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真香
吴比魂力告罄，自己的第一个魂武也终告成型——虽然中间被米缸挠了一爪子，但整体上还是和吴比想象中的样子差不了太多，只是……
只是龟壳的背上多了一根刺，刺上有两根狐毛，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它们变掉……
“你看你干的好事！”吴比怒喷米缸。
此时米缸正站在龟甲之上，如同猴子一般抱着那根长刺，右手拼命够着刺尖的狐毛……
“我们回来了！”屈南生打招呼的声音，此时才传到了吴比耳中。
“吴兄弟炼得怎么样？”知情人许何试探地问，“厚土清云猫的速度实在太快，我许何也来不及阻拦……”
“没事，好了。”吴比收起龟甲，走回茅屋处，准备看看屈南生他们都带回什么灵果神草了。
米缸见龟甲瞬间消失，反应极快，直接对着吴比嘶嘶哈哈地骂着脏话；吴比边走边回头，也同样以恶毒的脏话回应，听得米缸暴跳如雷。
“我气死了，你小心点！”米缸对着吴比的背影大喊。
“你要再惹了我，一辈子就别想玩了！”吴比撂下句狠话便不再理米缸——真特么令人生气，本来好好的一件魂武，愣是在背上多出了一根逗猫棒……
虽然看硬度还狠厉害，做个武器也不是不可——米缸刚才玩弄了半天，龟甲承受他的力气依旧丝毫无损，说不定破坏力也不错。
但魂武整体的美感，被米缸这一爪破坏掉，吴比的心情还是非常糟糕，连走回去的脚步也是气冲冲的。
“哟，小猫咪惹恩人生气了？”任谁都看出来吴比脸色不好，余娥第一个出言安慰，“消消气，看看奴家给恩人带回什么啦？”
吴比其实也没有气到爆炸，只是自己第一次炼制魂武就多了点瑕疵，难免有些膈应，此时见余娥脸上有小小的得意之色，心情马上又好了很多：“哦？带回了什么宝贝？”
“恩人真是贪心，都有奴家了，还要什么宝贝？”余娥以她自己的方式再安慰一下吴比，吴比一下愣住不知怎生回答。
“看吧！”屈南生展开麻袋，花花绿绿一大片灵果神草。
“你这是把人家果园给洗劫了？”吴比在乘鹤楼底的灵果园里走上过一遭，当然知道那是个什么规模——屈南生这一出手，几乎是拿下了所有可用之果吧？
“当然没有。”屈南生义正言辞地摇头，“毒果毒草什么的，我们一样也没拿，余师父说那些都是小道，我们现在还用不上……”
“呵呵……现在……”吴比当然听懂了余娥的意思，“拿了这么多东西，都是现在就能用的吗？我们怎生存放？”
“用得上的当然现在用，暂时用不上的，就由恩人收起来啦？”余娥当然早就想到了这一重，“恩人放心，这些仙草已经经过了奴家处理，放个一年半载的不在话下……”
“也便宜老许了，这里面可有不少好玩意嘞……”余娥一挥手，圈起了十几颗灵草，转对许何说，“这些对你的伤势颇有好处，稍候教你服食之法……”
“断骨重续是最难的，眼下咱们只有材料而无丹方，就先将就一下咯？”余娥对着许何眨了眨眼睛。
“哈哈哈，许某感激。”许何点点头，从眼神来看，已经是跃跃欲试地想要先拿几颗下肚了。
“等一下。”吴比打量了片刻，指着弹开的几株长相怪异的灵草说道，“小余，你确定这些不是鬼草？我在午阴坡上见过的……”
“是鬼草咯。”余娥呵呵直笑，“这几株是奴家选的，专门用来给恩人补补身子……他们没发现，娥儿可是看到恩人也受了不轻的伤呢……”
吴比先是一奇，方才明白余娥言中之意——陪屈南生出去破境的这一遭，自己也没少挨打，尤其是最后荆天心的那一下，差点要去半条老命。
琥珀赠来的恢复剂已经喝了个精光，刚才炼制魂武也耗费了不少魂力……不夸张地说，吴比现在非常需要长长地睡一觉。
“放心吧，奴家按着恩人身上的鬼草味道挑的，定能对恩人的身子骨有益。”余娥见吴比愣住，继续笑道。
“那就谢了呗？哈哈哈！”吴比知道余娥精通鬼法修行，能挑出对魂体有益的鬼草也没什么稀奇，坦然称谢。
“那奴家便去稍微调制一下。”余娥轻轻臻首，喜滋滋地走向茅屋，不忘招呼了一声屈南生，“勿那老汉！你也随我来一趟，我需要你那把姜水剑帮我辨辨药性……”
屈南生知道此事涉及到几位师父的疗养进度，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带着灵果神草跑步跟上。
顷刻之间，场中又是就剩下了吴比和许何，还有一只小小狐妖——狐来怀里沉甸甸的，左手右手齐施，轮番把怀里的果子塞到自己嘴里，打着饱嗝，嘴角布满灵果汁水。
“到饭点儿了？”忙活了一整天，吴比看狐来吃得够香，也舔了舔嘴唇。
“这我的。”狐来毫不客气，“这些果子你们吃了没用，但对我们妖族大有裨益，说不定我吃完了就能晋升妖将了呢……”
“那你吃。”吴比昏昏欲睡，坐到了许何边上，打了个哈欠。
“吃饭不耽误听故事，现在闲来无事，你该还一个故事了吧？”狐来嘴都塞满了，说话声音却一点不乱，清清楚楚。
许何噗嗤一笑，准备看吴比怎生应对，哪知忽然一道影子从崖壁的土中钻出，落到了三人面前。
只见米缸嘴上叼着一物，大大咧咧地扔到了吴比面前；吴比定睛一看，竟是一条五步蛇。
“？”吴比满脸疑惑望向米缸。
米缸若无其事地洗着脸，有意无意地瞟了吴比一眼，见他毫无动作，方才从嘴里挤出来了一句话：“吃吧。”
吴比噗嗤一乐——这小猫是给自己道歉呢？请自己吃蛇？
“吃不饱？”米缸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真是麻烦……那你想吃啥？”
“唉……”吴比叹了口气，“我原谅你了，你想玩逗猫棒？”
米缸瞬间瞳孔放大，语气却还是若无其事的：“都行。”
五步蛇见猫和吴比都没理自己，正想逃窜之时，却被狐来一手抓起，像是吃辣条一样地大嚼猛嚼，高呼真香。
第392章 丹殿
也是在重新把龟甲放出来，任米缸玩了半天之后，吴比方才发现，似乎这龟甲与米缸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
米缸下手当然没轻没重，卯足了劲踢着咬着——要不是带吴比他们回来的这一路跑了太远、消耗太剧，吴比毫不怀疑这猫咪一定会变成肥大版的那个他，拿龟甲上的背刺当牙签去啃。
米缸用龟甲磨爪，龟甲的刺却是越磨越亮，丝毫不见断裂的迹象。
直到米缸累得够呛，呼哧带喘地休息片刻，吴比看到锃亮的龟甲正重新恢复到原本的那土土模样，虽然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不同，但作为吴比的魂武，吴比本人当然知道它又变得更坚更韧了。
趁米缸休息的工夫，吴比也准备试一试龟甲的效果——将龟甲放大，吴比眨眼间便钻了进去。
里面空间随意变幻、可大可小，吴比还不知道极限是多少，却也知道不适合在此处做这个实验；心念一转，龟甲上开了两个小洞，吴比将眼睛凑了上去，果然看得清外面的一切。
米缸此时又来了精神，三两下爬到龟腹之上，顺着那小洞开始抠吴比的眼睛。
“妈的……”吴比心里暗骂一声，收起龟甲，重新坐在地上。
这回米缸真是累坏了，也不吵着要继续玩，肚子咕噜咕噜呼着，自己找地方歇着去了。
“恭喜吴兄弟又多一宝。”许何感受到了龟甲厉害，由衷恭喜吴比。
“够结实吗？”狐来咽下一颗果子，关切问道。
“要破此甲，至少要从欢喜境往上数。”许何给出了答案。
狐来一听，大喜过望，朝着吴比便喊：“喂！那这回再有什么事，我是不是就能藏在里面看戏了？嗯？”
“以后的吧，现在此甲另有妙用。”吴比果断拒绝回来，并且不准备再给他看自己的龟甲了。
狐来骂骂咧咧的，却拿吴比没什么办法。
“吴兄弟且歇息吧，有事我叫你。”许何看出了吴比疲倦已极，轻声道。
“嗯我先睡……”吴比躺到了米缸旁边，拿他当枕头，“放心，不耽误趁这工夫看看老屈的儿子在忙什么……”
吴比分身无需休息，当然能够趁此机会操控小绿，借着卅七的眼睛走一遭乘鹤楼内部——老屈担心儿子，吴比又何尝不担心楼内风声呢？
……
卅七正在乘鹤楼内的走廊里，望着楼外之景发呆——这处窗户，是楼内为数不多的几扇能够真正看到楼外景象的窗户之一，也是卅七最喜欢来的地方。
即便被小绿占据了，卅七也没有丢掉这个习惯；而小绿只是控制她不泄密，从没刻意指示她做一些打探之事。
吴比意念一动，小绿立生感应：“今天没什么异常，还是羊凝凌辱歌女的一天。”
“卅七正要去楼上取药，羊凝说拿药帮歌女调养一下，晚上再来……”小绿兢兢业业地汇报着。
其实不用小绿说，吴比动念的时刻，也就看到了卅七今日所见——歌女已经神志不清，卅七这趟下楼，除了去拿一些治愈肉身伤势的药，也一样要那些刺激大脑的丹药。
吴比心说正好，也可能趁此机会，连带着一起打探一下阿扫口中的那个“药”——阿扫变出蜥尾，大脑也一样被药物影响，害小绿耗费了大量力气方才占据成功，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上仙来了？”吴比没想到，卅七对自己的造访也有感应，此时她也换过了称呼，“吴仙家想知道什么，卅七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带您亲眼去见也是可以……”
“别说话，去拿药。”吴比不想和卅七过多纠缠，更不想让她知道己方挂念楼内的屈天歌——虽然卅七逃脱不出小绿的控制，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有弱点的话当然是不暴露为妙。
趁这个机会去楼上探探乘鹤楼的药房，顺便还能看到屈天歌的情况……吴比觉得这一次运气还不错。
乘鹤楼的药房在羊凝大殿的楼上——吴比跟随着卅七的视角，听她默念法诀，触了触向上那段楼梯的扶手，便来到了又一处神奇之地。
眼中所见，是大大小小几百个丹鼎；每个丹鼎旁边，都有好几个陈新的内门弟子忙来忙去。
弟子中有看起来七八十岁的老头，也有皮肤稚嫩的弱冠少年……
吴比随着卅七的视角走向丹殿正中，一路上只有极少数的弟子会注意到路过的卅七——绝大多数弟子心无外物，专心捣药制丹，有人送上来的饭菜也是搁置一旁，冷了又热，热了又冷。
也是在这一路，吴比发现每个丹鼎所在的丈许空间都是自成天地、互不干扰，炼丹用的仙草原料也都井井有条地摆放一旁，显然相比饭菜而言，受到了更认真地对待。
直到吴比随卅七来到丹殿中央，方才看到满头大汗的屈天歌——原本英姿飒爽的一个采药郎，此时再看面色有些苍白，口中塞着半块没嚼完的鸡腿，此时正在将鼎旁小桌上的药草仔仔细细地研磨。
稍微一看，吴比发现天歌所在的这个丹鼎位于丹殿中部，大小也比外围那些弟子的丹鼎大上许多，鼎旁的空间亦是如此，显然从地位和手艺上来说，屈天歌的表现都还不错，已经混到了内门弟子中的核心位置。
屈天歌吮了一口鸡腿，手上动作丝毫不改，以一种奇怪的韵律捣着挖中草药；眼中闪着单纯的光，沉浸在研磨草药这种简单的快乐里。
磨得差不多了，屈天歌熟练地将木碗推到一旁，借机推了一下口中鸡腿，换了个地方吮吸；紧接着右手在衣服上正正反反擦拭三次，手指一抬，捣好的药碗似是被拨动了一下，轻巧地将药泥倒入一口小缸。
左手二指一动，屈天歌又抽起了药架上的两颗葱状的灵草，活脱脱地像一个快乐的厨师。
当然这些都是吴比借着卅七余光看的——此时此刻，卅七正盯着丹殿正中的那个最大的炉鼎，等着配药弟子接待。
“你又来干什么？”空气中蓦然出现了一道淡淡的人影，两撇胡子颜色很深，十分惹眼。
“拜见大神仙……”卅七轻轻施礼，“二神仙叫我来取药……”
吴比心头剧震——没想到随便出来一趟，就能遇见黄曈老祖的大弟子陈新。
“嗯？什么味儿？”陈新抽了抽鼻子，眼睛似是在看卅七，却又没在看卅七本人。
第393章 醒神丹
“二神仙新迎了一位宠姬，带来了不少殷国的香料……”面对陈新的询问，卅七的回答非常自然，“姐妹们都拿了不少，大神仙可还闻得出什么别的？”
“别的？”陈新的人影换了个方向，继续看起了弟子们炼药，“我还闻出，你已旬月未经房事，该不是失宠了吧？”
“嗨，殷国歌女一到，失宠的又岂止卅七一人？”卅七自嘲了一声，“大神仙可有什么回魂之法，能让二神仙重新临幸七儿？”
“嗯……办法肯定是有的，只不过羊师弟那个性子……我还是少管为妙。”陈新似乎也是有点憷羊凝，不敢随便支招，“但你们也不用担心，等我师弟玩腻了，自会惦念起你们的好……再说了，你们肯定也没让那歌女好过吧？”
“当然不能让她小骚货好过的啦……”卅七有意无意地碰了碰陈新的人影，“不过姐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不是咱们欺负她……”
“呵呵……”陈新避而不答，换了个话题，“你刚才说是来取药？何药？”
“当然就是平常总用的那些，您知道的……”卅七娇哼一声，“除了那些补身子的药之外，还要些提神醒脑之药……”
“二神仙说了，最爱看那歌女倔强不屈的表情……所以要让她清着神志享受恩宠。”卅七虽然语声得意，但吴比还是感受到了她内心中深藏的不忍。
“哦……要醒到什么程度？”陈新话中毫无感情，像是一个捉药郎中，“最近我们的制神丹药有了不少的进展，也许能够顺道验上一验……”
“大神仙说的……是哪种制神丹药？”这句话是吴比动意，着卅七问的。
“这个你无需知晓。”陈新若无其事地回了句，“总之能制得住你们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假以时日，让你相信你是另一个物种也别无不可……”
陈新絮絮叨叨地走向屈天歌的那处丹鼎，招呼一声道：“天歌，你炼的醒神丹，拿一颗出来。”
屈天歌此时正在全神贯注地捡药，完全没听到陈新之言。
“叫你呢……”临近屈天歌的一位内门弟子好意提醒了一声，“师父要你的醒神丹。”
屈天歌这才恍过神来，擦擦汗，由一小抽屉里拿出一颗浑圆如意的棕色药丸，递到了陈新的手中，恭敬地说：“师父请指教。”
“色泽、质地完美无瑕，无从挑剔……”陈新拿起药丸左看右看，连连赞道，“炼得不错，很是不错……”
“嘿嘿。”屈天歌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回去了？”
“等一下。”陈新抬起手掌，“叫你加的九尸草加进去了么？”
“谨遵师父法旨，都加好了。只不过……徒儿有一事不明。”屈天歌忽然抬头，“师父，加了九尸草进去，若要不影响醒神丹的药性的话，就还要添加九种制衡九尸草的阴虫……不仅麻烦，也并不必要……”
“再说了，九尸草与醒神丹原本的药性就相冲，或许结果会非常出乎意料……”屈天歌顿了顿，“而且师父给我的九尸草，好像里面还封了些什么别的……”
“徒儿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丹之一道，博大精深。”陈新开始摇头晃脑，“你这一课，难点就在九尸草这一项……为师教你炼制醒神丹，难道你一辈子都只练醒神丹了？”
“为师对你期望很高……要你炼什么，你就只管去炼。”陈新沉声道，“这丹殿如此多的内门弟子，每人都有一个课题。当全部大功告成之时，你们便能知道为师的苦心……”
“徒儿明白了。”屈天歌点点头，退回到了自己的丹鼎之旁。
“这个给你，嘿嘿……”陈新坏笑回身，将醒神丹塞到了卅七手中，“我还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七儿遵命……”卅七问都不问，先答应了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你只需看着便好……我会在你身上施个小小法术，方便我看一看那歌女服食醒神丹之后的所作所为、一切反应……”陈新在卅七眉间一点，郑重嘱咐道，“千万给我盯紧了，知道了吗？”
“七儿遵命。”卅七再应一声。
“那便去罢……”陈新拢了拢袖子，“补身子的话，几颗补力丸足矣，你走时在架上拿一些便是……”
“谢大神仙。”卅七深深一揖，转身离开。
走出丹殿的一路，吴比默不作声，暗自品着刚才所见——屈天歌虽然看起来略显邋遢，可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的那种满足感，却已完完全全地说服了吴比。
他现在真的很快乐。
也难怪屈南生和狐来见了他一趟，就放心陪着自己在坑底乱耍——眼见天歌如此用心，大神仙陈新又如此器重于他，假以时日，说不定屈天歌就成了一代丹药大师。
而与陈新的这第一次见“面”，则完全不在吴比的计划之中，仔细品味了片刻陈新的表现，吴比发现这老道的确有点意思。
首先是他与羊凝的关系——作为是兄弟，陈新当然非常了解羊凝，但是从他的话里话外不难发现，这老道不太敢管束师弟。
也就是说，黄曈老祖闭关之时，乘鹤楼实际上的话事人不是他的大徒弟陈新，而是二徒弟羊凝。
除此之外，吴比还发现陈新对于那醒神丹的态度也略显古怪——拿宠姬试药很好理解，但如此关注那殷国歌女的反应……似乎有点不寻常？
吴比想着，卅七已经领好了补力丸，走到了丹殿的楼梯口。
“接下来去哪？”小绿问吴比。
“当然是回去送药。”吴比心说此事易解——只要一直盯着卅七，就能知晓这醒神丹到底有何玄虚。
“现在是二神仙的晚课……”卅七动念对吴比说，“二神仙特意叮咛，殷国歌女服药之时他一定要在场，趁着药力充足试上一试……”
“你意思是回去还要等着？”吴比没有纠结卅七是怎么察觉自己与小绿的对话的——毕竟眼下自己是通过小绿“看到”她的一举一动，一切都发生在卅七的脑袋里，想瞒过她本人还是有点难，除非让她完全昏迷。
“就是如此。”卅七点点头，“吴仙家要是忙的话，七儿可以代为盯着，到那时再告知于你……只求能为您效力……”
“知道了。”吴比不置可否，动念离开了卅七的脑海——先回去安一安屈南生的心，然后正好趁这工夫，去做那另一件事……
第394章 恋花汤
吴比分神重回坑底，屈南生、许何与狐来已经打起了牌——当然还是米缸替瘫痪的许何摸牌打之。
本体正睡得如同婴儿，吴比的分身瞧瞧自己，也打了一个哈欠。
见吴比分身归来，屈南生把牌往裤兜里一揣，三步并作两步跑来，吆喝了一声：“我儿怎么样了？！”
吴比听他这么问，顿时觉得有点怪——这老汉莫不是在占自己便宜？
把屈天歌的情况与屈南生和狐来一讲，这两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咧开嘴笑了。
笑了片刻，屈南生又抬头问：“师父是亲眼看到的？大神仙陈新夸了我儿？”
“并非亲眼所见，却也差不太多。”吴比又把小绿的运作机制和屈南生一讲，老汉瞬间两眼放光。
“既然那小绿如此神奇，要么……”屈南生眼珠一转，“师父也让它占了我？这样的话，是不是我也能随时用卅七的眼睛，看看我儿子了？”
“看儿子看儿子，就特么知道看儿子。”吴比一阵烦躁，“你这叫过度保护知不知道？能不能给人留点隐私了？”
“隐私是什么？我是他爹，他有什么好隐瞒于我？”屈南生眉毛一横，“他娘死得早，我当然要好好照看他，不然以后我当上了神仙，如何有脸去底下再见他娘？”
吴比心说天歌他娘早就掉炼魂炉里搅碎了，但实在是不忍打破屈南生的幻想：“等你当上了神仙那天再说，到时候你就有本事自己去看了……”
吴比话音未落，屈南生直接拜倒在地，大礼伺候：“徒儿只求师父这一事，求你用用神通，让我也能在修行之余看看天歌……”
吴比吓了一跳：“你这人也忒……”
“我占不了他。”没等吴比拒绝，小绿先提了一嘴，“他与姜水剑合而为一，我没有办法近身。”
“师父！”屈南生再拜。
吴比心念一动——反正小绿也占不了，试试亦是无妨。
“那我便试试。”说着，吴比从那睡着的本体身上引了些小绿出来，按上了屈南生的肩膀。
小绿附着在吴比的手上，压根无法近到屈南生周身三尺之地；此时吴比再看着老汉眼中露出的希冀之色，却又有些不忍告诉他了。
“你现在已是先天剑体，邪物不得近身。”许何看破了其中玄虚，幽幽解释了一句，“只有等日后你的境界提升，剑元收发于心，此法方能有效。”
屈南生不是痴傻之辈，自己也能看出此路不通，听许何说罢他更是当即放弃，吭吭哧哧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你呢？你要试试吗？”吴比见狐来面露好奇之色，调侃地问了一句。
“我才不试，脑袋里长草有什么好的？”狐来连连摆手拒绝——看热闹是一回事，把自己的狐命送到别人手里，这事儿小狐狸可干不出。
“我去练功了。”屈南生沉声一语，去练习刚才许何说的“收发于心”了。
“老儿急什么？”屈南生匆匆离去，正赶上余娥端了几碗汤出来，差点撞在了一起。
“开饭了！”“喵！”
狐来和米缸一起叫了。
“别抢，一人一碗。”余娥娇笑一声，将手中的几碗汤置于石上——一共六碗，样式各不相同。
第一碗乃是木碗所盛，清可见底，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一碗清水；第二碗与第一碗有稍许类似，但略微浑浊了些，碗中似有一团白雾；第三碗内有虫有蛇，看得米缸瞳孔放大；第四碗则放了根形似鸡腿的木根，狐来的口水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第五碗糊糊的像粥一样，只不过里面的米不是米，而是某种捣碎了的灵果果实；第六碗的卖相就更加难看，如同是把树枝插到了土里面一样……
虽然卖相不佳，但六碗汤香气十足，一闻便是用灵果园中的灵果神草制成。
“这是老许的，这是老汉的，这是小狐狸的，这是小猫咪的……”余娥从后往前挨个用指尖点去，一碗一碗汤也各自飘到了众人嘴边，“效用各不相同，可都不要喝错了哦。”
最后，余娥拿起第一碗清水递给吴比：“这是奴家特意为恩人准备的汤药，尝尝看？”
吴比点点头，正要仰颈，忽听余娥又说：“恩人用分身喝吗？药力会不会不够……”
“放心，一回事儿。”吴比摇摇头——之前早就试过琥珀给的恢复剂，本体分身喝起来都是一样的滋养效果，就和分身受伤本体遭殃是一样的道理。
“这碗是我的。”余娥拿起了第二碗汤，凑到自己嘴边舔了舔：“那……咱们干杯？”
“哈哈哈！”许何二话不说，一饮而尽；米缸和狐来也被馋得食指大动，不等余娥发话就是一口鲸吸。
吴比见大家喝得痛快，便也跟着一口喝下……
吴比这个人，不喜欢吃辣，但余娥的这一碗还真是辣到了天地通透——喃喃站在原地，嗓子眼里是火烧一般的痛，痛得吴比呆立不语。
再看许何他们，也是一样一脸茫然，无法评价刚刚喝下去的那碗汤好不好喝，都像是在神游太虚。
“良药苦口，娥儿的汤虽然难喝些，但保证你们喝了大有裨益。”余娥对自己的汤药评价也非常客观——当然她脸上的表情也并不是镇定自若，显然她自己的那碗……味道也不怎么样。
“三百年了，这还是娥儿第一次给别人熬汤……以往都是姐姐熬的。没成想……的确有点难。”余娥把碗摔在地上，转对吴比，“恩人感觉怎么样？”
辣味并没有持续太久，吴比只觉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行遍四肢百骸，荆天心那一剑造成的伤势也回复了不少——虽然余娥的药汤没有琥珀的恢复剂药效强劲，但无疑也是好东西。
“再来一碗！”不等吴比答话，许何仰天大吼，“南生，你也过来！一起喝汤！”
“算你识货。”余娥听许何的这声喊也觉开心，“这方剂对你的骨伤有奇效，喝上一段时间，兴许你就能下地走路了。”
“再来再来……”许何大声催促，屈南生也闻声而来。
“恩人觉得怎么样？”余娥不再理会许何，眨眨眼问吴比。
“不错不错，谢啦。”吴比四肢舒泰，谢了一声，“我还有事，回来再说。”
余娥见吴比的背影远去，似是对他的反应并不满意，轻声自语：“嗯？这恋花汤喝下去，怎地和书里写得不一样？”
第395章 啥是英雄？
“什么恋花汤？喝了会怎么样？好喝不？”小狐狸一听来了精神，脸上带着揶揄的笑。
“你想尝尝？”余娥眉毛一挑，小狐狸当即屁话没有。
屈南生也喝完了自己的那碗汤，趴在地上歇了片刻后站起来，挠头问：“师父又要去哪？是去看天歌吗？”
“当然不是，你安心练你的去罢。”许何撇撇嘴，“连荆天心的剑域都挣脱不出，你还好意思刺天呢？”
“哦。”屈南生吭哧一声跑回去了，头也不回。
“吴比干什么去了？”小狐狸跃跃欲试，也对吴比的去向非常好奇。
“和你没什么关系。”许何淡淡道。
许何当然知道吴比去干嘛——此前在和他聊过“英雄”之题后，二人虽然并未明说要如何使屈南生成为“英雄”，但也有了一定想法。
目前来看的话，二人主要还是想先了解一下乘鹤楼坑民们的“民心”，从而定出让屈南生成为英雄的方略。
所以吴比此行所为何事，许何当然心中有数。
“你说啊！你不说怎么知道与我有没有关！”狐来就地撒泼，拽着许何便问。
“唉……他这趟该当是去坑底，与坑民聊聊，看看今后有没有什么值得利用之处。”许何拗不过狐来，叹了一句。
“你们二人……在打什么鬼主意呢？”余娥不知此前吴比和屈南生的谈话，斜着眼睛瞟向许何，“说出来，我和小狐狸也参详参详？”
许何见狐来和余娥如狼似虎，还是粗略将吴比打算让屈南生成“英雄”一事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余娥点了点头，轻笑一声，“恩人的任务倒是有趣，也不知是哪家仙门的修行之道？”
“那我也要当英雄！”狐来一掐腰，便要起身去追吴比，结果尾巴却被余娥拉住了。
“恩人想要了解民心是一回事，需不需要咱们是另一回事……”余娥一伸手，狐来想动动手指都不行，“奴家只是好奇，恩人明明有一双分身，另一个去哪里了？”
许何也是眉头一皱：“对啊，平时他那个分身雷打不动去地练拳，这趟回来之后也没再继续练了……”
“喵！”米缸气鼓鼓地叫了一声，在地上画了一个龟壳。
“对啊，龟壳也不见了……”许何眼珠转转，“吴兄弟恐怕还有什么没告诉咱们……”
“你还说，咱们不也有事瞒着他么？”余娥眯眼笑笑，掂了掂吴比刚刚喝剩下的空碗。
“嘿嘿……这不是寻思，等到时候给吴兄弟一个惊喜么。”许何好像大腿有点痒，伸出一根手指，若无其事地挠了挠。
“我不管，我要去看看。”狐来没听懂二人说啥，趁着余娥松手，追着吴比离开的方向跑去。
米缸则懒洋洋的，抓了抓腮，跟着余娥继续去炼药汤了。
……
吴比换回本相，行走在坑底——这次再下来，心情又是稍有不同。
上次停留于此时，吴比才刚刚逃出饕餮法阵，见两伙人因一只老羊的归属权打得你死我活……最终还是“天恩到”——几袋崖上扔下来的粮食，解决这次争端。
而这一趟，坑民们明显优哉游哉都不甚饿，昨日扔下来的粮食还没吃完，一个小儿手里拎着半个地瓜，正盯着吴比发呆。
“哥哥？”小儿语声青涩，把地瓜藏到自己怀里，露出排骨一样的小腹。
“你藏什么？我又不抢你的。”吴比哑然失笑，稍稍走近了两步。
“哇……”小儿兀地大哭，紧接着吴比便看到不远处的寨子里有些吵嚷，几条人影呼啦啦地涌出来。
“你是哪个寨子的！”一个少年跑得最快，大概十来岁的样子，一拢手将小儿护在了身后，“昨天才有天恩，今天就来抢我们地瓜？”
吴比不想造成骚乱，老老实实退后两步：“破玩意，谁稀罕？”
说着，吴比从怀里掏出两块肉干，嚼得香喷喷的；少年和小儿下颌微张，两串晶莹剔透的口水瞬间滴落。
“你要换什么？我和我弟弟家里啥都没有。”少年咽了一口口水，“但隔壁李老头家每次天恩都吃不完，会埋起来，我可以帮你偷来。”
“或者王老嬷？最近没什么人找她，她有空。”少年苦思冥想，不断加码，“我可以帮你跟她谈谈，她吃得不多……”
“实在不行……我也可以，但我弟弟不行。”少年还是牢牢把小儿护在身后。
吴比听得迷糊，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先把两块肉干塞给他们，道了句：“不换什么，我就问你们几件事，你们如实回答即可。”
少年把自己那块肉干揣好，另一块肉干直接怼到小儿的嘴里，方才回头道：“这样就行？”
“嗯。”吴比点点头。
此时不远处另外几位少年才慢吞吞地跑过来，看着吴比不敢上前。
“没你们事儿了，回去吧！”少年回头摆摆手，示意同伴们回去，生怕被他们看到自己怀里的肉干。
新来的少年们将信将疑，绕着吴比小心查探，直到吴比猛然一动，这群少年方才一哄而散。
“我们找个僻静处再说。”少年捂着怀里的肉干，像是捧着一块烫手山芋。
吴比跟着少年和小儿三绕两绕，一路鬼鬼祟祟地来到了一棵歪脖子树旁，方才见那少年放下心来，轻轻撕了一小块肉条，放在口中吸了吸。
“你是新来的吧？从上面被扔下来的？”少年咂咂嘴，似是对味道非常满意，“说吧，你想问什么？”
“以前有不少从上面扔下来的，但活着的没几个，像你这样还能动的更是少见……”少年话不少，“我自坑底下出生，坑底下的事儿没有我不知道的。”
“你只管问，我全都能答上来。”少年再撕一条肉干，把剩下的揣回怀中，“但我有个条件，每答一个问题，我就要一个这个。”
少年比出一根食指，“没有我就不答了。”
吴比歪头看了少年半天，数了数他额上、身上、手上的伤痕，心说真是一个环境一样人，这才小小年纪，讨价还价的能力已经比自己这般年岁时厉害多了。
“行啊。”吴比肉干管够，当即开问，“你觉得，啥是英雄？”
第396章 小狐狸大杀八方
“鹰熊？”少年一愣，“你说的是到底是鹰还是熊？”
吴比也是一愣。
“熊我见过，有掉下来摔死过的，酸味很重，要煮很久。”少年客观评价，“鹰没吃过，一直在天上飞，也没离近了看过。”
说着，少年伸出手：“我说了，坑底下的事儿我都知道，鹰飞在天上的，不算，你给我个肉干。”
吴比喃喃给了少年一段肉干，心说自己可能把这件事想简单了——坑民们大多都没离开过坑底，“英雄”这种命题……似乎离他们有些遥远。
少年麻利地接过肉干，撕了一条之后，把剩下的塞到那小儿手里。
不过转念一想，吴比觉得还是换种说法，也许更容易让少年理解：“英雄，不是熊，你可以理解为让你尊敬的人，让你不知不觉想要成为他的那种人。”
“或者他们有很强的武力，又或者他们的作为令你心生敬仰……”吴比怕少年不过脑子便答，于是多解释了几句。
“我知道我知道，哥哥是我的英雄。”不等少年回答，小儿却先开口了，说着还不忘拽着少年的衣袖，半个身子藏在他后面。
小儿一答，吴比和少年都是愣住——少年愣的是之前谈条件的时候，好像没说弟弟回答算不算数；吴比愣的则是小儿这一答，似乎说得也是那么回事？
小儿眼中的英雄，不就是能护着自己安全，再不断给自己肉干么？
那要是按这个回答想下去的话，似乎屈南生如果想当这坑底的“英雄”的话，只需要带着他们吃饱了就行？那不如种地了……
说到底，竟然是自己把“英雄”的定义想得狭隘了——吴比心里默默给自己提了个醒，也忽然想起当年入门考试的时候石鱼对“人杰”的定义，忽然陷入了沉默。
“我弟弟的回答……算不算？”少年抬头，对吴比犹犹豫豫地伸手。
“算。”吴比回过神来，再塞了一块肉干给少年，“你的答案呢？”
少年先是喜滋滋地收下肉干，然后挠挠头道：“我啊……你让我想一想。”
吴比一见少年如此作答，就知道他不会随便编个答案糊弄自己，也便静静地放他去想，同时顺便观察起了此处的情况。
歪脖子树是从土缝里伸出来的，虽然常年不晒太阳，但是也未干枯而死，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树的枝叶倒有些奇怪，探向饕餮法阵的那一面，似是被刀齐齐削掉一般，显得既突兀又生硬……
吴比动念一想，方才想起饕餮法阵周围有一重禁制，以防底下的坑民活动影响到法阵运作，听说是碰之必死？
想着，吴比呵呵一笑——少年和小儿站在外侧，该当是随时准备见势不妙，就把自己推到禁制里面受死……
吴比虽然看破少年所想，但也并未戳破，只是由此可见坑底生存状况堪忧——连十来岁的少年都不得不时刻提防别人，哪里还有安全可言？不由得心生唏嘘。
“我想好了。”少年抬头道，“大爷爷就是英雄，我想当大爷爷那样的人。”
“哦？大爷爷？他是什么人？”吴比下意识地问道，突然想起这算不算个问题？难道也要给个肉干？
“这跟前面的算一个问题，不收你的肉。”少年大义凛然地摇了摇头，但是手却伸得很长，“不过你如果非要给我，我也没办法。”
吴比知机地递上肉干——反正存得够多，管够。
“大爷爷在坑底下无数年头了，我认识的糟老头，都说他们小时候大爷爷就在了。”少年顿了一顿，“我就想他那样的人，活下去。”
就没了？吴比心里问。
“而且大爷爷厉害。”少年继续塞肉，“坑底下的人要是没活路了，去他那求一求，他就能找到办法。”
“就像我知道隔壁老头埋吃的，就是大爷爷告诉我的。”少年面露感激之色，“那年我弟要饿死了，我去求大爷爷，大爷爷救了我们。”
“大爷爷说，多听多看，处处有活路。”少年学老头说话，学得活灵活现，“我也想啥都知道，也活到大爷爷那岁数……”
吴比听明白了，对少年来说，活下去当然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也根本不会去想——谁能让他活下去，谁就是他的英雄。
“了然。”吴比点点头，掐了掐小儿的脸蛋儿，“今天就先问这么多。”
“就完了？”少年似乎不是很满意，皱着个眉头。
“有事我以后再来问，你这些肉干可要藏好，莫被别人抢了去。”吴比摊摊手道。
“那当然。”少年不无骄傲，“抢饭可是我们坑底第一大罪，谁犯谁死。”
“那……你邻居埋着的……”吴比打趣一声。
“不被发现就不算……”少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毫不紧张，“没人抓得到我现行。”
“呵呵……”吴比轻笑一声，拂袖而去——有了小儿和少年的答案，接下来还要去问一问老头和老嬷。
“哥，你吃。”小儿见吴比走了，从怀里拿出肉干递给哥哥。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东西给别人吃。”少年严厉地对小儿说，“哪怕自己撑死了，也不要给别人吃，听懂了没？”
“听懂了。”小儿眼泪汪汪地，欲言又止。
……
且说吴比离了少年与小儿，又分别找上了几人——有的是直接递出肉干，有的是旁敲侧击引人作答，答案虽然千奇百怪五花八门，但万变不离其宗，中心思想却都是“活下去”。
有说楼顶的神仙是“英雄”的，因为他们常赐天恩、供人食用；也有说那天木台上的老人是英雄，公平决断、配给食物……
总归是离不开一个“吃”字。
至于吴比之前猜想的回答却一次都没出现过——留在这、活下来的坑民们，没一个想爬到坑外的世界看一看的；而当吴比问到那些曾经尝试过出坑的勇敢者时，坑民一个个都嗤之以鼻，声音也都淡淡的。
“爬出去了干啥，爬出去不也是个死字？”当时说这话的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让他们爬呗，最好摔下来的时候可别吊到树上，不然咱们啥也捡不到。”
吴比心里像被个什么东西堵住，默默记下他们的答案，正准备去找一找此前少年提到过的“大爷爷”，看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特别一点的答案……
就听坑下又响起一阵吵嚷之声，小狐狸狐来哇哇直叫，大杀八方。
第397章 借题发挥
吴比紧赶慢赶地跑到事起之处，只见狐来正用尾巴牢牢卷住一个老头的脖颈，血盆大口就在其腹间周游；那老头惊慌失措，口中哇哇大叫，手脚连摆，就像是要死了一般。
“抢人食物，第一大罪！”“哪里来的妖孽！”“快去找神仙！”
旁边的坑民们大呼小叫着，却没有一人上前帮忙；而那些原本手中拿着吃食的，见到狐来这个样子，也都忙不迭地跑回家中把食物藏好，生怕抢到他们头上。
倒是的确有几位老者颤颤巍巍地向着灵果园的方向走去，该当是去找阿扫或者是那两位外门弟子；吴比也看到有小儿返身跑向坑民居所，难道是去找“大爷爷”？
吴比来不及想那许多，心说可不能真叫狐来胡来，不然万一出了人命，也许会影响后面的计划……
“勿那妖狐，与我住手！”吴比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狐来的脖颈，揪得他嗷嗷叫。
狐来抬腿要踢，闻到吴比的味道方才放弃抵抗，口中高喊：“这老头儿骗了我的鸡腿！就在他怀里！帮我抢回来！”
原来狐来追着吴比到这时，是叼着药汤里的那根“鸡腿”的——当时他津津有味地嚼着，循着吴比的味道找着，恰好听到老头在给另一个小老头讲故事。
讲的是坑民对前一阵子那殷国歌女的猜测——老头说他当年去过殷国国都朝灵城，有幸听过那歌女戏舞……
听了这，狐来当即停下脚步，问起个中细节；老头就如同吴比问的那少年一样，先是天南地北地海吹了一通，最后对狐来说如果想听故事，就要换那鸡腿。
狐来当时灵机一动——反正这鸡腿不是鸡腿，而是树根，老头吃了也无益处，还道是自己占了便宜；哪知老头鸡腿到手，随便应付了狐来两句，眨眼工夫就将鸡腿藏了起来。
狐来这才现了原形，拧上了老头脖子，却怎生也找不到刚才被他藏到怀里的鸡腿。
吴比看清楚老头无恙，提着狐来的脖颈将其抓了下来，小声对狐来说：“这底下的人，我和屈南生都用得着，可不能随便杀。”
“那我的鸡腿怎么办！？”狐来正要大喊大叫，忽地被吴比收回了小梁朝。
“狐妖已除，还不跪拜？”吴比一拢袖，摆出了一副高人模样——不是吴比想演，而是刚才与狐来扭打之时突然灵光一现，心说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坑民们对其他神仙的接受度，如果能通过扮神仙来争取民心的话，也许事情就简单了。
哪知坑民们一点也不买账，不但不跪，反而还退后了几步，一脸戒备。
“如何不拜？”吴比有点后悔现身之时没劈上画皮，眼下自己的样子的确是像坑民多过像仙人，也难怪坑民们是如此反应。
就在吴比与坑民们沉默以对时，一个声音响起，还骂骂咧咧的：“来让我看看，哪历来的妖孽……要是敢说话，我今天就拆了你们这群老骨头……”
吴比回头一看，果然就是乘鹤楼安排在坑底的另两位外门弟子。
“嗯？你不是李福来带下来的那个仆役么？在这儿作甚？”外门弟子一边说着一边狠狠踢了叫他们来的那老头一脚，“哪来的妖精，他可比你们金贵多了！九掌柜的人，抢你们点破饭怎么了？”
老头趴倒在地站不起来，另一位腿脚却利索得多，马上噗通跪下，磕头道：“坑人不知，烦扰仙人白走一趟……”
“你个老眼昏花的，这不是狐妖，是另外一个！”抢了狐来鸡腿的那老头也谄媚跪下，“禀告仙人，那狐妖已被九掌柜的仙人打得魂飞魄散、尸骨全无，多谢仙人们庇佑……”
“哦？尸骨全无？”外门弟子一歪头，上上下下打量吴比，“你还有这能耐？”
“你叫狗蛋是吧？”另一位外门弟子凑了过来，“我们哥俩就知道不对劲，有哪个随从挥挥手就能降服一只狐妖？莫非……你是九掌柜派来的奸细？”
另一位外门弟子说罢，第一位外门弟子马上戒备：“切莫靠近他，待我去找阿扫，问清楚此人到底是何来路……”
这位外门弟子话音刚落，另一位近身吴比的外门弟子惨叫声便起，紧接着二人叫做一团，被吴比收到了小梁朝里，由大莫和小绿他们招待了。
突生此变，围观的坑民们又是一瞬间惊惶说不出话，能退多后退多后，有些外围的人，趁着自己离得远，就要悄无声息地散去了。
“都给我站住。”吴比冷哼一声，坑民便无一人敢动。
“从今天起，这底下就变天了。”吴比再说一句，杀气毕现，“都给我跪下。”
坑民们见狐妖和乘鹤楼弟子都是说死便死，哪敢违逆吴比？于是也是让跪便跪，毫无起身之愿。
吴比实际上还是顺水推舟，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狐来这事情闹得不小，又惹出来了自己早就想要除掉的那两名外门弟子，那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在坑底下来个先声夺人？
打听了那么多坑民们的想法，虽然还没见到“大爷爷”，但吴比也已经发现了，坑民们最首要的诉求还是“活下去”，那假如有这么个人，让他们活不下去、又无力反抗的话……
那谁能帮他们除去此人，谁就是他们的英雄了？
当然这只是个初步构想，却并不影响吴比借题发挥，方才有了刚刚的那一幕。
如此一来，坑底的两位外门弟子皆被消去，接下来，吴比就要试一试自己的想法到底灵不灵了。
“现在，把你们手上之食，家中存粮统统叫到这来。”吴比指了指眼前的空地，“给你们半个时辰……”
“到时我去检查，谁有余粮，我便杀谁。”说着，吴比倏然召出几十位异族，相较地上跪着的这群坑民们，如同天神下凡。
坑民们愣了片刻，瞬间开始哭天抢地：“神仙饶命啊……我们都吃完了啊……给条活路行不行啊……”
吴比二话不说，一把揪住抢狐来鸡腿的那老头，将之收入了小梁朝。
“半个时辰。”吴比轻飘飘一语，坑民们一哄而散，各自跑向家中——有些原本揣着吃食的也一边跑着一边往自己口中塞着，生怕一会要被吴比收走。
吴比也不拦着，静静等待本体睡醒。
第398章 功劳
有些坑民们回到家中，本意是想把肉藏得更深些，躲过吴比这一劫，哪知异族却一直盯着他们，甚至还有个异族三头六臂，一人能盯三面，让他们藏无可藏。
于是坑民们只能拼了命地把存下来的食物往肚子里塞，还差点撑出个三长两短来——好在异族们虽然盯着，但并不阻挠他们现场吃食，于是坑民们奔走相告，很快一个个都吃得肚子鼓胀。
吴比给他们用来搬粮的半个时辰，大部分都被他们用来胡吃海塞，剩下的时间，方才是从自己家中走回吴比面前的时间。
也有心存侥幸的坑民在家中藏了些粮食，但又怎能瞒得过嗅觉灵敏的异族？
当一开始企图存粮坑民被异族抓走，带到吴比眼前被“消失”之后，剩下的坑民又开始哭天抢地，顿时觉得没了活路。
有家里余粮不多的坑民早些时候回到原处，愕然发现两名乘鹤楼的外门弟子已是两块死尸，更是噤若寒蝉；而那些被异族盯得进退不得的坑民，惨叫声更是一声高过一声，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还有几个坑民，趁着这半个时辰的工夫，跑到深处遛了一圈，除了带出了点稀粥黍米之外，脸上的表情都比其他人镇定不少。
吴比观察片刻，也暗暗留意——是什么能让他们定心？看到自己扔出了两个外门弟子的尸体，居然也不甚害怕？
原本打算当个大魔王，被人破了威信怎么成？
半个时辰到，吴比也不在意场中陆陆续续聚集的坑民，步伐轻巧地迈向坑民居所的深处。
走到深处，映入吴比眼帘的是一间破旧的小屋，基底已被积水侵蚀，摇摇欲坠的，应该是也修复了几次，勉强还撑着没有倒塌。
“哟？贱民向神仙请安。”吴比正要推门而入，恰有一位老者从中走出，端端正正地向吴比施了个礼。
吴比定睛一看，认出了他是那天给两伙坑民“分羊”的老者——这老头在坑下颇有威信，怎么还会从这间破房子里走出？里面住的是谁？
“此处何人所居？”吴比开门见山，当即发问。
老者面露难色，低头思衬片刻方才开口：“只是坑下一老人，行走不便，听闻上仙要召我等集合，我才来此看看，正要向上仙禀报……”
吴比当然看出此人是在扯谎，正要揭穿，忽听屋内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呼唤：“长老莫要欺瞒上仙……上仙请进……上仙请进……”
声音微弱，几不可闻，但吴比和门口的老者都听到了。
“你叫他们等着，我稍候便到。”吴比跟门口老者说了一声，自顾自地走进了小屋。
老者面带愁容，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吴比踏入房中，只觉屋内昏暗，一道人影倚在床上——定睛一看，是一位已是耄耋之年的老头，身上披着奇奇怪怪的毛毡麻衣，似是非常冷。
“你就是大爷爷？”吴比对屋中人的身份早有猜测——能让坑底管事老者如此袒护的，估计也就只有少年口中的“大爷爷”一人了。
“不便起身相迎，怠慢了神仙，老头惶恐……”大爷爷颤颤巍巍地附下身，似是想从床上爬起来，但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吴比也没扶，就冷冷地看着：“坑底下……你说了算？”
“上仙说了算……这天地万物，都是神仙说了算……”大爷爷还在努力起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你说我是神仙？”吴比好整以暇地问了句。
“是神仙，是神仙……”大爷爷终于不再努力，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举手投足令人消匿无踪，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我听人说起过你。”吴比站得稳若泰山，“说只要找到你，就能指人活路……”
大爷爷不语。
“你还说要‘多看多听’，那刚才……他们都来找过你了？”吴比点出分羊老者到此的目的，“你与他们说了什么？”
“说还没来得及说，我只是听他们说了说……”大爷爷缓缓说道，“听上仙到此之后的所作所为，听上仙的一举一动。”
“哦？你都知道了……那你说说，假如我现在要你死，你的活路何在？”吴比只是吓一吓大爷爷，顺便探一探他的底细。
坑底下的老人大多都是活不下去了，自四面八方投奔乘鹤楼而来；而坑下的少年人们，不是从上面扔下来的私生子，便是自幼生长于此的土著……
如果吴比想要让屈南生争取坑民的“民心”的话，当然是从主事之人这里入手最为简单，所以才对大爷爷倍感好奇。
“未有死兆，何须活路？”大爷爷的回答一板一眼，却也让吴比惊了一惊——这老头只言片语，就听出自己另有图谋……
“我等蝼蚁之辈，上仙要我死，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大爷爷见吴比不答，继续说道，“那上仙未让我等死去，便是有用得着的地方……”
“上仙既然已经屈尊到此，那不如便吩咐下来……”大爷爷深深磕头，“不问因由，我等一定照办。”
大爷爷这么一说，吴比一下无言以对——本来想先吓一吓坑民，再由屈南生出手解救，给他们一条活路，从而晋升“英雄”……
怎么玩着玩着，这功劳就要跑到大爷爷头上了？
自己见过大爷爷之后，只要留坑民们不死，那必定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大爷爷阻止了自己，屈南生再做什么都没用了。
除非……现在就杀了大爷爷？这样既能立威，更能解决掉未来可能出现的隐患。
当然，这种事吴比虽然干不出来，但丝毫不影响他也用此前的手段，假装杀死大爷爷——想罢，吴比一动念将之收入小梁朝，而后走出破屋，不忘在梁柱上踢了一脚。
破屋轰然倒塌，连带着大爷爷也是“尸骨无存”的下场，吴比对自己的应对还算满意，准备回去收一波坑民的仇恨了。
吴比正要回到原处，好向坑民们洒洒威风，也兼之让他们更绝望一些——忽听不远处一阵吵闹，吴比将意念投到那处异族的脑中，眼中所见，令其暴怒无边。
第399章 麻袋有人
坑底，小屋前，一少年被砸翻在地，旁边的大莫六只手分别拎着六个坑民，一身血迹。
血迹是少年的，此时此刻，少年身边只有一小儿嚎啕大哭，而少年本人已经死去，怀里曾经塞着的肉干也已不见。
吴比阴着脸站在场中，打量着六个坑民——刚才已经由大莫出手敲死了两个，眼下还剩下六个，都是刚刚动手之人。
在吴比说过要收掉坑民所有存粮后，原本饿着肚子的坑民趁机劫掠，在抢到少年这儿时说了一句：“反正都要被收走，你吃也吃不掉，不如我们吃了。”
少年不肯，只因肉干是吴比本人给的，当即拒绝，还报出了与吴比的“交情”。
坑民们嗤之以鼻，见大家都在抢，也便丝毫没把少年的话放在眼里；边抢边打，不仅抢走了少年存粮，就连小儿身上藏好的也没放过。
此时此刻吴比紧咬牙关站在他们身前，一旁围观的坑民们都跪得端端正正，等着看神仙将会如何处置；而被抓起来的那六个嗷嗷叫着饶命，说是不该犯了神仙法驾，还以为少年之言只是说笑……
吴比越是与坑民相处，越是觉得他们可恶，而唯一看得上眼的少年又被打死，其意难平之下，竟然生出了一股将坑民们全部碾死的冲动。
“爱抢是吧……”吴比压根没在听他们的饶命之言，意动之下，指使小绿爬入了少年的尸身，“抢了什么，都给我还回来。”
六位坑民在把肉干抢到手中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将之咽下，此时听吴比说“还回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还。
而后便见少年重新站起，身上血迹斑斑，凶恶难以名状；小儿高呼“哥哥”，一把便抱了上去。
吴比轻轻将之拉开，剩下的时间，便是少年在小绿的操控之下，咬上了第一个坑民的脖颈——霎时间一旁跪着的坑民们噤若寒蝉，而那被大莫抓着的六个大声惨叫，向天空高声呼喊着“神仙救我”……
第一个坑民被小绿咬死，剩下五位屎尿齐流；等小绿咬上第二个的肩膀时，已有坑民吓得晕死过去。
“从今天起，不许自相残杀。”吴比给坑民们立了个规矩，“在这底下，什么都是我的，你们也是我的。”
“上面的神仙，救不了你们。”吴比指了指天上，“我就是你们唯一的神仙，听懂了吗？”
“神仙饶命，神仙饶命……”坑民们跪成一片。
此时他们也知道了大爷爷的下场——眼见乘鹤楼外门弟子惨死，大爷爷消失不见……这神仙又有起死回生的法力，死人都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这又如何能敌？
“俺们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只求神仙赏赐一口饱饭……”跪着的坑民们哭天喊地，还是害怕吴比把他们的存粮都收走。
有压迫，才有反抗；有反抗，才需要英雄——这是吴比有意无意之下造成的局面。
那现在坑民们已经臣服，剩下的，就是要他们恨自己入骨，然后再由屈南生横空出世，解救他们……也许就行了吧？
“饱饭？看我的心情。”吴比又一挥手，场中堆满的存粮也在一瞬间隐藏不见，坑民们脸上顿时爬满了绝望之情。
“你们的吃食……全看老子心情。”说着，吴比手中变出了一个饼子，并将其扔在地上踩了两脚，“多一口都没有。”
吴比看着坑民们眼中的绝望稍显不忍，但沉疴还需猛药，这群坑民们已经麻木了太久，既然他们眼中只有吃食，那便只有从吃食入手，唤起他们的反抗之心。
而那少年之死实属出乎意料，此时吴比握着那小儿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吴比沉思之时，却见已经有些坑民打起了他脚下饼子的主意，看得吴比一阵腻歪——总不能连脚下的烂饼也要收回小梁朝吧？
正要将烂饼踩得稀碎，吴比忽听空中破风声来，警惕上望；而这声音坑民们听过了千百遍，先是大喜过望，然后愁眉苦脸。
“天恩到——”坑民们这一声，喊得比往日里来还要响，像是要一口气喊出这辈子所有的诉求。
但是崖高百丈，从来无人听得到；吴比看着几大布袋的食物落在地面，等也不等，便叫散在四周的异族一股脑地扛了过来。
异族抱起麻袋的瞬间，终于有坑民看不下去了——那可是他们崖底生活的全部希望，无论平时有多少争执，“天恩到”的时候，都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候。
如今见吴比连希望也要剥夺，那老汉膝盖一抖，腾地站了起来；但见异族人高马大，吴比似笑非笑，老汉脊梁一歪，终究还是颓然坐倒了。
“很乖，很好。”吴比拍拍手，但实际上内心中却是有些失望——如果那老汉真敢冲上来的话，或许吴比还能对这群坑民多抱一丝希望。
但是他们还是忍了，如此看来，想要唤起他们的抗争之心还需时日……
异族将麻袋一个一个搬至吴比的身前，吴比也一个接着一个地将之收起，口中还喃喃说着：“唔……这一袋闻起来不错，兴许是二神仙店里的宴余之物……这个略带草香，说不定就是供给大神仙内门弟子的剩饭……”
吴比的话，也挑动着坑民们的神经，但一口气没挺起来，短时间内就再难挺直腰板——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吴比收起“天恩”，各有各的盘算。
有的想起崖边的花草虫孑，哪些有毒哪些能吃；有的坑民则是在思索要如何讨好吴比，方才能够讨得一口饭吃……
那些早些年挖过虫子吃的，此时心里稍稍有底；没这层知识的，此时也都尽量往前者身边努力凑着，也不嫌他们腥臭了。
“一会你随我走。”吴比对哭着的小儿说——他还哭着，只因他发现哥哥并不理自己，那曾经闪亮的眼珠此时已经掉到了眼眶之外，哥哥也不嫌疼。
虽然小儿很小，但见此景又怎能不知哥哥已死呢？
不知是悲伤过度还是没有听见，小儿并未回答吴比的话，但那些四周的坑民却都抬起头，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吴比并没解释，继续收着吃食，忽被麻袋上的一物惊了一下。
仔细一看，吴比才发现……麻袋上居然有个人？跟着“天恩”一起从上面掉下来的？
第400章 卖杏儿的贱骨头
此人披头散发，如同一件垃圾一样混在那袋食物里，血也渗透其中，端地瘆人；身上白花花的，布满咬痕鞭痕……
只不过从服装上来看，此人所穿之物，远非吴比和坑民这种破布麻衣可比——虽然已被血迹和污物覆盖，但还是看得出此人原本穿着的是件华服，而且莫名其妙有点眼熟。
吴比撩开此人挡着脸的头发，看到一副略施粉黛的娇嫩面庞，口中正呢喃着什么，眼神却如鹰隼一般凌厉，与面上的娇弱全然不匹配。
吴比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瞬间后退，才发现她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崖上的高楼。
此女何来？吴比见她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也一起抬头。
当意念投到卅七脑中的小绿时，吴比也得到了答案——此女正是从羊凝新纳的宠姬，来自殷国的第一歌女。
“怎么回事？”吴比问小绿，“刚才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很多事……”小绿回答得不是很顺遂，“有些我没看懂，比如现在。”
吴比看去，殿中羊凝正掐着一个宠姬的脖子，那宠姬并未穿着华服，而是普普通通的麻衣，但身段极为诱人，眼中也无甚祈求之意。
这怎么回事？窝里斗？还是羊凝的新嗜好？吴比也看不出什么头绪。
“还是……七儿来答吧？”卅七轻叹一声，自告奋勇。
“说。”
“自丹殿拿的药，刚刚歌女服食了……”卅七娓娓道来，将刚刚发生的一切讲得明明白白。
话还是要从陈新的“药”说起——原来当吴比在坑底逞威风时，羊凝也结束了晚课，回到殿中命令卅七给歌女服下补力丸与醒神丹，便要再战三百回合。
卅七谨遵陈新叮咛，先是禀告羊凝醒脑丸里加了九尸草，方才给歌女喂下了药；羊凝也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看着，期待师兄特制的醒神丹有何药效……
补力丸还是那样，帮助歌女回复体力力气，无甚可说；倒是醒神丹一入喉，歌女马上全身剧震，抖成了一个筛子。
“哦？有趣……”羊凝轻飘飘地点评一声，卅七却不敢分神，专注地为陈新记录药效。
很快，歌女回复神智，再度见到羊凝，眼中露出绝然之色，回身就跑到大殿窗边，扭身就要跳下。
结果当然是群姬哄笑，羊凝也翘了翘嘴角——歌女挑的那个地方，根本就是一处假窗，就算碰巧被她找到了真窗，这座大殿法阵遍布，又怎么会让一个毫无修为的歌女穿窗而逃？
哪知就在羊凝准备开口嘲笑几声时，歌女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口中一声鹰鸣，背脊更是倏然伸出一对漆黑羽翼，眨眼不见。
羊凝一愣神，歌女竟然从假窗飞跃而出，窗上的禁制也直接将她的身体割出了几百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群姬见状大惊失色，正要各使神通把歌女抓回，忽然听到卅七一声大笑：“哈！有趣！”
“师兄？”羊凝面色不善，回看卅七，却没跟卅七说话，“你耍什么？”
陈新借卅七之口向羊凝解释：“保不齐，咱们乘鹤楼这次真的收了个天才！”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的宠姬呢？”羊凝原本正准备享用歌女，现在人没了，当然憋了一肚子的火。
“嗨，不过就是一个宠姬，你再向殷国要一个便是。”陈新笑笑，“我门下有位新弟子，解决了九尸草与醒神丹药性相冲的问题……这下子，我的炼药进度再上一层楼！”
“说人话。”羊凝的耐心已经快到极限。
“此处人多嘴杂，你要是想知道，就来上面找我。”陈新扫视殿中宠姬，“甲等的‘丹药’马上就能炼成，我派晋升一流门宗，指日可待！”
“甲等？”羊凝听懂了陈新的言中之意，也是大喜过望，刚刚被歌女影响的心情立时好转。
“对，甲等。”陈新用卅七的身体比出了一根手指。
“哈！等我去找你，咱们仔细讲来……”羊凝终于起身，飘至楼梯口，转瞬不见；陈新也从卅七身上抽身离去。
殿中的宠姬们见二神仙已去，方才放下心来；卅七忧心歌女安危，跑到真窗旁下望，恰好看到一条身影飘零空中，正是歌女。
歌女伤势极重，但还未死去，背上的漆黑双翅反反复复地长出而又折断，就这样摇摇晃晃地向乘鹤楼的坑底坠去，一边飞着，一边洒出遍天鲜血。
不等卅七作出反应，又一位宠姬来到窗边，却是排行第五十一位的圩一——圩一入楼也算早的，原本是个鼎城附近小镇的卖杏女，被掳来之后一直非常低调，方才安然无恙活到现在。
圩一心肠很热，遭遇也与卅七相仿，二人关系一直不错。
“还没死……怎么可能？”卅七当然知道羊凝大殿的禁制厉害，想不清楚其中关窍——为什么歌女明明受了足以致死的伤，却还能够不断回气？难道是之前吃的补力丸？
不过照这样下去，就算歌女不会因伤势而死，摔到坑底也难逃一命呜呼的噩运……
“……”圩一沉吟片刻，手腕一抖，一枚杏子便被她掐在了二指之间。
“你要干什么？”卅七一惊，就要按上圩一的手。
赶在那之前，圩一双指一甩，那枚杏子斜斜划向空中的歌女；歌女已经意识模糊，此时正在风里拼命挣扎……
圩一的杏子恰好落入歌女喉中，毫不费力便被她咽了下去，随后身上便泛起了温润的白光。
“你这是……想救她？”卅七失语。
“倘若有一日，我也能出楼，希望你也能像这般，拉我一把。”圩一咬咬下唇，却没看卅七，还目不转睛地望着歌女。
“可即便这样，她一样飞不出去……”卅七依旧不看好歌女的命运，“摔倒下面的话，依旧难逃一死。”
“不，你忘了时间。”圩一语声笃定，像是在期待着什么神迹出现。
而歌女摇摇晃晃地飘着，下落着……却正逢“天恩到”！
小坪上的奴役们推下几大袋吃食，歌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斜斜钻入一袋之中，终于晕了过去。
“你看。”圩一终于回望卅七，竟是眼角含泪，“终有一日，我们都会出去的。”
“哦呵呵……我都看见了。”一位侍女打扮的宠姬嗤嗤笑道，像是抓住了一个天大的把柄，“你这卖杏儿的真是贱骨头，看这下二神仙会怎么罚你，嘻嘻。”
第401章 贵客
于是就出现了吴比透过卅七的眼睛，看到的这一幕——那侍女见羊凝回殿，果断将卖杏女出手相助歌女一事大说特说，羊凝便掐上了圩一的脖子。
“我就喜欢你的胆子。”羊凝舔了舔嘴唇，“我也是不明白，为什么殿中三百人，为别人出头的总是你一个？”
“你说……那歌女没死？”羊凝手上丝毫不松，扭头问侍女。
“奴婢也不知道……”侍女深深低头，露出引以为傲的弧线，“奴婢只知道，圩一给歌女吃了颗杏子……”
“哈哈哈，也罢也罢。”羊凝洒然一笑，“正好过几天三师弟要下去，我也随他下去一趟……”
“坑底下的那群蚂蚁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可都是如狼似虎……这下可能就好看了。”羊凝嘴角微翘。
？
吴比听着，顿觉莫名——感情歌女这么一闹，害得访客又多一人？等到时候他们师兄弟齐来，自己招待得过来么？
心中焦急，吴比来不及再看羊凝凌虐卖杏女，就要下去继续布置，却忽然想起一事，急忙问卅七：“有关‘药’的事，你知道什么？甲等乙等，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比此问当然不是无的放矢——歌女逃走，羊凝本该大怒，但却因为陈新所说的“甲等”一事，心情并未受到影响，反而更是大喜过望……
到底是什么药，能够让乘鹤楼一句跃升一流门宗？
吴比回想起坑底下长着蜥蜴尾巴的阿扫、刚刚背后撑出翅膀的歌女……隐约觉得，乘鹤楼可能在进行一场非常危险的实验。
“七儿不知……”卅七比吴比还要困惑，“从来没见过……有宠姬背生双翅……”
知道问也白问，吴比正欲离开，忽听卅七补了一句：“吴仙家要是有心，还请救救卖杏女一命……”
“且看。”吴比暗道这东西还真没有，回了句，“他们下来之前，务必通知我。”
说罢，吴比的意识重回坑底分身。
此时再看歌女，吴比也是有些发憷，扳过她的身子，果然看到了背后的两条血痕，该当是双翅又被她收回去了的关系……
“你们滚吧！”吴比脑中一团乱麻，冲着坑底跪着的坑民们吼了一声。
说完，吴比留下大群异族，径自带着大莫回去了——当然大莫也不是空手，一手拎着那死了兄长的小儿，另一手握着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歌女。
吴比需要些时间想一想——有关乘鹤楼的一切现在都搅在一起，隐约能够拼成一张巨大的拼图，但眼下还是没有头绪。
吴比一走，跪着的坑民们三三两两地站起，一窝蜂地冲向地上的六具尸体；异族们得到小绿号令，推开这群已经不知道还算不算得上是“人”的家伙，将六具尸体吃了个精光。
坑民们哭天抢地，互相推搡着、咒骂着，各自离开。
……
吴比回到茅屋附近时，余娥还在屋里面忙着做她的“恋花汤”，屈南生则跑到远处的空地练功，只有许何与米缸还在，看到吴比回来，眼睛都是一亮。
吴比没想跟他们打招呼，从小梁朝里放出狐来，就要钻到屋子里想事情；但是许何与米缸看到大莫和大莫手中的两个人，说什么也不放自己走了。
许何问的问题比较有技术含量：“怎么回事？这大家伙怎么和你一起回来了？你的分身也有须弥芥子之术？”
“百丈之内可以。”吴比速速解释道——有关本体与分身的小梁朝共享距离，早在吴比还在盖亚的时候就实验过，这也是当初他敢用分身去闯坑底的底气所在。
狐来在小梁朝里面呆了半天，见过了大爷爷以及吴比收起的零星几个坑民，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不过眼下当然还是对新来的两位客人兴趣更大：“你抢小孩、抢女人？甚至连老头子也不放过？看不出啊，居然连你也学坏了！”
“这是贵客。”吴比懒得跟狐来解释，指了指小儿，“好生待他。”
“那这个呢？你怎么解释？”许何看出歌女来历不凡，米缸也凑到她旁边，似乎对她身上的鸟兽气息非常好奇。
“这个……说不准。”吴比摇摇头，“放在外面，你们看好了……”
说完，吴比转身要走，却被狐来拉住：“怎么，干了坏事就想跑？你急什么？”
“我要回去想事情！”好几条线在吴比脑袋里并存，当务之急就是要好好捋一捋……
说罢，吴比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许何道：“对了还有个人，你帮我看着，这人我看不透。”
“哪个？”许何见吴比语声凝重，自然认真以对。
“这个。”说着，吴比放出“大爷爷”，直接丢到了许何的面前。
“大爷爷，你来啦！”狐来见到大爷爷如见至亲，一扭身凑到他身边，尾巴严严实实地将之护住，“大爷爷有很多故事，你们可不要欺负他。”
吴比摊摊手，给许何比了个“你看”的手势：“还有几个坑民就不用你们管了，这几个看好，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这次说完，吴比再不回头，一溜烟钻到茅屋里，坐在自己的本体旁边。
正要开想，忽见米缸穿窗而入，喵喵叫着。
“你有什么诉求？”吴比一阵不耐烦。
“逗猫棒，我要玩。”米缸用木床磨了磨爪，说的是吴比的魂武。
“那不是逗猫棒……”吴比解释，可是米缸看起来根本不想听，“我现在要那东西有用，没办法借给你玩。”
“那你放我进去。”米缸伸出一只猫爪，抓上了吴比的肚子，“狐狸说里面还有几个人，让我玩玩。”
“……别伤他们性命。”吴比见米缸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表情，知道今天逃不过，便嘱咐了一句——坑民虽然令人烦闷，但只是为求活命，并不罪恶。
“我为什么要伤他们？”米缸反问吴比，“我伤你了么？”
“……”吴比再度无语，心说你伤了我的魂武了。
“行了行了你进去吧。”吴比将米缸收入小梁朝，终于重新夺回了片刻的宁静……
看着旁边死死睡着的本体，吴比喃喃道：“你真有福气，撂下担子就睡着了……留我一个在这冥思苦想。”
本体以轻轻的鼾声回应。
第402章 对影
吴比本体醒来时，分身正在一旁深情地凝望自己；也是在这醒来的一刻，前因后果吴比都已通晓，知道自己的分身在愁什么。
“你醒了？怎么样？”分身关切地问道。
吴比抻了个懒腰，精神不错——虽然荆天心造成的伤势还在，但吃过余娥的药汤、睡了一觉过后，明显有了很大好转，再被七子捅上几记也不会虚。
“既然你醒了，那正好我有事问你。”分身正色道。
吴比当然知道分身想问的是什么，但也觉得“交流”一下有助于理清思路，于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吴比端坐屋中，一问一答有如精神分裂。
“先捡要紧的说。”分身伸出一只手指，“坑底下这事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觉得能行么？”
“试试，不试怎么知道？”吴比把分身的手指按回去，“这群人在坑底下呆了太久，所想所思早已与我们不同，但好在都想活命，咱们也就只能在这方面做做文章……”
“至少要先大概知道‘英雄’这题……到底是不是像我们想得这样的解法。”吴比挠挠头，“然后再看看，到底成了多少人的英雄……才算得是真英雄。”
“行，你是本体，听你的。”分身又伸出一根手指，“就算英雄是这么当的，那假如屈南生不愿意干又怎么说？”
“他不愿意干？我是他师父，他有什么不愿意干的？”吴比眉毛一横，拍回分身的第二根手指，“就算是演出来的英雄，只要能用，就没什么差。”
“那就这么办。”分身又要伸手指，但被本体怼了回来，“下面说说甲等丹药的事儿……”
“你要说这事儿？我还以为排在第二的，应该是过几天羊凝和步真下坑一事……”吴比觉得此事迫在眉睫。
“那事我们不是都有办法了么，多个羊凝也没差，大不了就坐着米缸跑。”分身摇摇头，“丹药一事，关乎屈天歌；再看当时陈新和羊凝的表现，说不定比与九里坡、八方湖的一战还要重视。”
“哦？此话怎讲？”
“我刚才重新捋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分身扶着膝盖说，“你想想，距离这月十八还有几天？八方湖多了两个欢喜境、一批刘国的神兵，九里坡更是暗搓搓地连地道都铺过来了……”
“对哦，七星道覆灭、狼蛮殒身，他们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再说步真瘫痪了，他们也没有马上下来替他疗伤……”吴比接道，“但是现在看来，他们好像一点也不急？”
“如果乘鹤楼里能打的只剩下了陈新和羊凝二人，怎么打得过九里坡和八方湖？”吴比开始盘算起了乘鹤楼的战力，“狼妖一族、殷国援军……我怎么算，乘鹤楼也都要完蛋啊？”
“除非……黄曈老祖要出关？”分身嘟囔了一嘴。
“当然有可能。”吴比点点头，“回头叫卅七打探打探，到底陈新和羊凝有什么倚仗……”
“所以关键还是那药。”分身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如果能想办法知道药效的话，也许就能猜到这两个神仙在打什么主意。”
“现在看来，不就是让人变成兽类？”吴比想起阿扫，“蜥蜴尾巴，漆黑翅膀……该不会他们是想要制作一批妖兽大军吧？”
吴比与分身相视一眼，惊愕的表情比照镜子还齐整。
“也没准，所以他们才加紧炼药，天歌带来的进展也让他们如此雀跃。”分身点点头，“还说什么晋升一流宗门……总之这丹药，必是他们增强实力的重要手段，即便不是用来对付九里坡与八方湖的，也是未来很重要的一环。”
“该是如此。”吴比与分身达成共识，“不过既然乘鹤楼如此自信，我们暂且在下面观之，等八方湖攻过来了，也正好能看看他们到底有几分水准。”
“还可以让老屈用姜水剑试试丹药的药性。”分身补充道，“反正都不耽误。”
“对，不耽误……”吴比与分身齐齐点头，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耽误我方壮大实力。”
“等到许何和余娥回复修为，两个欢喜境在手，我们才真的不虚乘鹤楼的老妖精。”吴比总结道，“接下来咱们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以不变应万变……”
“对，一手抓回复，一手抓生产……”分身与吴比一击掌，“你回复，我生产，容我再去欺负欺负外面的坑民去……”
说罢，分身夺门而出，眨眼不见；吴比本体调息片刻，养足了精神，准备回去看看那歌女到底是什么来路……
正要起身，吴比忽听敲门声响，一小儿在门外小小声说：“上仙……有请……”
“谁要请上仙？”吴比听出了是自己带回来的那孩子，起身打开房门。
只见小儿脸上的泪痕已干，但思虑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完全抽离，猛然一见吴比还是有些害怕：“有上仙……要请上仙……”
吴比还以为是许何等人要找，轻松道：“嗯，我这就过去。”
小儿见目的达成，没再多说什么，但看他支支吾吾的那样子，应该还是觉得自己没表述明白。
“你叫什么？”吴比见小儿紧张，问起了他的姓名。
“我叫……豆子。”小儿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哥说我当年差点饿死，幸亏他给我吃了一颗豆子，我才没死成……”
吴比听得心酸，再问：“你哥叫什么？”
“我哥叫米虫……”豆子再哭，“有一年天恩到，他把自己埋在米里，差点憋死……”
吴比心下戚戚，拍了拍豆子的头顶，安慰道：“没关系，我一定不会让你饿死。”
豆子嚎啕大哭，话也说不清楚：“那你就是我的……鹰熊呜呜……”
吴比也叹了一声，心说如果坑民们都像豆子这般单纯就好了……
“鹰熊，要么……你现在跑吧？”豆子擦了擦鼻涕，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我跑什么？”吴比一愣。
“大爷爷……不……上仙已经制住了其他的上仙，现在就等你去自投罗网了……”豆子哭唧唧地说，“求求你，不要去……”
说着，豆子抱上了吴比的大腿；而吴比还惊愕在他的前半句里——大爷爷制住了其他上仙？
第403章 大爷爷
吴比回到许何等人所在之地，果然如同豆子所言——许何、狐来以及余娥都乖乖地坐在地上，桌上则是余娥刚刚熬好的第二波汤药，依旧还是六碗，第一碗更加清澈，显然余娥的进步不小
歌女还在昏迷，此时躺在一块席子上。
大爷爷则好整以暇地站在几人身后，此时全没了暗屋中的虚弱和颓唐，悠悠然观察着桌上的六碗汤，静等吴比入席。
“老东西……能耐不小啊？”吴比粗略看过许何等三人，发现他们虽然都不敢动，但都并未受伤，余娥还对自己挤眉弄眼的，似是有话要讲。
“上仙落座吧。”大爷爷好整以暇，脸上带笑，“说说你是何人，来我坑底何事？”
吴比默默用行云无定斩锁定大爷爷，一边也非常听话地坐到桌前，正要开口，大爷爷突然对豆子补了一句：“哦对，还差个刚破初境的剑修……听说他在那边练剑呢？豆子你去把他请过来吧。”
豆子面带不平地望向吴比，泪如雨下的同时，扭头跑向屈南生修炼之地了。
话里话外，大爷爷似乎并不在乎屈南生——也难怪，毕竟屈南生只刚破初境，这耄耋老头有能耐制住许何、余娥，自然不会把一个小小剑修放在眼里。
“我想想……总好像忘了什么……”大爷爷还是没让吴比开口，扶额苦思，“对了对了，还有一只厚土清云猫……”
大爷爷话音刚落，吴比只觉小梁朝中一震，而后自己整个人如同被炸裂般疼痛，毛发根根直立，双眼也瞬间充血，头一发懵摔倒在地。
“不过会了些须弥芥子之类的小法术，就敢冒充神仙，欺我坑民？”大爷爷呵呵一笑，走过来一脚踩在吴比背上。
仿佛一座山压了上来，吴比感觉动弹不得，但没空理会头顶的大爷爷，吴比心系小梁朝内情况——内视一番，吴比发现此前收入其中的坑民此时都已炸成了几朵血花，连带着一旁的山根都爬满龟裂，差点震塌了山。
米缸变成了肥大模样，被刚才的一炸炸得须发卷曲，此时正仰天骂着脏话。
联想一番，吴比才知道那些被自己收入小梁朝的坑民，都在不知不觉之间中了大爷爷的法术，刚刚一阵爆破，不仅炸得小梁朝有些动荡，也害得自己稍稍受伤……
对，只是稍稍——小梁朝是“不胜寒”系统为吴比开放的小空间，并没有中州修法中那般紧密相连。
换句话说，就算大爷爷的这一血法炸碎了小梁朝，吴比当然也会受伤，但绝不会像中州修家被破法那样失去行动能力……
但眼下吴比当然不能让大爷爷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便顺着他的脚瘫软下去，口中呢喃假装神志不清。
“对了，狐妖还说……你有分身之法？何不现在用用？”大爷爷不仅知道米缸，竟然连吴比的分身也打听得一清二楚，这让吴比一阵恼火。
“你……”吴比歪头，怒视狐来。
“我有什么办法，还是他太狡猾了……”狐来这话说得也没什么底气，扭扭捏捏的，“明明说好了给我讲故事的，结果……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俺在讲了……”
“他狡猾？喂，你可是狐狸啊！我特么……”吴比在心里默默骂道，表情却还要强装虚弱——不知道大爷爷是怎么制住他们三个的，但自己还具有战力这一点一定不能让他发现，也许翻身就靠这个了。
“叫来吧，不然下一个被血祭的……就是小狐狸。”大爷爷指向狐来，吴比也猜到如果自己不依他所言的话，他定会毫不犹豫地也让狐来变成炸在自己身边的血花。
不知道狐来跟他说自己有几个分身，吴比还是把刚才与自己开会的那个分身叫了回来，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边——当然，行云无定斩再次探向大爷爷。
“嗯……这个才不是分身。”大爷爷撇撇嘴，点评吴比的分身，“是幻术之法？”
地上的吴比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心下稍慰——至少狐来没把自己有两个分身的事儿全捅出去。
“你们大老远从安国来，好不容易在上面脱得性命，这就跑到下面来……予取予求？”大爷爷乐了，“还真当底下的都是蝼蚁了？”
“一个瘫子，一个女鬼，一个小狐狸……还有一个……不知道哪门哪派的小小鬼修……”大爷爷一边说着一边拎起吴比，挥挥手推到椅子上，“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嗯？”
“还要让我没活路？”大爷爷旧事重提，“我就是不明白，你看上这群坑民哪里了？杀么又不舍得杀……难道是想用他们的命来修行？”
吴比心说差不多，深吸口气点头道：“被大爷爷……看穿了……”
“你承认了？那就一定不是。”大爷爷摇摇头，“说罢，全说出来，兴许我也给你们留一条活路。”
吴比踌躇不语，心里却道难办——目前来看，狐来和大爷爷说了己方有六人，剩下的说了多少，吴比并不知道，也很难把握接下来骗他的尺度……
“哼。”见吴比犹豫，大爷爷挥手如抽刀，一道血光划过吴比分身的脖颈，瞬间将其斩作两段。
血是来自狐来身体里的——大爷爷挥手时，狐来七窍血流如注，都被那双枯干的手提了起来，凌空劈向吴比，直接坏了他一个分身。
吴比再次剧震，单手撑着桌面，装作很痛，更多的却是心痛——在这当口，每个分身都各有其作用，少了一个可怎么办？
狐来面色苍白，噗通倒在桌前，还剩一点点呼吸；吴比也终于看出来了，大爷爷使的是血法，如果能跟余娥或者许何通通气的话，或许能对他的来历判断一二。
“其实我们是想毁了乘鹤楼……”吴比说得咬牙切齿，“所以想从根子上试试……”
大爷爷不置可否，但显然这句话更能令他相信：“继续说。”
“先占了坑底、夺了果园，再想办法坏了饕餮法阵……让地底下那些被关着的老魔头们重见天日……然后一起杀上去。”吴比说出了一开始的构想。
正说着，屈南生和豆子忽然到场，大爷爷回头一看，眼睛瞬间就亮了。
第404章 血幕
“这骨血，这神剑……”大爷爷喃喃失语，“怎会如此！？”
趁着大爷爷片刻失神，吴比默运魂导拳，正要有所动作，却见他猛然回头，一掌按在了狐来的头顶：“想死？”
大爷爷这一按上去，便干脆不再松手了，另一只手勾勾手指，唤住屈南生：“你的剑……从哪里来？”
屈南生扫视场中，看了个大概，不慌不忙地说：“师父给的。”
“哪个师父？”大爷爷呵呵问，“你不是有三个师父么？”
说着，大爷爷扫视吴比、许何和余娥三人，脸上有掩饰不住的轻蔑之意：“就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也敢学人收徒？就不怕耽误了这么好的根骨？”
吴比听得腻歪，却也没说什么，此时他也知道大爷爷是如何制住许何和越两人的了——说到底还是小狐狸修为太差，被大爷爷抓到了弱点。
有他那种挥手即让人放血的手段，许何和余娥如果不想让小狐狸死，就只能任大爷爷摆布，等吴比到场……
说到底小狐狸是吴比和屈南生带过来的，他的死活二人可不好擅自做主。
想罢这一重，吴比再望向瘫子和女鬼，果然看到他们无奈笑笑，瞟了瞟天灵盖被大爷爷抓在手里的狐来。
于是吴比也开始愁了起来——要如何方才能在不伤狐来性命的情况下反制大爷爷？
杀了也行，因为看狐来的样子，可经不住再抽一次血了。
“放下吧，从今以后，我来当你师父。”大爷爷轻飘飘一句，屈南生依言放下姜水剑，剑身有一瞬间骤然模糊了一下。
“哈哈哈，好徒儿，识时务。”大爷爷没想到屈南生如此轻易便弃剑，笑吟吟地说，“别看我已是耄耋之年，但你跟着我，当然要比跟着这群瘫子女鬼强上百倍……”
说着，大爷爷手指一动，姜水剑倒飞而至，剑柄落到了他手中……
就在这一瞬间，吴比、许何、余娥、屈南生四人齐动——当吴比看到姜水剑剑身模糊的时候，已然猜到屈南生此举何意，没想到许何和余娥也一样看了出来。
剑身模糊的一刹，自然是屈南生的刺天剑造成的效果——屈南生是在告诉他们，姜水剑离手也依然使得出刺天剑！
屈南生的刺天剑攻守一体，施展之初已然护住了场中众人，而大爷爷手握其上的一瞬间，姜水剑调转肩头，回刺大爷爷眉心！
与此同时，吴比来不及施展行云无定斩，只是飞扑而至，左手定时魂导拳，右手全力魂导拳，勿要打得大爷爷失去抵抗之力；许何下手则狠辣了许多，手指平平一划，一道刺天剑自大爷爷的头左刺向头右，看那覆盖的角度，竟是要直接连他的头也削去。
相较吴比的生猛和许何的狠辣，余娥则非常体贴地从地底唤出几条幽魂，如同一缕青烟一般缠向了狐来、豆子和歌女，竟然是在保护他们……
吴比出手也没忘记叫上米缸——一只肥壮的厚土清云猫凌空虚度，一双肉垫化作山石，狠敲大爷爷头顶！
大爷爷怎么也没想到，一位刚破初境的剑修竟然能够隔空操剑，难道已经人剑合一？
他也没想到，瘫子剑招刚猛无铸、灵猫竟能化形成山、小修全然未有内伤……
四面受敌之时，大爷爷怒喝一声，一掐狐来天灵盖，就要拼个玉石俱焚——哪知狐来的头顶仿佛镀上了一层凌锐剑意，大爷爷一掐之下，手掌溅血，不仅没有掐爆狐来的脑瓜，反而自身受伤。
吴比、许何、米缸和屈南生的攻击已经近在眼前，大爷爷手腕一抖，鲜血从自己掌中喷涌而出，化作一层血幕，牢牢将自己罩于其中——掐不出狐狸血的他，只能对自己下手了。
第一个碰上血幕的是许何的刺天剑——剑幕相撞，血幕似是会动的活物，齐向交击之处涌了过去，硬生生顶到许何一口气机用完。
在那之后，血幕再次变幻形态，迎上了米缸的掌中山——轰然一声巨响，血幕差点迸散，但也推开了米缸。
屈南生的刺天剑显然比之许何还有差距，大爷爷只用薄薄的一层便将之拦截崩碎，而吴比的拳则被血幕包裹，并未直接击中大爷爷的身体。
“几个小妖，坏我好事！”大爷爷扛过这一遭失血不少，此时面色惨白，登时狂怒，“今天我就要和你们分出个你死我活！”
“如果真有人死的话，那肯定还是你……”吴比的拳虽然被血幕包裹了，但不影响那拳隔着血幕软绵绵地打到了大爷爷的身上……
“你说你，明知道我们有瘫子有小妖，还在这放狠话，有意思么？”吴比魂导拳发力，大爷爷的怒吼声瞬间变成惨叫。
“啊哦哦哦——什么妖法——”大爷爷虽然修为不错，但对疼痛的抵抗力也是一般般，一样只是一拳变成了滚地葫芦，原本正在回流的鲜血也溃散落地，渗入坑下的土壤之中。
几人重新站稳阵脚，吴比与屈南生蹲在大爷爷的身前，发现这位原本看起来就不怎么强健的老人，此时已经快要干枯成了人干——刚刚失去的血液，恐怕是再也补不回来了。
“恩人呀，我早就说过，不要什么人都往里面带……”余娥嗔怪一声，“你瞧瞧，这不差点就要出事了？”
吴比略显尴尬地挠挠头——把大爷爷叫到小梁朝里的时候，的确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但当时也是形势所迫，不让坑民们断了念想不行。
现在想想，的确有些冒险——以大爷爷的修为，赖在里面不走也是有可能的，万一玩大了被他破坏掉了自己的系统，那后果不堪设想……
“嗯嗯下次注意。”吴比窘迫笑笑，扭头拍了拍屈南生的肩膀，“你不错哦，反应很快。”
“这场面我见得多了。”屈南生丝毫不以为意，“荡妖之战里面，没少被妖族威胁过，没想到这次居然回头救了个小狐狸……”
“哦？”许何听了突然一问，“那假如你没这刺天剑，又会怎么办？”
“没有的话，我会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动手。”屈南生淡淡道，“无论死了谁，就由我给他报仇了。”
吴比一听，顿觉得老屈的心理似乎有点阴暗，急忙掐起地上苦叫的大爷爷转换话题：“说吧？你这身血法，藏在坑底，意欲何为？”
第405章 凌云顶人
大爷爷默然不语，像是被魂导拳带来的疼痛伤了心神，又像是在思索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总之就是一言不发。
见大爷爷不答，吴比也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小绿招呼——斩了自己一个分身，又害得小狐狸失血过多现在还没醒……这仇结得可不小，必须先将其制住。
就在吴比驱动小绿的当口，余娥忽然走过来，嘻嘻一笑：“老头儿使的血法，在三百年前非常有名呢……”
吴比一听来了劲头：“哦？说说？”
“当年凌云顶上下来的人，都极善血法，我看老头儿也许是凌云顶人。”余娥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老头的反应。
大爷爷活了百年，当然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脸上古井不波，让人摸不清玄虚。
“有趣的是，凌云顶人下山必死，如果大爷爷是从那处下来的，又是怎生活到了现在？”余娥瞄了吴比一眼。
从修法猜身份当然可行，不过吴比现在更在意的还是大爷爷的修为：“这人什么境界？刚才打得太快，我没看清。”
“不到欢喜。”许何淡淡点评了一句。
“怪不得现在一脸不开心。”吴比走近大爷爷，调笑了一句，却见小绿并不能够如愿侵占老头儿的身体，一阵疑惑。
“怎么回事？”吴比暗问小绿——不到欢喜即是元婴，虽然从境界上来说比卅七和沈明轩高上不少，但也不至于让小绿难有寸进吧？
“这个人的血……在抗拒我……”小绿也非常无奈，“中州人实在都太讨厌，怎么会有人把血也练成自己的武器？屈南生人剑合一也就算了，居然连老头也能对我免疫……”
吴比一听也是一阵气恼——这大爷爷到底什么来头？身兼凌云顶的血法，莫名其妙就反制了自己一手？
既然小绿无能为力，那吴比就只能用回笨方法，定时魂导拳反复摩擦。
“咱们还是得从动机想。”吴比默默思衬——大爷爷无疑是坑底最具权威的坑民，自从乘鹤楼建楼之日起就在，那是为什么？
若这大爷爷也像自己一样，想找机会扳倒乘鹤楼的话，那完全没有必要在刚才突然出手——自己都没想要杀他，他却主动露出狰狞……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将会影响他的计划？
吴比扫视四周，发散思维——坑底值得一提的东西……除了那个饕餮法阵以外，无非就是灵果园中的灵果神草……
“等一下！你突然出手，莫非……是因为这几碗汤？”吴比灵光一现，“你在此处藏了几百年，该不会为的就是灵果园吧？”
大爷爷宛如活死人，不给任何反应。
吴比有点恼怒——事到如今，莫非这老头还想逃？正待再审，屈南生却突然说话了。
“师父。”屈南生轻轻哼了一声，“虽然徒儿不知您在这里有什么谋划，但我只想问一句，这老头对我们有用么？”
屈南生一语，吴比一拍脑袋——打了半天，光想着刺探一下大爷爷身上的谜团，但无论他是不是凌云顶人，或者在此处蛰伏百年目的何在，这些又与自己的计划有什么关系呢？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眼下吴比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嗯，不烦了，杀了吧。”吴比抬起拳头又觉不妥，开始用行云无定斩锁定大爷爷的全身——这次务必要把敌人打得尸骨无存，省得万一这家伙也如步真一样，有什么能够死而复生的手段，到头来又是一桩麻烦。
“我要吃了他……”狐来挣扎着坐起身，原来早就醒了，“老头骗我，让我吃了他……”
狐来这么一说，吴比才想起来他是个妖怪，凶性依旧是存在在骨子里的，于是闪身一让给狐来让出一条路。
“喵！”米缸也和狐来是一样的想法——大爷爷的血法炸花了米缸的脸，灵猫自然也要报复。
吴比、许何与余娥三人相视一笑，把大爷爷送到了一狐一猫嘴边……
“且慢！我都说啊啊啊！”大爷爷一见如此，果断崩溃，却正赶上吴比的定时魂导拳起效，话说一半变成惨叫。
余娥见吴比的魂导拳把大爷爷制得服帖，方才放下心来，招呼大家坐到桌前：“来，喝汤，喝汤，边喝边说。”
“说罢，你来自何处，坑底百年所为何事，为何忽然对我等出手？”吴比三问招呼，端起那碗恋花汤，不忘掏出几个肉干给豆子。
“我本凌云顶上一老仆……”大爷爷娓娓道来，隔三差五惨叫一声，讲了足有半个时辰，方才把事情讲得清清楚楚。
果然如同余娥猜测的那样，大爷爷是从凌云顶上下来的，所以修习过凌云顶的血法；也是因为并未修炼全功，所以反噬不大，下山三年才没爆体而亡。
当时他正赶上乘鹤楼建楼，于是为避世人对凌云顶人的诛杀，大爷爷选择暂居坑底；住了几年之后反噬渐深，恰逢灵果园的第一批灵果熟成，大爷爷本事不错，乘鹤楼外门弟子守卫又不甚强，这才让他偷得了几颗灵果，就这样吊住了性命。
一住百年，大爷爷的修为虽然再难提升，但也见识了坑下不少风雨——他讲故事的过程里，吴比等人都没有打岔，但老头子可能也是许久未与人吐露心声，还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来龙去脉我已讲得清楚，就像几位上仙猜测的那样，老头子我一见你们摘果而食，方才动了恶念……”大爷爷解释起来，“如果上仙所求的是别的，老头子绝对毫无二话，但这关乎到老儿性命，不得不奋力一搏……”
“老头还有一个消息，以及一个请求……”大爷爷抱拳道，“这个消息关乎九里坡与乘鹤楼的一战，虽然我不知道各位上仙图谋着什么大事，但老头子敢以性命担保，这个消息绝对物超所值……”
“铮！”屈南生腰间姜水剑一声轻鸣，大爷爷的脖颈多了一道血痕。
大爷爷不敢再提请求，拜倒大喊：“本月十九子时，九里坡坡主将率大军亲至乘鹤楼，一举将此楼铲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