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捏个天上洞
“老周老吴，能行吗？”一个脸上长着金钱斑的老头正踩在云上，问着另一处云中正在忙上忙下的两个老头。
“你说啥能行吗，天上打洞吗？当然能行！”圆脸老头呵呵笑着说，“咱们这都是祖传的手艺……老钱啊，你就看我和老吴的吧！”
“嗯看我们的……”白脸的老吴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我说的不是此法能不能行，此法就是我创的，我能不知道么？”老钱挠了挠脸上的斑。
“那你是怀疑我们俩做不成了呗？”圆脸的老周正在小心翼翼地按着一朵云，想把它摆成一个门的形状。
“哎呀当然不是，你们要是哪里做错了，我会及时出声的嘛！”老钱越挠越起劲，“我说的是呀，咱们天上洞的工期，真的能比老孙和老王打得快吗？”
“我记着他们可是老早就打到了北桥镇附近了！”老钱挠下来了一小块脸皮，化作一颗铜钱夹在双指之间，扔进了老周正在捏的云里。
铜钱落入云中的时候立刻变得轻飘飘的，挂在那里一下子消失不见；圆脸的老周和白脸的老吴立刻“呸呸”两口痰吐在云上……
说也奇怪，两口痰图上去的时候，就像是把那云黏在了一起，然后那云也便不再飘动，静静地粘在空中，最后缓缓消失了。
“嗨，这有什么好比的？反正还有两天才到十八，来得及来得及。”老周歪头看了看那块云，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背着手与老吴一起来到了下一处，放了个屁，又化作了一朵云。
“嘿嘿……任八方湖那群莽汉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咱们九里坡会倾巢而出，直取乘鹤楼的祖楼……”老钱在天上嘿嘿直笑，重新开始挠脸，“乘鹤楼的那群假道士肯定就更猜不到，咱们老早就已经把路通到了他们的楼上和楼下……”
“到时候就叫八方湖的崽子们去碰乘鹤楼的两个护法大阵，咱们只偷鬼楼……”老钱越是挠脸笑得越是开心。
“你说甚么，我和老吴听不懂……”老周和老吴忙忙活活地开始捏起下一朵云，见老钱突然停口不说，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对，听不懂。”老吴左看看右看看，那张白色的老脸在阳光下泛着光。
“也对，跟你们两个只知道做活的家伙说不明白。”老钱摇摇头，挠挠脸，“这都是战略性的问题，你们懂不懂？坡主以前说过的，两军相争，谋定而后动……咱们为什么要约在十八开打？不就是因为天上洞和地洞都需要时间准备么？”
“这个俺记得。”老周点点头，微小地调整着云朵的形状，“可是俺总觉着那里不舒服……”
“对，不舒服。”老吴总是在老周之后接话。
“哪里不舒服？”老钱戏谑着问。
“漏……漏天底。”老周说归说，手上却是丝毫不慢，“你也知道，漏天底也是打洞的行家，那乘鹤楼有着不少与漏天底的关系，会不会早就防好了咱们的这一手？”
“这事儿老孙和老郑不都是跟咱们讲过了么？他们之所以求了这么多工期，就是怕漏天底有高人驻扎，看破了咱们的算盘。”老钱说得摇头晃脑，“前面老早就检查过了，漏天底这次压根就没有人来，咱们还能再快点。”
“哦，快点。”老周和老吴说得异口同声，动作的节奏却还是和刚才一般无二。
老钱看了片刻觉得无聊，重新起了个话题：“哎你们猜猜，到时候坡主……是会跟咱们这路高举高打，还是从底下……杀他们个猴子偷桃？”
“俺当然是希望坡主跟着咱们走天上……”老周答得痛快，“不然咱也不用把这天上洞修得这么舒服，随便打打就好了……”
“也真不一定……”老钱摇摇头，“我听说坡主早就在乘鹤楼的地下有所布置，约莫着他还是跟老孙和老郑一起走的面儿大一些。”
“哦，大些。”老吴很喜欢重复别人的话。
见二人又没了声音，老钱却闲不住：“你们知不知道，前两天老李和老王在八方湖……被人家抓住了！哈哈哈！”
“没死吗？”老周倒是对这个话题蛮感兴趣，“早就劝过他们了，一身脓疮的样子，还学人家做什么奸细，老实在洞子里面呆着不好么？”
“不太好，有点不透气。”老周这么说完，老吴不是很同意。
“没死没死，俩人脱了一层皮方才侥幸逃命，听说还把一个湖主的兵器给弄烂了！”老钱说得起劲，哈哈哈笑着。
“哦……”老周和老吴又做好了一朵云，老钱恰好又搓出了一枚铜钱，扔到了里面。
“对了对了，去八方湖底的那条路，老孙和老郑打好了没？”老钱明明知道答案，但就是想多聊聊天，于是明知故问。
老周显然是个很有耐心的老头，放了个屁揉成下一多云，口中说着：“打好是打好了，但就算是这样，等两边真的打起来了的话，八方湖的人肯定也都把自家宝贝带好了，才敢出去和乘鹤楼打吧？不然万一被人趁虚而入，以后还怎么混了？”
“打起来要带好家当。”老吴补了一句，“我都收拾好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肯定能跟我想到一起去。”老钱当然也是一样的想法——乘鹤楼与九里坡、八方湖的这一战，明面上是正面相攻抢地盘，但是在这群老家伙的眼里看来，抢到的地盘可远远不如抢到手的宝贝有吸引力。
以己度人，出发之前，他们当然要先带好了自家的宝贝，以防真打起来被人偷了蛋。
“破楼的手段……坡主都给咱们准备好了，到时候可别忘了用。”老钱知道老周和老吴记性不是很好，于是提点了一句，“咱们养了洞里的那群废物们那么久，这回也终于轮到他们来报答一番了……”
“俺不要他们报答，俺只要他们能撞开鸟楼的外壁，也就没白费当年咱们救了他们一场……”老周说着，放屁连连。
三个老头在天上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朵云现、一朵云匿，于不知不觉中，搭起了一个直通乘鹤楼的“天上洞”。
第499章 狼友
“喂，你看天上，是不是有人在放屁？”一只狼妖拍了拍另一只的肩膀，噘着嘴向天上看。
“你在……放屁。”被拍的那只狼妖缺了一小块耳朵，语声缓慢。
虎头沟中，群狼百无聊赖地吃着肉，练着功，都有点兴致恹恹——新的首领已经推举完成，如今正和几个长老一起为未来定计。
“你怎么回事儿？自从那天看见乘鹤楼的二神仙以后，你就怪怪的，不是中了邪吧？”第一只狼问缺耳朵狼。
“没……有。”耳朵缺了一角的狼，正是当时吃了冯长老一块肉的那只——他吃了冯长老的肉，自然也就把小绿的一点碎屑咽到了肚子中，于是就成了吴比安插在虎头沟的眼线。
“你还说没有？自打那一天起，你吃肉都吃得少了，更是压根就不练功，你当我不知道？”第一只狼狠狠拍了拍缺耳朵狼的后背，“是被吓到了吗？怎么像个娘们一样？我告诉你，新族长一定会带我们杀出一片天的。”
这话小绿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吃肉这件事，它本来也不知道那狼妖平时会吃多少，于是只控制它摄入自己需要的量，没想到会因为这个被看出破绽；至于练功……小绿就更不会了，谁知道狼妖们练的是什么心法？
好在没等小绿答复，新的长老会议也已经结束，那只阴鸷的头狼在长老们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向众狼宣布自己的决定。
“今天太阳落山，我带你们北上！杀人！吃肉！”头狼嗷嗷一叫，底下群狼齐嗥。
在第一只狼的注视下，小绿也便控制缺耳朵狼象征性地嚎了几声，但还是被第一只狼扫了一尾巴，怪它叫得不够响。
“挺热闹的？”狼妖们叫得正欢，一个小书童倏然在空中出现——那书童唇红齿白，面带春色，小绿一眼便认出她是当时随羊凝一起来的宠姬。
显然羊凝的“午课”名单里并没有她，所以眼下这书童全身无伤，手中毛笔隐约偷着一股杀气。
“正好你来了，也省得我们再跑一趟。”头狼气势丝毫不弱，仰头答道，“我们要走了，跟你们之间的约定，作废了。”
“哦？没想到狼妖一族……也是言而无信？”小书童似乎并不意外，调笑着说。
“当时与你们定约的狼妖已死，狼蛮大仙亦是不在，所以你们爱找谁找谁去，反正我们现在是不会再听你们差遣了。”头狼一开始说得有些晦涩，但说到后来又是信心十足，完全不怕面前这个小小书童。
“唉，既然缘分只止于此，那我楼也便不再强求……”小书童叹了一声，“不过我特意来此，其实也是想履行此前的约定……”
说着，小书童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盒，手掌一推，轻飘飘地推到了头狼身前：“这是此前答应你们的神药，吃也好、卖也好，总之我们乘鹤楼也算是尽了诚意，何去何从……你们自行决定便是。”
虽然没有开匣，但是匣中的香气已经让所有的狼妖食指大动；小绿一见此状便知道有猫腻，急忙通知吴比。
“怎么了？”此时的吴比正在乘鹤楼的坑底打着魂导拳，同时等着屈南生开窍的那一刻——时间其实已经来到了十六，再过二十来个时辰，等子时一到，就是双方正式的开战时刻。
“你自己来看。”小绿只说一句便不再说，而后就感应到了吴比的到来。
“药？”吴比一看那色泽金红的药丸便知道，这是陈新终于练好了神药，准备拿来控制狼妖一伙了。
“嗯，你说他们会吃吗？”小绿虽然与狼妖相处了好些天，但其实对他们也算不善更熟悉。
“试肯定是要试一下的呗，羊凝可能是脑子坏掉了，以为狼妖就都是傻子，会一窝蜂地上来抢这来路不明的药来吃么？”吴比说归说，但总归心里还是有疑问。
书童送完药后身影一淡，轻轻消失在了空中；头狼和长老们面面相觑，似乎都不相信乘鹤楼会如此易与。
怎奈神药的香味太足，头狼还是舍不得就这样丢弃，便高呼了一声：“可有勇士敢来试药？”
“啧，没看头。”吴比心说狼妖果然还没有傻到冒泡，知道先找人试一试。
头狼一问，马上就有七八只狼妖踊跃站到了他的面前，其中就包括缺耳朵狼身边的那只狼友。
“不要急，都有份。”头狼扫视了一眼，发现第一批站出来的狼妖都是脑子有点缺弦的，点点头表示十分欣慰——这一方面证实了自己的领袖力，另一方面也降低了假如此药有毒而造成的风险。
于是头狼亲手将一颗颗小小丹药分给了站上前来的狼妖，狼妖们也完全不等，接药的同时便仰头咽下，等待神药显效。
吴比自然也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只见狼妖们先是身躯一震，而后发出了兴奋的低吼之音，再接着便是天地灵元的洗体，几息的工夫一过，服药的狼妖们提醒瞬间胀大了一圈，一个个眼放精光，盯得余狼不敢与之直视。
？
吴比一见此情此景，当即迷惑万分——难道说乘鹤楼给的……真的是神药？
或者说陈新最近忙着练的药共分两种，一种是像天歌服食的那种，能够直接增加服食之人的灵元，而另一种才是把他们变成怪物？
再或者说……狼妖的身体构造有异，所以吃了后者反而只会灵元大增？
吴比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绝对不相信羊凝会有这等好心，会平白无故地给狼妖增加实力。
不仅是吴比疑惑，头狼与长老们也是一样——等了片刻之后，服药的狼妖们还都是龙精虎猛的样子，并没有其他负面效果展现，长老们便坐不住了，一个个走向了狼妖们，仔仔细细检查起了他们的身体。
“好药？”头狼看了半天，也容得长老们检查了半天，终于喃喃问道。
“好像是……”长老们也是不太确定，来来回回地忙活着，互相交流着心得。
“等。”头狼不信，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定要看明白乘鹤楼玩的是什么猫腻。
吴比当然也是一般想法，揪了揪自己的耳朵，也陪着头狼一起等，谁知道这么一直等到了十八那天，也完全没有从狼妖们身上发现任何异样。
第500章 领药
等着的这段时间里，吴比睡了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头狼面前端端正正地叠着七十三颗人头，其中大部分是殷国的饥民——他们听说乘鹤楼能够收留他们，于是翻山越岭来到此地，却想不到先行一步落入了狼妖口中。
吴比还记得头狼说过的一句话，这句话也不是在对饥民说的——当时他方才嚼烂了一根骨头，在他面前还有三位老幼排队等他享用，头狼拍了拍吃得鼓鼓的肚皮，扭头对身边的几位狼妖护卫得意地说。
“你们看看，我的决定是不是永远都是对的？咱们还没去北面呢，就已经送上门来了。”头狼呸地一口吐掉骨渣，“这群人呀，已经等不及我们去那边了。”
狼妖身边的护卫们连连点头——此时此刻，已经又有十余只狼妖服用了乘鹤楼的药，从小小妖兵晋升成了妖将，地位比之以前截然不同。
“你们一定是在好奇，为什么我还不带你们走？”头狼自问自答，“当然也是为了你们好，等十八这场仗打起来，咱们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
“兴许还能有机会吃一吃此地的修家，你们觉得如何？”头狼摇头晃脑，周遭的狼护卫们嗷嗷大叫。
吴比看到此处便即打定了主意，转瞬之间离开了缺耳朵狼的脑海。
“不看了？”小绿问了一句，“我可不可以也吃一下那药？”
“你且如此这般……”吴比给小绿留了个任务，再一睁眼时，意识已经回到了坑底。
茅屋的情形大概与此前别无二致——屈南生三人定着，小花守着，晏晏在一旁伺候着。
两天的时间过去，狐来的情绪不仅没有稳定，反而是越来越紧张；米缸则一直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无论谁走过去搭话，回复都是一句：“有病？”
许何一直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也时不时侧耳听着什么，但总是稍听便止，该当是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声音；余娥则舒服了许多，无时无刻不靠在吴比的肩上，说是正在继续深化与吴比的心有灵犀，但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揩油。
“回来了？”吴比回神的一瞬，许何便察觉到了，显然两天的休息令他的感知更加敏锐。
“别问。”余娥呵呵一笑，替吴比答道——虽然妖女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够感受到此时此刻吴比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没啥。”吴比的反应也证实了此事，“上面准备开打了。”
“楼上？”狐来见吴比回神，也马上凑了过来，“在列阵啦？他们准备用什么法宝，动哪套大阵？”
“与我们料想的差不多。”吴比摊摊手，召来了阿扫，“一起看看吧。”
吴比话音刚落，阿扫便打开了声影玉佩，给坑底下的众人来了一场实况转播——卅七身上的声影玉佩已经交还给了石青，眼下在众人充当耳目的，正是这位乘鹤楼的外门首徒。
乘鹤楼的外门弟子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准备迎接接下来的这场大战——在他们看来，乘鹤楼背后有漏天底撑腰，更有两座大阵一座高楼，是绝对不会输给九里坡、八方湖的那群偷鸡摸狗之辈的。
于是此时的他们斗志昂扬，都准备在这次战斗中好好表现一番，争取获得石青的青睐——虽然最近几天，有不少弟子发现师父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太爱说话，口齿也不是很清楚，但还是没人敢问。
步真已死之事并没有在楼内传开，他们还不知道坑底下有这么个凌云社虎视眈眈，显然羊凝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或者是二神仙对饕餮法阵的威力信心十足，再或者……就是他也不敢下楼，更不敢用护法大阵轰乘鹤楼的根基，所以也一直没有做出额外的动作。
道剑、法器全部穿戴整齐，乘鹤楼的外门弟子们不像是要去打仗，更像是要去巡礼的；楼民们远远地看着，也都是觉得此战毫无悬念，暗自想着——兴许等乘鹤楼的神仙们扫平了九里坡、八方湖，此间还会更加安生也说不定。
“接药！”一位掌药长老傲立在楼门前大手一挥，几位弟子将若干个锦匣放到了石青以及几个心腹弟子手中。
“啊！”看到这一幕，晏晏捂嘴惊叫，但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生怕是被投射出来的人影听到一般。
“放心，他们听不见。”余娥笑笑说，“声影玉佩的咒诀已经被姑奶奶我琢磨透了，现在只有我们看他们的份儿。”
“就是这个药？”小花不理余娥，咬牙问道——这几天她也问清楚了晏晏妖化的前因后果，知道乘鹤楼有种神药，能够为普通人提供巨力，对应的也会失去神智，成为守卫乘鹤楼的力量。
“嗯。”晏晏应了一声，扭头望向吴比。
“南生救得了么？”吴比也没看晏晏，反而是在问许何。
“只要他破得了境，这些都是小意思，无需为此乱了我们的计划。”许何沉吟片刻道，“倒是你在狼妖那里看到的……比之这药怎么样？”
“药分两种。”吴比这几天也没有闲着，早就透过卅七的眼睛，把近日来大神仙炼药之事打探了一番，“一种就是晏晏服下的，跟现在递给外门弟子的一模一样，应该都是强逼人守楼的丹药……”
吴比话音刚落，声影玉佩传来的影像中，传来了掌药长老的声音：“此等神药，能助尔等在关键之时提升实力……待时机到来，尔等且听二神仙之令将之服下，能起出其不意之效。”
外门弟子们轰然谢恩，看得吴比心情稍稍放松——现在不吃的话，屈南生救起他们来也就能更加游刃有余，不然药力完全渗透了的话，肯定难度还会有所增加。
“见者有份，二神仙额外开恩，楼民们亦可各领一颗，明日申时服下，得以延年益寿……”掌药长老语声威严，毫不脸红。
说着，楼内又走出了几位内门弟子，将几个同样的锦盒置于楼前，招呼楼民速来领药。
楼民们听到此言眼中放光，皆是跪地谢恩。
第501章 藏着掖着
“他们慌了。”许何轻轻一语，“若是南生的姜水剑不出意外的话，救下这群人，必能成为英雄。”
“所以就卡在‘破境’这里了。”吴比望了望那如同石雕的三人，“希望等明天打起来时，这三个剑心能够别那么挑剔，随便搞掉个剑修得了。”
“坑民，加上楼民，再加上些许外门弟子……”许何掐指默默算起了姜水剑能救下的人，“这些够用了么？”
“不一定。”吴比摇摇头，也算不清楚屈南生晋升“英雄”到底需要多少人心。
“那你不如现在说说，此战想要争取些什么人？”许何幽幽问道。
“散修、坑民、楼民、镇民、宠姬……”吴比先竖起一掌，而后再竖起三根手指，“八方湖民、九里坡众，以及此地遭受兵祸的游民……这些人中，能救多少，便救多少。”
看着吴比竖起的这八根手指，就连一旁默不作声许久的小花也露出了惊讶之色——凌云社区区几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胃口，几乎是想救下此地所有的平民了吧？
“余下之人，便皆可杀。”吴比说的是大神仙、二神仙，以及所有冥顽不灵挑起此战的修家和幕后黑手。
“怎么救，怎么杀？”
“听起来难，实则简单。”吴比嘴角微翘，“这一战挑头之人，要的不过就是此地的宝贝和洞天福地……我们要救的这些人，几乎都是与此战无关痛痒之人，所以救便救了，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像是楼民镇民之类的，只要我们护住他们大战不死，再让老屈解掉他们的丹毒，收之即能收服其心。”吴比又是说得像路边拔草一样，“难点其实是并不真心参与此战的九里坡人……和八方湖的匪友。”
“这群人，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战之不过，逃之不可，方才有机会将之拿下。”吴比挑眉道，“而他们又都是随同八位湖主一起攻来此地，我们想要明目张胆抢人家兵力……肯定会是很难。”
“更不用说他们杀来之时，乘鹤楼两座不知威力几许的大阵正等着，可真算不出到时能救下多少……”吴比摇摇头，“所以我们先挑简单的来，剩下那些真真正正要打到最后的人，我们到时酌情定计。”
“然后呢？”狐来摇头晃脑地听了半天，没想到吴比戛然而止了，“说了半天，我们到底要从哪里开始？要怎么做？”
“你还是留着你的小脑袋看戏吧，打仗的事叫大人们来操心。”吴比揪了揪狐来的大耳朵，“这不，眼前这戏还没完呢，你急什么。”
说完，众人又重新将目光投向声影玉佩投来的光影中——神药已经被分得差不多了，楼民们一个个喜形于色，拿着那颗丹药比抱着婴儿都要小心，生怕一个疏忽大意蹭掉了一点药渣，害得自己吃得比别人少一丁点。
“对了，你刚才说药分几种，这是一种妖化之药，剩下的呢？到底是几种？”许何重新回到一开始的问题。
“还有一种……就是狼妖所持之药。”吴比听此一问皱起眉头，“目前看来……药效与第一种差不大多，能够帮妖族在短时间内提升修元……不少狼妖吃了，立地晋升妖将。”
“陈新姓陈，可不姓郝，他们此举为何？”许何也皱起眉头，想不通个中逻辑。
“他们当然绝对不会如此好心。”吴比摇摇头，“有几种可能，要么就是想叫狼妖实力暴增，成为此战的另一股奇兵……到时候他们再祭出反制之法，彻底掌控狼妖。”
“神药有毒？再用解药控制？”余娥呵呵笑，眼中异色一闪，“漏天底中确有类似之药，但假如大神仙真的拿到了这丹方，想要控制狼妖的话……现在差不多应该给点下马威，叫他们毒发了吧？不然都打起来了，他们哪还有那么多心思顾着这事儿？”
吴比其实也有一样的疑问，所以才会在虎头沟等了那么久——结果当然是一直没有等到，所以才有了第二个推测。
“要么就是单纯地让狼妖在外面给九里坡和八方湖添乱，自己坐守高楼、守株待兔。”吴比轻声说，“实力造就野心，毕竟在中州这地方，能让人垂涎欲滴的洞天福地实在是太多了。”
“那怎么办？等到时候打起来，狼妖总归要先饱餐一顿……”狐来对狼妖的个性非常了解，“第一个要吃的……便是你刚才八根手指里面的游民……和镇民吧？”
“他们已经开始吃了。”吴比眼中戾色一闪，淡淡道，“狼妖这边你们不必担心，我已有定计，至于药性之事，我也自会调查清楚。”
“所以听你所言，此战你也都已经想得明明白白？为何还是愁眉不展？”许何看出吴比意犹未尽，继续催他多讲一些。
“这一战等打起来……肯定会有超出我们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吴比想起訾星律，想起刀气魔，“所以所谓计划，其实也都只是个方向，大概如何应对……我也已经想了个七七八八……”
“唯一没想清楚的就是……”吴比挠挠头，不知道应该从哪说起。
“就是南生怎么处理……那谁？”许何哈哈一笑，说的是楼上的屈天歌。
“正是。”吴比摊摊手，眼睛往小花那里飘了飘——经过几日相处，吴比等人已经对栖霞池的行事作风有所了解，知道她们不会碍着自己的行动，但要说直接把屈南生的软肋暴露给这侍女……还是有点犹豫。
“藏着掖着的，无聊。”小花不屑笑笑，“不就是老汉有儿子么，傻子都看出来了。”
“啊？你怎么看出来的？”吴比一奇，目光马上锁定了狐来。
“你看我作甚？不是我说的！”狐来读懂了吴比的眼神。
“他与我师妹试剑的时候，那小草，不就是他儿子么。”小花翻了个白眼，“小草是情，是割不掉，不是子嗣又是什么了？”
吴比望向许何，只见刺天湖主微笑点头：“早跟你说过了，既是试剑，也是问心，被看出来没什么了不起。”
“说吧，老汉的儿子是不是就在楼上？”小花眉毛一挑，“都做过什么恶事，生怕我们栖霞池替天行道？”
第502章 老汉落泪
小花一问，吴比等人众皆愕然。
许何他们可能不知道，但吴比的确实打实地看了屈天歌一年多——别说作恶多端了，这采药郎简直就是个模范级别的好人，也就是对自己爹爹逆反心理比较强，又能做下什么恶事了？
“你们干嘛？我不可能冤枉他。”小花摇摇头，“师妹的感应之术深得舆姑真传，既然她问剑问出了安心大仙会与栖霞池有一战，那便一定就是有。”
小花这段话说得吴比浮想联翩，心说难道乘鹤楼和九里坡、八方湖的这一场……连栖霞池都能招过来？
“无需多想，也许是千百年之后的事。”许何安慰了吴比一句，“你眼下是担心……放九里坡人攻楼的话，会伤及天歌？”
“又或者是……天歌帮他们守楼。”吴比叹了一声，“他常年在楼上炼丹，对他来说……乘鹤楼可是他的师门，教他修行、教他丹术……你们也看见了，他炼药的时候那种开心，可是发自内心的……”
“还找了道侣！”狐来补了一句。
“你是他朋友，依你所见，等打起来的话，天歌会怎么办？”吴比望向狐来。
“嗯……”狐来认真思索片刻，“那肯定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帮着门宗击退外敌啊！当年我被午阴坡一株鬼草欺负，他可是直接把那鬼草炖成了一锅废渣，倒在了阴沟里面喂虫子呢！”
“所以啊，这就是我的担心了。”既然小花什么的都已经猜到，吴比索性把话摊开了说，“怎么办，大家群策群力一下？”
吴比问完，有那么片刻，众人皆是沉默。
“楼上情况怎么样？”许何知道吴比在楼内有眼线，总归是先问清楚了再说。
“宠姬皆已入阵，探不到更多消息了。”吴比当然也想过此重，只不过羊凝在受伤之后全力疗伤，宠姬也只是放出过那个他最信任的书童——其他的宠姬都各自入关，准备那座“活色生香阵”了。
“她最后一次见到天歌之时，天歌正在修养。”吴比轻声说，“该是大神仙的丹药终于炼制完毕，他也深受其益，归拢一身灵元。”
“哦？！有多益？”显然比起屈南生的破境，狐来更关心天歌的修行，听吴比这么一说，眼睛立刻瞪得大大。
“侍女擦身，灵液浸体。”那画面香艳，吴比可不想说得太仔细。
“说起来……大神仙和二神仙对自家弟子还算是不错，也难怪内门弟子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们。”许何叹了一声，“也就如同八方湖各家都有精锐一般，乘鹤楼的内门弟子，就是他们的此战精锐，想要收服他们的人心绝无可能。”
“收服他们我已不做打算，但以天歌和老屈的关系来看的话……一旦老子遇见儿子，老屈只要敢提他师门有污，那必然就是父子相争之局。”吴比摊摊手，“以我对他们两人的观察来看，到时候认怂的肯定是老屈……”
“也就是说，倘若是老屈带人杀上乘鹤楼，天歌必然拦阻，老屈必然退却？”许何总结了一遍，“那可不成，想当英雄的话，哪有莫名其妙被自家儿子拦阻的道理？”
“也许……我们不用把情况想得那般仔细。”吴比打断了许何的发散，“此战变数太多，想得过于细致反而落了下乘……”
“呵呵呵……几个大男人，在这玩什么猜谜游戏。”余娥听了半天终于听不下去，“既然如此烦扰，那索性开战之前便去抢了天歌，打完再说，也算断了老汉的后顾之忧咯？”
“我也一直是这么想的……”吴比点点头，“只不过此前天歌一直在修行炼药，如果当时硬抢的话，老屈要是知道咱们耽误了天歌的修行，回头不一定要生出怎样的心思。”
“那现在？”余娥对吴比眨眨眼。
“现在已经晚了。”吴比摇摇头，“乘鹤楼内已经完全警戒，现在入楼，迎接咱们的就是乘鹤楼的全力反击……”
“所以我打算等九里坡人杀到一半的时候抢进楼去，掳了天歌。”吴比做出了决定，“你们且记得有这么一件事，也做做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娥儿全听恩人的。”余娥笑笑，“到时候杀翻了他这鸟楼。”
“那便如此……”吴比再次祭出了乘鹤楼附近的地图，正式说起了此战的全盘计划，“我们的战斗，从乘鹤楼和八方湖的主战场开始……”
“先帮八方湖突破与乘鹤楼的正面战场，顺道救下第一批不愿真心交战的匪友。”吴比说的是双方的第一次交战之地——这地方是哪里虽然还不确定，但想来就在八方湖到乘鹤楼的路上。
“而后我们便随着八方湖的大部队前进，一路救人收人。”吴比在路径上重重地画了一条线，“直到第二件事发生……”
“啥事？”狐来没听太懂。
“行军期间，有几件事要注意。”吴比用树枝戳了戳地面，“同步我们需要关注的是……九里坡主对乘鹤楼的偷袭，以及九里坡、八方湖内里的情况……毕竟这两处也能捞下来不少人。”
“九里坡主的偷袭我们能知道，八方湖里的情况你又如何得知？难道也有眼线？”狐来顺着往下问。
“没有眼线，但是咱们有探子。”吴比呵呵一笑。
“谁？”
“就是她。”吴比指了指小花。
不仅是许何他们，小花自己都有点没听懂：“我？”
“你们不是要去救师姐么，顺便帮我们看看。”吴比耸耸肩，“到时候给我们传个讯就好，我们借机出手……”
“哼，传讯可以，但你也不要想得太多。”小花冷哼一声，“这种大规模的仙家之战，他们肯定都把宝物带在身上，你想去偷也偷不到……”
“嗨，所求不同，不要乱猜。”吴比摇摇手指，“我们只是去演一出戏而已，与偷无关。”
“哼，谁信，小贼。”小花指的是众人邂逅时，吴比不就在燕姬的房间里偷东西么？
吴比心说的确也是偷，只不过这次不偷宝贝，要偷人心。
“大体布局就是这样，后面随机应变……眼下万事俱备，只等英雄。”吴比又在脑海中过了一边此战的计划，还是非常忐忑——但是屈南生还没有醒来，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众人一起望向屈南生，忽然见到老汉脸上落下一行老泪。
第503章 答得痛快，笑得奸险
“怎么回事！？”吴比本以为屈南生的下次动作会与破境相关，可是怎么莫名其妙老泪纵横了起来？
而且除了哭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看得人毛骨悚然。
“师妹！”小花也一步跨去石芽旁边，众人也方才发现，不仅是屈南生——石芽与王北游也是尽数落泪。
如此一来，众人自然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了许何身上，等他一个解释——别人都不是剑修，眼下三人情况诡异，不问许何又问谁来？
“看我作甚？肯定是南生感应到了悲伤之事，不由自主落泪罢了。”许何摇摇头，“可能是过去之事，也可能是未来之事……天赐之敌玄之又玄，我又没有遇到过，只能乱猜，做不得准的。”
吴比不知道许何这是安慰自己还是怎么，走近老汉仔仔细细地打量片刻，确定他没有醒来的预兆，带着一肚子问号踱步走来走去。
“他们三人已经完全超脱于咱们的理解之外，想之无用，不如专注于眼前之事……”许何话没说完，众人便见一道金光自楼上飞出，向北疾行而去。
吴比愕然望向天空，突然觉得这条轨迹……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现在你再说是过去之事……就说不过去了吧？”狐来玩起了文字游戏，但依旧扫不开众人脸上泛着的担忧，“天歌他爹掉眼泪，肯定跟这道光有关系！”
既然这道光发生在楼上，众人当然重新把目光聚集于声影玉佩投来的光影中，便见到了楼前外门弟子和楼民们的敬仰之情，以及掌药长老脸上的张扬。
外门弟子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猜也猜得到是大神仙或者二神仙做法——大战将起，这道光划过九里坡、八方湖的天空，就算没有其他图谋，只是是一种挑衅行为的话，也已经足够提升士气。
那光直窜百里一路向北，却在来到八方湖附近时，遭受了几道兵刃的埋伏——明天就是交战之期，八方湖封湖许久，自然也是全神戒备，于是在金光行至半路时，七把兵刃参天而起，一齐向那道金光斩去！
“刀枪斧锤弓鞭钩……看来刺天湖的禁制已经失效，荆天心那小子，根本没那个本事修好……”许何轻笑一声。
于此同时，吴比感应到龟甲处饕餮法阵的灵元猛烈一震，瞬间减弱了三成；而后便是金光大作，硬生生爆发巨力，逼得七把兵刃缓了一线，游刃有余地穿阵而出，消失于北面天际。
吴比不太知道中州仙战的规矩，自然也便猜不出来乘鹤楼的这道金光是在干嘛——耗费饕餮法阵的三成巨力，就为了吓唬八方湖一下？
“啥意思？这就是开战的讯号吗？”吴比扭头就问许何和余娥。
“的确是有人这么干过……”许何瞟了瞟余娥，余娥嘻嘻直笑，显然漏天底经常会做这种事，“不过乘鹤楼的灵元有这么足的么？耗费巨力，却没有对八方湖造成一点杀伤？”
“三成。”吴比比划了一下，“刚才饕餮法阵的灵元弱了三成。”
“肯定没这么傻的咯，步真才死，还有两座大阵要发动，怎么说也不会用三成力去给敌人扇扇风吧？”余娥这一点倒是想得通透，“既然耗了三成力，那便一定能够换回超出三成力的收获。”
吴比点头深以为然，望向声影玉佩的光影，只听掌药长老说道：“无需大惊小怪，药已分妥，援兵不日将至，此战必胜！”
外门弟子们齐声应诺，吴比等人也便知道了刚才金光何为——原来是求援信号，怪不得要耗费三成巨力传送，不然半路被八方湖或者哪里来路不明的神仙截了岂不完蛋？
不过照这个思路想去的话，吴比反而越想越觉得奇怪：“是求援？那何不神不知鬼不觉地发送出去，非要如此大张旗鼓？”
“兴许有什么交易也说不定哦？”余娥娇笑道，“那法阵又是改自漏天底的，我以前见过，兼有传送功能……兴许是乘鹤楼一边求援，一边再给人家上供哩？”
“奴家疑惑的是，求援为什么要向北？漏天底在南面不是么？”余娥也没太猜到乘鹤楼的援兵究竟是谁，玉手挥挥驱散烦扰，“算啦算啦，到时候就知道啦。”
理是这么个理，但吴比不清楚金光中到底是什么物事，总觉得有些不放心，默然不语。
“那这就是……开始了？”狐来等了许久，越等越觉得害怕。
“要开打了。”许何差点搓起手来，望向屈南生他们三个，再看看自己腰间的长剑，分不清这场大战、徒儿破境……究竟是哪个让自己更加兴奋。
“冯长老已死，见过新的掌剑长老。”掌药长老鼓舞完了士气，又从楼内请出一人——此人看年岁与冯长老差不多大，一样身背道剑，目光凌厉大踏步走到外门弟子的队列前方。
“这次掌剑长老将带你们去打先锋，尔等现在出发，于鼎城旧址拦阻八方湖之敌。”掌药长老话音刚落，掌剑长老便一闪身站到了石青身边，吓得吴比差点令他关掉声影玉佩。
“坚守至申时即可后撤，在那之前，引得越多敌人越好。”掌药长老下令，吴比急忙控制小绿躬身应诺。
与此同时，站在石青身边的掌剑长老压低了声音道：“这一趟出去……是死是活，就看你我能不能做好了……”
掌剑长老的声音虽然极轻，但是通过声影玉佩放大后，宛如说在众人耳边一样：“归巢大咒我会如期发动，你的厚土之法可曾准备好了？要是到时候跑了要紧的，即便我俩能成功回楼，还是会被二神仙处死……明白了吗？”
吴比一听顿觉有趣——显然对于先锋战怎么打，石青跟楼内长老早有默契，并且他本身就身兼非常重要的一环……
吴比虽然还没来得及问石青的厚土之法到底是何作用，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借着石青的口，好好安一安掌剑长老的心……
“……长老放心，就交给我吧！”石青在上面答应得痛快，吴比在底下笑得奸险。
第504章 我这宝贝绝非凡物
“恩人好坏。”余娥许久未见吴比的坏笑，一下子也是笑得畅快。
而不等吴比作答，那厢外门弟子的动员已经完毕——掌剑长老的道剑化作一柄巨剑，外门弟子们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不时发出“啊啊哦哦”的赞叹声，一股热血油然而生。
“什么厚土之法？”许何则还是对战场情况比较感兴趣。
“问好了……”吴比和小绿只一会工夫，就从石青的脑袋里撬出了这段情报——原来乘鹤楼的第一阵中，石青负责的部分其实并不是身先士卒，而是将他擅长的土法发挥到极致，待八方湖的湖匪和九里坡人入阵之时封住大地，以防九里坡人土遁逃走。
也是这么一问吴比才知道，原来先锋战不仅仅是八方湖一家与乘鹤楼打，还会有些九里坡的盗贼参战。
不过就连九里坡主本人都是十九攻楼，那肯定不会随着八方湖一起出征，估计掺杂在八方湖阵列里的九里坡人……也就都是些滥竽充数之辈，纯是在八大姓要求下意思意思的。
吴比跟许何他们讲完，各人各有自己的猜测，不过眼下也没有时间再做研究——乘鹤楼的先锋已经出楼，飞剑百里的话，大战随时都要打响。
“天歌他爹还是未醒，那就辛苦你了呗？”吴比呵呵一笑，转对狐来说，“扮上呗？”
狐来长叹一声，锦帽貂裘穿戴一新——毛皮什么的都是这两天时间里吴比现薅的，为的就是一旦屈南生无法出动，那就得立一个鲜明的形象出来，省得别人认不出安心大仙长什么样。
至于屈南生本人自然也有一套，所以狐来和米缸的毛都快薅秃了，才勉勉强强凑了出来；眼下第二套正存在小梁朝里，只等屈南生醒转，穿上演一出大戏。
狐来穿好戴好，米缸也在吴比的催促之下现出原形，不情不愿地让狐来坐到了上面；有余娥在，吴比自然也无需跟小狐狸挤在一起，于是也乘上了余娥的阴风。
这次再上，吴比发现余娥的阴风又有变化——拖尾更长更加飘逸，如同一道黑旗迎风招展，隐约可见五彩斑斓的花纹，显然是因为重获法身的关系。
“打起来会很危险，所以晏晏我就不留在外面了。”吴比对小花说罢，把晏晏请回了小梁朝——至于豆子老早就在里面了，放也不打算放出来。
“嗯，这里交给我。”小花摆摆手，示意吴比等人离开。
“不，这里也不交给你，交给我。”吴比哈哈一笑，唤出了自己的分身，同时两人一起指了指天空。
紧接着便见一个巨大的龟壳从坑底升起，牢牢将小花等人罩于其下；而后逐渐变得透明，如同像在天上镀了一层防护膜。
与此同时，众人也能听到脚下大地悉悉索索的声音，如同有个东西延展开来，在底下三丈之处垫了一层柔韧的毯子。
“这是你的法宝？”小花虽然爱逞强，但也知道此地凶险，所以并没有拒绝吴比的好意，而是对这龟壳非常好奇。
“然也。”吴比点点头，“我也会留个分身在此，倘若真的碰到了值得让他们三个出手的对象，也好及时放你们出去……”
说着，吴比分身一抬手，打开了一道小缝，留作一会米缸飞遁之路。
“你有此等法宝，还能一气化三清……难不成你才是真的安心大仙？”小花见吴比亮出了此等家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哪有安心大仙本人只是个磨剑心的剑修，结果他座下童子却有这般能耐？
“错了错了，我们都是安心大仙。”吴比哈哈一笑，本体与余娥等人凌空而起、消失不见，只留下分身跟小花打哈哈。
“你究竟何人？”小花也算是在中州混了几十年，真的从来没有听说过吴比这等人物——原以为他们是什么乡间野修，在原刺天湖主和漏天底妖女的帮助下立了个门派……结果现在看来，这童子才是主事之人？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比，举世无比的吴比。”吴比分身闲来无事，调笑着说，“你且放心，如果只是些臭鱼烂虾前来突施偷袭的话，用不上我这法宝……”
“尸坑、果园两处已经守稳，除非是九里坡主亲来此处……或者乘鹤楼动用大阵攻打坑下……”吴比顿了顿，“除了这两种情况，你们只管休息便是……”
“那如果是坡主亲来，或者是大神仙二神仙下坑呢？”小花的伤势也已经回复的差不多，不过好像没什么心情重驻容颜，还是脸上带着疤的凶狠样子，与吴比相得益彰，“如果是他们来了，你要怎么办？”
“那就是我扛着，你带他们三个走。”吴比想说的就是这事，“就算耽误他们破境也不管了，毕竟活命要紧……”
见小花不答话，吴比继续说道：“你和师妹出来走江湖，总归该有些逃命的宝贝吧？”
“有是有，但我觉得……用不上。”小花说起了怪话，“倒是你把这里封了，万一师妹感应不到外面的灵犀、影响他们出剑怎么办？”
“不会不会，我这宝贝绝非凡物……”吴比露出炫耀之色，“想当年安心大仙本人第一次破境，就是在我这宝贝里面，压根不影响他剑元入体……”
“在我将它炼得大成之后，更是可以随心所欲变换大小形状……”吴比一扬手，在天空划了一个圈。
“现在也是连视野都控制得了……想必用不了几时，拿它当个飞天之器也无不可……”吴比絮絮叨叨地炫耀着，小花就在一旁默默观察着，感受着其上的荒古气息。
“从哪里拿到的？”小花突然问道，“据我所知，中州并没有远古留存下来的遗迹，这种龟甲在我们池内的各种古籍上都没有记载……”
小花这么一问，吴比一愣，一时支支吾吾无言以对。
“难道你……不是此间之人？”小花的言语如剑，一下切中要害；吴比此时倒是不想回答了，而是突然觉得……既然这小花没几天就发现自己不似中州之人，那许何和余娥岂不是早就笃定无疑了？
也许将来有机会，还能带他们一起走出中州这地界，去万界逍遥？毕竟一个是欢喜境，另一个又曾经是欢喜，带出去了绝对是一大助力……
如此想着，吴比对小花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是承认还是敷衍。
第505章 诸位等着急了？
“开打了开打了！”殷国边境线上，一群散修正远远望着八方湖的的仙军阵列大呼小叫着。
“真的开始了，八方湖精锐齐出，这一趟有热闹看了。”金老六面带兴奋之色，拍着身边的绿脸汉子说。
“刚才你不还说担心安心大仙，怎么看见八方湖的阵容，马上就变成看热闹了？”红发女修讥讽了一句，说的是金老六的情绪变化。
这一众散修，当然就是原本呆在七星道附近的那群——此前屈南生跟王北游打完，与他们客套了一番过后，不少散修颇觉心折，甚至还打心眼里认可了安心大仙，其中就有金老六一个。
结果同样是这群散修，看到了八方湖的威势之后，马上便成了一根倒向八方湖的墙头草，此时此刻只希望他们与乘鹤楼大战一场，空出此地的洞天福地，让自己也碰碰运气。
“你个女流之辈，即便成了修家也是目光短浅。”金老六反刺了红发女修一句，“当初我可不知道两家要动真格的……你看看这次，林红缨和他的红缨湖打头阵，后面是斧主童大斧的斧钺湖，而后一阵一阵雁行排开……除了刺天湖，这一场八方湖人都到齐了，还不打他个地动天摇？”
“这么一来，就那么区区百多人的凌云社，加上境界与王北游差不多的安心大仙，又能在这片大浪里面搅起多少水花？”金老六望向红发女修，“还要止息此战，不教凡人做猪狗？依我看，他们要是敢来，肯定便像是猪狗一般，被这群大神仙驱之即走……”
“我同意。”绿脸汉子对金老六的看法表示支持。
“你呢？也是个两面派？”红发女修见自己势单力薄，想要扯着那修水法的蓝衣老者一起，毕竟当初他也承认了，也许安心大仙能为此地散修的生存现状……带来几分起色。
“金老六说的……自然有几分道理。”蓝衣老者抚须点头，完全变了卦，“我倒觉得是你奇怪，怎地好像忘了咱们散修的生存之法，非要把自己也卷到里面？在外面看戏不好么？难不成是看那童子长得好看，心里发浪了？”
“放你娘的屁！”红发女修好像连脸都红了，“如果安心大仙说的是真的，能叫咱们都有个地方安心修行，不比到处打生打死来的好吗？”
“你们难道忘了……当初是谁把咱们像狗一样撵来撵去的吗？”红发女修说道激动之处，径自跑到了几人面前，挡住了他们围观八方湖阵列的视线。
“没用没用……”“不成不成……”“让开让开。”
散修们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自行绕开挡路的红发女修，继续观察八方湖的行军阵列。
“你们看！刀主路荡！”一个散修哇哇大叫，彻底把众人的目光从红发女修身上扯开；散修们见到宽边湖精锐的威势，一个个都颇为心折，恨不得自己也能披甲带刀，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那群捡破烂的是谁？怎么看着比咱们还寒碜？”散修们看着看着，也发现八方湖的阵容里面，好像混进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那些人衣衫褴褛，拿着铜盆铁腕，鬼鬼祟祟遮遮掩掩地跟在宽边湖阵列的旁边，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就那么若即若离地行着。
“嗨，你见识短了吧？那是九里坡的八姓人！”一位见多识广的散修叫道，“我以前在外面遇见过他们，都是这种乞丐嘴脸，不要脸也不知羞耻，就他妈知道抢东西……”
“哈哈哈，听你这口气，当时被抢了？”另一位散修知道今天势必开打，心情非常不错，还调笑了两句。
“妈的别看他们破破烂烂的样子，打起来手段层出不穷，可倒是一点也不含糊。”散修不平不忿地摇了摇头，“有朝一日你对上他们就知道了，能把你肚子里的屎都打出来。”
“哈哈哈可怕可怕，跟狗抢食又怎么抢得过？我看我还是就跟在他们后面，捡点残羹冷炙也就心满意足了。”第二位散修自嘲道，“总比到处刨土，挖别人吃剩下的骨头渣子强。”
“喂，昨天林红缨破境，你们听说了没？那这下八方湖就有三个欢喜境了！”
“乘鹤楼才有两个，黄曈老祖要是不出关来，不用说九里坡了，就连八方湖的湖匪们都挡不住。”
“那他们会不会不敢出楼了？只敢在楼里面守着了？”
“那不至于……仙家之战，打就要先打一个面子！要是正面迎战的气魄都没有，那就算打赢了此战，日后也不敢到处嚣张了吧？”
“说得对，依我所见，他们必会在鼎城列好阵势……”一位散修摇头晃脑，“我是鼎城出来的，乘鹤楼在收了鼎城之前，曾经与城里的大家族协定，建了个御敌之阵。虽然多年未用，但是阵基犹在，不用可惜……”
“那要么……咱们先走一步，去鼎城等好了？先抢个好地方，省得一会看热闹的人太多，没了好位子……”
“嗨，此地除了咱们，哪还有那么许多人能来观战？”又一位散修嗤笑一声，“又不是什么灭国之战，又或者是关乎三大门宗的仙战……只不过是两个百年小门宗打架，谁赢谁输，对中州大势毫无影响……”
“哎哟哟口气不小，你有那能耐，怎么还在此地与我等混迹在一起？”
“还不是见你们可怜，出来指点指点你们？”
散修们聊得话题分岔，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了起来，当然吵得也不认真，更像是没事闲磕牙。
“你们说……安心大仙什么时候来？会不会腿软，就这么没影子了吧？”又有一位散修挑起了话题，引得其余诸人哈哈大笑。
“你还指望着他们呢啊？谁敢挡着这么一路仙军过境？两个欢喜境坐镇，七股精锐外加刘国神兵……这要想挡路，除非是大乘境下凡显圣，不然谁能有这狗胆？”
“挡路？为什么要挡路？该死的人总要先死完，才能容得下大家安心修行不是？”忽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语带杀气，听得散修们心里一紧，仰头上望。
“诸位别来无恙？等着急了吧？”吴比与一妖女笑吟吟地站在散修头顶，再往上是锦帽貂裘的安心大仙，骑着那头标志性的厚土清云猫，旁边一位冷面剑客护法。
第506章 果然是鼎城！
“恭迎安心大仙法驾——”散修们拉长了声音请安，原本吵闹的争论声瞬间齐整，恍如经过演练一般熟练。
“安心安心，诸位等得久了吧？”吴比与余娥呵呵笑个不停，这次却不让安心大仙下来见礼了——狐来饰演的安心大仙，可没有屈南生那般自然，还是装得高高在上一些为妙。
“不久不久，我们也才到。”金老六自然而然地从队列里站了出来，一脸谄笑，“不知凌山高徒何在？已经打道回府了？”
吴比噗嗤一笑，心说这金老六也没有看起来那般聪明——上来这一问是什么意思？意思是王北游走了，凌云社这几个就不足挂齿了？
“凌山高徒神龙见首不见尾，回不回来……咱也不知道。”吴比嘿嘿一笑，心说等王北游、屈南生他们醒了，来时带着栖霞池宗门行走石芽，还不立时吓破了你们这群散修的狗胆？
“可惜可惜，错过了一场盛会。”金老六摇头叹了叹，果然态度也没有此前那般恭谨，做法也顾不上滴水不漏了。
见安心大仙到场，散修们零零散散地飞来见礼；天上的狐来则点头回礼，脸上却不敢有过多表情，生怕动得狠了坏掉了自己的幻形法术。
“安心大仙不下来叙叙旧？”金老六远望一番，也没有看见凌云社带来了其他的什么人马，阵势反而比之上次还差了不少——只有区区四人，还不够两边撒牙缝的吧？
要是乘鹤楼和八方湖打起来，不小心有个法术飞来，殃死了安心大仙，那可够自己笑一辈子的吧？
“安心大仙忧心一会的仙家大战，就不下来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吴比轻描淡写地带过，散修们有的心里觉得可笑，有的面上带着不屑，但也都没有说破。
“安心大仙……是准备以四人之力平息此战？”散修队伍中有人叫了一声，其余人等皆是齐齐憋笑。
“哦，关你们什么事？”吴比反问一句，“你们中……有人想参与此战？帮哪一边？”
吴比这么一问，散修里登时没人答话，沉默无语——当然了，虽然口中不提，但是腹诽肯定不能断，心说你们跟俺们这群弱小的散修放什么狠？我们就看看到时候你们是准备如何杀人，以何止戈。
看笑话的人是大部分，当然还有些真的担心此事能不能成的——红发女修在吴比等人来了的时候就是一阵呼吸急促，在旁边缓了半天方才走上前来。
“安心大仙可能对此地形势不甚了然……”红发女修忧心忡忡，“八方湖三位欢喜境，这阵中就有两人，再加上刘国神兵，各湖精锐……这要是打起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吴比见她红发红脸，颇觉有趣；再用灵魂眼一看，发现她的灵魂正隐隐靠向乘鹤楼的方向，便知散修几百人里，大概也就只有她还对安心大仙抱有期望，也觉得一阵开怀。
“哦……”吴比点点头，目光望向八方湖正在行军的阵列，“刚才我听你们讨论了半天，讲讲这路仙军……都有什么说法？”
“就像我刚才说的……”红发女修声音很轻，扭扭捏捏地重新介绍了一番。
吴比听她说的和自己看到的大差不差，只是有一处自己没太搞懂：“打头阵的是林红缨的红缨湖，可为什么只有这么点人？”
离了老远，吴比看到八方湖仙军阵列中，领头的是个负枪汉子，腰杆挺拔，走在队首如同闲庭信步，施施然踏空行着；身后则是二十位精锐匪友，此时他们披甲提枪，步伐与林红缨整齐划一，看起来颇具行军之意。
二十一人所过之处巨树断绝，地面也如同被巨人碾压过一般齐齐陷下三尺；飞禽走兽们都是隔着老远便闻到了杀机，百里之地不敢靠近。
“据我所知，红缨湖的精锐肯定不只这么几个。”对于八方湖，显然金老六了解得多一些，主动向吴比解释道，“枪主林红缨以枪入道，这次打先锋那便如同枪尖，贵精而不贵多，想必是藏起了一些人。”
“原来如此……”吴比点点头，猜测后续八方湖的队伍中，该当还隐藏着一股红缨湖的精锐，准备在必要之时成为另一把直袭敌人要害的长枪，一举破敌。
“而且你也不要小看打头阵的这二十人……”金老六虽然不看好凌云社，但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多解释了两句，“你看他们身上玄甲，那可不是八方湖本来就有的东西，想来必是刘国给他们的甲胄无疑……”
“也就是说……这一枪不仅要伤敌，更有兼守要害之意？”吴比挑眉问道。
“那是当然！”金老六重重点头，“乘鹤楼可不是吃素的，我猜他们打头阵的……不是二神仙羊凝，就是三神仙步真……三神仙的面大些……”
吴比心里暗笑，就是没说这两人一死一伤，没人能出阵。
“反正不管是谁，肯定也是要打响这当头一炮的。”金老六总结道，“双方出手的第一击，一定都是凌厉无比，所以八方湖这边既要伤敌也要护己……”
“你看！童大锤的斧钺湖就在第二阵，也是身穿玄甲，防的也是乘鹤楼的杀招！”金老六从八方湖的布阵中看出了不少信息，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那荆天心怎么不在？三个欢喜境，少一个可就减了不止三成战力吧？”吴比随着金老六的介绍观察了半天，没看见荆天心和那一众剑客的影子，心里既放松又担心——放松便是自己这一行人不怕被他认出来，担心的则是难道荆天心还在八方湖里等石芽？
“剑主高深莫测，金老六不敢瞎猜。”金老六摇摇头便不再妄自揣测，像是怕被不知隐于何处的荆天心听到一般。
许何当然听了个一清二楚，脸上带笑，心说你可真别瞎猜，猜了你也猜不到。
“果然是鼎城！”众人一路随着八方湖的仙军行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曾经的鼎城之前。
在那一处，掌剑长老、石青以及一种外门弟子立于废城城头；聚在此地的零散盗匪乞丐无处可去，躲在城墙底下瑟瑟发抖。
第507章 有什么好看的？
“乘鹤楼的神仙们行行好，你们打归打，先放俺们出去呗？”鼎城废墟城墙之下，一个嗓门极大的匪头满脸谦卑，对着城头大声哔哔，“俺们上有老下有小，平日里也没挡着神仙们的路，倘若早知道您要用这鼎城，俺们肯定老早就把地方给腾出来，还顺道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匪头并非修家，只是盘踞此地的一个匪徒，与一群稍微壮些的饥民凭借武力占了这废墟而已；平日里，这伙盗匪充其量也只是抢一抢北桥镇的货物，压根也不敢打那些仙丹神药的主意，所以说“没挡路”可不是信口胡言。
这阵子乘鹤楼要跟八方湖开战，盗匪的日子当然也不好过——原本殷国安国边界就是兵荒马乱，仙战将启之时，更是连平日里行险来到此处的商旅也吓得不敢再来……到今天，鼎城盗匪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
加之虎头沟来了一伙狼妖，没少从他们这里拿人去吃……说句实话，匪头早就已经觉得自己混不下去了，虽然舍不得鼎城的这点“基业”，但也生出了找个地方投奔的心思，只是没想好该去乘鹤楼还是去投八方湖。
去乘鹤楼嘛，听说入门不仅要孝敬些宝货，日后还要伺候楼内弟子拉屎拉尿，没事给外门的弟子当剑靶子；去八方湖的话呢……自己又没什么本事，混了半辈子一身是伤，肯定就是个最底层的喽啰。
正当匪头准备观察一下形势再做选择之时，好巧不巧的，鼎城便成了双方交战的第一阵地——这不一大早，乘鹤楼掌剑长老与外门弟子凌空而至，直接把他们一众人马赶出了鼎城断壁的城楼，如同垃圾一般扔到了城中墙下。
城楼之上，掌剑长老正忙忙活活地在各处施法，担忧地看了一眼地平线上逐渐出现的队伍，指挥着几名随身弟子加快速度；石青则是一副不管不问的态度，束手站在城头，除了站位上比较靠近中心以外，与其他外门弟子无异。
“神仙啊——您行行好，放俺们出去吧……”匪头还在叫嚷，只因掌剑长老他们来时便划下了一道禁制，匪头和他手下的三百多人根本无法出城。
可是话没说完，匪头头飞了，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嘴巴还在一开一合——掌剑长老的随身弟子嫌他呱噪，路过时一剑了结了他的性命。
城匪们原本跟着首领一起在喊冤，见到此情此景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哄而散，跑到背面的城墙根抱头蹲下，心里默默祈祷乘鹤楼的祖宗们神通广大，可不要被八方湖一来就摧了城。
“还愣着干什么？该你施法了。”掌剑长老忙活半天，回头盯着石青骂了一句，“死了只蚂蚁，有什么好看的？”
石青收回望向匪头头颅的目光，依言踏到了废墟中的土地上，默默开始施法——当然这里发生的一切，也被吴比借着石青的眼睛看到，并未觉得悲戚，却是心生一计，只道是给屈南生添绿的机会会来，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
与散修们打完招呼，吴比等人重回天上，跟着八方湖仙军的步伐向鼎城逼近；许何眼中露出兴奋的光，余娥则是一脸戏谑，只有饰演安心大仙的狐来紧张兮兮，强忍着想要挠挠肚子的冲动。
“你笑什么？”狐来发现了吴比脸上的笑，颇为恼怒——眼看两边就要打起来了，怎么这家伙还是这么放松的样子？
“哦，没什么，我给咱们找了个任务。”吴比暗自盘算此举的可行性。
“哥啊，你不要闹了吧？”狐来马上表示反对，“这么一场仗打起来，你可别火中取栗，丢掉了咱们的性命！”
“你想想看，八方湖来了七位湖主，乘鹤楼有谁？就是一个掌剑长老和石青！”狐来极为生气，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努力演好安心大仙，“我怀疑等打起来了，乘鹤楼根本撑不住一个照面，就会被林红缨那杆枪捅个重创，然后剩下的六位湖主一股脑将之歼灭……”
“不会。”许何摇摇头，“我太了解路荡了，他们定会保存实力，只用林红缨的锋锐去击敌阵，待杀到乘鹤楼下，才是他们出手的时候……”
“恩人不如说说……你想怎么玩？”余娥嘻嘻一笑，歪头问吴比。
吴比便将城内情况与众人一讲，许何心领神会，知道吴比是贪图城内那三百多人的人心，于是一挥手，米缸背后倏然展开了一个大旗，上书“安心大仙”四字。
“对，扯开旗号，让他们知道知道……救了他们小命的是谁。”吴比笑着点头，着米缸再飞得高了一截。
“不是吧？你要现在就救？”狐来语声干涩。
“当然不会。”吴比果断摇头，“现在救了的话，哪里有人知道感恩？必须要让他们先见识见识八方湖的厉害，到时再救他们性命，才能给安心大仙这四个字的分量……加上点码。”
众人飞天，便隐约看见八方湖的阵列里面稍稍有一点混乱——倒不是被惊到的那种混乱，而是被逗乐了的那种。
显然匪友们也听说过这几天闻名此地的“安心大仙”，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物……居然还真的出现在了此处战场之上。
吴比等人慢慢悠悠地飞在仙军旁边几十里外，比散修们的队伍离得稍微近了一些，就等着乘鹤楼与八方湖相遇的那一刻，先看看林红缨的枪有多大威力，再决定如何对城内的匪徒们施救。
哪知这一靠前不要紧，忽有一蓬箭雨腾空而起，于仙军阵外十里处的天上化为一朵乌云。
挂了片刻，乌云反复变幻形状，如同酝酿着一股风暴，终究化为四支神箭，如同四条黑龙一般向吴比四人袭来。
吴比遥想当年自己身在外山关的城头，面对黑压压汹涌而至的异族站如喽啰……然而时至今日，自己竟然成为了地上那万余仙军瞩目之人，登时感慨万千。
四龙齐至，余娥和许何正要动手，吴比却叫住两人孤身而上，嬉皮笑脸地向那四条黑龙张开了嘴巴。
第508章 想玩什么，我们接着！
吴比张嘴硬上，岂知那四条黑龙如同长了眼睛，只有一条乖乖地朝着他的嘴巴冲来，另外三条分散三面，还是攻向各自的目标——狐来、许何和余娥。
吴比心说装逼失败，但也没在担心后面三人，嘴巴长得大大，一口将那黑龙吞下！
这一口毫无滋味，倒是把吴比震得眼前发绿，好在此前休息了两天过后，那巨人体魄已经完全恢复，方不至于被燕姬这一箭射下云端。
嚼了两口咽下，吴比长出一口气，头也不回——只听背后三声剑鸣，三条黑龙被斩断龙头，落地散成几百支断箭。
吴比和许何的这一手，当然震慑了此地修家一番，此时此刻他们无不瞪大双目，心说果然厉害——从前只知道安心大仙口气不小，没想到也算是实力鼎盛？
“安心大仙座下童子！”童大锤离老远确定了吴比的身份，使劲拍着他哥童大斧的肩膀，“我见过他！当年本想拉他们入伙的，结果这事儿没成！果然有两把刷子！”
童大斧抬眼瞄了天上的吴比，不甚在意地转过头，重新望向鼎城的方向。
童大锤自讨没趣，嘀嘀咕咕说了句：“不信拉倒，他们既然真的敢来，那肯定还藏着几种手段的……”
斧钺湖的匪友们见老大没什么反应，也便不再议论，专心去瞧战事起始之地——小小插曲一过，林红缨的枪队终于接近了鼎城前十里之地，即将正面对决。
显然掌剑长老和石青已经把阵法激活完毕，现在正不慌不忙地立于城头，静等八方湖大军到来。
“来者止步，再前进一步，可莫怪我楼大阵无情。”见八方湖阵列终于逼近，掌剑长老朗声说道，“倘若现在回头，兴许你我还有共存可能，但是大阵一动，此事便再难善了……”
掌剑长老当然是做做样子——八方湖倾巢而出，又岂会因为一座大阵或者是他区区几语便调转方向？
不过反正掌剑长老和石青这伙外门弟子的任务，也只是拖延八方湖仙军些许，所以就连他本人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与放屁毫无分别，更何况打先锋的是林红缨？
“步真呢？羊凝呢？”林红缨语声冷冽，“就你这么个东西，前来阻拦我等？”
林红缨说话之时，步伐丝毫不慢，带着披甲持枪的红缨湖精锐越近城下，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掌剑长老心里有一丝忐忑，不知鼎城之阵能否拦阻这位神仙人物——林红缨破境一事已经传开，掌剑长老当然也是收到风声，所以此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既然尔等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便由得你们来。”掌剑长老本以为能与林红缨对话两句拖拖时间，却没想到八方湖的先锋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主，于是也便不再多说，先让他们碰碰这阵，再看一击之后有没有机会说上两句。
话音刚落，掌剑长老驱动法阵，一阵暗黄色的光自地面而起，破烂的城墙突然愈合，似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从地上捏起了泥土，补在了城墙之上牢牢拍匀。
那城墙越垒越厚，不多时已经延展到了城楼前三里之地，一点点向林红缨的枪阵迎去。
见双方终于要交手，不远处的吴比等人也是一样打算，准备看看到底谁更硬——因而整个战场突然之间静了下来，都等着林红缨的枪，去撞鼎城的墙。
距城楼七里处，林红缨单手握枪；距城楼六里处，林红缨双手平举；距离城楼五里处，枪与墙相撞……
犹如两道巨大的浪头相击，一道较宽，一道较尖——先是林红缨的这一枪在土墙正中撬开了一个锋利的裂口，直袭城头的掌剑长老；而土墙恍若一个颤抖着的大浪，一阵剧烈的摇摆过后分成两道，席卷整个八方湖的仙军阵列！
八方湖匪友们一阵哗然，马上做法防御，但那浪头虽然声势浩大，却并未对阵列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略微掀起了一阵气浪便告结束；倒是林红缨刺开城墙的那一道裂痕持续前行，分山断水来到了城墙上的乘鹤楼弟子面前。
外门弟子们如同赤诚的信徒，笃信这一枪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掌剑长老和石青则是最淡定的两个人，见这凌厉的神枪劈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在裂痕刺到城墙本体时，才有一阵震天价的音爆响起——百里之外站着的散修全部被震倒在地，而天上的吴比等人也感受到了一股气浪，那气浪有若实质，扫得人眼皮升腾，难以聚焦视线。
定睛再看，城头上乘鹤楼诸位弟子的步伐稍稍不稳，但也没有乱了阵型；吴比嫌站得太远看不真切，又迫切想知道林红缨这一枪到底有什么杀伤力，便借着石青之眼想城内望去，方才见到这一枪的真实效果……
十几位修为较差的外门弟子口鼻出血，其中一位被震得晕了过去；至于城内的那群普通盗匪则是一下死了三成，并不是被什么法术抽干了生命，而是活生生被刚刚的一枪震死当场。
细看之下，盗匪们扬天哭嚎，但声音都没来得及传出城墙，便被掌剑长老的几位随身弟子斩断了喉咙，鲜血染红墙角。
吴比心说正好——林红缨的这一枪虽然凌厉，但是显然乘鹤楼的鼎城阵法足以护他们周全，倒是再来两下的话，这群盗匪能活的可就没几个了。
眼下只要想办法把城楼里面半死不活的几百普通盗匪救出来，绝对能够借机捞一笔人心——吴比如此想着，着余娥驱动阴风，赶往城楼更近处。
“恩人小心哦，不对劲。”余娥提点了吴比一声，而后便见刚刚袭向八方湖阵列的那股波浪，俨然化作了一道横跨百里的围墙，将八方湖所有仙军圈入其中，起始之处，正是掌剑长老所在的那处城楼。
“哈哈哈！鼎城的这点根基，可是被你们都用出来了！”路荡的声音响在众人耳边，浑厚又有压力，如同一把压在耳膜上的刀，“来吧，想玩什么，我们接着！”
第509章 笑话
一击试探过后，也相当于双方打好了招呼，终于准备各显神通现在开打了；而吴比看了看面前的形式，忽然觉得八方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们两个欢喜境，带着七湖大军杀至此处，被乘鹤楼内一个掌剑长老和外门首徒依靠鼎城拦在此处，却依旧不慌不忙，到底打的是什么注意？
倒是围墙一起，随着八方湖一起来的九里坡人非常慌乱——显然他们是发现自己身处围墙之内，遁法之类的全然无效，失去了逃命的本钱，马上就不想在此处呆下去了。
“天上何人？有何所求？”路荡说完，遥遥对着吴比他们喊了一声，“还是活腻歪了，想死？”
吴比听路荡这么一问，没觉得冒犯，反而觉得正好借此机会亮个名头，于是打蛇随棍上，扯开嗓子祭出自己的最大音量：“凌云社安心大仙到此，希望双方止戈，切莫要此地的修家与凡人生灵涂炭……”
“……安心大仙？那个笑话？”路荡的语声有片刻停顿，显然是在问身边之人安心大仙的来历，待他补完自己的问题，八方湖匪们一片欢声笑语，甚至有点冲淡了此地剑拔弩张的氛围。
城头上，掌剑长老不似湖匪们那般欢乐，此时只觉得莫名其妙——明明此时与八方湖唇枪舌剑的应该是自己，结果却莫名其妙被一路散修抢了话头？而且还跟路荡对答得挺开心？
掌剑长老往城下望，只见林红缨收枪静坐不语，似是在思索什么……见他暂时没有再次出枪之意，掌剑长老也便不再纠结，任由吴比在天上胡闹——反正自己的任务是拖时间，有人帮忙正好。
“哦？哪里好笑？”八方湖匪们这么一笑，吴比立刻变脸，不是因为他们看不起安心大仙的名头，而是因为他们的态度正是吴比最讨厌的那种——提到要救凡人，马上就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自不量力，欺世盗名，虚情假意。”刀主路荡冷冷说道，“你可知道……当年有多少打着守护众生旗号的修家，死在我这刀下？”
“想分一杯羹就直说，想抢一座城便拔刀，想开一路天道……往上走着便是。”路荡声音平稳，却自有威严，听得匪友们一个个面色肃然，“又何必装得道貌岸然，非要给自己扣个名头？你当你想说的那些屁话，这千里之内……有人听得入耳？”
“哦……这我倒是不担心，是人总归听得入耳的。”吴比喃喃说道，言下之意却是刀主路荡这番说辞，连人都算不上。
再说了，只不过是想救些人而已，就成了假惺惺的卫道士了？
“哦？呵，呵呵。”路荡笑了三声，声音虽轻，但却透出浓浓的不屑之意，“你要怎样……使我等止戈？”
“哦！简单！”吴比与针锋相对，“此地凡是不想再打下去的，只需来我凌云社身边，自然会得到安心大仙庇佑，得保性命无虞！”
吴比此言一出，战场上众人略一思衬，马上笑声不绝于耳，其中自然是路荡笑得最响；但吴比也并不在意路荡他们的反应，只因这段话，其实是说给并不真心实意参战之人听的。
不期望他们一句话就向屈南生归心，但至少先有个铺垫，这样一旦他们想逃投奔之时，便只能归心于安心大仙，助他成英雄。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是想看到最后，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路荡笑了片刻，“口气这么大，那我路荡可要试一试你的斤两……”
话音未落，一股刀气蓦然从八方湖阵中劈出，直斩吴比！
八方湖的精锐匪友见此一刀，兴奋大叫，此时也顾不得自己正被土城围起，反而想在攻城之前多见点血来祭旗。
吴比知道路荡是欢喜境，面对这一刀自然不敢大意，早在出言挑衅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准备——架势一摆，却听匪友们笑得更加畅快了。
“比试成立，参与人数5412人。”不仅是八方湖的匪友，就连城墙上的乘鹤楼弟子们，都不信这个来路不明的人能够在空中接下刀主路荡的这一刀。
吴比这次不敢张嘴来接，微微抬掌挡住了脸，任由路荡一刀劈下……
刀影一现即没，吴比身子微微一晃，脸上无事，心下大惊——自家人知自家事，即便已经开满了魂导光环，路荡这一刀还是直接斩去了自己七成生机……要是再来一刀，绝对原地把吴比斩得魂飞魄散。
“还不错，还有没？”
吴比心里很慌，但表面功夫依旧做足——呵呵一笑，接连两问，收下了五千多人的若干万胜利点。
刚才路荡只是用了三分力气，见吴比全然无恙也是心头一惊，喃喃道：“这笑话……不太好笑。”
说着，路荡又是一刀斩出，虽然未用神兵，但也驱动了八分修元，就连天上云层也吓得躲开，让出了这片天地，生怕被殃及池鱼。
“比试成立，参与人数7239人。”旁观者自然看得懂这一刀的威势，于是更多人觉得吴比会在这一刀下无声死去。
吴比虽然头疼欲裂，但依然保持潇洒——只见他微微一笑，老老实实地躲在了余娥身后。
刀影若有实质，斩上了天空飘着的这阵小小阴风；余娥装逼显然没有吴比熟练，也并没有凭境界或者法身硬接，抬手便使出全力。
只见阴风之上，一只鬼爪撩天，铮地一声架住了路荡的刀，而后将其吱嘎捏碎。
场中哗然——凌云社两人出手，一人面不改色地“吃下”一刀，另一人实打实地从正面碾碎了刀主路荡的惊天一击，难不成都是欢喜境？
又是若干万胜利点入囊，吴比心下大乐，开始思考下一句挑衅之言；倒是路荡轻轻“哦”了一声，似乎心里另外有事思索。
吴比终于又再逮到机会说话，这次却是转向了城头的掌剑长老：“你们两方相争……是你们自己的事，但城里面的那些普通人等，我劝你们还是放了罢，困着他们作甚？”
掌剑长老没想到吴比突然将矛头转向自己，双手一拢，不太确定值不值得为了这群普通盗匪……得罪了安心大仙的手下。
就在此时，林红缨突然醒觉，闪电般冲到城下，一枪轰得城内众人血崩。
第510章 你又欠揍了？
“你他妈？”吴比被城头传来的冲击波震得一晃，对着城外的林红缨破口大骂，“有病？”
“嗯？没死？”林红缨眯眼收枪，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吴比在说什么——刚刚他的一枪倏忽而至，是在判断鼎城护法大阵的节奏，原本以为一枪能震得大阵消退，结果却感应到楼内不仅乘鹤楼的弟子中无人伤亡，甚至普通盗匪也没死几个。
不死的原因很简单——吴比见情势危急，第一时间将魂导光环笼罩全城，所以才得保城内诸人不死。
当然了，如果细究起来，他们得以存活也不是因为个体能力增加了五成，而是每处阵眼的乘鹤楼弟子得到了加强，那么大阵的护卫之力也就凭空提高了许多，这才能够抵消掉林红缨这一枪的大部分力道。
“安心大仙既然说要止戈，自然要让那些不想死之人活着。”吴比急忙借机收拢人心，而城内盗匪们听了果然眼中放光，纷纷跪下大喊安心大仙救命。
林红缨对吴比的话毫无反应，皱眉继续思衬片刻，复归平静，继续体悟鼎城大阵的流动韵律，看得城头掌剑长老颇为紧张。
“刚才鼎城的阵有松动，但是外面的土墙却丝毫无损，有猫腻。”余娥拍拍吴比的后背，为他渡入修元疗伤，虽然见效甚微但也没停，“恩人可要小心。”
“嗯，我知道怎么回事。”吴比与余娥无声交流，却早对战场情况了然于心——鼎城内外分为两阵，内阵相当于一个桥头堡，守住八方湖前往乘鹤楼的路；外面那圈土城则是单独另成一阵，由石青借着鼎城大阵的灵元驱动。
一阵套着一阵，最终放在八方湖面前的难题……还是鼎城自身所存的灵元——想要破掉外面的土城，就要想办法解决掉石青，而石青本人藏于内阵之里，无论八方湖如何选择，最终都要毁了鼎城才能再做打算。
话说回来，八方湖列开阵势而来，肯定也不能在打到鼎城之时只想破了土城后退，势必是要啃下鼎城这块硬骨头，方才能够彰显他们的实力。
唯一需要在意的，其实就是破掉鼎城需要耗费多少力量——谁也不会怀疑八方湖三个欢喜境、一军仙兵、外加刘国的神兵和九里坡的援军，会连乘鹤楼的百里之内都进不去。
很显然，路荡还没有用全部力量催城的打算，除去中间的那四箭和两刀以外，都只是林红缨一人在努力攻城。
“赶紧的，放人。”吴比的威风抖得差不多了，心说赶紧捞出鼎城内的百人算数，不然林红缨再来两枪，鼎城还真不一定受得住。
路荡失声、林红缨不讲话，掌剑长老再看看远处八方湖的各大阵列，发现他们也都不紧不慢的样子，知道还是要自己独自承受了。
“当然好说……”掌剑长老疑神疑鬼，一边思考刚才安心大仙到底做了什么，能够突然提升鼎城大阵的威力，一边叫几个外门弟子开阵放人……
鼎城内阵许出不许进，开门也对阵法毫无影响；但林红缨还是敏锐察觉到了这一丁点变化，又是一枪朝着城墙硬插！
“叮！”这次他的红缨枪却未击中城墙，而是被一把剑拦住了——不是别人，正是此前一直立于云上的许何。
许何力道稍显不足，被林红缨打得退了半步；林红缨这一枪原本也不是对着许何而发，所以被卸开也不足为奇。
林红缨盯了许何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是你。”
“对，是我。”许何挑挑眉毛，“你又欠揍了？”
“……”林红缨沉默片刻，感受着从剑身传来的力量，摇头道，“你现在打不过我。”
“那试试？”许何嘿嘿一笑，直接发动“决剑”——此举一方面是给吴比疏散普通盗匪争取时间，另一方面也是试试自己的异能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你不让开？”林红缨愣了片刻，不知许何在暗自使着什么劲。
“他奶奶的……”许何摇摇头，不知为何没办法把林红缨拉入虚境。
二人一来一往之间，林红缨身后的红缨湖精锐之中，有几人觉得面前这位剑修似乎有点眼熟，很快便把许何的身份认了出来……
“刺天湖主！”“剑主！”
精锐几声叫嚷，八方湖的后方阵列又是一阵喧闹，就连几位湖主也不再沉默，质询与惊讶的声音纷纷传来。
“刺天湖？”“许何？”“他没死？”
“既是故人，何不到阵内相见？”鞭主孔余的声音响起，邀请许何近前相见。
“故人，也就只是故人罢了。”许何飞天，哈哈大笑，“我在外面看了半天，也没见到我的那几个老伙计，都被你们杀了？”
“当真是你？”路荡的声音传来，却依旧没有现身相见，“这我倒不得不多解释一句，当初你踪影全无，荆天心借机上位……你的老伙计嘛，都是被他杀的。”
“你若是想怪罪兄弟我，那我也认了。”路荡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坦诚，好像他说的便是事实一般，“若你觉得还有重修旧好的可能，那不如下来饮几杯酒水，讲一讲最近？”
“最近？最什么近？”许何反问，“莫不是又想借我这把剑，帮你们去捅捅乘鹤楼？我……”
许何还未说完，却听底下林红缨突然说了声：“刀主不必客气，他的修为已远远不如从前，不过元婴境而已。”
“哦，那也是个人才，说不定能在剑主的带领下，重新开始一番事业？”路荡佯做认真，实际却是调笑——谁都知道以许何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归于荆天心的麾下的。
“我已投奔安心大仙，此行只为救苍生，这剑，已经不归你们了呗。”许何说得轻描淡写，但谁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趁他们寒暄的这段时间，吴比与余娥一溜烟跑到了城墙之外，开始收拢好不容易逃出死地的普通盗贼。
“你以为你这样打岔，就能救出这几百个凡人？”林红缨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徐徐升到了空中，手里持枪，冷冷盯着正在出逃的鼎城盗匪。
第511章 神兵现
“哟？几年不见，眼界见长？”许何呵呵一笑，对于被林红缨看破图谋丝毫不慌。
“我倒要看看，安心大仙要如何救苍生，救凡人。”林红缨刺了一句，“你当带着他们躲上百里，就能逃过一劫？”
“哟？怎么？口气不小？”许何笑意不改，“晋升欢喜境了，能杀得千里之内荒无人烟？”
“凡夫俗子，与这路边野草并无二致。”林红缨冷冷看着盗匪们拼了命往吴比身边跑，如同看着蚂蚁搬家，“野火一来，又能逃到何处去？”
林红缨这么说，身后的手下自然也是一样的想法，于是不胜寒再度提示吴比，又有千人参与比试。
包括掌剑长老在内的乘鹤楼势力，与八方湖都笑吟吟地望着吴比，看他准备如何处置这股盗匪，随后便见到……盗贼们一边走着一边磕着头，在跑到吴比身边的时候即刻消失不见。
“哼，只是说得好听罢了，区区障目之术，又能救得谁来？”林红缨嘴巴很硬，虽然不知道盗匪们的下落，但下意识地猜想只是某种障眼法。
林红缨这么一说，后面再来的盗贼感觉不大对劲，也都放慢了脚步，迟疑了起来。
“安心大仙不是要借机吃了我们吧？”一个胆大的盗匪停下脚步，不得不问上一句。
吴比望了望天上的林红缨，懒得跟地上的盗匪解释，笑嘻嘻地放出了一个盗匪同伴——只见那盗匪挥着手，招呼着自家兄弟赶紧跟上：“兄弟们快来，此处别有洞天！”
“须臾芥子之术？”掌剑长老也被惊到，心说自己刚才没放硬也许是对的——自家老祖都没有这种法器，这凌云社又有欢喜境又有元婴境，还有个手段层出不穷的童子，那他们的安心大仙得是何等实力？
于是掌剑长老望向厚土清云猫上端坐着的狐来露出好奇之色——感受着他身上微弱的灵元流动，暗道怎么如此诡异？童子没有灵元，安心大仙隐有妖气……这都是什么回事？
不过糊涂归糊涂，有凌云社插得这么一杠子，掌剑长老理所当然地乐见其成，任他们帮自己拖时间——再待一会，便是神药药性最强之时，届时让外门弟子们服下，足够等到乘鹤楼内神通准备就绪。
吴比则是打一开始就没准备隐瞒“须臾芥子”的手段，必须要让战场上众人明白，安心大仙有帮助他们保命的神通，不然又如何收拢人心了？
收好了所有盗匪，吴比方才叫小梁朝内的异族们现身，盯得他们不敢乱动；而后重新与余娥飞回天上，向许何招了招手。
“诸湖弟子可看到了？此战必将死伤无数，想活命的话，便来找安心大仙！”许何笑吟吟地盯着林红缨，却是对所有的八方湖弟子在说。
如此一来，不说几位湖主和各自的精锐，至少大圆湖的拎锤匪友们便是稍有动摇，稍想片刻便即心安——万一几位湖主真的不是乘鹤楼的对手，这不就多了一条退路么？
于是匪友们尽量隐藏自己的情绪，眼神却不自觉地向周围的土墙飘来飘去——要是没了这土墙就好了，随时都能跑到刺天湖主那边……
“枪主请归位，勿要因鼠辈分心。”路荡朗声说了一句，林红缨一声轻哼，重新站到了鼎城的城墙之下，体悟大阵运作。
“前排兜售花生饮料矿泉水——”吴比见目的达成，又在鼎城和土城之间的一小块地带绕行一圈，看得乘鹤楼和八方湖摸不清头脑。
红缨湖的精锐枪士望着天空一阵烦躁，强行随着林红缨的呼吸定下心，重新列阵，望向面前的鼎城，似是要透过那不高的城墙，一路看透到背后的乘鹤楼。
吴比骚了一圈，着余娥和许何重新回到安心大仙身边，假模假样地禀告了片刻；而那厢狐来早就吓得胆子都要炸了，要不是米缸一直轻声打着呼噜，估计在林红缨第二枪的时候，就能惊得从天上掉下来。
“快说，就说‘你们有心了’。”吴比低着头，着狐来给个反应。
“有病？”米缸还以为吴比在跟自己说话，斜眼瞅了他一眼。
“你们有心了——”狐来扯开嗓子说了一句，声音还发颤呢。
好在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好了些，吴比急忙继续教他台词：“再来一句，喊出我们的口号！”
吴比的本意，是叫狐来说那句‘安心修仙，不教凡人做猪狗’，结果狐来吓得脑子不太清楚，顺着吴比教得往下念：“喊出我们的口号！”
原本乘鹤楼、八方湖还有散修们见安心大仙要讲话，无不侧耳倾听他要说什么，结果这句‘喊出我们的口号’把众人听得一迷糊，差点闪了腰。
“安心修仙，不教凡人做猪狗！”吴比也是一阵气恼，却是硬生生把安心大仙的话头接了过来，众人才明白原来是安心大仙的架子不小，口号都要由弟子来喊。
这厢狐来腋下滴汗，吴比幽怨地抬头瞧了狐来一眼，重新四望后发现众人似乎接受了这一说法，方才重新站回了狐来的身边，恨不得光天化日之下撸一撸这胆小鬼的耳朵。
“过关了？”狐来挠挠肚皮问。
“嗯，有惊无险。”吴比把话往好了说，也安一安狐来的心，“剩下的就等他们开打，看看两边到底有什么杀手锏……”
吴比话没说完，便听城墙上又是一声爆响，林红缨再次出枪——而这一次不是一枪，而是无数枪连在一起，瞬息之间打得鼎城摇摇欲坠。
“时辰已到！”掌剑长老知道要动真格的了，直接下令弟子服药。
外门弟子们毫不犹豫地咽下神药，顿时鼎城处一股灵元冲天而起，就连吴比都能强烈感受得到。
吴比能行，更不用说墙下面的两个欢喜境——林红缨视若无睹，继续捅着，一枪强过一枪；远处的路荡则直接爆发出震天狂笑，像是得偿所愿的一般。
“哈哈哈！果然就是这点手段，我还期冀你们能有点长进……”路荡边笑边骂，随着笑声在阵中升起的，则是一道劈天的刀光。
那刀身斑斑驳驳，不是自刘国领来的神兵又是何物？
第512章 干干瘪瘪
路荡连嚣张的吴比都可以忍受，就是不想因安心大仙或者凌云社分神，准备在乘鹤楼奋起的一瞬，便灭掉他们的威风。
所以八成力的一击被余娥接下，路荡虽然也是啧啧称奇，但是并没有因此改变想法——毕竟安心大仙至今为止还没有拦阻过八方湖的脚步，眼前有乘鹤楼这个大敌，他也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一伙来路不明的高手而过多耗费。
刀光徐徐下坠，空气中蓦然浮现一道又一道的黑色印记，竟似连天空也被一路斩裂；而吴比借着石青的眼睛去看，那自天上落下的可不是一道刀光，更像是一个能够挤碎万物的绞肉机。
掌剑长老知道八方湖不好对付，却也没想到安心大仙帮忙拖延了半天，另一边甫一出手便是这等杀招，一时间也是心情忐忑，全力驱动内城阵法。
刀光抵达，鼎城所在登时被一场风暴笼罩，万道黑光反复出现而又消失，密密麻麻地反复割裂着那处的一切。
吴比等人站在外面当然看不清，于是果断将意识投射到石青的脑中，看到那原本岿然不动的鼎城遗址，终于在刀光的攻击下现出了层层裂痕，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显然很快就要支撑不住。
“这有些痛。”小绿叹了一句——早就见识过宇宙风暴的它，原本对人类世界的一切苦难都没什么感觉，但这次亲身经历了路荡的一刀，也是觉得极具神威。
小绿吃痛，石青本人更是直接七孔流血——要不是大阵之中很大一部分灵元都在供养他驱动外围的土城，恐怕这位外门首徒会被当场震死。
石青如此，城内的守阵弟子当然更是不堪——在刀光临城之际，守阵弟子们瞬间被斩裂了百八十个，而尸体旁边的那些还站着的，也都被同伴爆出的血浆漆了一身。
守阵弟子阵型微乱，正要溃不成军，恰在此时神药的药效再上一个台阶——灵元从他们的体内喷涌而出，不仅使他们的肉身更粗更壮，就连眼内也自发神光，爆发的元力如有实质。
于是内城大阵瞬间稳固，即便黑光不减，但守阵弟子的死亡速度明显下降，就连那些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此时也是重新站起，牢牢稳守阵眼。
原本守阵弟子们以为己方能够扛过这一刀，结果却在此时，战场再度生变——刀光笼罩整个鼎城大阵，不用说楼前的八方湖精锐了，就连吴比本人也无从插手，但偏偏城根底下，还有一个跃跃欲试的欢喜境……
自打刀光起时，林红缨的眼神便游移不定，反复寻找着鼎城阵法的漏洞；待这残城被打得风雨飘摇，枪主显然是把握到了一次战机，立刻出枪！
说是一枪，但重击之声落到众人耳中时，宛如一个敲上城墙的重锤——战场上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呼吸一窒，然后便见城楼主墙瞬间下陷开裂，眼看着再来两下便要被砸成齑粉。
吴比耸耸肩膀重回己身，也并未给乘鹤楼的弟子们提供魂导光环的加成——城内的普通盗匪已经获救，人心收齐，吴比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里面怎么样？”许何看着路荡的这一刀，听着林红缨锤枪，眼里露出赞赏之色。
“黔驴技穷，守不住了。”吴比微微摇头，开始思索乘鹤楼打得到底是什么主意——鼎城的内外两阵，一守一困，照这个逻辑想下去的话，应该还有一手杀招才对，不然他即便困上一百年，又有什么用呢？
还是说，鼎城这一阵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给楼里面争取时间？争取什么呢？老早就说过十八开打了，又怎么会现在才开始准备？
吴比这厢正疑惑间，便听见了第二声砸墙之音——城上一片石壁轰然下落，坠在地上惊起一地尘埃。
这下不用吴比再说，任谁也都看出来此阵再也撑不得一下了。
“刀主神兵在手，天下无敌！”“枪主举世无双，三枪破城！”
八方湖的仙军们见此情形，纷纷摇旗呐喊，有一些是发自内心，而有些则纯粹是想让湖主们听到，以示自己忠贞不二。
那喊声震天而起，竟然盖过了鼎城城墙的嘎嘎破碎之声；吴比听着，看着匪友们狂热而又嚣张的嘴脸，忽然变了心思。
“比试成立，参与人数4833人。”不胜寒一向非常客观，就在吴比生出了想要帮鼎城逃过一劫的心思之后，果断弹出了提示。
吴比心想果然如此，那到还真是省事——自从两边见面以后，吴比已经收获了三轮海量胜利点，觉得差不多是时候冲一冲魂导光环新的可能性了。
眼下魂导光环有体质、速度增强，外加“劈斩”技能，这都是老早在大梁朝和蓝星开启的功能；自从到了盖亚和中州以来，吴比只是提升了数值，并没有得到什么新的效果……
一方面是因为盖亚与中州相对大梁朝和蓝星而言，战力台阶提升得太大，另一方面，则是吴比一直没有像当初在外山关城头、又或者是天心高中的操场时那么强的欲念。
如今趁着此地仙家境界高、胜负心过剩，又是仙战之时，当然可以试一试新的可能性。
于是吴比打开魂导光环，而后便见乘鹤楼的守阵弟子们重振精力，恰逢林红缨的第三枪砸至……
轰然一响，无人死去，鼎城依旧健在；同时路荡的刀势也已经斩尽，万道黑光敛去。
“天下无敌……”“三枪破城……”
八方湖的匪友们的喊声忽然弱掉，看着城头满身鲜血、却依旧未死尽的乘鹤楼弟子，不知道他们是凭什么守住这座大阵活到现在的。
“哈！时辰已到！”吴比收下胜利点的同时，只见城头掌剑长老抹开脸上血污，大声喊了一句囫囵的法诀。
随后便见城头之上，那些还活着的、服用过神药的乘鹤楼外门弟子衣衫俱裂，转眼间幻成魔兽——有的背生四翅、有的半身化蛛，就如同那时的晏晏一样。
紧接着，楼上魔兽中的七成瞬间被阵法吸得干瘪，剩下三成齐齐扑下城头，直奔城根处的八方湖阵列。
与此同时，那百里之外被迷雾笼罩着的乘鹤楼上，突然亮起了四十九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