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腿根生云翅，额上有岩棱
“喵喵喵？”吴比叫出米缸，问了一句，“你能飞天遁地？”
吴比自己这边已经准备就绪，想的却是不知道米缸有没有可能也帮自己一把——如果真像狐来说的，厚土清云猫在天地间来去自如的话，那或许也能当一个保命底牌？
假如屈南生破境的过程太久，也许还是需要米缸带着跑一跑？毕竟身边唯一会飞的余娥眼下正在乘鹤楼坑底，能指望的也只有米缸了。
“你想干嘛？”米缸跳到水边石上，喝了两口水。
“一会万一有麻烦的话，可能需要你帮忙……”吴比正要拜托米缸看着点屈南生，哪知这句话愣是没说完。
“那你放我回去，我不喜欢闹闹哄哄的。”米缸果断拒绝。
“给你小鱼干。”吴比一叹，心说还是要来点实际的。
“我吃腻了。”米缸若无其事地说。
“接着。”吴比扔出一块小鱼干，想让米缸用行动证明。
米缸一跃扑上，将小鱼干衔在嘴里，吧唧吧唧吃下。
“呵。”吴比冷笑一声，米缸呆愣原地。
睁大眼尴尬了片刻，米缸重新梳理毛发：“反正我吃腻了，我困了，你放我回去……”
米缸嘴硬，吴比也不戳破，不过回想起刚才他飞身跃起的英姿，吴比一拍脑袋——还有件东西，绝对让你臣服。
“呵呵。”吴比手腕一抖，一个逗猫棒端端正正地握在手心。
米缸瞬间瞳孔放大，身子伏低……
吴比握着的，自然就是当初杂七杂八杂货店里开箱开出来的那根逗猫棒——没想到这东西在灵魂斗场没用上，等到了中州又重见天日了。
逗猫棒上一根羽毛惨兮兮的摆动着，小铃铛叮铃铃地轻响；米缸的身体也随着铃声轻轻颤抖，脸上的胡须完全张开、一个劲向前探着……
“想不想玩？”吴比又是手腕一抖，逗猫棒眨眼消失不见。
米缸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紧接着就是一股火气上头：“嗷嗷嗷喵！嗷！”
“小猫咪怎么可以说脏话！？”吴比被米缸叫声中的恶意吓到了，甚至不敢再去回味其中含义。
“快拿来！什么都行！让我玩！让我玩！”米缸整个身子都斜了过来，毛也完全炸开，大口哈着气。
吴比也吓坏了，见好就收，急忙重新把逗猫棒握于手中：“走你！”
逗猫棒叮铃铃一阵轻响，米缸踏空而来，快到如同一道黄色的闪电，吴比甚至都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也太快了——吴比前世当然用逗猫棒逗过猫咪，通常都是要有来有回玩上一阵，逗得小猫有些累了再让它抓住，形成一套完整的乐趣……
可米缸太快，估计下一刹，这逗猫棒就粉碎了吧？八千魂币开出来的宝贝，都挺不过两秒？吴比一阵唏嘘。
紧接着，吴比就发觉手里的逗猫棒消失不见，心道果然如同自己所想，这玩具就这么毁了，只能找时间自己做一个简易版的……
眨眼工夫，吴比已经做好了这次得不到米缸帮助的准备，结果睁开眼时却发现那逗猫棒并未被米缸一爪挠烂，而竟然似有生命一般，自己逗起了米缸！？
如同一根轻若无物的羽毛，又似天上有神仙给逗猫棒挂上了一条渔线——任米缸钻山踏空，也是沾不到那逗猫棒一点点边。
米缸也全然不气馁，继续发疯一般追逐着逗猫棒，仿佛那是此刻眼中他唯一所见。
吴比看着一道黄色闪电各种凌波微步，在洞中上蹿下跳，也是有些凌乱——怎么局面变成了如此这般？任米缸这么追下去，怎么放屈南生出来破境？办砸了？
吴比正想把逗猫棒和米缸一起收回小梁朝，任他们自己折腾去，而后就见那逗猫棒上的羽毛一断、铃儿一响，稳当当地被米缸抱在怀中。
“好了大哥下次再玩下次再玩……”
吴比紧忙跑过去，准备先把米缸收起来；哪知米缸眼眶泛红，如同见了杀父仇人一般，一对前脚抱着那逗猫棒，后脚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连续猛踢……
没等吴比跑到身边，米缸已经撕碎了逗猫棒，羽毛还叼在嘴里。
“你开心了？”吴比见米缸终于定住，苦笑着说。
米缸却似没听见吴比说话，双眼愣愣地望着前方，忽然打了一个嗝。
紧接着，吴比眼前画风突变——米缸口中叼着的羽毛无风而动，化作一抹白云，将猫咪瞬间包裹；紧接着铃铛的碎片也挟裹着洞中的石土，一股脑地涌入了米缸的身体……
“我尼玛……我到底买了啥……”石土风云激得吴比睁不开眼，只得捂住头，静等一切结束——吴比怎么也没想到，这还没等到屈南生让天地变色呢，结果米缸先出了状况……
好在时间不长，很快泉溪洞中回复宁静，吴比睁开眼，却不敢认米缸了。
眼前所见是一只壮硕的肥猫，如果缩小个十倍的话，或许可以说他憨态可掬……现在嘛，只能说压力山大——腿根生云翅，额上有岩棱，一条白纹由颈间缠绕到身上，在四脚留下了四双白手套……
一双前腿浮空，一双后腿入地，打个哈欠满嘴獠牙，舌上倒刺密密麻麻、皆是手指粗细……这就是米缸现在的模样。
“米……米缸？”吴比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我猛不？你服不？”米缸的表情还是像刚捉到逗猫棒时那般凶狠。
“……”吴比不知道如何回答。
“还有没了？我还想玩。”米缸抻了个懒腰，忽又跳到洞边，咔嚓咔嚓借着石壁磨磨爪子……沙石俱下，坚硬的岩石如同纸屑，被米缸轻飘飘地抓落水中。
“有啊，有空做一个给你玩……”吴比差点想要擦擦冷汗。
“哦，你要我帮你是吧，那为了玩具，我同意了。”米缸好像挠得不太尽兴，皱了皱鼻子，“要带你去哪？”
“先不急，等下我叫你。”吴比经历洞中波折，心说好歹这事也算成了？以后有空的话……可能还需要在杂七杂八杂货店多开开箱……这直接开了个神兽出来，是不是赚大了？
虽然神兽还不太听话，但慢慢哄呗？行走中州，没个坐骑怎么冒充神仙唬人？
小狐狸，对不起——吴比对狐来致了声歉，把米缸重新收回小梁朝。
“剑阵已成。”，恰在此时小绿的声音传来，有些许疲惫。
第377章 一声剑鸣
吴比心有余悸，深吸口气平复心情，心说终于到了要开考的时候。
望着凌乱不堪的泉溪洞，吴比多坐了一会，将感知探遍四面八方，给自己一种凡事尽在掌握的错觉，而后终于在洞心的大石上放出了屈南生。
刚放出的一刹，吴比看到屈南生头顶的剑柄模模糊糊的，似乎比之前淡上不少；但是来不及仔细查探，就在屈南生接触到中州灵气的一瞬间，老汉开眼。
“峥”一声剑鸣自屈南生体内响起，更似是直接响在了吴比的心间——刚刚米缸造成的慌乱情绪瞬间消散，整个人心如止水。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阵浓郁醉人的药香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去，一息之间充斥了吴比的鼻间……
再之后，就是磅礴灵元由天地之间涌入屈南生的身体——一开始都是灵元无形，但凡是近到屈南生周身三尺之处，皆会化作剑元，叮叮当当地刺入老汉的身体。
说是刺又不太准确，或许用“归位”来形容更加传神——剑元深入之时并未有杀伐锐意，而更似江流入海，“融”入屈南生体内……
伴随剑元越聚越多，屈南生所散发的灵草芳香也更加刺鼻浓烈，渐渐地甚至还涌出些许辛辣恶臭，仿佛来自世间最污浊之物，又像是来自最为剧毒的药草……
尼玛果然麻烦……
吴比对屈南生破境的情景早有猜测——刺天剑诀能造成怎样的影响，吴比已经向许何打探得清清楚楚，即便屈南生天资和根骨惊人，总归脱不出许何的预测。
此番最大的变数还是姜水剑——当初吴比用生命果替屈南生脱胎换骨时，就因为有这么一把姜水剑，搞得十里八街香气扑鼻，还引来了狼妖；那么这次屈南生破境，说不定姜水剑就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这不果然如此？除了一声剑鸣引来剑修，药香和毒味要是再出去得远一点，指不定就引来了什么大妖大神……
说时迟那时快，吴比从小梁朝里拎出两片龙龟甲壳，“砰”地一声把屈南生扣入其中——这是吴比能想到的最后的补救措施了。
反正龟甲有缝，不影响灵元导入；兼之具有极强的防御功能，就算被哪路神仙发现了，至少也应该能够阻挡一时。
当初午阴坡上初遇余娥，修为健全的妖女一把鬼火也没有突破龙龟甲壳，那么讲道理也能挡一挡欢喜境了……
吴比忐忑地坐在一旁，开始用思绪填满整个泉溪洞——反正一会不论来的是谁、多少人，只要进了这洞，就要让他笼罩在行云无定斩的斩击范围之内，以防不测。
……
“哎哟，至少声传百里，恩人的徒弟真厉害。”乘鹤楼坑底，余娥轻笑一声。
“嗯。”吴比分身应了余娥一声，“你的招魂术没啥问题吧？”
“恩人放心啦。”余娥安慰吴比，“刚才我见恩人脸色不太好，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吴比回想一下，刚才脸色不好的时候，应该是米缸玩逗猫棒的那阵……于是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嗯，是有些始料不及，不知是福是祸……”
“小余就不帮你祈福啦，天上的神仙可能不会给我面子。”余娥开了个玩笑，帮吴比放松心情。
吴比心思并不在此，似是没听见余娥所言。
坑底气氛紧张，小梁朝内也是一样——异族们看到变大变肥了的米缸，一个个跃跃欲试；狐来强忍着心脏都要吓爆掉的压力，一个劲地喊着保命的四字真言。
只有许何还算淡定，乐呵呵地靠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盯着米缸猛看。
“爷爷啊，你能不能让它离我远点……啦哇吗呀！”狐来向许何求救。
“厚土清云猫，真是神奇……”许何不理狐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威风凛凛的米缸，“就这身威压，这身灵元，说不定能和凌山的血鬃玄蹄马一较高下……”
“别说了别说了……”狐来虽然没见过凌山的神兽坐骑，但听也在族中的传说里偶尔听说过它们的名字，大声向许何求饶。
“有气象了，有气象了……”许何自顾自地说着，“真想出去看看……南生这一出剑，能闹出多大动静？”
“啦哇吗呀！”屈南生动静多大狐来不知，反正现在小狐狸的动静可不小。
北起凌山九峰，南至漏天底下四渊，此刻不约而同地听到了一声剑鸣。
凌山一线天中，一老者倚山抬头，发觉头顶的那一线天，仿佛在剑鸣过后更开了一些；殷国境内，悬浮于虚界一座空岛上，莫名多了一道剑痕；东海栖霞池内，一池荷花中有一瓣忽然扯开了一角，惹得池边一位赤脚仙子眉毛一动……
中州各地，这般异状皆在到处上演，但泉溪洞内的吴比却全然不知——此时此刻他正忐忑地等着，等着第一位到访的来客。
会是七星道的七位师父？讲道理他们是修剑的，如果察觉到了的话，应该是第一批过来的……
不过他们的境界最多也就是元婴境，或许天边会有更厉害的高人提前来到？到时候会先碰上演阵的沈明轩，再吊打七星道的七位师父？
吴比胡乱猜测着，在行云无定斩笼罩了泉溪洞中每寸空间之后，还是决定“看一看”外面的情况——用沈明轩的眼睛去看天空，吴比发现外面比自己想象中的……似乎更要平静一些？
然而这种平静很快就被打破——穹顶之上，模模糊糊飞来一颗圆球；进入七星道剑阵中时，那球丝毫不停，也不减速，就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七星道的剑阵那般，轻飘飘地砸了下来。
剑铁相击之声响起，圆球浑然不在意，犹如一颗悬浮在空中的眼睛，飘忽不定地“打量”着七星道这座仙山，似乎想找出剑声何来。
沈明轩定睛一看，那圆球上竟然盘腿坐着一个人？
仔细看那圆球，非金非铁，绝对不是凡俗之物；上面坑坑洼洼，布满灼痕以及碰撞之记……
吴比看了半天，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不规则的球……
等等，难不成……是陨石？
这是哪路神仙？用陨石当坐骑？吴比觉得自己可能摊上事儿了。
第378章 碎脸人
“何人如此嚣张！”七星道峰顶的一个小石子里，一道袍老头扬天狂吼。
当然声音传不到巨石之外，因为这本来是七星道七位师父闭关之地，有法阵相隔，凡人连看都看不见他们，更别说从这块不起眼的小石头里面听见声音了。
七个老头正身处一处逼仄的空间之中，以北斗七星的方位打坐；头顶是万里天空，七人从白天到黑夜时时刻刻接引星光，一起行功。
“四师弟，小点儿声。”另一个白胡子老头吹吹胡子，与第一个出声之人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闯得进我派的千剑之阵，必不是等闲之辈。”
“哼，那剑阵是咱们入关之前传授给轩儿的，也只能困得元婴境的修家，不算甚么。”最末尾的白胡子老头哼了一声，“等我们这轮闭关结束，七人一起迈入元婴境，合力一击威力倍增，未必怕这么个哗众取宠之人……”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摇光子你境界低微，害我们要多闭关七七四十九天，现在咱们早就出关去找乘鹤楼赐药了！”坐在他旁边的开阳子嗤了一声，“早就跟你说过了，咱们七人这套心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破境也只能一起破……你偏偏不紧不慢地慢慢练，急死我也。”
“急什么？反正赶得上这个月十八去攻打八方湖……”摇光子回了一句，“我告诉你，越到这种时候越要求稳，可千万不能坏了我们的夺宝之计。”
“摇光子说得对。”老大天枢子嗯了一声，“七星剑明明就该是我们七星道的，八方湖的几个匪类，有什么资格使剑？”
“大师兄说得对！等咱们破了境，平了那九里坡，抢了七星剑，再拿剩下的土填了八方湖！”老四天权子的脾气显然比较大，第一个开口的就是他，“不对！先把外面这骑着石装模作样鬼道人……劈成两半！”
“对！然后夺了乘鹤楼的仙丹、宠姬，称霸此地八百里！”
“对对对，最后上凌山，降神剑！”
“降了神剑去升仙！”
“哈哈哈！”
“嘿嘿……”
几人越说越开心，直到排行第二的天璇子眯眼说了一句：“你们说……他在找什么？难道是找咱们七个？”
“不可能，此石是师父留给咱们的宝贝，没人看得破！”老大天枢子非常自信。
“老三，你的境界最高，剑心也最通明，可有察觉到了什么不妥？”天璇子根本没听天枢子解释。
“唉，不知道轩儿又在搞什么，山里正有人破境……”一直没开口的老三天玑子幽幽道，显然只有他听到了刚才屈南生的那声剑鸣，“还是个剑修……咱们门派什么时候多了个剑元如此纯澈的徒儿？好像还有一把绝世好剑？”
“老五，你岁数最大，平时和山下弟子们相处也最多，有这么一号人么？”天璇子转头问玉衡子，“那剑是哪来的？回头让他献上来。”
玉衡子明显反应慢上半拍，身边六个师兄弟已经聊了半天，他才慢吞吞地说了一句：“弟子里……我不认识这么个人……但……”
“快说！”老四天权子连声催促。
“我好像认识天上这个……”玉衡子眼睛眯起，不太敢看外面那个骑着陨石的道人。
“哦？”
“师父当年说过这么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个……”玉衡子语速很慢，“脚踏宇外之石，手握通天之法……”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师父说过？”
“姓甚名谁，可有法号？”
“师父未说那人名讳，也没提此人是何等境界……”
七位老者齐向天上那人望去，心里都是泛起了嘀咕——如果真是与师父一个时代的人，那已经算得上是老神仙了吧？
“闭眼闭眼，练功练功……”
“嗯不要看了，可别叫他发现了……”
“那山里破境的徒儿，咱也不管了？”老四天权子还有点不平不忿。
“管好你自己得了，快入定快入定……”天枢子连声催促，带头眼不见为净。
天权子松了一口气，哼了一声，乖乖闭上了眼睛。
师父们当了鸵鸟，沈明轩却只能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看——不是他想，只是吴比不让他转头，无可奈何罢了。
定睛去看，那人身背道剑，面孔洁白如玉，却似拼凑而来——每处局部看起来都绝美无暇，但拼在一起就显得别扭，就连左眼和右眼都长得完全不同。
沈明轩的冷汗汩汩而下，就连小绿都无法抑制——明明那人没有看他，但沈明轩总觉得有那么千分之一秒，那人换了个眼睛，瞟了自己一眼。
看了片刻，那人的右眉倏然消失，又一条右眉出现在上面一点点的距离，看起来就好像抬了一下眉毛。
“初境？又是刺天剑？”碎脸人连换了几张嘴巴，拼出了这么一句。
吴比通过沈明轩的耳朵听得清清楚楚，心说这么容易就被他找到了？
现在怎么办？该跑还是硬着头皮挺着？
屈南生的灵元洗体还在继续，吴比骑虎难下……
就在此时，又一道人影从云中闪出，穿入了剑阵之中。
这人比那碎脸人看起来正常许多，也就是普通的剑修模样——踩着剑、迎着风、摆着潇洒的姿势。
“嗯？谁的剑鸣？是你？”剑修打量了一番碎脸人，夸了夸他胯下陨石，“你的坐骑不错。”
“哦……”碎脸人却没看剑修，目光看透岩石，直接落在了那罩住屈南生的龙龟甲壳上，“境界太低，没什么用。”
碎脸人只是喃喃自语，剑修却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于是朗笑一声：“这位兄台是在说谁？瞧不起我？我乃八方湖剑湖的新任……”
“哦，我没说你。”碎脸人转向剑修，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此刻剑修才看到他的换脸神通，也马上知道眼前此人深不可测——那还没说完的后半句话，直接噎在了嗓子里。
“嗯……有了。”碎脸人自顾自说了一句，“就这么办……”
剑修瞬间戒备，却见碎脸人连人带石砸向了七星道的门宗，路上还顺便扰乱了沈明轩布置好的剑阵，一击便将七星道的“仙山”撞成了两半。
轰隆隆岩石落下，七星道弟子们惊惶而逃；灰尘散去时，只留龟甲边的吴比与天上剑修面面相觑。
“是他的剑鸣。”碎脸人抬手指了指，坐得端端正正。
第379章 訾星律
“出去吗？”
“不去。”
“宗门都让人砸了，我们不出去？！”
“就因为宗门让人砸了，我们才不能出去……”
“回头就说闭关时被偷袭了，不会丢多少面子……不然现在出去，你要我说什么？”
“那不去了罢。”
“哼哼……练功练功……”
七星道的七位仙师稍作讨论，还是决定继续做缩头乌龟——可怜了外面的沈明轩以及一众弟子，眼睁睁地看着门宗被砸烂，却无人敢发一言。
剑修被碎脸人的这一举动惊住，看着面前废墟不知如何是好；吴比也一样有些无措，强装镇定，歪头打量着一边的碎脸人。
“你不是问谁的剑鸣？”碎脸人似乎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指着龙龟甲壳道，“给你看，就是他。”
剑修被碎脸人搞得完全摸不清头脑，又见吴比相貌惊人、身边龟壳隐隐透出蛮荒气息，还以为是有什么阴谋，当即赔笑道：“没关系，知道是谁的就行了。”
说完，剑修脚下剑锋一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吴比见这厮退得果决也是一惊，只不过面色毫无变化，眼前山崩地裂也仿佛与他无关——不知那碎脸人是什么水平，架子一定要端稳，定要在屈南生破境圆满之前守住。
屈南生的破境过程还在继续——不断地有大股天地元气涌入他的体内，吴比甚至生出了一种永无尽头的错觉。
当然了，从时间上来看，屈南生被放回中州也没到盏茶工夫。
“你很有意思。”碎脸人倚石笑说。
“你也挺有意思。”吴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乐得和他打哈哈。
“我叫訾星律。”碎脸人把头枕在石上，“你叫什么？”
“我叫吴比，举世无比的吴比。”吴比语声骄傲，正对訾星律。
“……”訾星律顿了一顿，“说得倒也没错……虽然你的境界实力不怎么样，但的确算是举世无比……”
吴比听訾星律说着，虽然面不改色，但心里也是犯着嘀咕——这人这话说的，怎么好像知道点什么？
“他是谁？剑也不错。”訾星律指了指龟壳中的屈南生，突然换了话题，似乎对吴比的真实身份不是很感兴趣，“假以时日，我也许用得到他。”
“你要怎么用？”吴比淡淡道。
“这种千年一遇的天资卓群之辈，当然有很多用法……放心，我对他的那把剑没兴趣。”訾星律解释了一句，正色问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我想想啊……”吴比眉毛一挑，“我们的关系……是跟你没关系。”
“……”訾星律换了张脸，却并不是恼怒，而是困惑——困惑不知该如何跟吴比交流的那种表情，有些丧气，还带着点无奈。
“算了，到时候再说，反正他也无处可去。”訾星律没换面孔，但似乎不再打算继续追究吴比和屈南生的关系了，“你不用再提防着我了，我没打算跟你动手。”
说着，訾星律摆摆手，像是轻轻驱赶着绕到脸边的蚊蝇；而后吴比突然发现，刚刚探到这碎脸人脖子上的“行云无定斩”，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他驱散了？！
“你的杀气藏得不错，但……”訾星律一顿，“怎么说，我这双眼，看得太多。”
吴比强忍心下剧震，怎么也没想到一向百试不爽的行云无定斩，竟然还没斩出去就被这訾星律看破——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等着总归无聊……”訾星律的右眼突然小了一号，“你徒弟与他们七个……未来会有交集，但要是把它提前的话……也许会更妙。”
忽地，訾星律换了一张笑着的嘴，抬手一捏，远处一块小石落入了他的手中。
“什么七个？”吴比强作镇定，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这七个。”訾星律一指弹在小石子上，石子瞬间迸裂，而后就跳出来了七位老道。
七个老道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有身上道袍略有不同，北斗七星各自只亮一颗。
“不出去，坚决不出去……”最末的摇光子拽着老六开阳子的手，郑重其事地说着，浑然还没发现自己已经被訾星律拉了出来。
“何人打扰我清修？”老大天枢子装模作样地说。
“老大，不要跟他废话，今天必难善了……”老四天权子还是那副火爆脾气，但是从站位上来看，他还是安安稳稳地躲在老二天璇子和老三天玑子身后的。
“出手便砸人山门，这说不过去吧？”天璇子也没打算跟訾星律绕弯子，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吴比和龟壳，最终还是把视线落在了訾星律身上。
“师父出关了！师父出关了！”周围原本茫然着的七星道弟子们欢呼雀跃——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根本没见过师父的面，只听说过七位师父神通广大，那显然足够料理掉眼下的这几个宵小。
“你与我们七星道有何仇怨？如有招待不周之处，招呼一声便是；若是欠过你什么，鄙派加上乘鹤楼也不可能还不上……”天璇子幽幽道，言语之中先把乘鹤楼拉到了自己这一方，壮一壮底气，“敢为訾仙人师承何处？有何见教？因何毁我山门？”
天璇子一连三问，訾星律一个也没回答……或者说，是以他自己独特的方式在回答：“七星道山门今日必定被毁，早一点晚一点并没差别。”
七位老道面面相觑，不知訾星律所言何事。
“在他们决定借你山门破境的时候，此事已经注定。”訾星律嘴型连换，“眼下还有条大鱼正往这边游过来，我等一等，你们陪我解解闷。”
“怎生解闷？”訾星律说到一半，天璇子便把目光投向了吴比和龙龟甲胄——虽然只是元婴境附近的修家，但他当然看得出龟甲之中正有人破境，于是眯着眼睛计算天机。
“我出题？”难得一见的，訾星律脸上忽然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笑容，“一小仙偷偷摸摸借你洞府破境，你七人怎生处置？”
“大胆小妖，还不快快报上名来！”老四天权子眼珠一转，跳起来便骂。
吴比心说果然麻烦——屈南生还在没完没了地吸收天体灵元，訾星律一指就弹出了七星道的七位创派宗师？
还没想清前因后果，吴比忽然心生警兆，但已然晚矣——七把道剑分七个角度刺入了他的身体，剑带荒寂之息，冷过贝纳尔湖畔的雪。
第380章 师父威武，法力无边
七位老道心有灵犀，连眼神都不用，直接出剑——七星道虽然宗门被毁，但七子早先布下的种种阵法并未被破坏太多，这七剑诀是他们的拿手绝技，原本是想用来对付訾星律的。
但七子身在石中之时，可是实打实地见过了訾星律的实力——碎脸人诡异难缠，动不得动不得……碎脸人要咱们七个解解闷、杀小妖？
七子心念一转，便猜到了吴比底细——小妖虽然长得好看，但假如手段通天的话，又何必借人山门来破境？
眼下己方占据地利人和，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七子定计罢，出手便是最为隐秘的杀招，果然一击即中，把小妖刺了个透心凉；几乎与吴比遇刺同时，屈南生所在的龟壳也一样遭到了七把道剑的袭击，只不过龙龟的甲壳显然比吴比的魂体坚固百倍，只发出了叮叮几声。
“师父威武！”“法力无边！”“斩尽宵小！”
围在碎山山头的七星道弟子们喊成一团。
见龟壳坚固，老四天权子大喝一声，手上瞬间捏了个不强不弱的火符：“以火烧之！”
“七人合力！”天枢子、摇光子率先搭上了天权子的肩膀，回头愕然望着那没动的几位，“老二老三老五老六！你们还等什么？”
“等我拔剑。”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正是吴比。
只见吴比提着剑柄，将刺入身体的七把剑逐个拔出，道剑坠地之声响过七次后，场中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是何苦来哉？”吴比摊手笑笑，还是先把样子做足，再慢慢争取时间。
吴比当然记得此行目的——只要耗到屈南生破境完毕，便可以一道归巢大咒离开这鬼地方，在那之前打打杀杀并没有太大意义。
刚才亲身体验过七子的一记暗算，吴比也大概对七星道的这几个师父的实力有了个大概的判断——疼当然是疼的，但是比起剑阵里的千剑一击来说，其杀伤力和痛感都弱了不少，只需小心他们的合力一击即可。
不过说起来，眼下这七子就算合力，充其量也就是千剑一击的水平，再吃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倒是身边这訾星律高深莫测，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支走，不然万一他用什么手段干扰了余娥的归巢咒，吴比可真就有点走远了。
“我知道了，他就是那个不死之人！”场中寂静片刻，忽然有个七星道的女弟子大喊了一声，“前些天天上掉下来的那个，一定就是你！”
吴比一听，想起她说的这个故事狐来也讲过，暗觉好笑的同时，想得却还是訾星律的事——这人刚才说在等一条大鱼？是谁？等到了他就会走么？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死之人？你们且听我一言……”不管三七二十一，吴比决定先耗着，反正也没能耐逼走这个神秘的訾星律，干脆帮他钓到那条大鱼再说。
七子一招过后，也有点被吴比唬住了——这小妖吃了几人一击，居然面不红气不喘，还若无其事不慌不忙，难道真的毫发无伤？
不死之人又是怎么个“不死”法？天枢子恨不得把那女弟子拉过来，好好盘问一番。
“听什么听！你毁了七星道的山门，扰乱我等清修……这笔账怎么算？！”天权子站在天璇子身后扯着脖子大喊，那架势，像是要活活喊死吴比一般。
“哦，这个好说，反正也没出人命。”吴比注意到刚才訾星律的一砸极有分寸，未伤半条人命，于是信口胡诌，“剩下的一切破砖烂瓦，赔你便是……”
“一言为定！”天权子接得极为顺畅，惹得吴比一个错愕，“我们就要你那把剑！”
说着，七子齐指龙龟甲壳。
吴比当然知道他们索要的并不是这么个龟壳，而是屈南生天灵盖上的那把姜水剑——起初的一声剑鸣响彻百里，七子自然也听得到，觊觎也说得过去。
“这个嘛……也不是不能谈一谈……”吴比继续拖延，顺着七子往下聊。
哪知吴比稍一示弱，七子肩并肩，天权子手中那枚攥了许久的火符瞬间打出，直接炸响在了吴比和屈南生所在的泉溪洞废墟上。
轰然一响，火光原地爆闪七次，直接将泉溪洞炸成了一个深坑；爆闪过后，徒留吴比和龙龟甲壳还在原地未动。
七子的心理活动也很简单——听过姜水剑的剑鸣之后，任谁都听得出那是一把绝世好剑，所以也绝对不会有人肯让出来……
小妖说可以“谈一谈”，那不是唬人便是无力守宝，又何必客气了？
于是七子第二次心有灵犀地果断出手，直接将吴比打得愣在原地——此时吴比已经听不到七星道弟子们喊着的什么“不死之人”、“一定就是他”之类的话，满脑袋想的都是自己到底错在哪了。
“有点烦了……”吴比喃喃道。
自从得知中州的战力之后，吴比可以说得上是一直夹紧尾巴做人，每每出手也都是在生命遇到危机之时——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吴比把到此之后遇到的困难都归结为了运气不佳。
现在看起来的话……运气不佳可能是真的，自己想得太多可能也是真的——路过剑阵要被抢，拜个山门要被抓，带徒弟偷偷摸摸破个境，也要被炸被刺……
当然这与“行云无定斩”的特性也不无关联——总是要蓄好了才能出手，现在看起来，似乎真是有点不方便了。
“啧啧。”
吴比抬头，一道墨云席卷七星道七子；天权子的屁话没来得及说，目中所见便被墨云吞噬。
“蹡蹡”七响，七子腰间道剑瞬间断裂，七人个个面色惨白。
“刀气魔！”七星道的女弟子又叫了一声。
“你要了我们一人一条命！”无论是性情暴烈的天权子，还是平日沉默寡言的天璇子，在这一瞬间一齐破口大骂，“怎地下这么重的手！？”
“说破了天也没有这种道理！”天权子嗷嗷一喊，七子瞬间原地消失，吴比再看到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都已经躲到了訾星律的身后。
“上人还我们一个公道！”天权子指着吴比的鼻子说。
訾星律不置可否，耳朵尖忽然一跳。
“哈！来了！”訾星律大叫一声，脸上汇集了七八种兴奋的表情——只是不知说的是吴比的这一斩，还是说他等到了那想等的大鱼。
第381章 七星归一
“来迎你狼蛮大仙法驾！”如同天边一道闷雷，只见南方一朵乌云遮天而来，未见其影先闻齐声
只听声音，吴比便觉耳朵一阵剧痛，仿佛有千八百剑刺入耳蜗；再看在场的七星道众位弟子，有不少人更是直接被这一吼震晕过去，双耳流血；就连凝丹境的沈明轩也无从抗拒，如果不是小绿强行稳住他的大脑，他也必然会被震至双耳失聪。
七星道七子以掌接力围成一圈，一个护住另一个的耳朵，捱过了这声狼嚎；訾星律当然完全未受其影响，眼中倒是闪着渴望的光。
“狼蛮是谁，老五你年纪最大，你知道吗？”天权子喊了一声，似是在缓解刚刚颅内的剧震。
“安国的狼妖王，生平最喜食剑，尤其是人族的青锐之剑……”老五玉衡子嘟囔道，“据说此妖距离大圣只有一步之遥，当年荡妖之战里逃亡九万里，方才等到了两组缔结合约，原本它应该死于人仙之手的……”
“哦！你这么说我想起来，咱们闭关前羊凝说过，漏天底帮他们在安国找了些妖族帮手，难道就是他？”天枢子眼睛一亮。
“那有戏！”七人齐喝一声——妖王相当于欢喜境，如果说这狼蛮距离大圣只有一步之遥，那基本上就是陆地神仙了。
它与乘鹤楼有交情，那就相当于跟自己也有交情，有了妖王帮忙，还怕收拾不掉眼前这两个小妖？
吴比七人私语罢，没有理会他们的兴高采烈，倒是眼睛瞟向了訾星律——这碎脸人大老远跑到这儿，就是为了等这狼妖王？
“对，我就在等他。”訾星律读懂了吴比的眼神，呵呵笑了一声，“此狼极善躲藏，我找了他几十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等到他。”
“那你还不去？”吴比知道狼蛮是因屈南生的剑鸣而来，为保屈南生，当然要想办法让他早点走。
“狼崽子跑得快，等它再近点。”訾星律对吴比点点头。
几息之间，天边的那朵乌云已经连成了一片，如同一只狼爪，压向七星道的废墟。
“让我瞧瞧，是哪来的小剑，如此清清脆脆？”狼蛮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第倒是轻了不少，估计是觉得喽啰们已经被震晕，想数数眼下还剩几个可战之人。
话音刚落，狼蛮现身——一身幽泉狼鬃甲，胯下神行石金虎，虎啸于云上，狼啸于天间。
“哟吼，人还挺多。”狼蛮看到地上晕倒的大批七星道弟子，眼睛一亮，“正好给我的孩儿们也开开荤！”
狼蛮说罢，一声尖啸，远处林间似有沙沙声回应。
“是你？不是，可惜……”狼蛮率先注意到了龙龟甲壳旁的吴比，先是被他的样貌惊住，发觉剑鸣并不是从他身上来时，还有些意兴阑珊。
再看到七个老道身前的碎脸人，狼蛮眉毛一皱，似是有些疑惑。
“道友借一步说话？”訾星律开口虽是请求，但其人已经站在陨石之上，飘悠悠地向狼蛮迎去。
狼蛮看着扶摇直上的訾星律，似是想起了谁，面色一变，寒毛直立，调头便走！
哪知就在狼蛮调头之时，訾星律的人影倏然不见，眨眼的工夫便提住了狼蛮的脖颈，如同提鸡；再见他左手一轮，更是直接把那神行石金虎夯进了陨石之中，只留后面半个身子。
訾星律凝于空中，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吴比，嘴型连变，似是说了句什么。
“我，知，道，他，们，在，哪。”
“？”吴比没有读懂訾星律的言中之意，可没等再问，訾星律已然于空中消失。
顷刻之间，狼蛮去，乌云散，徒留吴比、龟壳、沈明轩与七星道七子面面相觑。
“小贼！”七星道七子以风火之势散开，错落有致地将吴比和龟壳围在中间，“现在交出神剑！不然就乖乖受死！”
话虽是这么说，但出口的瞬间七子已然出手，七道剑符连向吴比打来，霎时间吴比所在之处尘土飞扬——上一次攻击之后，七个老道也知道了龟壳坚固，无惧己方道法，所以出手之时全未留力，勿要这次击毙吴比。
七人配合默契，场中剑符还未消逝，他们已同时开始织起了一套剑阵——只见空气之中隐现星光，北斗七星渐渐聚集在了吴比的头顶……
“歇歇吧，不累么？”吴比的声音从满天尘土中传来。
“不累不累！那把神剑，我们收下了！”天权子说话的工夫也不耽误他织剑，边聊边探吴比的底。
“我是问啊，你们这么活着，不累么？”吴比重新说起，语声非常平静，“闭关修行，出来发现还是别人厉害；再闭关再修仙，直到熬死天底下所有人？”
“不累不累，练成了神剑，再圈个山立个宗门！”剑阵被迅速编织，星光忽闪。
“养几百个徒弟，天天供着我们！”待到星彩满溢之时，七星忽然一震。
“当个神仙，俯瞰世间蝼蚁……”吴比所在之地的上空忽然展开漫天星空。
“不用再对乘鹤楼低声下气，掳了那些灵草果园！”星光频闪，似在蓄势。
“谁敢反抗，杀之无赦！”星光终于凝结，随时洒下。
“那可能你们是对的。”吴比的声音终于重新响起，“沈明轩，剑阵。”
刹那间七子身畔密布剑光，如同七道剑河奔流汹涌，顷刻冲散了七人——鲜血迸溅而出，与剑光长河汇聚一处，瞬间染红了几人包裹的整片天地。
七子惨叫声不绝于耳，抱头鼠窜地汇合到了一处……
原来自从訾星律离去后，吴比便着沈明轩重构千剑之阵，就在七子上蹿下跳地忙活着编织着那头顶星光之时，那原本将散未散的千剑之阵，却已然于无声中重临。
吴比片刻不等，指使沈明轩驱阵一击，便造就了眼下的七合一血河。
“这帮神仙们的血，还是真多啊……”灰尘散去，吴比撇撇嘴说。
“天杀的沈明轩！老子待你不薄，为何反戈一击！？”天权子的嗓门还是不小，“勿那小妖！切莫张狂！你的苦头还在后面呢……”
“七星归一！”七子齐齐喊道。
第382章 功成
血河流尽，六个干枯的臭皮囊掉落地上，只余一人满身血迹，摇摇晃晃地飘荡在空中。
“怎么办？从此以后咱们就困在一起了……”那人喃喃道。
“幸好咱们研究出这么一道共生之法，不然真的要去见阎王了……”那人自言自语。
“幸好个屁，我定要杀了这小妖！谁也别拦我！”这表情一看就是天权子。
“没人拦你啊，我们七人同气连枝，必将斩此小妖。”天枢子还是非常稳重。
“走走走，上上上……”七子嘀嘀咕咕，跃跃欲试。
吴比好整以暇地看着，静静等待千剑之阵回气，再次凝结杀势——已经领教过了七子的剑符法术，吴比内视了一番伤势，大概也就是吃了两个千剑一击的伤害，足够他们打了。
“小妖莫不是还想用我们的剑阵偷袭我们？”七子哈哈一笑，一抬手便收了沈明轩牢牢紧握着的阵眼，“真当我们是傻子？”
说罢，七子以指做剑，回身一击，沈明轩身上瞬间多出了七个通透血洞，缓缓瘫倒在地。
“抢了你的神剑，这种烂徒弟我们要收多少有多少……”七子狞笑一声，重新把手指立于胸前，“龟壳里的那个好像就不错，破个初境就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足够继承我们的衣钵了。”
吴比眯起眼睛，眼中红光一闪，才知道七子的自信是从何而来——灵魂眼一瞧，眼下天上飘着的那个躯壳之中，竟然进驻了七条灵魂。
刚才七子回头打在沈明轩上的那一招，看似是一个剑指，实则是七指……照这么来看的话，七子定当要对自己如法炮制，也捅上七的N次方血洞？
“被刺不流血，挨打只破皮……难道你这小妖真是个不死之人？”七子飘飘然改换方位，绕着吴比寻找破绽，“我们倒要看看，你是真的杀而不死，还是不过皮糙一些，肉厚一些罢了……”
七子故技重施，再次边说边打，抬手就是一刺；吴比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套路，訾星律又不在近前，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平白无故再添伤口。
一个鹞子翻身，吴比以龙龟甲壳当成是掩体，挡了七子这一击。
“他怕了他怕了！”七子兴奋大叫，“再打再打！”
说着，七子手腕上下翻飞，剑气纵横而起，覆盖了吴比所在之地，登时打得吴比无从躲避。
“你怎么不用你的刀气了？”天权子还戒备着吴比的行云无定斩，“莫非不能随心所欲，非要打静物？”
吴比不答，天权子叫得更响了：“气煞我也！早知如此，我们的本命剑本可省下的！”
七子捶胸顿足：“你这小妖，等我们的剑阵蓄势一罢，定打得你肉身成泥！我看你到底死是不死！”
吴比幽幽一叹，无奈地看了看龙龟甲壳——说好的一炷香工夫，这都特么快小半个时辰了，屈南生你到底有完没完？
重新望向空中的七子，吴比心知仅凭自己的力量，恐怕很难按死这老奸巨猾的七条魂魄——除非他们肯近身与自己一战，不然魂导拳也毫无用武之地。
此时吴比已经着分身叫住了小梁朝里的许何，坐在他身边，扶着下巴道：“许兄弟，你觉着……屈南生还要多久？”
许何眼观鼻鼻观心，可还是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说不准，说不准噗……”
“吴兄弟，你就别客气了，放我出去，一剑了结了他们便是。”许何笑到一半，正色道，“反正那訾星律已走，砍了七子不就没事了？”
“砍的时候，能不能也让我出去看看？”狐来眨着那细长的眼睛问道——打一开始交战之时，吴比的分身就一直在把外面之事与狐来和许何讲着，他们也一直出着主意。
虽然说的都和吴比自己想的差不多，但聊胜无于，总归能坚定一下吴比的信心。
但眼看屈南生越耗越久，吴比也觉得这样可能不是办法，倘若能一剑斩了七子，哪怕换个地方似乎也能安全一些。
就在吴比一咬牙，准备放许何出来之时，龙龟甲壳突然一震，又是一声响彻百里的清脆剑鸣——屈南生功成。
七子有点慌乱，高举双手，瞬间砸下七七四十九条剑气，勿要将吴比一招钉死；而龟壳一动，一个老汉出关，抬手便是一招“一剑通天”。
吴比抬头，眼中看到了神奇一幕——空中坠下的剑气，如同细雨落在了一把透明的水伞之上，泛起层层涟漪，让吴比有一种身在湖底看春雨的错觉。
紧接着，屈南生一声畅快的长啸，手中姜水剑一抖，缓缓直刺不远处空中的七子。
空气中蓦然出现了一条模糊的通道，从屈南生剑尖的这头，通向了七子胸前正中的那头……
一切都像变成了慢动作，吴比能够清楚地看到七子脸上的表情变化——从诧异、到震惊、再到失措。
七子张口吼了什么，但因为剑光太快而听不真切，他们像是在胶水中略微平移，那道模糊的通道便带走了七子的左肩……
“这是什么剑法——”时间恢复如常，七子仰天大吼，“起阵！”
说罢，七子右手一握，千剑阵起，无数条剑光疾刺吴比和屈南生，避无可避。
屈南生如同看不见那凛冽剑光，手腕浑圆如意地一转，又一条通路划出一道弧线，斜扫七子的身躯……
与此同时，千剑一击刺到近前，再度化作朵朵涟漪消散，看得吴比啧啧称奇；而后那条通路扫过七子右胯，削掉了他半个身子。
“快逃——”天权子大喊，七子转身。
然而就在七子默运法诀准备逃走之时，却看到眼前一个人影站得稳当，一剑刺中了自己的心脏……
那人身上有七个血洞，脸上表情扭曲，正是他们最心爱的大弟子沈明轩。
“老七别死！老六……我！”天权子扯开嗓门，却念不完后面半句，颓然倒地。
吴比眼中红光一闪，清清楚楚地看到七条魂魄逐一消散，而后系统提示弹出，方才放下心来。
屈南生凝望手中姜水剑，吴比轻拍了一下自己肩膀，招呼余娥即刻行功——很多话想说，要等回去再说。
就在此时，归巢咒刚刚建起的联系，忽然被一道剑意切断。
第383章 师父先死
“怎么了？”屈南生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感觉到了有道灵法被人用剑意打断，而且看吴比拧巴的表情，猜也猜了个大概。
“走不了了。”吴比警惕地望向四周。
七子死去之后，场中原本只剩下吴比和屈南生两个清醒的人，不知不觉间居然多了一个，此时正站在一块石上，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两个。
此人去而复返，竟是一开始被訾星律吓走的那个剑修。
“好剑，好剑法……”剑修不看吴比，专注盯着屈南生和他手里的剑，“此间何名？许何何在？”
听他叫出了许何的名号，吴比心念一转，回想起这人一开始自我介绍时，似乎的确是提及了八方湖，现在又被他看破了刺天剑……难道他与许何有什么瓜葛？是敌是友？
看他的架势，倒不像友人。
“你的刺天剑攻守兼备，形态好得很嘛……要是许何有你这点卫世卫己之心，也不会被罗田雾断了剑……”剑修一跃而下，静立屈南生面前，犹如一把剑，“我名荆天心，是八方湖剑湖之主。”
荆天心报名的第一时间，吴比就把此事报给小梁朝中的许何：“他说他叫荆天心，怎么样认识吗？”
“他来了？”许何先是一诧异，旋即哂道，“倒也没错，他算得上是这附近比较敏锐的修剑之人了……”
“是敌是友？”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吴比催促一声。
“是敌非友。”许何苦笑一声，“当年我就是被此人蛊惑，去找罗田雾比剑的。”
“他什么境界？”吴比听到是敌非友，想要快写盘清楚这荆天心的实力。
“当时是元婴境……”许何稍作回忆，“现在嘛，估摸着该进欢喜了，应该就是狐来说的两个欢喜境其中之一，毕竟当年湖里就数他进境最快……”
“你一个欢喜境，还是剑修，就这么被个元婴境的手下撺掇了？”吴比听许何说着，觉着他这一语带过带得也忒厉害了。
“说了你也不懂。”许何轻微摇摇头，“刺天剑是红尘之剑，就算再怎样剑心通明，感情也还是会有，不然怎么刺天？被人怂恿蛊惑是常有的事儿，不然我也不会沦落到八方湖当匪了吧？”
“倒是有理……”吴比点点头。
就在吴比分身于小梁朝中和许何对话之时，上面的吴比本体也没闲着。
“剑湖湖主？我只知道八方湖有个刺天湖……”吴比本体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荆天心的反应——果然在说到刺天湖三字之时，荆天心横了横眉毛。
“现在没有刺天湖，只有剑湖。”荆天心缓缓说道，“至于剑湖的名字，要等我找到心仪之剑再做定夺。”
说着，荆天心的眼光一刹落到屈南生手中的姜水剑上：“这把就不错，叫什么名字？”
又是要抢剑——吴比稍稍往前站了半步，想要把屈南生护在身后，但身子却被屈南生的手肘抵住了。
“呵呵……刚才你们怎么打的，我都看见了。”二人的小动作没有逃过荆天心的眼睛，他扫视吴比和屈南生，尤其是盯着吴比，“别想用什么下三滥的招数偷袭我，该收就收一收。”
吴比感受到了荆天心散发的杀气，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微一有出手的迹象，一定会引来荆天心的必杀一击。
“哦对了……”荆天心说着，忽然回头，眼神一动，直接将一人分尸。
“嗯……”吴比沉吟一声，心说修剑的的确有点烦，感知太过敏锐了——刚刚被分尸那人，就是吴比操纵小绿强行控制着的沈明轩。
吴比原本打算让沈明轩继续装死，等一会万一和荆天心打起来了，或许还能递上一招……没想到荆天心出手果断，完全不给自己机会。
“现在说吧，许何在哪？”荆天心转回身，眼神重又落到了吴比和屈南生身上，“还是……你们想让我一片一片把你们切碎，才告诉我许何的下落？”
“人家问你在哪呢，你俩有仇？”小梁朝里的吴比分身对许何抬了抬下巴。
“没仇啊，当年相处的还不错。”许何做了个无辜的表情，“不过嘛……八方湖实力为尊，他想占我的剑湖，当然不能留我这前任湖主继续存在……”
吴比一听就明白，这荆天心可能就是今天的大魔王了——不惜杀人也要问出许何下落，又有通天手段能截断余娥的归巢咒，不解决掉他的话……可能真的回不了家。
“你三成力的一击，搞得定他吗？”吴比准备算一算手里的牌，“他的剑法有什么说道？知道怎么破吗？”
吴比刚才在上面见过荆天心出手，完全摸不清套路——一眼就看死了沈明轩，这杀法有点玄乎了。
“只凭我这一击，想杀他没什么机会……”许何微微摇头，“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具体是欢喜境几阶，但争取个几息工夫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趁那时，再让小余妹子招魂一次，咱就走了呗？”许何帮吴比出主意。
“差不多就这意思。”小梁朝内，吴比分身点头。
小梁朝外，吴比本体对荆天心摇头：“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这辈子也不会知道许何在哪。”
“比试成立，参与人数2。”很明显，荆天心信心十足，一定要拷问出许何的下落。
“可能你是哪个神仙的徒弟，又或是哪个菩萨的童子……”荆天心噗嗤一乐，“但我都已入八方湖，你当我会在乎你有什么背景？”
说着，荆天心眼神一转，吴比与屈南生所在之地瞬间剑气森罗，一刹即被被完全锁死。
“就从你开始吧。”荆天心对吴比说，“剩下个老儿，我还能拿来练练，探一探刺天剑的玄虚……”
“别了，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吴比摇摇头，“徒儿，怼他。”
荆天心被吴比这声“徒儿”叫得一愣，趁此机会，屈南生的剑圈再开，从己身发散，覆住了吴比，强行撑开了一个不规则的气泡。
但一出手方知，二人周遭已被荆天心布下了一个无死角的剑域，这一撑之下，脚下土地寸寸碎裂，却全然无法撼动荆天心的剑域。
“那就师父先死。”荆天心听明白了二人关系，控制剑域先向吴比挤压而来。
第384章 不好意思，有点急事
屈南生的剑圈在荆天心的剑域挤压之下摇摇欲坠，也响起了细碎弱小的相击之声，勉勉强强的，犹犹豫豫的。
眼看吴比便要死在荆天心手下，电光石火之间，场中却突然出现了不只一个声音——荆天心那方圆剑域之外，倏然出现了十几条黢黑的身影，并且还在不断增多。
异族。
异族们早就不在小绿的控制之下，又在小梁朝里憋闷了许久，这次重见天日，那场景如同恶鬼出笼，哇哇狂叫，向着眼前的荆天心以及四周的七星道的弟子身边跑去——管你是不是欢喜境，咬到嘴里他们方才欢喜。
“小妖手段不少……”荆天心稍稍惊讶片刻，便看出了这群异族无组织无纪律，实力也不甚强大，毫无担忧的必要。
“雕虫小技。”荆天心甚至都没有扩大剑域，只是眼光扫过，便将遍地的异族成片地“看”死在了废墟之中。
当然吴比也没打算用异族咬死荆天心，充其量也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为了让许何借机出剑的障眼法。
异族噗通噗通落在地上之时，吴比一收两放，先是收起了屈南生，而后再把这老汉和许何一起丢出剑域，放在了不远处的龟壳上。
当然了，如此一来，收起屈南生之时，吴比本人也收到了来自剑域的攻击——凭借巨人体魄强吃一记，吴比滚着脱出了剑域。
脱出剑域的一瞬，荆天心立生感应，一道凌厉目光向吴比忘来，穿透了屈南生二度打出的刺天剑剑圈，却被平移而来的龟甲挡散。
荆天心定睛一看，许何端坐龙龟甲壳之上，这一刹看去，竟然看不出他已是一个瘫子。
瘫的不是许何，确是刚刚脱出剑域的吴比——荆天心的一剑割遍了吴比周身数处要害，脖颈心口眉心无一完好，假如吴比真的是个活人的话，死已是死过无数回了。
异族们死伤无数，但依旧前赴后继地向荆天心扑去；荆天心诧异于吴比为何不死，更是诧异许何怎会在此突然出现？！
“许何！”荆天心大吃一惊，急速后退，显然是惧怕许何的刺天剑。
吴比也正是趁着荆天心后退的当口，再次用乘鹤楼底的分身叫了余娥一声，着她激活归巢咒法……
一道灵元自乘鹤楼而来，荆天心再生感应，开口大笑：“哈！想跑！你们完了！”
中州仙家其精似鬼，荆天心一看吴比还想逃跑，就知许何不是伤重未愈就是修为不全，登时放下心来——等那灵元近些便将之切断，眼前这神剑和许何，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荆天心正要飘至空中躲避异族，却突然看见空气中有一道通路，斜斜向自己胸前剜来。
“你还太嫩……”荆天心不闪不避，脚下道剑一翻握在手中，以玄妙的角度迎面刺入那通道之中，生生将之打散……
“虚招？”刺入的瞬间，荆天心发现不对——怎地屈南生所有的“力”，都在通道外围？
那感觉，就如同你以为砸过来的是根粗木，结果却只是粗木形状的树皮一般，有力无处使。
“呵呵。”屈南生呵呵一乐，加劲展剑——树皮只要够锋利，不也一样割得出血？所以这一记既是虚招，亦是杀招。
“哼。”荆天心剑尖一顿，灵元透剑而出，震散了屈南生的刺天剑。
只不过，指甲上还是破开了一个小口。
“哈哈哈！南生的刺天剑，有趣有趣！”许何手握一根折自小梁朝的树枝，敞怀大笑，“攻守兼备、形神俱全……看老子一剑刺他个通透！”
无需分力防守，许何这一剑自然可以用出全力——虽然只有三成。
百草折，虫翅断，许何仿佛划下了一道长约十丈的墙，沿身躯两侧径直拓展。
“啧啧，力道控制得……还不是很如意……”许何看见空气中掉落地上的小虫，似是对自己这一剑不甚满意，“走你……”
小枝在手，许何二指推墙，将地上的那条斩线推向不远处的荆天心；荆天心手中之剑似乎在高速震动，以他的身躯为中心，向周围散发波动。
“你还真道我是曾经那个任你拿捏的练剑童子？！”荆天心大声吼出心底冤屈，手中飞剑起，直刺许何打出的那堵十丈之墙！
也不知是许何有意配合，还是打一开始吴比就是如此安排——荆天心全力出剑之时，来自余娥的灵元正好从战圈上方落下，就要连结在吴比的肩膀之上。
此处与荆天心的一战全无意义——己方状态不佳，又被訾星律和狼蛮吓得够呛，有什么和荆天心分出胜负的必要么？
当然三十六计走为上。
荆天心的飞剑与许何的剑墙即将相交，吴比也是双手各握在了屈南生与许何的肩膀，只等灵元接驳。
“你们想耍我？”荆天心忽然咧嘴一笑，“当我傻子？”
飞剑击中许何的气墙，轰然一响之后，却倏然弹开——荆天心嘴角溢血，呵呵直乐：“今天，谁也别想跑！”
飞剑向上激射，于空中旋转一圈，刹那之间，再次割断了余娥投过来的招魂之法。
“都别急，剑放下，头伸直，等我荆天心提剑来拿……”荆天心剑归于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平复体内灵元。
“不好意思，有点急事。”此时的吴比正揪着一头灵兽背脊——那灵兽腿根生云翅，额上有岩棱，一条白纹由颈间缠绕到身上，在四脚留下了四双白手套……正是米缸！
“再见。”吴比趁着刚才的一击相交，已经收起了屈南生和许何，眼下面无表情，抬着一条眉毛望着荆天心。
说完，吴比一捏米缸的颈毛，倏然消失于地面。
“站住——”荆天心咬牙怒吼，抬手顿住，却摸不到几人的影子——米缸遁地的一瞬便完全与大地融为一体，任荆天心感知通天，也抓不到它半根毫毛。
顷刻之间，场中只剩嘴角溢血的荆天心，以及一众依旧昏迷着的七星道弟子——当然，他们中有些人刚才被异族啃噬，已死于梦中。
荆天心恨得牙痒痒，随手杀了几位弟子泄愤之后，望向乘鹤楼的方向喃喃道：“逃到乘鹤楼了吗……那倒也正好……”
第385章 必须先给我小狐狸道歉
“嗯？这些你是啥时候收回来的？”许何重新瘫在小梁朝里，看着异族们的断肢残臂，喃喃问道——刚才走之前，许何一直关注的都是荆天心脸上的精彩表情，浑然没注意吴比是如何把异族的尸身收起来的。
“这都是些小细节，说了麻烦。”吴比的分身也有点累，忙活了半天，实在是懒得跟许何解释那一套流程——沈明轩一死，他体内的小绿自然就被解放了。
小绿侵占中州之人需要不少时间，但是操控异族尸体早就已是驾轻就熟，大老早就率领他们的尸身回归小梁朝，也算是吴比刚才工程量中的一小部分。
这次全身而退，最麻烦的其实还是劝米缸——早在荆天心第二次察觉到余娥的归巢法术时，吴比就觉得这条路可能走不通，便用分身拉着米缸聊天、谈感情、谈撤退。
米缸自从变肥了之后，那简直是油盐不进，满脑袋想得都是刚才吴比给他玩的逗猫棒；迫于无奈，吴比分身只得现场在小梁朝里面折了些树，再从狐来身上拔了些狐狸毛粘了粘，做了个简易版逗猫棒，方才说动米缸帮忙。
剩下的就是一惯的声东击西之法，就算吴比不讲许何也猜得到，无甚可说。
小绿归位，小梁朝中也重回秩序，此时此刻，吴比正被狐来缠着讲刚才上面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就连七子说了什么小狐狸也要问个清清楚楚。
吴比一边喝着琥珀送给他的恢复剂，一边给狐来一一讲来，讲到喝光了恢复剂的所有存货，也才只讲了一半。
许何与屈南生则对坐树下——许何倚着树，屈南生坐在对面，讨论着破境心得。
吴比说得口干舌燥，稀里糊涂讲完，也急忙凑到许何与屈南生那边的树下，问出了困惑已久的一件事。
“咱徒儿这境破得是什么水平？”吴比眼珠乱转，笑容贼兮兮的，“初境就破了小半个时辰，你见过么？”
“没见过，千年难得一遇。”许何也是两眼散着兴奋的光，“具体的等咱们回去一起讲吧，省得小余问起来，还要再讲一遍……”
“不着急。”吴比无奈地摇摇头，语声唏嘘，“不一定啥时候能到呢……”
“对了，我才要问，厚土清云猫怎会如此之慢？”许何露出疑惑之色，“百里工夫，不是眨眼即到？”
“呵呵……”吴比一叹——原本他也是这样以为的，但米缸毕竟是猫，按照路线行进只是稍微一瞬，等看到地底的花花世界，已经追着一只遁地虫跑了千里了。
眼下吴比的本体正陪着米缸瞎逛、劝阻，具体什么时候能回到乘鹤楼还真不好说。
许何一怔，好像猜到了什么，方才重新把话题放回到屈南生身上：“先说南生的刺天剑形态，有守有攻……”
“知道了知道了，说过很多次了……”吴比听得有点腻歪——不就是一个护罩再加上一把能拐弯的剑么。
“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一形态，它可是反应了很多事的……”许何说着，若有若无地看了屈南生一眼，“一开始我听你答那一问，还以为你的刺天剑，是能令生灵涂炭之剑……”
吴比回想起屈南生回答许何第一问时的答案，开始联想——刺天剑是红尘之剑，那一问的答案无疑直指每个人本心。
当时屈南生答道“生灵涂炭”，没想到最后自己练出来却是一道守护之剑，如此说来……屈南生本就有救世之志？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那么多，还是姜水剑……”屈南生把姜水剑平展膝前，“似是一场大梦，我在里面看到了很多……”
“哦？看到什么了？快来讲讲。”许何虽然一向不相信剑有脑子，但徒弟亲口说出这番话，还是胃口大开。
“天地迷蒙，四海八荒皆被恶兽巨神所占……当时我们还是刀耕火种，连建造城池的人力物力都没有……”屈南生低着眼睛回忆起来，“一女仙仗剑而起，带领凡人划地成国……”
吴比听了心里一惊——怎么这话说的，这么像盖亚呢？
恶兽巨神，不就是其他的奇怪物种以及巨人么……
“那女仙横扫宇内，带领我族杀出了一条血路，方有今天此间的盛世繁华……”屈南生好像记不真切，皱眉苦思，“这梦似乎很长，又像是一刹，现在我想不起来许多，恐怕还要回忆良久……”
“但看过之后，很难不想以身证法，却做一把卫世之剑。”屈南生正色道。
许何听了半天一直没有做声，此时瞟了瞟姜水剑，看了看头顶苍天，若有所思。
“总之就那么一想之后，没来由地，徒儿的刺天剑就变成了这样。”屈南生摊摊手，哈哈一笑，“如此看来……还蛮不错的？”
“不错？何止是不错！”许何如果不是瘫了的话，一定要跳起来，“你可知中州剑宗百家，每个剑修施术之时，有几分力用于进攻，几分力用于防守？”
知道从吴比和屈南生这里得不到答案，许何自问自答：“不客气地说，剑修飞剑御敌之时，自身最为脆弱……所以在我到处拎人比试的时候，敢应战之人大多都要有护体之术或者护身法宝，不然根本不敢接招……”
“你这攻防一体，又省下了多少事？”许何继续反问，“加之这次你有海量剑元洗体，身子骨中已经蕴有远超普通筑基境的修家的剑元……”
“从今以后，你只需专心修剑，便能持续成长……根本不用像其他剑修那般挖门盗洞地寻找护身法宝、另学护体之术……”许何声音极大，一点也看不出是个灵元用光之人，“一辈子钻研一种剑道，成就不可限量！”
“妈的，当年为了弄一套刘国的神甲，你知道师父我吃过多少苦么……”许何长叹一声，往事不堪回首。
吴比心说倒是这么个理——七子合一之时，出手便是七人之力，可最后还是死在了沈明轩的一剑之下，远比吴比想象中简单多了。
“那现在……徒儿可以继续修炼下一重了？”屈南生尝到了甜头，满脸希冀，一刻都不想多等。
“急个屁！”狐来跳起来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趟破境，闹出了多少破事？必须先给我小狐狸道歉！”
第386章 心里有数
“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了带你出来破境，逼迫我用土遁之法，还用猫吓我！”狐来马上大吐苦水，控诉起来，“到了之后还不算完，听说外面陨石炸山，七星道灭宗，七子合一……甚至还有八方湖的湖主级人物打杀，我吓死了！”
远离险境，狐来声音大上了许多：“更可气的是，上面那些热闹事，他们一样都不让我看！”
说了半天，狐来是气这个。
“喂，不是你说的么，到了就绝对不出来了……”吴比还觉得有点冤枉。
“我不管！”狐来尾巴一摆，按上了屈南生的肩膀，“你说吧，这事你怎么赔我？”
屈南生一懵，喃喃道：“赔你……吃烧鸡？”
“就这么打发我？你做梦呢？”狐来“梦”字重读，屈南生恍然大悟。
“回头有空，我便把梦里所见之事，全部讲给你听。”屈南生哈哈一笑。
“这就对了……”狐来双膝一屈，蹲到了屈南生身边，“开始罢！”
“别闹边儿去。”吴比推开小狐狸，“都说了有空的，你在这凑什么热闹……”
“你要学下一重嘛……也不急于一时，还是等回去再练便是。”许何重新把话题扯回来，“此处毫无灵元，你在这里修行并没有好处……”
“虽然也能持续精进，可没有灵元补充，到了该当破境之时，又会与刚刚是一样的情况……”许何说的是訾星律、荆天心几位高手，“如果把剑心打磨得通透，不一定又要惹出什么天地异象，到时候再有人闻剑而来，可未必就是荆天心那种刚入欢喜境的毛头小子了……”
屈南生虽然失望，但还是接受了许何这种说法。
“而且如果能在外面修炼的话，持续与天地沟通，或许初劫来时也不会那么突兀。”许何多说了两句，为屈南生定定心。
屈南生缓缓点头，忽道：“对了，其实破境之时，我虽然不能动，但灵觉却未受影响……”
屈南生话音未落，狐来跳起来道：“外面发生的事，你都看见了！？”
“没有‘看’见，但大多都心里有数……”屈南生应了一句。
“那一会你重新给我讲一遍！”狐来死缠烂打，“刚才吴比讲得那都是什么玩意，一点也不精彩、不细致、不曲折……”
吴比心说的确如此——刚才他跟狐来讲述上面情形时，的确没什么波折，说起来就是屈南生破境，一个男的砸破了山，引来了几个人，然后被自己杀了之类的……
“回头备上酒水烧鸡，我们坐下详谈。”屈南生安抚了片刻狐来的情绪，回头对许何和吴比说，“我们这次是惹上了八方湖？没什么事吧？”
“哈哈哈没事没事。”许何听屈南生是担心这个，大笑驱散他的疑虑，“都说过了，我与八方湖的交情仅限几人，荆天心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也该庆幸最后惹上的是八方湖，不是什么别的大仙宗……”许何语气中带着点侥幸，“八方湖的八湖之间各自为政，只要他们没有拧成一股绳，就完全不必担心。”
“而且我们藏身的乘鹤楼，正是八方湖眼下最大之敌，该当算是最安全的地点了罢？”许何对屈南生笑笑，“安心修行，后面的够你练了。”
“可别觉得自己一夜破初境，屁股就翘到天上去呗？”许何眨了眨眼，三人哈哈大笑。
“对了，八方湖里面是怎么个意思，你给说说？”吴比突然问道——虽然还没想清楚如何利用乘鹤楼与九里坡、八方湖的这一战，但事先了解些情况总是没有坏处。
“嗨，八方湖嘛，原本就是一窝水匪。”许何撇了撇嘴，“当年鼎城还在的时候，八方湖就靠打劫鼎城附近的商旅富豪为生；鼎城一亡，八方湖的生计也就快断了……”
“当时鼎城几个不肯入殷国也不肯入乘鹤楼的家族……打散了加入八方湖和九里坡，还想学殷国的乱军，起一番事业……”许何叹了一声，“但那时有几伙逃亡的修家也一起入驻，很快扫得那几大家族完全没了声息……”
“荆天心就是当年鼎城荆家的后裔，不过已经过了几代，他也不在乎祖宗遭遇过什么了。”许何忽然抬头，“当然了，这些也都是别人跟我讲的，美其名曰八方湖湖志，我没怎么仔细听，你们也就当听一乐了。”
“对他们的历史……我没什么兴趣。”吴比摊摊手，“其实我就想知道里面都有什么高手，他们都想怎么样？是灭了乘鹤楼就满足了？还是都想老老实实占湖为王？”
吴比关心的这些，其实也就是八里湖的动向——只有知道了几方势力的诉求，方才能有机会利用这一战，不然不就是瞎子摸象么？
眼下吴比知道乘鹤楼是想灭了九里坡、八方湖，保证自己向北的商路畅通；漏天底是与乘鹤楼合作得惯了，并不在意其他；被漏天底招来的狼妖，则只是想找个新的安身之地……只不过眼下狼蛮死了，不知道他们还有几分实力？
九里坡那边的情况上次狐来也说过——他们是想利用八方湖里好战的痴子拖住乘鹤楼，自己好趁机偷袭乘鹤楼本楼，抢宝贝……
只剩八方湖所谋为何，吴比不甚知晓，也算得上是拼图明面上的最后一块——至于刘国的神兵、两位欢喜境高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訾星律、去往九里坡的不死之人、深夜中的刀气魔……这些都是隐藏在水面之下的不稳定因素，恐怕自己几人互相讨论，该当是讨论不出什么。
“哦你问的是这个啊……”许何方才缓过神来，“现在他们想干什么我也不知，反正当年我在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天天比比谁的道法高超，吃吃肉喝喝酒，下山抢点宝贝回来，没什么……”
“高手嘛，当年也就我算是个高手，而且是八湖里面长得最为俊逸之人……”许何可能并没有自吹自擂，“不过名义上的高手，当然就是八位湖主，荆天心你见过了，他说他现在是剑湖湖主，我估计该是实话。”
“剩下的嘛……”
第387章 八湖八主
“八方湖有‘刀剑斧枪弓锤鞭钩’八位湖主，剑湖排名第二，但其实大家也没太研究这个排位，就是按照地形顺序排了排。”许何呵呵一笑，“湖主当然就是本家最能打的，当年鼎城灭亡之时不少人拖了些兵器来八方湖，那最多的就是这八种了，所以就有这八湖。”
“有点意思的是，也不知怎么回事，各家湖主除了比谁最能打以外，最爱比的就是谁家的湖修得好……”许何好像想起了颇感有趣的一段回忆，“经常相互占地修湖，为了这点破事没少打架。”
“如果让你猜里面有两个人这几年晋升欢喜境了，你觉得是谁？”吴比大概感觉到了八方湖自带的浑人气息，没打算一次听个遍。
“那刀主路荡肯定就是一个，剩下那个就是荆天心呗……”许何不假思索地说，“当年也就路荡能跟我过上几招，其他几个湖主完全是低我俩一等的。”
“路荡那湖叫‘宽边湖’，形状当然就是刀锋的形状……”许何突然乐了，“修湖的风气就是因这厮而起，活生生把一个刀锋形状的湖拓边，拓展成了一个月牙形，咱们都管那破湖叫宽边湖……”
“使刀的么……”吴比听路荡所为，也大概猜出了他是个怎样的霸道之人——许何说八方湖的排名以地理而排，那显然许何所在的刺天湖就应该挨着这个宽边湖的；许何又说自己是八个湖主里面最能打的，路荡拓湖自然拓不到他那边去，只能往老幺钩主那边去拓呗？
也就拓出来了一个月牙的后背。
“好在当时的钩主孔余比较好说话，自己的湖又是弯钩湖，方才能忍得路荡这么玩……”许何又把自己说得呵呵直乐，也与吴比所猜测的大差不差。
“剩下几位湖主也是各有性格，斧主锤主是亲兄弟，一个叫童大斧，一个叫童大锤，性子都是火爆急躁、大大咧咧。”
“弓主燕姬是八位湖主里面唯一一个女的，打北面来，最喜欢书生……”
“枪主林红缨主掌红缨湖，如果你跟我说八方湖有第三个人晋升欢喜境，那必然就是这林红缨了。”
“鞭主这人有些阴鸷，不爱说话……当年常常被我们嘲笑没法把自己家湖修成鞭子的形状，索性胡劈乱砸，把那湖抽成得到处鞭痕，也就成了他的蜘蛛湖……”
许何说着，狐来听得津津有味，屈南生则似不太专注，脸带愁苦。
“喂，天歌他爹，你怎么愁眉苦脸的？”狐来杵了杵屈南生的胳膊，“专心点，能不能尊重别人？”
屈南生晃神：“哦哦你们说，弯钩湖，我听到了。”
“弯钩湖？”狐来一吹胡子，“那都是啥时候的事儿了？”
“……”屈南生闭口不语。
“徒儿可是有什么事想问？”许何也察觉到了屈南生的不妥。
“哦……没什么……”屈南生一声叹息，见两位师父还是继续盯着自己，方才抬头问道，“真的没什么办法，能让我去看看天歌么？”
吴比和许何相视一笑，才知道这老汉是想儿子了……
“哈哈哈，你现在该当专心修行……”吴比笑得合不拢嘴，许何也是。
“其实我一开始还以为，南生的刺天剑能修出个袭杀万里的手段呢，白期待了……”许何边笑边说，“结果还是想卫世多过想儿子……”
“这可不能这么说。”屈南生正色反驳，“卫世就是保儿子，保儿子就是保未来，你俩没当过爹，无法感同身受。”
“这点自愧弗如……”吴比低头抱拳——这俩人要是知道自己还不到二十岁，可能下巴都会惊掉吧？
“徒儿不必多虑，等回去了，我有办法探一探天歌的情况。”吴比想罢，安慰屈南生道，“卅七现在已经是我们的眼线，羊凝又只顾着招呼那殷国新献的歌女，没空理会道姑……”
“卅七能够在乘鹤楼内的大部分地方自由行动……”这一点是卅七本人告诉吴比的——一天下来，小绿已经与卅七有了很深层次的沟通，能够充分感受得到这道姑的配合度很高。
“明天一早，我让小绿叫卅七楼里面转转，帮你看看天歌。”吴比郑重承诺此时——今天屈南生进境大增，小小要求必须满足他。
听吴比如此一说，屈南生方才畅怀，深深一揖。
“那继续讲，继续讲！”狐来见事成，连连催促许何继续讲八方湖的故事。
“啧啧……”吴比突然咂咂嘴。
“又怎么了！”狐来一脸不乐意。
“余娥哭了……”吴比叹道。
这下许何、屈南生和狐来面面相觑——老汉想儿子可以解决，妖女流泪要怎么办？
“要么……你跟米缸说说？让他快点？”许何轻轻问了一句——眼下许何好不容易攒得些许力气，都耗费在了打向荆天心的那一剑里，众人之中最能打的只剩下了余娥，这时候得罪她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好了！”吴比面现喜色，“米缸调头了！”
“嗯？说走就走？”许何也有些诧异，“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只说了到余娥哭了，他就立刻调头了……”吴比也有些感慨，“早知道米缸如此喜欢余娥，咱们就该带她一起出来破境，哪还用那么紧张，逼得我现场做个逗猫棒……”
“逗猫棒？你管这个叫逗猫棒？”狐来捡起了地上刚刚被米缸玩坏了的树枝，撇了撇嘴道，“这有什么好玩的？才没有故事好听……”
狐来话音刚落，吴比的分身一震：“到了……”
乘鹤楼底，余娥正笑眯眯地看着刚赶回来的吴比本体，一旁的米缸也变幻成了原来的那副缩小版的模样，盯着余娥的目光有一丝关切，九分询问。
“你演呢？”吴比收回余娥身边的那个分身，有些无语——刚才明明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这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像没事儿人一样？
“奴家不哭，你们就不着家呗？”余娥还是笑眯眯的，却走到米缸旁边，敲了敲他的头顶，就当是惩罚过了。
“不怪咱们，米缸玩性太大……”前面诸事，吴比已让分身对余娥讲过，无需另行解释。
“下次再去哪，娥儿一定不能在家干等着了。”余娥擦擦脸上泪痕，不知几分真心几分演技。
第388章 随便说说
吴比把许何、屈南生和狐来全部放到了小梁朝外面透透气——虽然只是乘鹤楼坑底的茅屋，但因有中州灵元围绕，几个原住民呆得甚是舒服。
阿扫已经落入了吴比控制，坑底下只剩下两个乘鹤楼外门弟子需要防备，凭场中几人的耳力听也听得出来，于是大家的神情都是颇为放松。
“几天工夫，你能回个几分力？”屈南生圆满破境，吴比又开始操心起了几天后步真或者是冯长老的坑底之行，屁股还没坐热乎就问许何。
九掌柜的下次来期未定，余娥暂时指望不上，就要利用好许何的这一剑之力。
“看呗……”许何愁容稍露，“只能寄希望于他们防备不严，一剑取之……”
“不必。”屈南生忽地抬头道，“姜水剑的那个梦里，我看到了无数灵果神草……或许灵果园中的物事，能对你和余师父有帮助……”
吴比眉毛一挑：“哟？一破境便成了丹药大家了？”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能辨别而已，并没办法炼成仙丹。”屈南生实话实说，“总之我先过去看看……”
“奴家也去……”余娥笑笑，“给老儿把把关。”
“那就你俩去看，有什么看得上的有用的，全都拿过来便是。”这也是吴比的一个优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他也从不置喙。
“全部？”狐来一听急了，“万一治不好，等三神仙他们下来发现灵果都咱们摘完了，不会生气吗？”
“放着果园不采才是暴殄天物。”吴比正色道，“九里坡的八姓人，挖门盗洞也想到这坑底来偷灵果，肯定都是好东西，不拿白不拿。”
“再说了，你以为他们识破我等身份之时，会因为咱们帮着看了果园就饶咱们一命么？”吴比已经决意如此而为，“拿来吃光光，等他们下来要是还打不过，米缸带咱们走。”
吴比说着，怼了怼米缸蓬软的肚子。
“我也要吃。”米缸没好气地喵了一声，“刚才跑累了。”
“他说什么？”狐来生怕米缸不同意。
“他说他也要去……”吴比暂时给米缸做起了翻译。
“那小狐狸也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狐来拍了拍肚皮，“要么一起去吧哈哈哈！”
“我在这陪着许何，你们去。”吴比实是有些主意需要和许何参详，屈南生在的话正好不是太方便。
余娥回头，给了吴比一个“我懂的”眼神，一行人便随屈南生一起去灵果园采药了——吴比没忘多派了个异族跟着，不为别的，只为一旦被那两个外门弟子发现的话，便用异族身子里存着的小绿占了他们。
见过訾星律、荆天心所为之后，吴比行事也愈发无所顾忌起来——不就黑暗森林么？不就你抢我我抢你么？
真的惹毛了老子，抬手就是一个物种入侵，把中州的神仙全变成植物人……
当然吴比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中州神仙们的战力极强，在人类行向宇宙的路上帮助极大……要是全成了植物人，受伤的还是人类自身。
“你有事儿要和我说？”许何见屈南生他们离开，抬抬眼睛问吴比。
“是有这么个事儿，你之前讲屈南生的刺天剑的时候我就想问了……”吴比也不磨蹭，“你从他的剑法里面……看出来他要卫世？”
这一问涉及到如何帮屈南生成英雄——刚才得闲之时吴比也想过了，屈天歌在楼上修行，推掉乘鹤楼虽然过瘾，但的确很难说服屈南生……
如果屈南生的志向真的是“卫世”的话，换个方向也无甚不可，也许等他的刺天剑精进得差不多了，找个妖魔遍地之处杀上一遭，再宣传宣传，不就成了英雄了么？
“吴兄弟，你实话实说，到底想问啥？”许何眯眼道，“直到现在我许何也没看明白，吴兄弟到底为什么要对屈南生的事儿这么上心……是跟哪个老神仙打了个赌么？非要屈南生修行？非要他推倒这乘鹤楼？”
吴比听着一乐——整个这事儿的意思，倒和许何猜得大差不差，只不过他还没看到更“高”的那个世界，猜得不全罢了。
如此说来，许何可能体会得了自己的心情——吴比清了清嗓子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让老屈成‘英雄’……现在你也明白他了，你觉着这事儿该怎么办？”
吴比直接把题目亮给了许何，想从中州土著这里得到些灵感。
许何做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沉吟片刻道：“这题有点绕啊？可有时限？再说了，英雄……什么是英雄？要让他成哪家的英雄？”
许何的这几问，没来由地让吴比想起第一次见到滨羽琉时的场景——那时滨羽琉也在努力成为“英雄”的路上，他说什么来着……
“我是你们的坏人，却是我们的好人呀……”
说完这句，滨羽琉就消失在了克里斯给他准备好的传送法阵中，离开了天心高中，也带走了祁飞宇的生命……
许何的这一问浅显易懂，但吴比突然想起一事——自己此前所想，都是以自己的价值观来界定“英雄”二字，界定正义……
可谁有能说，此之正义，不是彼之邪恶呢？
“喂，怎么了？”许何见吴比半晌不答，追问道，“当时赌约没谈明白？”
“没有没有。”吴比连连摆手，“并没有时限，几时成英雄都可以……”
“那我怎么看吴兄弟……好像非常焦急？”许何语声微妙，“忙不迭地让南生破境，忙不迭地要为我等疗伤……”
“我还以为……有人在后面催促着呗……”许何呵呵笑。
“说正经的。”吴比被许何说得有些发窘，“你觉着，屈南生要怎样才能成为英雄？谁的英雄都行，怎么样的英雄都行。”
“反正我们现在只是讨论。”吴比正襟危坐问许何，“具体怎么做，都是后话，我现在只想多读一读屈南生的心，好做出方向上的判断。”
“那……我就随便说说。”许何也正色道。
“请赐教。”吴比一揖。
第389章 谁的英雄
“我许何行走半世，能配得上英雄二字的，也就只有那寥寥几人。”许何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谁。”吴比也有点好奇——一直以为许何是眼高于顶的人物，手中的刺天剑也以“刺破天”为任，谁能是他眼中的英雄？
“其他人说了你也没听过……”许何似是已经看破吴比非是来自中州，至少不是来自他这个时代，“罗田雾你总听过吧？虽然这人将我重伤，但算得上是英雄。”
“能打的就是英雄？”许何被罗田雾所败一事，吴比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非也。”许何眼睛摇了摇，“动剑不为名、不为利，方是英雄。”
“当时他有杀我之心，又有惜才之意……”难得的，许何讲起了那场战斗的细节，“我明明感觉到了他惜才为先，但最后他还是决定杀我……”
“虽然他没杀掉我，但我能体会到，他并不是为他而杀。”许何眼神清澈，却说着糊涂话，“也不是为名利而杀……”
“那为啥杀？”吴比隐约好像抓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不知道呗……”许何摇摇眼睛，“不过这不重要，他落剑一刻，我感受到了他的心意，所以他可称为英雄。”
“动剑不为名、不为利，方是英雄……”吴比没太听懂许何说的细节，索性重新念了一遍许何的答案，摇头道，“你这有点绝对了。”
吴比都没有往远了想就知道，英雄不以成败而论，更不能纯以动机而论。
“哦？”许何丝毫不以为意，“那你以为，谁是英雄？”
“说了你可能不认识……”吴比脑筋急转，脑海里面想到的，还是自己前世在蓝星书籍上读到的名字……
突然想起一人，吴比捡着要紧的说：“那人只是一个小小护卫，也并不怎么厉害……但是职责所在，危机之时他挺身而出，甘愿赴死，以救两个无名少年。”
吴比说的，是当年天心高中操场上的祁飞宇。
“正是。”许何似乎对这个答案一点也没觉得意外，“所以我说的罗田雾动剑不为名、不为利……这是我的英雄。”
“你说这个小小护卫甘愿赴死，他是你的英雄。”许何眨了眨眼睛，“英雄的定义因人而异，能为我所不能为之事，就是我的英雄；胆敢螳臂当车、舍身取义的，就是你的英雄……”
“说到底，英雄二字，还在人心。”许何点题。
听到这里，吴比忽然灵犀一动——人杰有聚众之力，能够令人心折跟随……那是不是说聚得多了，所聚之人与聚众之人价值观相符，那聚众之人就是所聚之人眼中的英雄？
正因立场不同，或是价值观相悖，才有英雄杀英雄之事？
想得有些远，吴比强行调转念头，重又问许何：“那你觉得，屈南生该当是谁的英雄？”
“他本该是安国百万人的英雄。”许何喃喃道，“当年我听说过，安国与妖族的荡妖之战血流成河，经年不浅。那参与其中的万万人，就是如今仍在的百万人的英雄，只不过……”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吴比突然觉得事情有点变得玄妙了——做了英雄之事，却并未得到英雄之功，这算不算英雄？
难道一定要为人所知才能是英雄？
绕了半天，屈南生还是得再聚集些人气，然后闯一番事业？
“他们知道，但知道得不多。”许何摇摇头，“他们的感谢之意，也都归结给了安国皇帝、大将军什么的……落到屈南生身上又有多少？”
“所以，在答吴兄弟一问之前，我许何也有一问。”许何和吴比正色以对，“吴兄弟想让他做谁的英雄？”
这一问，问得吴比有些沉默——如果纯按自己好恶来说的话，当然是推了这乘鹤楼，杀尽天下令人作呕之仙……
问题是，他屈南生乐意么？
想了一会，吴比突然翻脸：“你这是又把皮球给我踢回来了？我这不问你问的就是，你觉得老汉适合做谁的英雄呢么？”
“哈哈哈！”许何露出狡计得逞的笑，“吴兄弟是真心实意为南生考虑，我许何佩服！”
吴比翻了个白眼——感情刚才许何跟自己掰扯了半天，是在这试探自己是想用屈南生当把刀还是当个人呢？
生气了一会，吴比觉得许何有此疑虑也情有可原——毕竟现在屈南生可是许何的真正传剑弟子了，当师父的总要为徒弟考虑考虑么……
“所以这事儿就简单了。”许何眨眨眼睛，“想让南生推倒乘鹤楼……估计是痴心妄想了，除非大神仙陈新不长眼地得罪了天歌，或者耽误了天歌……除此之外，南生肯定是乐得见自己儿子越学越多的。”
“换句话说，南生不必争取那些乐见乘鹤楼垮塌之人的人心。”许何再度点题，说的就是九里坡和八方湖。
“那坑底下这些人呢？他们过得可不是人日子，跟地底下的虫孑差不了多少。”吴比现在已经把灵魂司出个自己的考题，归结成了争取人心——和许何聊了半天，吴比觉得当足够多的人认为屈南生是“英雄”了，那他就是了。
“连你我二人，都没有对‘英雄’二字达成共识，又怎么猜得到这坑下千人是怎么想的？”许何斜了斜眼睛，“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倒不如去问问看呗？”
吴比一听许何这主意，心说莫非这就是走基层？反正眼下无事，最近的人群也就是坑底下这群坑民了，如果能争取到他们的人心，也算近水楼台先得月，倒是方便了许多。
“那就去呗……”吴比召出两个分身，“正好我还有事儿要跑一趟。”
“什么事？”许何心说打探消息的话，用一个分身不就够了么？怎地两个都出来了？
万一坑民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吴比，肯定以为是楼上的神仙下凡，还怎么敢说实话？
“一人去问话，一人另有任务……”吴比也不说透，“我本人嘛，还有一件要事要忙……”
“那你的拳不用打了？”许何自打进了小梁朝之后，除了屈南生破境这次见过吴比出动两个分身，其他时候还没见过这人要兼顾三面。
“情况紧急，过了这道坎再练。”吴比说着，拿出龙龟甲壳放在面前。
第390章 炼魂武
在与七子和荆天心交手之后，吴比对中州修家的能力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认知——目前来看的话，欢喜境的修家远远超出自己能够力敌的范围，于是吴比便又生出了迅速提升自己实力的想法。
毕竟过不来几天，步真和冯长老就要下来，到时一个处理不当便要正面开打，那总归要多备几手底牌。
跟这种宗门高人的战斗中，异族的战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小绿占个卅七和沈明轩都那么费劲，肯定也不能指望它出手就制住境界更高的步真和冯长老……
行云无定斩要蓄力，魂导拳也要近身才能施展——说白了，吴比眼下的战力，除了能用巨人体魄挨打之外，根本无法和这群手段层出不穷的修家正面抗衡。
就连巨人体魄还是占着人头匣的一个能耐，一天那冰巨人的头颅没有吸收完，吴比就不能用人头匣再装别的，活生生相当于少了一个宝贝。
思来想去，吴比就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炼制过“魂武”？
人头匣是太骨白送的，虽然用得如意，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少了点成就感。
吴比翻遍了小梁朝里面放着的宝贝，除了那个绝对不能动的东西之外，好像也就只有这龙龟甲壳来头够大，可以尝试着拿来练练……
而几趟用下来，吴比也发现龙龟甲壳防护能力卓群，经受过余娥的鬼火、七子的剑符以及荆天心的剑域考验，现在还是那副土了吧唧的样子，与当初在盖亚刚获得时别无二致，算得上是神物了。
如果它的防护能再周全些，不耽误自己呆在里面向外面用行云无定斩就好了——吴比如此想道。
“吴兄弟……这是要炼宝？”吴比架子一摆，许何也看得出来他打算干嘛了，“现上轿现扎耳朵眼，来得及吗？”
“你不懂，我去里面炼了。”吴比心说魂武的炼制和法宝的炼制有相似之处，但实际上差别还是很大——多了不说，就说炼制魂武的进度与灌注魂力的量级成正比，这点炼制法宝它做得到么？
刚才从荆天心手上跑掉、杀了七星道七子，再加上之前零零碎碎从许何和余娥身上赚的，吴比身上带着的胜利点已是数以万计。
这些都拿来提升魂导光环也不能说浪费，但可以说性价比不高——眼下己方两大战力的许何和余娥都修为不全，再提升得多些也无法引起质变……
如果生命果的冷却结束的话，换两颗生命果给他们吃吃倒是最优解，可惜距离下一颗生命果的熟成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肯定是赶不上在步真与冯长老下坑之前给他们吃上了。
于是吴比准备用兜里揣着的胜利点兑换魂力，一股脑炼个魂武出来——这个时间可长可短，还是要看自己的思路清不清楚……
在菜园看中州的时候，吴比和琥珀聊起过魂武的炼制，当时她曾说过，只要自己非常确信想要哪种魂武，炼制起来会省力一些。
比如琥珀的包包，她想要表皮用不沾上灰尘血迹、肩带不会松动、内里空间极大且整个包身保持轻盈……
虽然要求不少，但琥珀对此非常坚定，所以炼制的时间也大大缩短，她也才有余力把每个喜欢的包包，都这么炼上一次……
吴比想要龙龟甲壳怎么样？也很简单——硬当然是要硬的，更重要的是能够随心意变幻形状，更贴合、更如意，还能够随时开个洞，容自己斩出“行云无定斩”。
甚至在吴比的脑海中，已经有了自己乘坐在龟壳之中，俯视天地万物的画面了。
这该足够清楚了吧？当然——吴比自问自答。
吴比想罢，说干就干——上下两片龙龟甲壳摞在一起，吴比一手按上一个，开始缓缓灌注魂力。
也不知是龙龟甲壳太过强大，还是吴比灌得不够激进——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龙龟甲壳毫无反应，吴比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魂力有影响到它。
哎哟，不错喔？
这下吴比也不再克制，排山倒海，将体内魂力一股脑地灌注于龟壳之中；龙龟甲壳也轰然一震，腹下、背上的纹理开始变淡，一点点由魂力充斥其间……
吴比知道这是炼制开始的征兆，心中一喜，一边灌着魂力，一边不断地用系统里存下的胜利点进行兑换，源源不绝地炼制着。
盏茶工夫过去，胜利点消耗了二成，龙龟甲壳也只是边缘的棱角微微变淡，大概覆盖了十分之一的范围……
吴比默算一番，知道这么搞下去很可能魂力不足，急忙召回一个分身，从小梁朝里拿出了那副木制的牌，带着大莫火急火燎地向许何跑去。
一边打着牌、赢着胜利点，吴比见魂力的消耗速度与炼制速度大概持平，方才放下心来——等魂力灌满，再按心意为它定义形态，就算大功告成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胜利点兑换而来的魂力跟不上消耗速度时，吴比终于动用了体内的那一汪小池子中的魂力，加劲冲冲冲。
用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吴比方用魂力将龙龟甲壳占满——此时看它，那通透的乳白色光一眨一眨地泛着，令人沉醉。
眼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吴比动念，开始为自己的第一个魂武塑形……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吴比似是在用自己的魂力，与龙龟甲壳残存的荒古气息进行沟通，请求它、指引它变成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两片甲壳驳合，如水般变幻形态，亦像沙土般彼此揉捏；片刻过后，它已完全读懂了吴比的想法，开始了最后的自我打磨。
吴比心说还挺顺利的——只要有足够的魂力，要得不是太多的话，魂武炼制起来似乎也并没有很难……
龟腹、驳合处、棱角都已打磨完毕……就在即将大功告成之际，吴比忽然听到一声猫叫，自远处凌空而来。
“这不是逗猫棒！”吴比控制不远处的分身大喊，但声音根本来不及传到米缸耳朵里……
米缸如入无人之境，凌波微步一般冲到吴比面前，一掌拍在了龟壳背上的凸起处；而后龙龟甲壳白光一闪，整个炼制过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