道:“毕竟这是有风险,我要你事成后......如果答应,我才选择帮助你,否则的话我表弟来,我也不会帮你。”
两人可是气味相投,不过王权德下一句话,让蔡丽雯脸色一变,气的胸脯几两肉在颤抖,万万没想到对方打起自己的主意来。
蔡丽雯自认是有几分姿色,每年花费大把金钱可不是白白保养的,想到女儿与废物离婚,撮合王也枫,自己能攀上王家高枝再来收拾这死胖子,有什么不可。
到那时,她再来弄死这个王权德,这样的肮脏交易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自家女儿。
“好,同意。”蔡丽雯咬了下牙关,硬着头皮先是答应下来。
王权德高兴的搓搓手说:“那就我们定个协议吧!光口头协议不算,这可是犯法的事。”
王德权,他仗着自己是王家人,暗地里也没少做些,见不人的勾当。
蔡丽雯点头答应,她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手段狠辣,年轻的时依靠着自己本事,想尽办法接近冷家冷天威,攀上冷家这艘大船。
可惜她在冷家没少做作,让家族的亲戚嗤之以鼻,还用冷天威的名誉擅自挪动公司公款,结果冷天威背锅被逐出家族。
就这样蔡丽雯与王权德定下协议书,她便离开主任办公室,王权德坐在办公室看着蔡丽雯扭着腰肢离开,一脸贱笑着。
蔡丽雯告别对方,在王权德的介绍下,来到一名医生那,开了张药方。
她又到医院药房抓了一贴药,高兴的开着她的爱车回家。
自从丈夫被冷家逐出家族,经济收入一落千丈,主意打到女婿和女儿身上,他们在她眼里都是赚钱工具,在蔡丽雯的字典里亲情都是狗屁,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
说起蔡丽雯,能赚取更大的利益,还是所属自家女儿了。
就在王也枫挂断电话后,坐在王氏集团办公室座位上,他沉思了许久才拿起电话,拨了出去然后就挂断。
世仁医院莫问白和冷霜凝在重症室内休息,这时病房的房门被推开。
“莫问白家属,请及时缴付手术费用,住院费用。”
清泠的声音响起,冷霜凝显然听到是一名女护士,她睁开双眼看向护士,起身来到她身旁。
“护士小姐,请问这些费用是多少。”
护士走了进来递给冷霜凝说道:“这是你们所有的收费清单,还有提醒你下,医保卡的余额不足,如果明天12点不缴纳,你们将会受到医院的起诉。”
“十五万...”冷霜凝看了清单之后没差点晕过去。
护士看了眼对方,还是离开病房,她只是负责来转告。
冷霜凝见护士离开,觉得整个天要塌下来,她上哪去筹十五万块,身上就剩下一千块,起初听到自家老公住院,医保卡里也只有二万多,可现在还要支付十五万。
“真的要去找王也枫吗?”
她偷偷看了眼龙陌白,满脸惆怅,来到病床边上椅子坐下。
冷霜凝实在是太累了,没多久昏昏欲睡,她一定想不到是王也枫特意让人这么做,就是逼着让冷霜凝去找她借钱。
“过了明天,你会主动喊我帮你。”王也枫心情大好坐在办公室内翘着二郎腿,看着窗外的景色自言自语道:“那废物根本没钱缴纳巨额医疗费,冷霜凝看到清单一定忙的焦头烂额。”
第四章 医疗费问题
傍晚,窗外还下着绵绵细雨....
在世仁医院病床上的龙陌白,还不知道万恶的丈母娘找他麻烦,还联合医院的主任来害自己。
龙陌白再次睁开双眼,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着,才知道对方没离开趴在边上睡着了。
“哎..”龙陌白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不由想到自己的贴身秘书了。
原本他下个月与她求婚,可自己死了,还重生在一个有夫之妇的男子身上。
“堂堂的龙家弃少,要忍气吞声的活着吗?”
龙陌白心中嚎叫着,突然脑海中浮现出求生**。
在龙陌白重生以后身体就发生奇怪的变化,开洞的脑壳,断裂的肋骨,受伤的内脏以很缓慢的速度愈合。
龙陌白不知道他生前后背那条龙鬼刺青出现在身体上。
“手机!”
龙陌白吃力的伸出右手去拿对方手机,当拿到手机他犹豫了,该不该给艾倪发送消息。
“万一对方不回怎么办!自己的死太过蹊跷了,尽管没死也想知道那场比赛是意外!”
龙陌白身为格尔顿商业帝国总裁的自己,坐在那个帝王宝座上就有很多人窥视,就连本家也是虎视眈眈的盯上这块肥肉。
龙陌白想了想还是打开手机,刚开机就发现没上密码锁,他看了眼熟睡的冷霜凝。
来电提醒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一个叫思礼服装总监的来电,龙陌白心中有些感触,他觉得对方因为丈夫出了这么大的事,就一直陪伴,这点难得可贵。
龙陌白压下心中思绪输入手机话号码,不打算告诉实情,就算说了也不会信。
远在首都某灵堂内,身穿黑色女款职业装的女子,她低垂的头,眼眶红肿,眉头紧锁,轻咬着下唇,一人跪坐在灵堂前为龙陌白烧着纸钱,她正是龙陌白的贴身女秘书,艾倪。
按照传统习俗,她在为龙陌白守七,在龙陌白出事那天,她晕倒过两次。
这时候手机响起短信语音提醒,她放下手中纸钱,拿出手机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时,清澈冷艳的眸子透着寒冷。
“你是谁。”
艾倪回复了三个字,通常她是不会搭理陌生号码,甚至连回都不会回消息。
“你的英俊潇洒的总裁遗体火化了没。”
龙陌白是发了这条短信,带着几分对自己的调侃,不过接下来对方回复的这条消息让他惊讶。
“你到底是谁,故意用这些话来激我,你要是凶手,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会以各种手段嫩死你,把你的头给拧下来....你给我等着。”
在龙陌白听到对方火炮连珠的文字,他心中那位冷静,聪明又能干的秘书,变成一只冲动的小暴龙,还把对方当做凶手。
不过,龙陌白他仔细一想,站在对方的角度,自己死了,她是最难过的一个,情绪低落失控在所难免。
“我不是凶手..你要相信我。”
龙陌白想了想这样没有说服力,他又重新输入了一大堆字眼:小名叫小艾,全名艾倪,三年作为龙陌白贴身秘书,三围.....内衣款式最喜欢雅丽姿秀色,香水进口希思黎,伊莎香水兰花香.....
随着一连串的字,对方的个人爱好,性格,食物,三围,就连晚上有果睡的习惯。
龙陌白发送了出去,觉得是不是有些无耻了,想到让对方相信自己是这世界上唯一对她了解的人,也就罢了。
另一头,艾倪不耐烦的看了眼短信,这次让她瞪大眼睛,原本她想咒骂对方无耻。
结果让她脸色苍白,不敢相信这世界上除了龙陌白,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更了解她的**。
她原本低垂的眼眸,微微抬起望了眼灵堂中央的照片,那张英俊潇洒的五官,让人觉得有一丝桀骜不驯的张狂。
她压下心中的思绪立马匆忙进了女生厕所,她胸口起伏,泪水再眼眶中打转,再次确认屏幕上的消息,她娇躯颤抖着,险些没站稳。
艾倪看着手机屏幕发呆了许久...
她的下唇被咬着发白,手机输入几个字,正是问对方自己生日,正是因为短信中所有都提到,只有这条没有。
龙陌白一看短信,咧嘴一笑,是自信的笑容。
“你的生日是七夕情人节的同一天...”
艾倪看到对方的回复后,她真的认为龙陌白没死...这么**对方都知道,关键是没到生日都会在莫格斯法式餐厅庆祝,龙陌白会为她订好位置,这些对方都提到了。
可她现在有些恍惚,对方回答全对,可是龙陌白出事那天她是亲眼看到,场面非常惨烈。
而此刻,艾倪内心无法平静,让她几乎出现种幻觉,确信龙陌白没死,对方真的很像龙陌白的命令,这事要是传出去,也没人会相信,可她又不敢确定,内心就像天使与恶魔来回拉扯。
做完这些龙陌白叹了口气,删除记录,将手机放回原位,不料身边的冷霜凝已经醒了。
“小白,你拿我手机做什么!”
龙陌白急中生智:“噢,见你睡的香,我肚子饿想点个外卖。”
“点外卖!”冷霜凝想了想医生的叮嘱说道:“医生说,让你吃些有营养...”
“咕噜...”
冷霜凝还没说完,她的肚子也饿了打鼓,不由害羞的低着头,她赶到医院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
龙陌白平静的说:“都饿了,你点份外卖一起吃吧!”
“好...”
龙陌白突然想起什么告诉对方:“霜凝,刚拿你手机的时候,有十个未接来电都是叫思礼服装总监。”
“啊...”冷霜凝脸色难堪了起来对龙陌白说:“我先回个电话。”
随后冷霜凝回给对方,不料对方传来女子的疾言厉色声,对着冷霜凝一顿数落。
“霜凝,你给我关机!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冷霜凝低垂的眼睛回答道:“不是,总监我老公刚做完手术,需要人照顾。”
“我不管,现在璀璨那边的总经理名要约你吃饭,你都不愿意赏脸,要是与他们合作,我们思礼服装公司在武市也有强大的赞助商。”
璀璨!
龙陌白清楚听见,脑海里记忆画面浮现而出,璀璨不是莫家的珠宝公司吗?
他脸色一冷,想到这样服装公司高层为了公司利益牺牲员工。
二十分钟的数落,冷霜凝还倔的不行,依旧没答应,气的那服装总监要把冷霜凝炒鱿鱼。
双重压力让冷霜凝透不过气,她挂掉电话抱着龙陌白痛哭。
龙陌白原本悬浮在空中的手,最终放到她后背轻轻拍了拍安慰道。
“霜凝,以后我会养你。”
“说什么大话,现在医疗费都解决不了,就算你有钱也不能让我妈知道。”
龙陌白嘴角抽了抽一下尴尬了,自己好歹堂堂格尔顿帝国总裁,身价近千亿,居然被人质疑吹牛。
冷霜凝满脸惆怅道:“现在医疗费都付不起,你说怎么办!”
“凉拌...”
“认真点。”
龙陌白嬉皮笑脸的回答两个字,却换来对方一个拳头,这么轻轻一锤,让龙陌白咳嗽了起来。
“咳咳....你要谋杀啊!”
“我不是故意的...”
此刻的冷霜凝就像是犯错的孩子,带着哭腔柔声细语的说。
“小白,我去求莫家吧!”
龙陌白好奇的问:“莫家!求他们做什么。”
“当然让你爸帮你交医疗费呀!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龙陌白差点被逗乐,他几乎发现怀里冷若冰霜的女子有些可爱。
不由的说:“我不会求莫家的,既然我被逐出莫家,没打算与他们重归于好,你忘记了我妈怎么死的吗?”
龙陌白只是按照记忆中的过去说出这番话,可冷霜凝想到莫问白的妈妈去世,她心里也不好受。
龙陌白也想到了对方十四岁的那年的记忆,李美琴病倒进了医院,查出早期肝硬化。
去求莫家,他在莫家大门前下跪,是想求莫家他们能救救自己的妈妈,可这一跪,就是一天一夜,莫家人不但没出手帮忙,更是冷眼相待。
不久后,莫问白用换血的钱,来支付付医疗费,冷霜凝也偷偷把自己的零花钱给了他,那时候医疗设备差,条件限制了所有,买不起特效药,最后几个月莫问白的妈妈没有及时治疗,病情恶化严重,最终去世了。
直到前不久在一次工伤后,知道自己有份高额保险,也因此难过很久,他认为当初有这些钱就能救自己的妈妈,可莫问白妈妈她不是这样想,她是把所有的寄托全在自己儿子身上,希望他能平安。
龙陌白从对方记忆,不由想到自己从小父母双亡,共同点就是都是因为家族纠纷被逐出家族,命运却不同。
冷霜凝柔声的说:“那我也卖血换钱,给你交医疗费好吗?”
龙陌白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但是听出了真心话。
“霜凝,别担心,自然有办法的,我们先填饱肚子吧!”
龙陌白拍拍后背,从莫问白的记忆中看到那个时候的她只是一个上初中的小女生偷偷把零花钱给了自己。
几乎母亲那两个月的医疗费是冷霜凝的零花钱支撑下来。
龙陌白心中叹了口气,总算明白宁愿被逐出家族,也不后悔,宁可跟冷霜凝过着平凡的生活,也不想陷入家族的产业纠纷。
第五章 喝打胎药
第二天。
龙陌白被争吵声吵醒,他睁开双眼就看到昨天的恶妇,除了她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西装革履的打扮,看上去一表人才。
“王也枫,我不会听你的,你给我走,别打扰我老公休息。”
蔡丽雯一听女儿发怒起来连忙劝止:“霜凝,怎么跟也枫这样说话的,他今天专程来看你。”
冷霜凝对蔡丽雯补充一句:“妈,如果他是来看我老公的,我很感谢。”
叫王也枫男子仿佛没听到一样,面带微笑的对蔡丽雯说:“阿姨,没关系,你不要怪霜凝。”
龙陌白听到王也枫的名字有印象,随后他记得对方是以前武大篮球校队的队长,冷霜凝又是学校得校花。
王也枫一直追求冷霜凝,可多次拒绝,原本王也枫跟莫问白关系还不错,自从冷霜凝嫁给莫问白之后,他几乎见莫问白视如仇人。
冷霜凝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她心里有些憋屈和委屈,摆明是自己妈妈叫这王也枫来的。
蔡丽雯对冷霜凝吼了一嗓子:“霜凝,你给我去上班,这废物不用你照顾。”
冷霜凝气的要吐血:“妈,你怎么能这样!”
“霜凝,你去上班吧!我不需要你照顾。”
这时龙陌白的声音传入在场的三人耳中,冷霜凝听见更是那种奶凶的表情瞪了他一眼。
蔡丽雯露出奸计得逞的样子说:“霜凝,你看废物都开口了,你乖乖把汤喝了,去上班。”
“霜凝,听阿姨的话。”王也枫附和说着,他心里实在不爽,自己家大业大,冷霜凝偏偏嫁给莫问白这穷逼。
显然蔡丽雯和王也枫都不知道莫问白以前是莫家人,他们知道莫问白姓莫与莫家没半毛钱关系。
冷霜凝见蔡丽雯从一个袋子拿出一个保温壶,她有些不解,自己要喝什么汤,该喝汤的不是自己老公吗?
“妈,这汤不是给小白喝的?”
“这汤,对你身体有好处的,这几天你也辛苦,趁热喝掉它。”
蔡丽雯对冷霜凝说的很隐晦,生怕当着王也枫的面说出女儿腹中的孩子。
冷霜凝一想到自家老公刚做完手术,自己妈妈不给女婿熬汤,却给自己。
想到蔡丽雯说是给自己熬的,分一点自家老公喝点也没什么关系。
“谢谢妈,你们可以回去了。”
蔡丽雯面带微笑:“不急,看你喝完,妈将保温壶带回去。”
龙陌白见今天丈母娘很客气,懂的给女儿熬汤,昨天还气势汹汹逼着她去打胎,难道转性了!
冷霜凝提着汤来到龙陌白身边坐下,打开保温壶倒在杯盖里,一股药香飘散而出,
冷霜凝先是递给龙陌白:“小白,你喝点。”
蔡丽雯一听紧张的喊道:“女儿啊!这是给你喝的,不是给废物喝的。”
冷霜凝撇嘴答道:“这么多,我一个人喝不完,小白喝一点又有
什么关系!”
蔡丽雯只要女儿有喝下着打胎药,她不便说什么,一旁王也枫看着冷霜凝跟对方细心照顾着,他一面气愤填膺。
龙陌白哭笑不得,当递到他嘴边时候,他闻到当归的药香后脸色凝固了下,闻着香味是有点像补汤,可又不像。
他喝了一口,以身试药接着一口喷出。
冷霜凝关切的问:“小白怎么了!”
蔡丽雯疾言倨色道:“有汤给你喝,你还给我喷洒了,你是故意的吧! 你知不知这补汤多贵!”
“咳咳...汤太烫嘴了。”龙陌白额头青筋暴凸咳嗽起来。
从小龙陌白就跟中药打交道,食物都能辨别味道,中药自然也能。
龙陌白很快从汤里辨别出三七苦甘味,有它独特的香气, 接下来是香附,没药,红花,当归。
达到打胎效果,当归是整条,不去头和尾,与其他药混合后破血作用加大,孕妇喝了绝对流产。
每个医生开中药打胎药,药方各不相同,可这汤里最关键还下了马钱子,龙陌白心中愤愤不平。
只有冷霜凝注意到他的脸色,边拿起纸巾帮对方擦了擦嘴,她原本想提龙陌白吹一吹,误以为对方是想尝一口,被龙陌白一手抢过,大口灌入口中。
冷霜凝见到龙陌白突然的举动,不顾手上的输液针管,抢她手里的汤,自己喝掉,她再傻也能看出什么。
觉得眼前跟龙陌白性格有些不同,觉得变个人似的。
龙陌白牵强的说:“霜凝,好喝,那些都让我喝吧!”
冷霜凝不解,还是递过剩下半壶的补药。
喝了一杯盖带有马钱子的打胎药,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更别说一壶了。
马钱子,性味苦,温,毒性强,归经,肝和脾。
单独的马子能治疗手脚麻木,兴奋作用,但是它的毒性大,对龙陌白刚缝合的肝脏都有些出血。
虽然计量小对正常人没什么作用,对龙陌白的就是致命,他肝脏破裂导致少许出血,肝功能失常。
蔡丽雯听到对方声音,她勃然大怒:“那时我给霜凝的汤,你个废物喝什么喝。”
王也枫见莫问白被训斥,他心情大好:“阿姨你消消气,改天我送些上等百年的野山参。”
蔡丽雯立刻变脸比翻书还快,客气的道:“也枫还是你有心,废物你听到没,学学人家。”
龙陌白喝完一壶打胎药强忍着道:“不用你费心,以后霜凝我会照顾她。”
蔡丽雯调侃:“照顾!废物,你有钱吗?”
王也枫附和道:“听阿姨说,你每天送快递赚那么点小钱,霜凝要跟你过苦日子。”
龙陌白平静的说:“这不用你王少爷操心。”
王也枫不甘示弱继续说:“你不说我真觉得你配不上冷霜凝。”
龙陌白贱兮兮的看着对方问:“那你配吗?”
王也枫
紧皱眉头道:“你要钱没钱,穷的每天送快递,当初,霜凝她为什么会选择你?”
“呵呵,你先告诉我你配不配。”龙陌白蔑视冷笑:“不过从你的意思,我能理解成霜凝当初她嫁给我,不选择你,是说她眼瞎吗?”
蔡丽雯一边看戏,她就是眼看这废物女婿作死,跟王也枫斗,活腻了。
随着龙陌白的话,王也枫咬牙切齿感道:“别扭曲我的意思。”
龙陌白平静的说:“何来扭曲你的意思!现在霜凝她也在,你不要告诉我,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冷霜凝脸色冰冷:“够了,王也枫,你给我走,这里不欢迎你。”
“霜凝...我!”王也枫气结的欲言又止。
冷霜凝胸口起伏着大声怒喝:“我什么我,你是想说我眼瞎吗?你给我离开病房,我不想看到你。”
王也枫看到对方恼火,他最后还是憋出一句:“冷霜凝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冷霜凝愤怒的像只老虎:“后不后悔也跟你无关,最后说一次不想看见你。”
王也枫皱眉瞪目的气冲冲的夺门而出,将手中的花篮直接丢在地上。
“女儿,你疯了!”蔡丽雯此刻着急的发生嚷嚷起来:“也枫他也是为了你好啊!”
冷霜凝气焰未消发火的说:“妈,我需要冷静,小白需要安静,你一直看好王也枫,有意想撮合我们,我可以告诉你……不可能,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蔡丽雯没想到被看穿了,第一次见自家女儿冲着自己发火,气的她直跺脚转身离开。
蔡丽雯是怕王也枫今后不跟冷霜凝来往,她得攀富美梦就胎死腹中。
龙陌白见两人离开,他脸色苍白的可怕,脸上热汗频繁冒出,冷霜凝发现不对劲,立马着急起来,他顾不上心中疑惑和生气。
“小白,你怎么了!”冷霜凝紧张得问道。
龙陌白没回应全身颤抖着,吓坏了冷霜凝。
“汤!是汤有问题!”冷霜凝见刚刚还好的,想来想去罪魁祸首,还是想在汤身上。
“我去给你喊医生。”
龙陌白抓住冷霜凝虚弱的说:“扶我去厕所,快。”
“好.....”
接着龙陌白在厕所开始呕吐...看的冷霜凝脸色苍白起来,要是刚刚自己喝了那汤会怎么样!
主要是龙陌白身体太虚,一下破血的中药,让他一下全身难受。
冷霜凝轻咬可下唇问:“小白,你告诉我刚刚那补药!”
“没事,是我身体虚不受补。”龙陌白心中叹口气,这副身体太弱了,找机会一定回趟武当山找华玄爷爷才行。
冷霜凝见对方是这么说,可心中还是疑惑,与王也枫唇枪舌剑,前前后后的举动,以前自己老公可不是这样的,让她觉得眼前的人,变个人似的。
可想不到的是龙陌白为了保护她腹中孩子才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