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嫁
杨茉想要说话,常老夫人接着道:“你之前说出府自立,不是我不肯答应,要陈氏的长辈点头才是,好孩子,你一直养在深闺不知外面的险恶,若是你真能撑起一个家,你祖母又怎么能将你托付给我。”
杨茉抬起头,“姨祖母,那是从前茉兰懦弱,祖母是怕茉兰不堪外面风雨,如今家中经此大变,茉兰已经明白不能永远被长辈护着,我是杨氏族人,也该为杨氏着想,之前我跟姨祖母说的话句句是真,祖母在这里也会让茉兰搬出府,重新支起杨家,延续杨家香火。”她说的已经再清楚不过。
常老夫人没有想到杨茉会有这样的决心,怔愣了片刻,叹口气,“那也不是你能决定的,等到你及笄,我让人将杨氏族中最近的长辈请来,看看长辈怎么说。”
她及笄也不过是冬天的事罢了。
常老夫人要歇着,杨茉从常老夫人屋里出来,刚走出月亮门,就看到等在那里的常亦宁,认识一个人多年,他自认能把握她心中所想,可是转眼间他记忆中的杨茉兰,一下子面目全非。
“茉兰不愿意嫁给我了吗?”常亦宁脸上露出她从前最喜欢的那一抹笑容,并不是因为他的神情温文尔雅,而是他眼睛中自始至终透着迫人的明亮。
杨茉不肯停下脚步,“五爷,你要知道,时光荏苒不留,已是今非昔比,五爷只要常想想这句话,以后就免了来问我。”
从前只要他和她说话,她心中都十分愉悦,而今却心如止水,她是真的不喜欢常亦宁了。
杨茉兰笑容平淡,脸颊上不再有他熟悉的绯色,好像旁若无人,眼睛中也不再有他的影子,不知怎么的常亦宁心中一酸,笑容却仍旧持续下去,一直眼望着杨茉兰离开。
他从来不曾看过别人的背影,身边一片静寂,原来是这样的冷清。
……
清晨醒来,董昭下意识地去喊丫鬟进屋伺候,却想到杨大小姐的话,于是也不扯铃,而是慢慢站起身去拿架子上的长袍,穿上很容易,抬起头来系扣子,却发现手指早已经失去了从前的灵活。
也许按照杨大小姐说的方法练习真的有效。
董昭拉起铃铛,外面等候的丫鬟、婆子鱼贯进屋。
梳洗完,董昭去董夫人房里吃过早饭,母子两个边说话边去园子里走动,董昭有意向书房走去,书房建在小山坡上,当时他图个安静,没想到现在倒派上用场。
看着儿子鬓角的汗珠,董夫人不禁心疼,“还是去湖边走走,那边平整些。”
董昭摇头,“杨大小姐说走斜坡才能有助于身体恢复。”
杨大小姐总是会说那些不寻常的话,却每次都是很有效,郎中都觉得治不好的疟症,竟然让杨大小姐治好了,闫家也肯答应按照杨大小姐的法子治闫二爷的病。董夫人道:“杨大小姐说,你的病能不能完全痊愈?”
董昭不说话,站在原地看斜插过来的花枝,有一朵开的格外艳丽,他心中一动,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乔家还来问呢,看你什么时候能休养好。”
乔家是怕他瘫在床上,董昭冷冷一笑,“母亲不要告诉他们,且看他们要如何。”
董夫人一怔,“那怎么好,毕竟是要结亲的。”
董昭不以为然,“他们的消息灵通,哪里用得着母亲去说。”
董夫人惊讶,从前昭儿还是对这门亲事很满意的,“乔家打听也是难免,都是人之常情,人家好好的女儿也不想嫁过来受委屈。”
只怕是不该知道的也全都知晓,知道也不肯说出来,一家子都在装神弄鬼。董昭刚觉得走累了,便有下人来道:“那位客人来了,正在前院书房里等世子爷。”
董昭忙转身往回走。
“别着急,你这孩子,”董夫人忙道,“人已经来了,就让人送茶上去,也不算怠慢。”
董昭却似没听见一般,回到房中换了衣服,径直走去了前院的书房。
进了书房,董昭忙道:“你猜和那些番僧走动近的人是谁?”
清朗的声音毫不含糊地响起来,“是乔家。”
董昭怔愣在那里,为何他明明不在朝中却什么都知晓,“你早就知道?”
“看你怒气冲冲的模样,不用猜也是你日后的亲家。”那人放下手中的书,抬起眼睛,目光闪烁处,屋子仿佛也亮起来,眉眼舒朗却透着张扬的神情。
董昭坐下来,“要想办法,让他们将手里的药拿出来。否则等到疟病盛行,他们就要借此名利双收。”
那人嘴角轻翘,脸上有了笑意,“杨大小姐不是已经教了法子,你如何还用冥思苦想,要让乔家拿出药,就要眼看着他去用。”
既然杨大小姐用一根针能让闫二爷染上疟病,乔老爷患病也是易如反掌。董昭眼前一亮,“成陵,这次回京是否就不准备走了?”
柳成陵站起身来,漫声道:“过了年底再看情形,好久不曾在京里过年了,”说着看向桌上的算盘,“管事的说,你要这个?”
董昭脸色微沉,“打算盘是为了让病恢复的快些。”
柳成陵伸出修长的手,在算盘上拨弄着,算盘珠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样的法子,是杨大小姐说的吧?”最终算盘上打起几个算盘珠。一个是三,另一个是一。
几乎是同时,在南书房,户部尚书带着人也打出几个数字,估计今年大周朝的税收是三千一百万两。******************************************闲来读书忙同学说,旧简介不太吸引人,我就试着放了新简介。谢谢闲来读书忙亲提的建议。感谢machan同学送来的粽子。感谢玉e528同学送来的pk票。感谢琴的心灵之梦同学送来的.更新票。盼着大家多多发言多多打赏。
第四十六章 遇见
皇帝要扩建上清院,还要修葺行宫,向户部催要一百万两银子,虽然户部算出税收三千一百万两,可是两千多万两直接就在地方分配了,根本不会收到京里来,加上年年超支,财政压力越来越大,户部忙碌了一个晚上才拿出了一百万两。
多亏了去年是丰收年,今年江宁织造府又能多上缴几千匹丝绸,乔文景正算计着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弯腰坐进官轿中,下人刚将轿子抬起,乔文景就感觉到屁股底下一阵刺痛。
乔文景皱起眉头撩开轿帘,刚要喊人停下,却看到同僚们边说话边从衙门中出来,总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他只得翘起屁股用手去摸索。
不知道是哪个下人没有走稳,轿子剧烈一颤,乔文景身子失衡一下子又重新落座在轿子中,似是有几根刺一下子全都钻进去,乔文景再也忍不住,喝叫起来。
下人大惊失色忙停下轿子查看。
众目睽睽之下,乔文景只得强忍着疼痛,挥手吩咐下人,“快,快回府。”
官轿急匆匆地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乔夫人听说老爷回来了,连忙动身立即赶过去。
“怎么回事?”
“不知轿子里怎么会有仙人球,咱们府中这几日建园子,说不得是谁打扫轿子的时候带了进去,谁知道就扎了老爷。”黄妈妈低声道。
“有没有请郎中过来?”
黄妈妈摇头,“老爷不肯,正让丫鬟拿针将刺挑出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面子,乔夫人吩咐黄妈妈,“将家中常来的郎中叫来,他不会出去乱说。”
黄妈妈应了一声忙下去安排。
不一会儿功夫,郎中拿着药箱进了内室,乔文景伏在炕上露出雪白的屁股,旁边的小丫鬟正小心翼翼地挑。
“出来了没有?”乔文景大声喝问。
小丫鬟急忙道:“还有些太细小,弄不出来。”针扎进去拨刺,稍微用力些就看到老爷绷紧的屁股,好不容易盼到郎中过来,忙避去一旁让郎中来看。
郎中仔细查看,伤口只是有些微微红肿,“不碍事,小的开张方子外敷也就是了,只是这两日老爷难免不舒服。”
乔文景气急,一把将旁边的紫砂梅花小把壶扔在地上,豁然他闻到郎中身上传来一阵阵臭气,皱起眉头,“什么东西?”
那郎中结结巴巴地道:“是黄花蒿,小的刚才在挑黄花蒿,听到老爷这边有急事,也没来得及换衣服。”
黄花蒿,杨大小姐用来治疟的草药。
“挑那些东西做什么?”
郎中低头道:“现在满京城的郎中都在找患了疟症的病人,”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乔文景,“都在试杨大小姐的法子。”从前听说疟症郎中都要摇头避开,这种病无论怎么治效果都不好,病人多半都会在高烧时抽搐死去。
可是自从杨大小姐救活了一个疟病患者,京城中的郎中就开始纷纷效仿,京城附近的黄花蒿从前是无人问津的,现在都去争着抢着采来,用水煮,上屉蒸大家用了各种方法,配伍到从前的治疟药方中应用,只想着能因此盖过杨家的药方,可是……只有杨大小姐用盐浸渍榨取汁液的法子有效。
“治好了没有?”
“有治好的,有没治好的。”没治好的基本上都是病重、年纪大的患者。
听到这话,乔文景脸上露出笑容来,总还有治不好的,小小的黄花蒿,真的能比得上神药?
他就等着杨大小姐治死人名声臭了,他再想法子将神药呈上去,这样就重新拿了功劳,乔文景想到这里,伤口上被郎中洒了药粉,顿时针扎般地疼起来。
……
白老先生将身边的医书托人送来,杨茉只顾得看书,并不知道黄花蒿在外面引起多大的响动。
郎中们经过了翻药方典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关于青蒿挤水治疟病的单方,那方子并没有被纳入正方。
这下子郎中们喜出望外,黄花蒿是偏方。
经方派的老先生们用这个理由合力制止用偏方试治疟病,杨大小姐治好疟症说不得只是一时的运气,并不是所有的疟症都不能治好。
随着整件事沸沸扬扬的传开,京城附近的郎中都聚过来,等着看杨大小姐用疟症治杨梅疮。
黄花蒿治好疟病是偶然,那么疟病治杨梅疮是什么?
闫二爷和姨娘先后发起热来,闫家的马车将杨茉接去了闫家。
马车刚进闫府,闫府隔着一条街的酒馆就坐满了人,大家都想第一时间听到消息。
比起外面人的望眼欲穿,杨茉镇定地用手试着郑姨娘的体温,一定要达到超高温两个时辰才能消灭梅毒螺旋体。
白老先生在旁边矮杌上坐着,沈微言和杨茉分别在侧室里忙碌。
杨茉试好体温向旁边的秋桐点点头,秋桐立即拿来了计时的沙漏,只要一个时辰就够了。
“怎么辨别达到了治杨梅疮的热度?”
这声音是沈微言叫来帮忙的郎中。
杨茉道:“等到病人不知道冷了,就是进入了发热期,身热、眼睛充血、精神萎靡,再看看脉搏跳的很快。”
“脉搏要跳多少?”声音接着传来。
“一百二十次到……”杨茉豁然发现古代是没有分钟的,她一直避免用现代的话来回答,却没想到这个人问的恰到好处,直接点中了她话语中最重要的部分。
杨茉转过头来,那人眼睛很亮就像刺眼的阳光,脸颊四周长着重重的胡须,皮肤黝黑,乍看过去十分不起眼,可是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可能是眼睛太亮,面容却被过多遮掩,让人看不清楚。
眼前的女子只惊讶了一瞬,便淡然道:“一千八百次到二千二百多次,一刻钟。”
这样一说很自然,好像刚才急切中说错了。其实那一百二十次说的十分顺口。
“怎么称呼你?”杨茉垂着头,装作若无其事。
“柳成陵。”
两个人似是无意看向对方,又好像在互相琢磨。
杨茉抬起头正好在柳成陵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影子。********************************感谢rk_oml同学送来的粽子。感谢carmel同学送来的香囊。感谢书友120927005852810同学的.更新票。感谢梅在飞同学送来的pk票。
第四十七章 惊讶
杨大小姐不说脉象而是用脉搏来辨病症,当真是与人不同。
“里说,脉搏大滑,久自已;脉小坚急,死不治。这里说的脉搏和大小姐说的可是一样?”
柳成陵略微低沉的声音,就似悦耳的琴音被掩在棉花底下,掩住了音色却遮不住锋利。
她不能就这样被他问住,“脉的浮、沉、迟、数,本来就是要从部位、速率、强度上辨别,我说的正是脉搏的速率。”
杨大小姐的声音听起来平常,却气势逼人,这样言简意赅地说下来,倒是会让问的人觉得自己学疏才浅,心中羞臊不敢再开口。怪不得京里许多老郎中都辩不过她。
柳成陵收回目光,站起身,“大小姐不方便去闫二爷那里,我过去传话。”
听到脚步声响起,杨茉眉头轻皱,被这个柳成陵一问,她有一种要被拆穿的感觉。她用现代医术治病,仗的就是杨家百年行医手中有许多秘方,很多人在意的就是这些方子,很少人会仔细揣摩她说的每一个字。
柳成陵却一下子就能找出她的语误,从此之后她要更加小心应对。
柳成陵走出屋子,伸手摸了摸脸颊边的胡须,他这般装扮从来没有被人质疑过,却好像被杨大小姐一眼看穿。他在人前掩盖身份,杨大小姐又在遮掩什么?
屋子里安静下来,杨茉将注意力都放在病人身上,眼看着沙漏中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床上的郑姨娘有些耐不住。
杨茉吩咐秋桐,“让人将冰块和药准备好。”这种以毒攻毒的法子,不能有半点差错。
两个时辰到了,下人扶着郑姨娘吃了药,杨茉这才从屋子里出来。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闫二爷那边也服下了黄花蒿。
沈微言从侧室里出来,杨茉看向沈微言身后,不见那个柳成陵。
“闫二爷的情形怎么样?”
沈微言仔细地道:“服下药就看什么时候能退烧。”
只要高烧能退下,五天左右基本就能痊愈。
杨茉隔着幂离和沈微言对视,“那个柳成陵是什么人?”
沈微言看了杨茉一眼,便低下头去摸索卷起的袖子,“是……是我药铺的掌柜,质疑用疟病治杨梅疮,才要跟来看看,刚才已经走了,”说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大小姐说可以带郎中过来……是不是我……”
沈微言就是性情太温和了,她每次和他说话,都像是在吓唬他,让她总有一种欺负人的感觉,“你从前见他就是这个模样?”
沈微言沉默片刻,“我也是今天才见到。”
那个柳成陵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杨大小姐,沈郎中,”小丫鬟从东侧室里跑出来,带着哭腔,“二爷眼睛不知怎么了……”
杨茉心中一凛,先沈微言一步进了东侧室。
闫二爷睁着眼睛直直地向前看着,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这是超高热危象,如果不将体温立即降下来,病人很可能短时间就休克死亡。杨茉顾不得别伸手去触碰闫二的四肢。
四肢灼热。
“快去准备一盆冰水。”杨茉看向愣在一旁的丫鬟。
丫鬟缓过神来立即跑了出去,外面顿时一阵慌乱的响声。
“要用冰水给二爷擦浴,”杨茉仔细吩咐沈微言,“擦浴要从耳后、颈部开始,连续擦,直到皮肤发红,然后再擦腋下和身体其他地方。”
沈微言连忙点头,“我知道了。”
杨茉从侧室里退出来听消息,刚看到一盆盆冰水端进去,身后传来闫府管事的声音,“杨大小姐,老爷可能找到您说的那味药了,只是不知晓到底是不是,请您过去看看。”
药找到的可真是时候,金鸡纳树粉和青蒿素联用会让病症好的更快些。
……
闫家将杨茉请进厢房,不一会儿功夫从番僧那里拿来的东西都放在院子里,闫阁老和两个被请进闫府的番僧也从屋子里走出来。
透过帘子缝隙,杨茉看到了两个穿着长袍的外国人。其中一个学着大周朝男人的装扮将弯弯曲曲的头发束起来,另一个散着中短发,两个人脸上都有愤愤的神情。
闫阁老一脸的深沉,旁边跟着一个人正向这边看过来。
是柳成陵。
柳成陵对上帘子后那双平静的眸子,杨大小姐这时候并没有半点的担忧和慌乱。
转眼间那帘子放下,将后面的人完全掩住。柳成陵淡淡一笑,别开了眼睛。
“这些都是从番僧那里找到的,”杨茉旁边的管事妈妈低声道,“听说府里人过去的时候番僧正在拿药粉,看到来了人,番僧便将药包扔在这些东西里,他们便找不出了……”
大大小小的药包有许多,谁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
杨茉看向旁边的管事妈妈,“妈妈去问问阁老,能不能将所有树皮、药粉类似的东西都找出来,粉状的东西……先让两位番国先生说说都是什么,再让他们尝一尝。”
管事妈妈目光闪烁,不明白杨大小姐的用意,却也不敢怠慢,忙去向阁老禀告。
闫阁老听着一怔,杨大小姐这是要从番僧脸色上看出端倪?杨大小姐听说过能用这药治疟病就已经让人惊讶,如何能从这么多东西里找出那味药。
闫阁老正在犹豫,旁边的柳成陵低声道:“阁老何不试一试。”
反正现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何不试一试。
一句话让犹豫的闫阁老下定了决心。
闫阁老看向旁边的管事,“先将如树皮、药粉样的东西都找出来,”说着转头看两个番僧,“还请两位说说那些东西都是什么,不妨再尝一尝。”
果然,大周朝的人不懂得分辨神药,两个洋人不禁挺直了脊背,“我们说没有那些药,阁老不但不信还将我们抓来府上,让我们留在京中是皇帝陛下的旨意,阁老这样对我们,我们定要上告朝廷……”
两个洋人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在大周朝的权利。
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这个地步,就算要获罪他也不会回头,闫阁老神情低沉威严,“没有药自然放你们回去,两位就算要上告朝廷,也要等到从这里出去。”
两个番僧面上似是百般不愿,心中却十分高兴,欢欢喜喜地将所有粉末都尝了一遍,面粉、骨粉、贝壳粉、珍珠粉、教会的神物,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杨茉仔细看过去,两个洋人如同跳梁小丑,脸上表演出各种表情,根本没有一个是真实的。
杨茉看向旁边的管事妈妈,“将那些尝过的东西拿来给我瞧瞧。”
两个洋人眼看着东西一件件都送进厢房里,他们侧着头向里面张望,却只看到了一片女人的衣角。
他们不禁觉得好笑,该不会是那个知晓金鸡纳树的杨大小姐?别以为知道药名就能辨出哪些是药粉。神粉从来不随便拿出来,杨家知晓也不过是听到些传言罢了。
杨茉将药粉仔细闻过去,她不是尝不出奎宁的味道,而是不知道洋人这些东西是否都能食用,有没有毒,只得让两个洋人先吃过一遍,这是最方便、快捷的办法。
现代人大部分都尝过奎宁,奎宁水加松子酒合成了鸡尾酒的配方,虽然现在鸡尾酒中奎宁水的含量少了,但是奎宁特有的苦涩味道却是鸡尾酒最重要的部分。
从这些东西里找到哪个最像奎宁水,她开始有些忐忑,可是尝到那种熟悉的味道后却无比的笃定。
杨茉将一包粉末递给管事妈妈,“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药粉,拿出一些来我要用,剩下的交给阁老。”
管事妈妈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挑出一些,然后才将药拿了出去。
站在外面的洋人,伸头看到闫府下人手中的东西,顿时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冷汗一下子从身体各处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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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关注
闫阁老看着两个番僧的表情,看来杨大小姐真的是找对了,闫阁老将药粉交给身边的管事,带人去两位先生囤货的地方,将这样的东西找出来。
管事应了一声拿了药粉下去安排。
闫阁老冷冷地看着两个番僧,“两位能来到大周朝是朝廷给了文书,只要两位按文书行事,我不为难你们。”
两个洋人听得这话不禁吞咽一口,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静静地等着闫阁老的下文。
“不过,你们带来的东西都要经过市舶司,尤其是货物……我这就请市舶司将你们带来东西的清单开出一份来比对,完全相符自然不必说,若是有出入……那就是私运。”闫阁老说到这里,眼睛扫过去。
两个洋人顿时一抖,其中一个按捺不住,“阁老……这可跟我们无关啊,这是商船运过来的,我们也只是代为保管。”
闫阁老望着两个哆哆嗦嗦的洋人,“就算是商人也要拿出货单,保管……你们要保管到什么时候?”
两个人洋人张大了嘴,去年通州疟病死了几万人,今年至少也要等到这个数才能拿出来,疟病一传十十传百,等到皇帝陛下恐慌,乔老爷就会依约带他们献药,到时候他们要什么,朝廷就会给什么。
死的人越多药才越值钱。
闫阁老看向身边的管事,“那我的帖子去请顺天府葛大人过来。”
两个洋人顿时慌了神。
……
等到洋人被带走,杨茉才回到后院,将手中的奎宁按照最小的剂量给闫二爷和姨娘吃下。
沈微言听说了前院的事,脸上的欣喜还没消散,小心翼翼地问杨茉,“这样就没事了?”
杨茉点头,“没事了。”
沈微言高兴的脸颊发红,看着那小小的纸包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道:“为何番僧的药比我们的草药要好用?”
中医和西医哪个更好,在现代也是倍受争议。其实从医这么多年,她心里更钦佩的反而是中医的老先生们,他们一辈子都在研究古方,讨论病症,**的时候中医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现在中药提取物西用在临床上的例子越来越多,让那些将中医和巫术、偏方联系起来的外国人慢慢改观了看法。
杨茉道:“其实金鸡纳树也是草药,不过这种树木我们没有罢了。”
沈微言忙点头,“我们有了黄花蒿,现在知道黄花蒿有用,我们再和药剂配伍,将来一定会有更好的效果。”
如果症状轻就服用黄花蒿,病症多数就会治愈,奎宁要留在疟病盛行的时候,快速地控制疾病蔓延。
杨茉抬起头,“治疗是一部分,最重要的还是要预防。”
沈微言忍不住开口道:“君子以思患而预防之,”说着低下头,“是周易里说的。”
杨茉道:“夏秋两季家家防蚊虫,尤其是病患家中……再在合适的土地上种植一些黄花蒿,相信疟病一定会得到控制。”
沈微言怔怔地看着杨大小姐,她的目光,她的笑容是那么的明亮,让人只要看到就挪不开眼睛,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沈微言才回过神来,忙并了并腿用手将衣袍反复拉平。
杨茉看过去,沈微言有些发抖,大约是熬了一夜太过疲乏。
沈微言想开口说话,却声音沙哑,很快他低下头,“大小姐能治好疟病,我妹妹的病说不得也有法子了。”
沈微言的妹妹还有病?
“我妹妹不能见光,连屋子也不能出,否则就会满身起斑起疹,好多人都不敢和她说话,生怕被她传上病症,只有邻居的阿婶不时地过来给她找些活做,这还不是严重的,病重的时候身热、全身疼痛……我给她请过不少的先生去看,效果都不是很好……若是大小姐能给看看,说不得会有好方子。”说到后面,沈微言之前的窘迫已经去了干干净净,他努力将全部的心绪都放在瘦弱的妹妹身上。
杨茉答应下来,“好,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
沈微言心里忽然一暖,忙重重地点头。
闫二爷的高热退下来,闫家人十分欢喜,闫夫期盼地看着杨茉,“接下来要怎么治?”
杨茉戴起了幂离,让秋桐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坐马车回常家,“接下来等着就好了,看看二爷和姨娘身上的疹疮会不会好。”
闫夫人拿起绢子给杨茉擦鬓角,“大热天的,还让人戴着幂离四处跑,我总想着要怎么谢谢你,老爷也说我让问问你的意思,常五爷……”
听到闫夫人说常亦宁,杨茉笑着打断闫夫人的话,“夫人问起来,我还真的有事想要托夫人问阁老,我们家开的保合堂被查封了,我听说那店铺现在还空着,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回来。”
闫夫人一怔,“你想……重开保合堂?”
杨茉颌首,“其实那是我祖父、祖母的产业,也是受了我父亲牵连才关起来的。”父亲的案子一直都是不明不白,她也想有机会弄个清楚,既然闫夫人说起来,也是她的机会。
杨大小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女人就是要相夫教子,嫁人不比做郎中抛头露面要好得多,闫夫人虽然想不通,却十分乐意地答应下来,“你放心,我一定去问。”
闫夫人将杨茉上马车,马车出了胡同,杨茉隐约听到喧哗声,秋桐敲了敲车厢,外面跟车的婆子道:“好多人在两边围着看呢。”
声音越来越清楚。
杨茉坐在车里也能听到。
“听说已经退热了。”
“现在就看杨梅疮能不能治好。”
“杨家的秘方这样厉害。”
“有什么稀奇,不过是让人得了疟病又治好。”
“沈郎中来了,快……快去问问……”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人群都往马车后去了,外面的婆子笑道:“哎呀,将沈郎中给围起来了……小姐这次您的事可在京中传开了。”
人群涌动,马车只得暂时停下来,突然人群里有人扬声道:“让开,我们是乔侍郎府上的人,沈郎中拿着药箱跟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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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立名(上)
乔老爷是二品大员,就算家中有人病了也是里里外外围着御医,怎么会在这时候找沈微言,难不成和这次的疟病有关?
杨茉正想着,马车又开始前行,还没到常家府前忽然停下来,外面立即传来禀告的声音,“车里是不是杨大小姐?”
外面跟着的婆子刚要回话,旁边的马车车帘一掀,“杨大小姐吗?是不是杨大小姐在车里?”
这声音很熟悉,是常亦浙的母亲常家嫂子。
常家嫂子嫁给了本家行四的老爷,常家亲近的人叫她四太太。
跟车的婆子道:“四太太,大小姐才从闫家出来。”婆子委婉地提醒常四太太马车正在当街。
常四太太却顾不得许多,提起裙摆径直下了车。
下人们一脸惊讶,转眼间杨茉看到车厢帘子一动,常四太太走了进来。
“杨大小姐,”常四太太一脸焦急,“求求您,也救救我家浙儿吧!”
前几日才见过的常四太太,脸上没有了得意的神情,眼睛红肿,嘴唇干裂,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杨茉回想起常亦浙的症状已经是梅毒三期,波及肺和心脏,再用以毒攻毒的法子不一定能熬过来。
常四太太以为杨茉是因她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不肯施援手,连忙道:“杨大小姐,也不要怪我,我也是替常氏族里说话罢了,杨家败落至今,就算常、杨两家有婚约,常家也是不能点头的,何况常大太太是长袖善舞的人,就算表面上百般愿意,也肯定会为了常亦宁攀上更好的亲事,常家里里外外都在敷衍常老夫人,大小姐难道没看出来?”
常四太太的话不高不低让外面的下人也听了正着,跟车的婆子顿时脸色难看,慌忙看向身边的下人,低声道:“快回去和太太说,族里的四太太将杨大小姐拦住了。”
杨茉听常四太太将话说完,“四太太,常三爷的病不是一日两日了,就算我用以毒攻毒的法子,不一定能将病治好,说不得还会熬不过疟症。”
常四太太面如死灰,“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也是利欲熏心。”
常四太太认定了她不是不能救常亦浙,而是不肯救。
杨茉道:“四太太可以将京中有名的郎中寻来诊治,我也会将杨家的法子拿出来给大家一起参详,或许能从中找到救三爷的方法。”
常四太太听得惊讶,“大小姐,您肯将治病的法子拿出来?”
她怎么不肯,给闫二爷治病,她就是想要救人,来到了古代,她就没想着将现代所学当做珍藏。
常四太太像是泄了口气,情绪一下子发出来,哽咽声止不住,“大小姐真是好心肠。”
常四太太连连询问杨茉,待到找好了郎中,能不能就来马车将杨茉接去府上,杨茉答应下来,常四太太才下车走了。
这一次马车终于到了常家大门。
常大太太早垂花门等着,看到杨茉笑着道:“这次可累坏了,我让人备好了水,你换换衣服就歇着吧!”
杨茉故意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常大太太。
常大太太亲切地低头问,“怎么了?”
杨茉疏离地摇头什么也不肯说,常四太太也算给了她理由,她终于不必在常家面前和她们佯装亲和地演戏。
杨茉回到屋子里歇着,常大太太叫来跟车的婆子,“四太太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那婆子焦急地道:“说太太本就不喜欢这门亲事,都是在敷衍老夫人,街上的下人都听到了。”
常大太太皱起眉头,“让他们不要出去乱说。”
婆子连连点头,可是不知道在街上有没有人听到只言片语。
不一会儿功夫,常家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咱们本家那边正到处找郎中呢,还明着说请了杨大小姐去辨症。”
常亦宛听了睁大眼睛,“这不是笑话吗?哪有让一个未及笄的女子辨症的,上次在我们家,郎中都不愿意听她说话呢,在董家,不是听说她留下给世子爷治病,郎中都走了干净……本家的婶子是不是急疯了,这样一来谁肯去给堂少爷治病。”
给闫二爷治病的时候郎中里里外外都围着看笑话,杨大小姐从闫家出来,那些郎中都去围着沈郎中,女子总归是和男子无法相比,刚才跟车回来的婆子思量着,这次杨大小姐定会碰壁。
哪个郎中若是去常家和杨大小姐辨症,在京城就要难以立足,在京里少有些资历的郎中都是有派别的,沈郎中年纪小不也被排挤。
常亦宛想了半天出声道:“白老先生肯定会去吧?”
跟车的婆子低声回禀,“白老先生旧疾发了,要卧床休息。”
那就好了,之前杨茉兰散方子,那是直接将方子撒在了大街上,现在要堂而皇之和郎中们一起辨症……那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想到这几日杨茉兰治好了疟病又被闫家待如上宾,常亦宛又觉得有些担忧。
没事,没事,她认识杨茉兰那么多年了,她再变能变成什么样,要说她不喜欢哥哥了,不想嫁给哥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杨茉兰还是在耍花招。
……
常家找郎中的事一下子传开了,不但找郎中还要和杨大小姐辨症,街头巷尾的茶馆里都议论纷纷,反而各家药铺上静寂无声。
大家都等着看哪个郎中会去常家。
生源药铺里的小郎中不停地往街上张望,看到师父丁二从内堂里出来,连忙迎上去,“我看着若是谁拿了药箱去常家,就将昨天师父洗脚的水泼过去,让他们恬不知耻……”
小郎中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丁二,你缩在这里,是怕兑现当日的话,日后都不行医了吗?”
丁二抬起怒目看过去,站在药铺外说话的人已经走开了。
小郎中追过去看,“是那个,刚开了药铺的暴发户,请沈微言坐堂的那家。”说完,要泄愤似的端起洗脚水就向那家新药铺走去,到了门口刚要伸手泼,不知那里出来一个黑脸汉子,一扬手,小郎中的洗脚水洒了自己一身。
“没有尝百草的本事,连容人的肚量也没有,”黑脸汉子皱着眉头,十分不屑,“这是我家主人让我对你们师徒说的。”
丁二在药铺里听到外面的声音,合上药箱喝喊一声,“孟全,背上药箱我们去常家。”******************************************晚上加更,不过家里没有人带孩子,不知道时间早晚。。。感谢书友111006085737949的平安符、评价票、.更新票。感谢露narjoe同学送来的香囊。感谢爱吃肉的欢欢同学送来的平安符。
第五十章 立名(下)
常四老爷家的马车一早就将杨茉接去家中。
杨茉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还不见有郎中过来,四太太不禁有些着急,连忙吩咐下人,“快去催催。”
不过是隔着屏风正式和郎中论症,没想到就这样难。这个时代女子被禁锢在大门内,寸步难行,所以常家才那么笃定她定然不能顺利自立行医。
等待的时间格外的漫长,仿佛已经用了一整天的时间。
忽然,下人快步跑进门,“来了,来了。”
常四太太忙起身,“是不是请的郎中来了?”
下人慌忙点头,“遣人去叫的郎中都进门了。”
常四太太松口气,那下人接着道:“没有请的郎中也来了。”
春和、秋桐高兴地向外看,杨茉走到屏风后,常家将过来辨症的郎中请进屋内,郎中陆陆续续地进门。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秋桐伸着头小心翼翼地数着。
春和惊喜地看着杨茉,“大小姐,好多的人,比去闫家和白老先生辨症的人还多。”
常四太太也瞠目结舌,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一开始静寂无声,大家不知道从何说起,还是丁二咳嗽一声,“常三爷脉浮而数,肺气不宣,右手又有结脉、代脉,要怎么下方?”若是杨大小姐真的治好了杨梅疮,他就要兑现诺言不再行医。事关他的名声,就算输,他也得亲眼所见,心服口服。
“针灸肺经、心经,再用中药剂蒸浴,中有云,头有疮则沐,身有疡则浴。常三爷受不住疟病高热,却能用熏蒸治疗,一旦中徒有异样,即可将终止熏蒸。”这样一来就免了疟病时常三爷受不住,却又不能立即退下高热的情形。
杨大小姐的话有了立足点,倒让人难以驳斥,“那么治闫二爷的时候为何不用蒸浴反而用疟病?”
“熏蒸不好控制热度,只能缓解病症不能根除,若是常三爷能好转,日后势必还要用疟病来治。”
周围顿时一阵哗然,不过声音过后,更多的人开始记住杨家的秘方。
丁二失神之间,已经有人问起疟病治杨梅疮时的种种情形,一旦开了头一发不可收拾。
杨茉仔细地将细节讲给众人听,“虽是杨家经验,却并不一定适合每一个病患,也要因人而异。”
众人皆点头。
一场辨症忽然之间变了味,成了杨大小姐传授杨家治杨梅疮、疟症秘方。
丁二看向屏风后的杨大小姐,是后生可畏,还是他已经老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他见过不少,才从医就敢下虎狼药,杨大小姐用虐治杨梅疮他便是这样想,可是到了常三爷,杨大小姐却能因人而异用更为温和的方子……也许杨家,真的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后人。
最终论出常三爷的药方,要用的上焦方配通宣理肺,再用治杨梅疮的土茯苓熏蒸。
药浴并不是没有人用过,颇有名声的郎中接手下去,不一会儿功夫就将药配好。
常家下人去抬常亦浙,屋子里传来常亦浙迷迷糊糊的叫声,“母亲,我下次改了,我再也不乱来。”
一直等到常亦浙用过药,杨茉才回去常家,马车刚停下来,就有人上前道:“杨家来人了,正在老夫人房里呢,大小姐过去看看吧!”
杨氏族中来人了,杨茉回到院子里简单梳洗,带着两个丫头径直去常老夫人房里,杨家的婶子正等着杨茉过来。
见到杨茉,杨家婶子杨名氏立即上前拉起杨茉的手,“好久不见,大小姐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在杨茉印象里,并没有见过这个远房的婶子,大约是杨家的旁支,不管怎么样,常家要找杨家人,眼前的就是。
婶子显得和杨茉十分亲近,“早就该来接大小姐,只是离京中远,这也是才赶过来。”
旁边的常亦宛听得这话嘴就翘起来,多远的路要走三年多,就算爬也爬过来了。
常老夫人脸上挂着笑容,目光中却透着疏离,“这一路走得也辛苦,我已经让人收拾了一座院子,大家都先过去好好歇着,有什么话以后还能慢慢说。”
杨名氏却没听懂这话似的,向常老夫人道谢,然后转头问杨茉,“听说大小姐治好了不少病症,我们杨家岂不是又有了盼头。刚刚听说大小姐和不少郎中一起辨症呢,大小姐能治疟病,还能治广疮,这可是我们杨家的秘方……”
杨名氏喋喋不休,开口闭口不停地说着杨家。
常老夫人已经深深地皱起眉头。
杨名氏却当没有瞧见,接着问道:“杨大小姐是不是准备行医?”
话音刚落,常亦宛抬起眼睛看向杨茉,常老夫人神情复杂,杨茉的漆黑的眼睛十分明亮,“是,我准备找个地方开家药铺。”
杨名氏眼睛笑得起了褶皱,“我就说,我们杨家没有那么容易就倒下了,幸亏有大小姐撑着,也怪不得杨老夫人会将祖产留给大小姐,我才嫁进杨家的时候,就听说了杨二太叔这一支很是厉害,在药铺上坐堂起家,还不是有了偌大的家业让人眼红……”
听到“让人眼红”几个字,常亦宛总觉得有一股逆气在胸口,“医,可是中九流。”
杨名氏不是能藏情绪的人,脸上一阵阴晴变幻,“听常小姐这样说,外面的传言果然是真的了?常家早就嫌弃杨家这门亲事,我们大小姐嫁过来连小姑子都瞧不起。”***********************************昨天晚上孩子闹的不得了,本来都要写完了,可是困的看不清字……………………今天一早爬起来连忙更。。。
第五十一章 闹
常亦宛表情僵在脸上,常老夫人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孙女,“这孩子礼貌不周,倒不是有坏心的人,她盼着茉兰能好。一个女孩子出去抛头露面,我也是不答应的。将心比心,我妹妹将茉兰托付给我,是想看着茉兰一生无忧。”
杨名氏从小在乡野长大,就没有那么客气,“杨老夫人已经没了,老夫人您年纪也大了,不能一直护着我们大小姐,现在有您在家外面尚传的那般难听,谁知将来会怎么样。”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质问过,常老夫人提口气不禁咳嗽,常亦宛忙上去拍抚常老夫人的后背。
杨名氏道:“我们不过是来打秋风,都能听到许多闲话,大小姐真的嫁给五爷,还不被人说成门不当户不对,憋屈一辈子,娘家连给撑腰的人也没有。”
常老夫人胸口压住了火,一时缓不过来。
杨名氏却不在乎这个,“我不过才说了常小姐一句,老祖宗就连忙为孙女辩驳,我家大小姐现在可没这个福气了。”
常亦宛满脸怨念,仿佛恨不得扑过来撕打杨名氏,杨名氏不在乎这个,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喝茶润喉,身边的女儿吃了一块点心,杨名氏对着女儿呶呶嘴,“吃吧,吃吧,喜欢就多吃几块。”
杨名氏干脆爽利,倒让常家束手无策。
杨茉这时候开口劝杨名氏,“婶婶,老夫人也是为了我好,只不过我心里另有打算。”
“有打算好,”杨名氏道,“总不能做了面团,任人捏来捏去。”
看着杨名氏的样子,杨茉忍不住想要笑出声。
常家下人又来禀告客房备好了,杨茉站起身送杨名氏母女过去,几个人才出了门,常亦宛忍着心里的恶心,“简直就是赖皮,杨家哪来这样的亲戚。”
“是杨家的旁支,如今也算是和杨家关系最近的了,”常老夫人看向陈妈妈,“去将大太太叫来。”
一盏茶功夫常大老爷和大太太进了屋。
常老夫人将下人遣走,这才道:“茉兰是铁了心要搬出府,你们两个怎么看?”
大老爷有些惊讶,要说悔婚那也是常家,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孤女,皱起眉头,“从前看杨氏也是懂得礼数的,如今闹出许多出格的事,若是她不愿我们家也不能强求。”
常大太太静静地听着。
常老夫人问过去,“你呢?你怎么想?”
常大太太这才道:“都听娘的。”
常老夫人思量半晌看向大老爷,“这下合了你心意,你不是一直嫌弃杨家获了罪,配不得亦宁。”
“不是儿子嫌弃,”大老爷沉着脸,“从前也是杨家人看上我们宁哥,现在也是他们反悔,您说说杨氏一个没及笄的小姐,怎么有这种胆子,这是没有婚约文书,若是有杨氏早被打了板子,还任她这般胡闹。亦宁今年参加秋闱,等得了功名,再让她后悔,也算给了她一个教训。”
常老夫人仿佛有些伤心,“这门亲事就不做了?”
“杨大小姐已经在外抛头露面名声算是毁了,嫁给宁哥也会阻碍宁哥的仕途,”常大老爷抬起头看向老夫人,“娘,您真的忍心眼看着孙儿被一个妇人拖累?”
常老夫人仿佛入定了般,一直看着罗汉床上的花纹,突然问起来,“你们怎么和宁哥说?”
“大丈夫何患无妻。”常大老爷声音一扬,“别说没有成亲,就算是过了门,妇德有失一杨要休她回家。”
听了这话,常老夫人挥挥手,“你们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常大老爷和大太太这才退下去。
常老夫人累了要歇下,陈妈妈忙上前伺候,盖上了薄被,常老夫人似是昏昏欲睡,“我就没想让她出去,却没有人明白我的意思。”
“谁能想到杨大小姐铁了心要走,从前看她对五爷的模样……别说做正妻,就是做妾室也断然不肯离开。”
常老夫人幽幽叹口气,“人变得太快了,那几处庄子怎么样?”
“您放心,都好好的呢。”
常老夫人道:“仔细安排,别处纰漏。”
陈妈妈应了一声。
……
杨茉在屋子里看书,秋桐、春和两个说说笑笑。
“你没看三小姐的模样,恶狠狠地瞪着婶太太。”
“婶太太才不怕她……”
杨茉听着抬起头来,冷不防地看到天空中飘荡着一只蝴蝶纸鸢,院子里的丫鬟已经在笑着抬头看,“是谁放的纸鸢。”
小时候她最喜欢放纸鸢,乳娘每年都要给她做许多,杨茉想着穿鞋出了门。
这只纸鸢是两色蝴蝶,看起来十分的漂亮,线儿一扯那纸鸢忽然换了方向,不知从哪里来的花朵从纸鸢上纷纷落下。
花朵越来越近,临到头顶才看出是竹蜻蜓。
她小时候站在秋千上放竹蜻蜓,那时候她以为她手里的蜻蜓飞的最高。
后来常亦宁在风筝上兜一包竹蜻蜓,待风筝飞上天空扯下线绳,兜儿打开竹蜻蜓随着风儿飞散,她仰起头看到漂亮的一幕,忽然之间很想哭。
她不知道这世上有这般聪明的人,她喜欢那双永远温柔含笑的眼睛。
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定下这门亲事,她知晓的时候心慌跳个不停,她站在桂花树下,让细碎的花瓣落了满身,然后她捂起脸微笑,身上沾满了桂花的香气。
那么的甜。
她觉得这一切都太过的美好。
看着常亦宁身边的丫鬟进了院子,秋桐迎了上去,片刻功夫秋桐回来禀告,“鸯儿姐姐说,荷花开的好,请小姐过去看……”
青鸯是常亦宁叫来的吧,大约是杨家婶子闹的太大,常家对她的事已经有了结论,杨茉摇摇头,“就说我累了,要歇着。”说完转身回去屋里。********************************感谢tigerxuejun同学的评价票。感谢爱派派的猪送来的pk票。感谢rk_owl同学送来的平安符。感谢蒙12072476567同学的评价票。感谢露narjoe同学送来的大香囊。
第五十二章 乔家赴宴
这一晚杨茉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是从前那个杨茉兰在哀伤过去,还是现在的杨茉为摆脱常家而高兴,就快了,姨娘能将杨家婶子请来,整件事就成功了一半。
临到天亮杨茉才睡了一觉,起来穿好衣服就去侧院里陪着杨名氏吃饭。
杨名氏正训斥身边的莹姐,“等大小姐过来再吃,好容易进了京,现在也要学学规矩。”
莹姐撇嘴,“娘说,来到常家不用客气。”
杨茉站在门口就笑。
杨名氏抬起头来看到杨茉,杨茉向杨名氏行了礼,杨名氏忙将杨茉扶起来,然后瞪眼看向莹姐,无声地道:“学着点。”
杨茉坐下来和杨名氏母女两个一起吃了早饭,杨名氏将杨茉拉到一旁道:“姓常的若是不肯放大小姐出府,我就出去嚷嚷个遍,说他们要贪了大小姐的嫁妆,让他们臭不可当。明明不愿意娶,还在那里装模作样,我最看不起这样的人。”
杨名氏边说边看向窗外,让外面的丫鬟都听了正着。
杨茉和杨名氏相视一笑,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常大太太身边的余妈妈进了屋。
余妈妈笑容可掬,向杨茉和杨名氏行了礼,然后道:“大小姐,太太让我跟您说一声,乔家下帖子请太太和小姐们过去赴宴呢。”
这时候告诉她要去乔家,杨茉看向余妈妈,“昨日太太没有说起要去赴宴。”
余妈妈躬身道:“也是才知晓的,太太说您和三小姐一起过去也是个伴。”
是和乔老爷的病有关吧,乔家这样让她过去,想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杨茉微微一笑,“不瞒妈妈,今天我和族婶要出去。”乔家没有专门请她过去,她何必巴着送上门去。
余妈妈脸上一僵,没想到杨大小姐会拒绝。
杨茉站起身,“我和妈妈去和大太太说一声。”
这下子余妈妈不好再劝。
杨茉随着余妈妈去了常大太太屋里,将之前的话说了一遍。
常大太太倒是没有强求,“没有早些告诉你……既然如此,也好……你陪着族里长辈说说话。”
杨茉行了礼转身离开。
常亦宛表情僵硬,偏头看母亲,“她疯了不成连母亲都要拒绝,难道她真的不想嫁给哥哥了?”
常亦宛第一次觉得杨茉兰是真的想要搬出常家。
常大太太母女两个上了马车。
不一会儿功夫,柳成陵听到随从禀告,“杨大小姐没有跟着常家女眷去乔家。”
柳成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杨大小姐是聪明人,知道乔家无好宴才不肯过去,想必因此驳了常家长辈的面子,常少府在京中也颇有名声,杨大小姐对这门亲事竟然这般不屑一顾,柳成陵抬起眼睛看身边的阿玖,“还去常家门口看着。”
阿玖恭敬地应了一声。
……
杨茉正和杨名氏说话,秋桐匆匆忙忙地走进屋。
杨茉抬起头来,“怎么了?”
秋桐低声道:“府外有个丫头说是沈郎中的妹妹,要见小姐。”
沈微言的妹妹,杨茉顿时想起沈微言的话,他妹妹被阳光一晒就要生病,“问问门上能不能将人带进来。”
秋桐应了一声,忙下去找管事妈妈。
一盏茶的功夫,管事妈妈十分为难地进来道:“不是奴婢不肯将人带进来,实在是……那孩子……生着病,按照咱们府上的规矩不能进门,怕过上病气。”
杨茉站起身看向那妈妈,“妈妈看是将人带到垂花门,还是我出府去见?”
管事妈妈一时哑然。
杨茉吩咐秋桐,“去拿两顶幂离来,我们出府去。”
秋桐刚要下去,管事妈妈忙躬身道:“奴婢去安排就是。”
好半天,常家管事妈妈才将人带进屋。
看到眼前的小姑娘,屋子里的人不禁都吸了口凉气,小姑娘脸颊上是密密麻麻的斑疹,嘴唇红肿上面也布满红疮,整个人异常的瘦弱,仿佛一阵风就会吹倒。
沈梦芸走到杨茉跟前一下子跪下来,语气急促,“大小姐,您救救我哥哥吧,乔家说我哥哥用错了药,要将我哥哥送去官府。”
秋桐上前将沈梦芸扶起来。
沈梦芸不肯答应,用尽了所有力气挣脱开秋桐,伏在地上磕起头来,“乔家已经请了别的郎中辨验,若是认定哥哥有错,顺天府就要抓人了。”
“你先起来。”杨茉站起身亲手去扶沈梦芸,沈梦芸却小心地将手缩回袖子,生怕脏了杨茉似的。
杨茉看着眼前瘦弱的孩子,心中一酸,沈家兄妹都太小心了些,“乔老爷生的什么病你可知晓?”去给沈微言妹妹传话的人,应该会说到这些。
沈梦芸点头,“是疟病。”
怪不得乔家会请沈微言,原来乔老爷得了疟病,杨茉看向沈梦芸轻声道:“我答应你去乔家看看。”
沈梦芸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沈微言为乔老爷看病,都是因她治疟症而起。常大太太要将她带去乔家也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想要让她当众受挫,整件事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不能为求自保躲在一旁。
杨茉吩咐春和,“拿幂离来,”说完看向眼前的小姑娘,“你戴上幂离回去听消息,我这就去乔家。”
沈梦芸感激地眼睛一红,怪不得哥哥总说杨大小姐是好人。
送走了沈梦芸,杨茉径直去向常老夫人说明情形,常老夫人没有多加阻拦吩咐下人准备车马将杨茉送去乔家。
马车到了乔家,乔家的下人已经在垂花门等候,下人恭谨地将杨茉引进内院。
乔家的园子套着几座复式院子,院落重叠,走过月亮门又上了长廊,前面才是待客的花厅,听到花厅里说话的声音,杨茉抬起眼睛就看到了熟人,乔月婵。
乔月婵上前亲切地道:“这就是杨大小姐吧!”
“这就是杨姨娘吧!”
耳边的话和从前的记忆撞在一起,所有一切到底已经被她改变了。
**************************************晚了,今天出去了,回来之后头疼的要命,吃了米格来宁好了才能码字。
第五十三章 辨验
杨茉欠身还了个礼。
乔月婵五官端正、清丽,皮肤白皙,长眉入鬓,看起来落落大方,目光清透,穿着淡紫色衣裙,有着浓浓的书卷气息。
常亦宛欢喜地跟在乔月婵身后,两个人十分的亲昵。
乔月婵道:“我们刚才还说到妹妹。”
“说我什么?”杨茉抬起头,顺理成章地接话,说着看向常亦宛。
常亦宛一怔,倒是旁边的乔月婵道:“说可惜了,妹妹今日不能过来。”
常亦宛听得这话忍不住笑,杨茉兰开始还拿乔不肯来,现在却要巴巴地自己赶过来。
说话间进了花厅,乔夫人正和常大太太说话,看到杨茉目光轻闪,笑着亲身,“杨大小姐过来了。”
杨茉上前给长辈行了礼。
乔家是新贵,乔老爷是先帝年间的状元,当年的主考官就是冯国丈,乔家自动划为冯党,乔夫人又出自冯氏,这两种关系作用下,乔老爷从此仕途平坦,步步青云直上。
花厅里坐满了女眷,乔老爷生病,京中不少显贵过来探视。
乔夫人身边的周夫人看了杨茉几眼,仿佛是才想起来,“这就是治好了疟病的杨大小姐吧?”
女眷的目光都望过来,带着审视、惊讶复杂的神色。
常大太太似是有意帮杨茉遮掩,“茉兰也只是拿了药方,还是白老先生和一位沈郎中诊治的。”
杨茉抬起头对上常大太太关切的目光,常大太太轻轻摇头。
常大太太的话表面上看是替她开脱,若她默认,一来不能替沈微言说话,二来之前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她不过只是拿出了杨家的秘方,并不会任何医术。
这是在维护她,还是将她往陷阱里推。
杨茉不想再接着打哑谜,“听说乔老爷得的是疟症?”
这样直白地问,乔夫人皱起了眉头,却不能当场发作,只好道:“并不是疟病,幸好太医院来人诊治,之前来的那个沈郎中差点就给耽搁了。”
乔夫人说完话,用帕子擦了擦鼻尖,很是伤心。
旁边的夫人立即相劝,“还是要太医院来人才好,外面那些人都是徒有名声,真的有本事怎么还在民间。”
众人目光闪烁都在看杨茉。
杨茉也不避开周围的目光,径直看向乔夫人,“怎么知晓是沈郎中诊断有误?”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杨大小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像是在质疑乔家。
常大太太脸色尴尬。
乔夫人皱起眉头来,拂了拂袖子,“自然是沈郎中的药没效用。老爷服药之后,沈郎中说不会再烧起来,却没想到了半夜老爷烧的愈发厉害,我们才将御医请过来诊治,御医说,老爷得的是温热病,并不是疟症。”
常亦宛闪亮的眼睛看着杨茉,有太医院的御医辨症,谁会怀疑乔老爷得的不是温病,更何况乔老爷吃了御医的药已经好了。杨茉兰握着几张秘方有什么了不起,没有常家庇护不过就是个让人看不起的罪臣之女。
就是要让杨茉兰没了名声,再将她赶出常家去。
杨茉站起身来,神情温和有礼,声音却清澈坚韧,“夫人是不是请了郎中辨验,我正好要写疟疾辨疹,听一听说不得大有助益。”
杨茉微扬起下颌,眼睛微闭直直地看着乔夫人。
乔夫人心中顿时燃气一把火,喉咙说不出的油腻难受,她还会怕一个小丫头,老爷的病已经好了,如何还能断出之前所患病症。
乔夫人看向常大太太,“这可怎么好?”她要让人知晓,没有礼数的是杨大小姐。
常大太太抿着嘴唇埋怨地看着杨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
乔夫人叫来下人将杨茉引去西侧院,眼看着戴着幂离的杨大小姐离开,乔夫人苦笑着让下人端来茶,招呼花厅里的夫人,“这是才得的新茶,夫人们尝尝。”
大家边喝茶边交头接耳地说着话,忽然乔夫人问起常大太太,“今年五爷要下场的吧?”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常五爷考上功名,怎么能要杨大小姐这样的正妻。
常大太太叹口气,“谁说不是。”
谁说不是。这杨大小姐可闹了天大的笑话,常家一定后悔结这门亲事。
常亦宛看向乔夫人身边的周夫人,低声向乔月婵道:“那位周夫人家真的要承爵了?”
母亲刚和周夫人说到承爵,常亦宛就侧头仔细地听着,乔月婵放下手里的茶杯,“康王膝下无子,兄弟家的子嗣又早早游历在外不肯进京,朝廷下了三遍告示,若是那位还不回京,康王的爵位就要寻相近一脉的子嗣来承继。”
那岂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等着等着就来了爵位。
“还有不要爵位的人?”
乔月婵娴静大方,用绢子轻掩嘴唇,“有些事我也不知晓。”
常亦宛收回期盼的目光,抬起头却不经意对上周夫人的视线。
周夫人眼前一亮,常家小姐尖尖的下颌,眼睛大而娇媚,看向常大太太,“您有福气,家中的小姐这般漂亮。”
常亦宛忽然感觉一到阳光落在她身上,她立即挺直了脊背。
……
乔家下人将杨茉主仆引进西侧院,杨茉踏进屋子听到沈微言的声音,“杨大小姐以黄花蒿治疟病的方子十分有效,病患已经因此痊愈。就算是我诊错脉,也不是杨家方子有误。”
听到脚步声,沈微言转过头来,惊讶地看到了杨大小姐。
屋子周围坐满了人,有穿着官服的御医,有脸色沉稳的老郎中,沈微言就站在屋子中间,身上淡青色的长袍被他整理的十分平整,双拳紧攥,温和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现在大家都认定是沈微言诊错了脉,沈微言竟然不就此辩驳,反而在强调她的方子没错,这个人真是个傻呆。
杨茉看向官帽椅上的御医,“治疟的黄花蒿方子是我杨家的,可否让我参加辨验。”****************************************感谢书友120927005852810送来的平安符。感谢朱老咪送来的平安符。感谢莉子111同学送来的pk票。感谢故国秋同学送来的pk票。感谢rk_owl同学送来的平安符。感谢俊希的妈送来的香囊。我明明已经发了,居然没有显示,起点抽风了啊。
第五十四章 吓唬你
屋子里的人互相看看,谁也不说到底可否,杨茉自己走到屏风后坐下来,周围安静了片刻,辨验继续。
太医院的御医咳嗽一声,“你如何辨的疟症?”
沈微言向屏风后看看,那熟悉的影子让他心中安定了不少,“乔老爷神昏谵语时而发作,两手脉数而有力,诸药无效,来告急,暴寒暴热,我诊为疟病,用黄花蒿和小柴胡方剂服用。”
御医冷笑一声站起身,“尺肤热甚,脉盛躁者,病温也。明明是夏季伤寒引起的温热病,燥热伤肺应用疏肌解表的方子,你却只用黄花蒿,延误了乔老爷的病情,”说着看向屋子里的人,“大家可以轮流进去为乔老爷把脉,到底看看是疟症还是温热病。”
御医坐回椅子上,乔家有下人上前拿药箱,将郎中一个个引进内室。
沈微言站在那里,神情坦荡没有惧怕。
杨茉看向信心满满的御医,乔老爷高热已退,没有了疟病的症状,现在怎么能诊断疟病,更何况谁也不愿意得罪太医院和乔家,那些郎中定不会站在沈微言这边。
郎中们陆陆续续地出来,御医看向屏风后,“杨大小姐可要诊脉?”
话音一落,屋子里几乎能听到轻笑声。
御医本就没有让杨茉说话的意思,转过头来看向屋子里众人,“各位说说乔老爷到底是何病症。”
“不能说是疟病。”
“脉象舒缓,似是温热病愈。”
“不似疟病。”
“不是……不是……肯定不是……”
声音纷纷响起来。
沈微言早已经料到是这种情形,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我有办法辨别是不是疟病。”杨茉不慌不忙地开口,让所有人张望过来,“我的法子大家一定都会信服。”
安静过后是一阵哄闹声。
“有几张方子就当自己是圣手。”
“不过是祖上福荫罢了。”
“且看看她怎么说。”
让人信服,这话说的容易,做起来难。满屋子的人,大家各怀心思,谁能真正说出一个服字。
沈微言也担心地看向屏风后。
……
乔老爷命人去听侧室里的声音。
等了半晌,下人匆忙来禀告,“杨大小姐说有法子看出老爷得的是不是疟症。”
有法子?
乔老爷冷哼一声,只要他咬定症状和疟症不同,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是无可奈何,杨大小姐太高看自己了。
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
杨茉等到周围安静下来,“我要取乔老爷指尖血才能验。”
取指间血驱寒症是治疟病的老法子,效果并不好,大家早就弃用了,杨大小姐旧事重提,换汤不换药。
御医连看也没看杨茉一眼,冷冷地吩咐身边的随从,“向乔老爷禀告,看看乔老爷能否答应。”
内室里,乔文景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他还怕取十指血?杨大小姐自信能说服郎中,弄到最后不过是小孩子的伎俩。
“取血就取血,”乔文景看向下人,“就说我答应了。”
乔老爷的话传去了侧室,杨茉看向沈微言,“请沈郎中和几位郎中一起去取血。”
大家一起见证就不用怀疑真假。
沈微言不知指尖血是不是要像往常那样取来,可是杨大小姐没有别的吩咐,他也只好怀揣忐忑跟着几个郎中将乔老爷的血取来。
血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怎么能辨别是不是疟病。
大家都伸着头去看瓷碗里的血。
“取根针来。”杨茉吩咐身边的下人。
大家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杨大小姐身上。
杨茉带上幂离从屏风后走出来,让下人将针递给沈微言,这才道:“乔老爷的病已见好转,看不出曾患温热病还是疟症。”
众人本来提起的心思一下子松开,就说杨大小姐没有了别的法子。
杨茉接着道:“既然从前的病症谁也说不清,也不能妄论对错,为了准确起见,只能让乔老爷的病症重现,大家再一起辨疹。”
怎么能让病症重现,郎中们还没想出个究竟,沈微言却一下子看向杨大小姐,他怎么没想过用这个法子。
杨茉站在屋子正中,“疟病会传人,乔老爷得的若是疟病,用乔老爷的血刺向谁,谁就会患疟病。为了避免有偶合的情形,屋子里辨验的正好有十人,大家就都来试一试,看看会不会被传上,这样得来的结果岂不是更加能说服人。最不济就是大家染上疟病,医者用自身验方的事已经屡不见鲜,眼下正是疟病高发的季节,这样一来不但能确认疟病因何传染,也可用自身验良方,一举两得,”说着将所有人看过一遍,“我的法子如何?”
“没听说过扎一下就能得疟病。”
沈微言抬起头,“没有患上疟病,就证明我之前诊脉有误。”
忽然有人接着道:“无稽之谈。”
杨茉道:“既然大家都觉得不会被传上疟病,又有什么好怕?”
屋子里的人装作若无其事,却都在偷偷地看那一碗鲜血。
终于有人道:“疟病没有把握全部治愈,真的染上要如何办法?”
杨茉微微一笑,“也就是说,大家觉得乔老爷有可能生的是疟病,既然如此难以分辨,沈郎中有何过错?”
屋子里的乔文景皱起眉头来,他得病的时候让下人去向番僧要金鸡纳树粉,谁知道药才拿到还没问如何服用,番僧就被闫阁老的人带走了,这几日他吃了些药粉却病情不见好转,无奈之下才将沈郎中叫来治病,那沈郎中说漏了嘴,金鸡纳树粉确能治愈疟病,他这才知道是之前用量不够,既然神药能治病,他就用不上沈郎中。
他打发下人提点沈郎中,出去只说他是得了温热病,谁知道那沈郎中不开窍,认定是疟病无疑,他怕沈郎中出去乱说,闫阁老一党就能以此为据,禀告皇上是他向洋人要药粉,有理有据他百口莫辩,于是他才让太医院的御医来,判沈郎中诊脉有误。
可如今的情形,万一杨大小姐将整件事闹大,他反而弄巧成拙,乔老爷咳嗽一声,外面的御医心领神会,“没必要用这种法子。”
“事关一个郎中的名声,大人真的将沈郎中送去官府,日后沈郎中还如何行医,”杨茉说着顿了顿,“这件事本和我无关,可是沈郎中用的是杨家的方子,万一说杨家方子有假,我要怎么办?”
乔老爷听到这里,忍不住尿急,招手让下人引他去套间。
片刻功夫套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喊叫,“老爷,老爷,这是怎么了?”***************************************************感谢书友130601012624044同学的评价票。感谢诺诺蔚同学的平安符。大家留言我加更哈。
第五十五章 不幸
“乔老爷尿是黑的。”郎中们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乔夫人在内院听了,眼前一黑差点就晕倒,“老爷的病本来都好了,为什么会这样……”
女眷们伸着脖子听。
花厅里本来欢快的气氛顿时低沉起来。
乔夫人慌了神要去前院看乔老爷,旁边的夫人急忙安慰,“夫人别急,有御医在前面定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杨茉带着人进了屋。
乔夫人想要开口问,却想到之前对杨大小姐的冷遇,一下子闭上嘴,吩咐下人,“快去听听御医怎么说。”
杨茉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抬起头这才发现屋子里的女眷都在看她。
还是常大太太明白乔夫人的心思,转头问杨茉,“前面到底怎么了?”
杨茉摇头,“我只是去辨验乔老爷是不是得了疟病,别的并不知晓。”
听杨大小姐的意思,连脉也没有诊?
杨茉停下来不往下说,屋子里的女眷都觉得心痒痒的,乔老爷到底得了什么病?偏杨大小姐问一句说一句。
乔夫人目光灼灼,终于忍不住道:“老爷得的是温热病还是疟症?”
杨茉抬起头,“辨不出,在场的郎中不能说出到底是什么病症。”乔家请来的郎中图的都是乔家的银子,没有几个会为了辨验冒险患上疟症。
乔夫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是已经和御医说好了,就说老爷的病得的是温热,将沈郎中送到衙门里,顺带说杨大小姐拿出的单方有问题。现在不但没有辨出病症,老爷的病还重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夫人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向女眷们告罪,“我去前面看看老爷。”
周夫人先站起身,“夫人快去,不用挂心这里。”
乔夫人胡乱颌首,连忙带着人出屋。
乔夫人走了,大家更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杨茉身上,只有杨大小姐知晓乔老爷到底怎么了。
……
乔夫人带着下人径直赶到前院,伺候乔老爷的丫鬟立即过来禀告,“御医和郎中都进去了。”
乔夫人看着内室,二话不说就走了进去,耳边立即听到郎中的话,“之前我见过这样情形的病患,最后可都没有挺过去。”
乔夫人瞪大了眼睛,“老爷是什么病。”
尖利的声音将郎中吓了一跳,之前说话的两个郎中立即转过头来躬身行礼,其中一个道:“还,还不知晓。”
还不知晓就说这样的话。
另一个接口:“大约是温热病还没有好,又热起来。”
温热病只是骗外人的,竟然在她面前也这样搪塞。乔夫人咬住牙,不理会两个郎中转身进了内室。
内室里御医也在问几个郎中,“辨出是什么病症?”
郎中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来乔家之前乔家人已经吩咐好,要说温热病,现在这种情形,不知道是该说真话还是假话。
“是温热病。”
不知是谁开的头,其他人也顿时附和起来,“太医院诊出是什么,就是什么。”这些人说着话去看旁边的沈微言,仿佛生怕落得沈微言一般的下场。
说错了话,很有可能会被送去官府。
御医皱起眉头,站起身去侧室里开方子,乔夫人忙带着人跟了过去。
“老爷到底是什么病。”乔夫人不等御医开口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来。
御医半晌才道:“本来热症已去……应该还是疟病未愈。”
“刚刚才服了药,怎么可能还是疟病。”从番僧那里拿来的药一直按时服用,乔夫人听御医这样一说,心中愈发慌了。
乔夫人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丫鬟撩开帘子进来禀告,“老爷……老爷吐起来了。”
乔夫人整颗心仿佛要飞出喉咙,老爷到底是什么病啊,转头去看御医,“要用什么方子才好?”
要用什么方子?御医也僵在那里,半晌才唯唯诺诺地道:“还是将院使大人请来。”
乔夫人吩咐身边的妈妈,“快让人拿帖子去太医院。”
……
内院的女眷等了半晌也不见乔夫人回来,便纷纷向乔二太太告辞,乔二太太让人去备了马车亲自将各位夫人送回去。
女眷们才走到垂花门,乔夫人带着人追了过来。
周夫人几个停下脚步,转身才要和乔夫人说话,乔夫人却像没有看到她们似的,径直从她们眼前走过,停在杨茉跟前,“杨大小姐,”乔夫人脸一红,咬咬牙才将恳求的话说出口,“还要请你帮忙辨症。”
女眷们十分惊讶地看着乔夫人,之前乔夫人还用轻视的目光看杨大小姐,现在怎么一下子变了章程。
乔夫人只觉得脸上滚热,好似被人当众羞辱,尤其是杨大小姐诧异、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一只手狠狠地甩过来。
要不是杨大小姐治好了疟病,她定不会站在这里。
杨茉看向常大太太,一副要常大太太做主的样子。常家一直反对她行医,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常大太太也该摆出她的姿态,让大家看看,常家是一心为她着想,还是利益为先。
众人顺着杨茉的目光落在常大太太脸上。
常大太太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当头罩下来,杨茉兰一副柔顺的模样,就等着她来拿主意。她不答应,乔夫人定会记恨她,她答应,不就是应允了让杨茉兰行医。
乔夫人皱起眉头,“常大太太,人命关天啊。”
眼下她也只能答应,常大太太只好转头看杨茉,“乔夫人来请,不然你就去看看。”
杨茉无声地笑了,漆黑的眼睛仿佛在讥讽常家,常家这团烂泥,早该显现原形。
乔夫人忙亲自将杨茉带去前院,御医和郎中们正在写方子,看到杨大小姐,大家都停下笔。
乔家将屏风立起来,杨茉去了内室。
乔老爷蜷缩在床上,捂着肚子连连哀嚎。
乔夫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尿了黑尿,转眼就又吐起来,肚子也疼的厉害,之前一直没有这样的情况。”
听到郎中说黑尿,杨茉就知道,乔老爷只是典型的恶性疟疾并发症,也可以说是服用了金鸡纳树粉引起的。
可是乔家不肯承认得了疟病,她怎么敢说出这个不幸的消息。*************************************呼呼去鸟。
第五十六章 不甘心
乔夫人看到杨大小姐渐深沉的脸色,只觉得由头顶麻到脚尖。
“怎……怎么办?”乔夫人佯装镇定,声音却有些发抖。
乔老爷也抬起头来看向幔帐后的杨大小姐。
杨大小姐摇了摇头,乔老爷惊骇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一下子又头晕的厉害,脱力躺在床上。
杨茉走出内室,“夫人还是听御医说的,先针灸试试。”
杨大小姐该不会也没有了办法,乔夫人一时口不择言,“杨大小姐不是治好过疟症?”
听得这话,侧室里坐着的常大太太眉眼一抬,乔夫人这不是承认了乔老爷得的是疟病。
乔夫人也察觉口误,可现在再改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杨大小姐何不试试给闫家二爷治病的法子?”
杨茉静静地听,好像不太明白乔夫人的话,必须要让乔夫人将话说的明明白白,“御医怎么说?”
西侧室里一阵哄哄嚷嚷,不知道再怎么论方。乔夫人也说不出结果。
“乔夫人,”杨茉抬起头,“就算乔老爷得的是疟症也和普通的不一样,乔老爷的病……比寻常的严重。”
乔夫人张开了嘴,“没有法子了?”
杨茉摇头,“乔老爷不是已经吃过沈郎中开的黄花蒿没有效用,我治疟病的法子,就是以黄花蒿为主药。”
乔老爷到底有没有吃沈微言的药,乔家人心里最清楚,沈微言一门心思想要治好乔老爷,最终落得要被陷害入狱的下场,她就算再大公无私,面对乔家这种道德没有底线的病人,也要动些心思,免得赔上自己的性命。
“要……要不然再试试……”
杨茉讶异地看向乔夫人,“那要御医一起拿主意才好。”想要推广黄花蒿治疟病,就要动用朝廷的力量,上辈子乔老爷为了加官进爵牺牲了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这辈子也该还还债。
杨大小姐的话不无道理,乔夫人只好答应。
乔夫人去侧室里去看御医开的方子。
乔月婵很是担心父亲,常大太太在一旁小声安慰,乔月婵脸色才略微好一些,侧过头看杨茉,“听说妹妹的方子是用盐水渍黄花蒿,沈郎中就是和妹妹学的吧?”
乔月婵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从容不迫的镇定。
听到这话,常亦宛也安静下来,只等着杨茉解答。
这是想跟她套杨家的方子。
杨茉不太热络,“大约是这样。”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乔月婵沉得住气,脸上没有特别的神情,只是点了点头。
乔老爷是重臣,这事交给太医院,太医院就用能靠得住的旧方,生怕出错,一剂药用下去乔老爷没有任何好转。
乔老爷烧的昏昏沉沉,御医上前准备针灸,乔老爷忽然伸出手拉住那御医的手,一下子坐起来,瞪着烧红的眼珠不停地喊,“快拿神药来,快……叫……方三迈……”
方三迈是有名的番僧,外面顿时一阵议论的声音。
乔夫人脸色煞白,这么多人听到了老爷的话,日后要如何遮掩?旁边的管事妈妈见了忙道:“奴婢这就去安排,让那些人不要出去乱说。”
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人嘴是掩不住的,乔夫人镇定下来,“还是给老爷治病要紧。”
可是该来的郎中全都来了,还有什么法子。
乔夫人撩开帘子进了内室,看向满屋子的郎中,“要不用杨家的方子试试,总不能看着老爷这样热下去。”
屋子里一片安静,这么多国手在场,竟然要去问杨家的孤女。可这时候谁敢拦着,拦着出了问题谁负责。
大家都看向太医院院使童御医。
如果现在答应要杨家来治,就等于将杨家治疟的方子正式摆上厅堂。太医院一直在找治疟良方,每年上奏给朝廷都是——略有进展。
现在若是杨家献出能治愈的良药,太医院的脸面要摆在哪里?皇上会不会斥责他们无能,竟然连民间的郎中也比不上。
童御医心中浮起一丝不甘,“太医院拿出了今年的新方,不如先用上看情形。”
周围立即传来附和的声音。
乔夫人心里觉得奇怪,她为什么放着御医不信,要死死攥住杨大小姐不放。
乔夫人从乔老爷房里出来,没有挽留杨茉兰的意思,常大太太是聪明人,立即明白定是太医院有了对策。
常亦宛心中一阵欢腾,今天要带杨茉兰过来,就是看杨茉兰受挫出丑的。总不能杨茉兰的笑话没看上,反而帮杨茉兰在御医面前出风头。
常大太太起身告辞,乔夫人亲自将常大太太送去垂花门。
杨茉和常大太太母女分别上了马车。
回到常家,杨茉去给常老夫人请安,常老夫人听常亦宛说到沈郎中差点被送去官府,常老夫人看向杨茉,语重心长,“做郎中就是这样,一不小心就要摊上官司,要不然你父亲怎么寒窗苦读去科举。”
杨茉微微一笑,不可置否,乔家这种中山狼岂是只会咬郎中。
常老夫人深深地叹口气。
……
从常老夫人屋里出来,杨茉回去看了会儿书,早早就歇下了。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常家的大门就被敲开,乔家的帖子立即被递进来,“我们夫人要见大太太。”
等到常家下人来请,乔夫人二话不说匆匆忙忙地直奔常大太太的院子。
常大太太迎出来,两个人见了礼,乔夫人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大太太,快……快让杨大小姐用杨家的单方,救救我家老爷吧!”
常大太太微微一怔,安慰乔夫人,“您别急,我就陪着您去找茉兰。”
杨茉才吃过饭,正要去院子里乘凉,意外地看到常大太太和乔夫人。
乔夫人脸色蜡黄,顶着黑黑的眼圈,显然是一晚没睡。
“杨大小姐。”
不等杨茉上前行礼,乔夫人先一步拉住杨茉的手,“杨大小姐,除了用冰水退热,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用的法子我们都用的,可还是不见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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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他是谁 求粉红票30加更
杨茉听得外面的车夫大声喝叫马匹,紧接着马车飞快地向前冲去,杨茉忙伸手扶住车厢,秋桐想要上前搀扶杨茉,却站起身却差点跌倒,外面是婆子惊呼的声音,车厢里乱成一团。
车夫喊叫的声音不绝耳,可是马车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迹象。
常亦宛眼看着杨茉兰的马车从眼前驰过,心里忽然一喜,真是乐极生悲,杨茉兰接到乔家的礼物正在兴头上,却一下子出了这种事,她庆幸跟着母亲来到乔家,正好看到这一幕好戏。
这样下去,杨茉兰不死也会被吓破了胆,常亦宛冷笑,还给别人治病,接下来要救救自己才对。
车夫没有攥住缰绳,一下子被发疯的马甩了下去,马匹没有了阻碍跑的更快了,杨茉好不容易攥住了车窗的帘子,刚要撩起来看看,马车豁然一顿,她整个人差点飞扑出去。一阵马匹嘶叫声传来,马车却渐渐停了。
杨茉将帘子掀开向外看,马车前站了个生的浓眉大眼的黑脸男子,生生地将发狂的马匹按住,转眼间那人已经将套马的绳带扯开,发疯的马前无去路顿时调转了头向后跑去。
杨茉刚要仔细看那男子,却转眼间那男子已经用手上的木棍将车支好,转身走进人群中。
紧接着是马车后有人大声惊呼,疯马直冲向常大太太和常亦宛坐的马车,车夫慌忙驾车躲闪,却还是被那匹疯马撞到,常家的马也因此受惊撒开四蹄向前跑去,车厢里传来常亦宛惊呼的声音,常家跟车的下人惊呆地站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高呼着去追车。
常家的马车一直跑到城西门才停下,周围的行人都聚在一起看热闹。熙熙攘攘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常家下人好不容易追上车,打开车厢一看顿时惊慌,常亦宛发鬓散乱脸色煞白,紧紧地捂住头瘫在车厢地板上,常大太太也跌坐在那里,神情惊魂未定。
“快……回府……”常大太太反应过来吩咐下人。
常亦宛却慌乱地摇头,瑟瑟发抖,“不……我不坐这辆车了……我……我……”说着就要向车厢外走去。
道路两边都是看热闹的人,这样出去不是失了名声。
常大太太皱起眉头,一把拉住惊慌的常亦宛。
常亦宛没有站稳重新跌了回去。腿碰到落在地上的花瓶,顿时被硌的生疼,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也一下子流下来,刚要说话,常大太太却撩开了车帘,“你怎么连茉兰也不如?”
杨茉兰的马车停在那里,没有半点的动静,跟车的婆子在车厢外说了几句话就向这边走过来。
常亦宛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杨茉兰向来性子软弱。怎么刚才经过这样的变故,还能这样从容,只是安静地等在那里,打发下人过来问情况。
“是谁……是谁救了杨茉兰。”常亦宛回过神来。更让她惊讶的是刚才的一幕,是谁将疯马扯开,救下了杨茉兰。
常大太太看向外面的下人,下人忙道:“奴婢刚才也没看清。那个人已经走了。”
谁能拦住疯马还能徒手将栓马的绳带扯开,马车走的是京中的大路,路上铺的平整。加上马车来回碾压,什么样的力气能将木条深深地插在地上,架起了马车。
“说不得是过路的人,要不然怎么没留下说一声就走了。”下人低声道。
过路的人?这样巧合?偏偏是茉兰马车失控那人就出现在这里。常大太太听着下人的话,皱起眉头来,过路人不会走的这样匆忙,只有故意隐瞒身份才会如此作为。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常大太太平静地吩咐下人,“将马车牵过去,让杨大小姐上车,我们先回府再说。”
下人应了一声,常大太太整好衣裙坐在车里,看向身边的常亦宛,“一会儿问问你妹妹有没有受伤。”
常亦宛嘴唇哆嗦着,十分不情愿,却在常大太太注视下,点了点头。
……
杨茉弯腰走进车厢,看到的就是常亦宛扭曲的表情,不阴不阳地开口问,“妹妹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杨茉扬起秀丽的脸颊,身上的衣裙十分平整,“我没事,姐姐呢?”
被这样一问,常亦宛觉得撞到的地方更加疼起来。
下人小心翼翼地将马车牵到常家,常老夫人已经听到消息,吩咐常二太太在垂花门将常大太太等人接进门。
大家没有来得及换下衣服就去了常老夫人屋里报平安。
常老夫人招手让杨茉在身边坐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马怎么就惊了?”
杨茉摇头。拉车的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满京城望过去,马车出事不过是一两件,今天却被她赶上了。要么是有人有意安排,要么是她太过好运,不但惊了马还正好被人救下。
“救茉兰的人可认识?”常老夫人看向常大太太。
常大太太摇头,“若是相熟的人定会来说一声,老爷也打听了,并不知晓谁家人有这种本事。”能拦住一匹疯马,听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要不是眼见为实,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
常老夫人道:“那就怪了,既然救了人,怎么还不声不响地走了。”
个中缘由她也想知道,既然常家这样感兴趣,她就等着常家查出来。杨茉起身告退,回屋子里歇着,刚梳洗换了衣服,杨名氏带着莹姐过来说话。
“听说路上出了事,可是常家搞的鬼?”杨名氏也不绕弯子径直道,“现在大小姐出了事,常家就坐享其成,既不用将婚事作罢又不用将杨家的财物退出来。”
马车一出事,杨茉就想到了这一层,若是常家的安排,这步棋走的可谓十分高超,出事的是乔家的马车,她去给乔老爷治病,谁也不会想到乔家会来害她,乔家往前可以径直出城,不早早将马车拦下来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常家下人不及时将她找到,就算她没有因此丧命,她的名声也会受损。
杨名氏越想越生气,“大小姐不用管,我去找常家问清楚,还有那个乔家,是不是也帮着常家一起欺负小姐,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婶子不用着急,”杨茉抬起头看杨名氏,“到底是不是有人害我,很快就能弄清楚,既然开了头定然还有后招,我们只要等着看就是。”她从前怕常家,是因为一心想要嫁给常亦宁,现在常家还能用什么来牵绊她。
杨名氏点了点头,谨慎地向周围看看,这才低声道:“保合堂旁边的那间店铺我们去问好了,租金是一年一百两银子。”
保合堂不能拿回来,她就准备在旁边开药铺,“婶子明日去和店铺的老板将文书写了。”
杨名氏皱起眉头,“那租金怎么办?”
“和店主说,租金少不了,让他来常家拿。”杨家的钱都在常家手中,不找常家要找谁。
杨名氏眉毛一抬,脸上有了笑容,“我是早就想到这个,就怕小姐不肯下决心。”
杨名氏的直率性子,旁边的秋桐都忍不住笑起来。
……
“你说说,会是谁?”常老夫人将屋子里的人遣下去和常大太太说话。
不管谁救了杨大小姐,总归是有人注意到了这件事。
“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人,”常大太太道,“仿佛是有意等在那里的。”说到这里常大太太眼皮一跳。
是真的有人插手杨大小姐的事了,想到这个常大太太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那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别是京里的达官显贵。”常老夫人忽然道。
常大太太面无表情,常亦宛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虽然这里是京城,也没有那么容易遇到真正的显贵,杨茉兰不过就是去过闫家和乔家罢了。
说了会儿话,常老夫人要歇着,常大太太安顿好了常亦宛才回到房里梳洗,常大太太反复思量今日的事,连常亦宁进屋都没有发觉。
“母亲。”
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常大太太一跳,忙将手中天青色的茶盅放到桌上,“怎么回来的早。”
常亦宁清澈的眼睛中闪动着温润的光,“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大太太看着儿子,“你是问茉兰的事吧?是马突然受了惊,总算是没有伤到人,”说到这里,常大太太微微一顿,半晌抬起头来,“宁儿,你没有觉得茉兰变了许多?”
母子四目相对,常亦宁从容的神情中似是起了许波澜,转眼间却消失殆尽。
“从前是茉兰欢喜你,迎合你的好恶,现在倒是你还能不能看透她?”常大太太说着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不知救茉兰的人是谁,你祖母问她,她也不肯说。”
“宁儿,茉兰的心思如今已经不在你身上了。”
常亦宁的眼神异常沉静,如同戴着一张面具,表情罗列在上面,说不出的僵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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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不要你 lunarjoe和氏璧加更
常大太太叹口气,“我原本想着,杨家出了事,我说什么也要成了这门亲事,对杨老夫人也算有个交代,可如今……没想到茉兰倒是另有打算,”说着顿了顿,“你祖母也劝说过,那孩子,竟然说要让你入赘。”
常大太太抬起头来看儿子,儿子从小就聪敏,闫阁老就说过看似随性,却胸怀远大,是个有志向的后辈,就算儿子喜欢这门亲事,也不会用自己的仕途来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总不能去求茉兰,娶妻娶贤,茉兰既然没心思留在常家,强求也是无益,我事先告诉你,是怕你听到闲言碎语,心里未免不舒服。”
常亦宁的表情淡淡的,只是微微神往,“母亲有没有问过为什么?”
常大太太哂笑一声,“论亲近,我还能闭上你祖母不成,你祖母说了都没用,我去也无济于事,当年你大哥成亲时,你祖母和婶婶去罗家求娶,那是经过了长辈,现在我们和杨家有口头婚约还如此,你让我还怎么办?”
“还是要以前程为重,你说呢?”常大太太仰起脸来看儿子。
常亦宁没有做声,拿起桌上的茶来喝。
“说不定茉兰是结识了比我们家更好的人。”常大太太始终不能放下今天的事。
常亦宁的嘴停在茶碗边,半天没有动。
母子两个说了半天话,常亦宁才从常大太太房里出来,外面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常亦宁走到青石板路上,耳边响起“咕咕”的声音,常亦宁看过去,两只鸽子飞到他身边用黑豆般的眼睛侧头看着他。
“大约是饿了。”跟过来的小厮桃符低声道,伸手进怀里掏出一只小木桶掏出些黍米撒在地上,两只鸽子忙凑过去吃起来。
“奇怪。这鸽子怎么不出去偷吃了。”桃符伸手去碰吃米的鸽子。
杨茉兰住进常府之后,常亦宁养的几只鸽子就爱飞去杨茉兰院子里吃食,杨茉兰的两个丫头总是刻意在院子里留米,现在杨茉兰醒过来,经常出府忙碌,大约两个丫头也忘记了这件事。
畜生也很聪明,知晓没有了吃食,如何也不肯飞过去了。
和他有关的事,杨茉兰全都不在意了。
“爷,咱们是不是去书房?”
清净的时候他喜欢读书或是听往来小友论论权谋。
常亦宁看着旁边的翠竹发呆。“走一走吧!”
桃符有些惊讶,却不敢多说话,跟着常亦宁在园子里散步。
常亦宁不知不觉地走到内院,转头看去,粉红色强的院子大门没有关,花墙里一个女子靠在椅子上乘凉。
……
杨茉听秋桐笑话,微闭着眼睛感受着阵阵清风,大约过一会儿就要下雨,所以难得凉快些。
秋桐、春和两个丫头从屋子里出来就一直说说笑笑。
杨茉听着。习惯地轻敲手指。
“五爷。”
听到身边的秋桐叫了一声,杨茉睁开眼睛。
享受片刻悠闲的少女,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如此的宁静。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椅背,这些都是杨茉兰的习惯,认识一个人许多年,虽然见面不多。却对她的动作、笑容都有几分的熟悉,他不用怀疑就知晓,眼前的人是杨茉兰。
可是某些地方又不像杨茉兰。
杨茉抬起头看常亦宁。穿着淡蓝色的长衫,嘴唇轻抿,脸上那份优雅和从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这份风姿还没有谁能及得上,所以才让他在京中才子中久负盛名,满腹学识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清高。
常亦宁几步走到杨茉身边,秋桐、春和互相看看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常亦宁声音柔和,“姨祖母点头才让我送了印章给你,既然长辈应允,终身相托,何故要改了主意?”
上次只是含含糊糊地问她,这次却说得清楚。
从前她以为常亦宁是个君子,他的诺言总会兑现,前世种种在眼前流过,原来不值一提。
“五爷虽是前程似锦,妾身也有自己的打算,从前是无忧无虑,而今也算是懂了些尘俗,在家中靠的是父母、长辈,家破了就要依仗自己。”
常亦宁看向眼前的女子,站在他面前没有了从前的拘束,见到他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从前一目了然的欢喜,而是清澈的只能让他看到自己的影子。
从前知晓她喜欢他,他从不曾多想,到底有多喜欢。
可是现在,明明看不到丝毫情义,这张清秀的脸颊却时时浮现在他眼前,让他觉得惊讶,本来是很笃定的事,却一下子变了,他不得不去想到底是为什么。
常亦宁出奇的镇定,声音也格外的从容、温和,“你想要重开杨家的药铺,我会和祖母说,让家中长辈点头同意。”
杨茉从来没想过常亦宁能说出这样一番话,那是因为穿越到这里之后,她很少想起常亦宁。
杨茉摇头,“我是要依仗自己,不是再托付别人。”
依仗自己。这样的话,仿佛是在讽刺所托非人,又仿佛是不在意他的让步。真的连他做出改变也不能挽回?
常亦宁脸上倒露出笑容来,母亲的话重回他耳朵里。
难道要我去求她。
“茉兰,你可想好了,外面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毕竟是一个弱女子,留在常家再不济还有这个门庭庇护你。”
杨茉脸上露出笑容,“五爷也不用费心,只要让我自立门户,我有办法撑起杨家。”
她自信中带着许轻视,不禁让常亦宁目光一深,“真的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不愿。
杨茉抬起头向常亦宁露出欣然的笑容,这已经足以代表她要离开常家的心情。
如此畅快,如此期盼。
面对她选择,她竟然一点都不犹疑。他真的这样不堪?
杨茉向常亦宁行了礼,转身走进屋子。
常亦宁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半晌才转身向外走去。
站在一边的桃符忙跟了上去。“五爷,杨大小姐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对五爷。”
常亦宁不说话,桃符忙低下头闭紧了嘴。
五爷出去做客,那些小姐还隔着屏风偷看五爷,谁会对五爷这样冷声冷气,不理不睬。走到哪里五爷的婚事都让人咋舌,竟然要娶一个罪官之女。
没想到,这门亲事不成,是因为杨大小姐要悔婚。
怎么有这样傻的人,傻到五爷亲自去说。她也不肯改变心思。
杨大小姐出了常家一定会后悔。走出这个大门,再想回来就不容易了。
……
第二天一早,杨茉起床去给常老夫人请安。
常老夫人将杨茉让到旁边坐下,“三丫头昨天受惊吓,今天就病倒了。”
以常亦宛的性子,被吓了一跳,定要在床上躺两天才能将精气补回来。
下人奉了茶上来。
杨茉才端起了茶碗,陈妈妈快走几步进了屋,向常老夫人和杨茉行了礼。“是杨家的族老来了。”
杨家的族老?
常老夫人有些惊讶,“不是说好了年底才会过来?”
陈妈妈道:“可不是,门房吓了一跳,忙打发人进来传话。也不好将人这样挡在外面,可是又看着面生,谁也不敢拿主意。”
常老夫人皱起眉头,“和大太太说一声。让她去看个究竟,都是亲戚怎么好让人在外一直等,这不是失了礼数。”
杨茉放下茶碗去看常老夫人。老夫人好像真是一点不知晓的模样,真是奇怪了,昨天她差点被疯马带出城去,今天杨家长辈就找上了门。要说不是常家安排了昨日的事,怎么对得起常家上上下下的心思。
陈妈妈急急忙忙地出了门,不多一会儿常大太太也赶过来,“是拿着族谱过来了,与茉兰家这一支相比,算是旁支。”
不知道是从哪里请来的旁支,她能想到请杨名氏,常家也能想到请旁支的族人,不过,常家请来的是族老,只要是同族同姓氏,她就要当做自家长辈尊敬。
“人呢?可请进府了?”
常大太太点头,“这就进府。”
“安排到我院子里相见,”常老夫人站起身将陈妈妈叫来,“快去收拾堂屋。”
常大太太应一声,忙下去安排。
杨茉跟着常老夫人去了堂屋里等着,不多时候,只见两个穿着青色半臂的丫鬟搀扶着一位头发苍白,驼背瘦小的老太爷上了台阶,长途跋涉而来,所有人看起来都有些风尘仆仆。
常家下人将杨老太爷让进屋,常老夫人上前笑着客气,杨茉兰蹲身行了礼。
那杨老太爷皱起眉头来,“哪个是杨氏?怎么不给长辈行大礼?”
这是要拿辈分来压她,她自然愿意给长辈行礼,只是眼前这一位,显然是别有所图,她轻易折腰,说出去了还当她有多心甘情愿。
杨茉就看向常老夫人,叫了声,“姨祖母。”
常老夫人笑道:“该行礼,是我疏忽了,”说着看向下人,“快去拿软垫来。”
杨老太爷吹吹胡子,“没有垫子就不要礼数不成?不要说世家大族的女子,就是村妇也知这样的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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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家财
杨茉抬起头迎上杨老太爷的目光,“只因茉兰不识得长辈,所以才请姨祖母做主,是要行常礼还是家礼。”
常礼和家礼说起来还不是一样,杨老太爷瞪圆了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我们千里迢迢来骗你不成?”
杨茉故意将目光落在杨老太爷带着众多家人身上,杨老太爷一进门就要喝斥她,这样的族人她也不用客气。
杨茉不接口,杨老太爷的话就只能停在那里,屋子里安静下来,流动着尴尬的气氛。
还是常老夫人来解围,“我写了封信去杨氏族里,老太爷可带了信函?”
杨老太爷看向身后的下人,下人忙将常老夫人写的亲笔信递了过去。杨老太爷冷笑着看杨茉,从前杨秉正这支是让人羡慕,可现在已是落架的凤凰,却还装作高高在上的样子。
常老夫人看了信函,忙看向杨茉,“是杨家祖宅的印章,大约是旁支的长辈,所以你并不识得,快来行了礼。”
陈妈妈将跪垫放好,杨茉这才跪在上面行了家礼。
杨老太爷的头抬得更高了,不过是一个晚辈,他做族公那么久了,早知道如何发号施令,让人乖乖听话,来到这里他要做的就是先挫挫杨大小姐的锐气。
杨老太爷得意地坐在官帽椅上,他身后一个成年的男子这才上前给常老夫人行了礼。
“这是我孙蟠儿。”
杨蟠身躯庞大,能装下三个杨茉,一直不停地抹汗,身上的衣衫也被汗水浸透了,呼呼地喘着粗气,身上的绸缎袍子皱在一起,脸上是十分得意的笑容,尤其是看到杨茉。一双眼睛顿时雪亮,上上下下将杨茉打量个遍。
杨蟠的目光不加遮掩,讲礼仪的杨老太爷也纵容着孙子。
常老夫人倒是有些看不下去,忙和杨老太爷道:“走了那么多天,您也累了,我让人准备出来一座院子,您先过去歇着。”
杨蟠肥胖的脸上顿时露出欢喜来,鼻洼的油光都闪闪发亮。
杨老太爷有备而来,岂能这样去歇着,摇摇手道:“不着急。我还有些事要问杨氏。”
果然连一刻也等不得。
杨茉看向杨老太爷。
杨老太爷已经竖起了眉毛,“杨氏你是不是抛头露面出去给我们杨氏一族丢尽颜面?”
早知道会问起这个,她出去诊病的事常家长辈不能过多阻拦,换做了杨氏长辈就能顺利成章的责问。
杨茉道:“老太爷,我只是出去诊病罢了。”
杨老太爷冷笑一声,“哪家的闺秀会这样出去?我听说你还治什么杨梅疮,不怕被人笑话,那种脏病躲还躲不过来,你倒凑上去。我看你就是不懂为妇之道。”
杨茉抬起头,“家中长辈说过,行医治病百无禁忌,老太爷该问问茉兰有没有用杨家秘方治好病人。我们杨家祠堂上供奉的是‘悬壶济世’,茉兰自认没有违背家训。”
我们杨家祠堂。
这话说的。
陈妈妈看向杨大小姐,竟然这样话中带刺。
“荒谬,女子岂能祭祖?”杨老太爷恶狠狠地看着杨茉。这样的女子若是在族里早被拉回族中了,他也见过犯错的大家闺秀,族里怕少了脸面。就将弄回乡里家庵中,等他掌控了杨氏,就要给她颜色看看,让她哭着喊着向他认错。
杨茉惊讶地看着杨老太爷:“老太爷不知道京中闺秀大多都能祭祖吗?”京里的未出阁的闺秀很多都是能祭祖的,那是为了抬高出嫁前的身份,将来入主夫家掌管中馈,一定要见过大场面,否则难免会出差错。
尤其是常大太太对常亦宛怀抱了不少期望,常亦宛跟着祭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常家能用对杨家的熟知来害她,她怎么就不能反利用这一点。
杨老太爷看向常老夫人,常老夫人默不作声,杨老太爷不由地受挫,杨氏这是欺负他是从乡下来的。
“那真是乱了,”杨老太爷突然扬声,“怪不得会犯错,原来是不遵从祖宗规矩。”
这样一来将父亲犯错的事也牵扯进去。
“就算是你能祭祖,家中的事哪里能让一个女人插手,”杨老太爷忽然想起来,“你说,长辈已经给你定好了亲事,你竟然说要搬出常家?忤逆长辈是犯了十恶之条。”
常家的手段,今日她可都见过了,前世是将她以妻做妾,这世她执意要出常家,常家长辈却找了杨家长辈来定她的罪名,这样一来,要么她留在常家认错,要么被杨老太爷带去杨氏家庵中。
他们还真当她是任人摆布的孤女,一点都不会反抗。
杨茉故意收回锋芒,仿佛是很害怕的模样,“父亲在世时说过,家中没有男丁,就要靠我……否则杨家如何传下去。”
杨老太爷将眼睛转了个个,他来到京里不是贪图常家给的丁点小利,也不是专门教训这个杨氏。
“杨家能不能传下去,还用不着一个女人操心。”杨老太爷说着自然而然地看向杨蟠。
杨茉豁然明白过来,怪不得杨老太爷会将孙儿带来,杨老太爷这个旁支是想要承继杨家。
杨茉道:“那,老太爷说要怎么办?”
杨老太爷道:“请族长来主持,自然会将族中男丁过继承主。”
过继承主这种事虽然祖母提起过,却想到以父亲的年龄,还有机会再生下子嗣,也就没有着手去旁支选人。现在家中长辈都已经过世,没想到却被旁支族中长辈提起来。
就算是过继,也要两边的族长主持,现在父亲这支已经没人了,去哪里找族长写契约,不过合起来要糊弄她罢了。
“老太爷说这样延续杨家香火?”
杨老太爷早就和族长说好,否则也不会这样贸然就找上门来,“宗支不能延续是大事,我们虽是旁支。却好过于断绝香火,只要承继的事做好,族长就会出面修家谱。”
不光是要延续香火,还要继承杨家的家财,常家人请杨老太爷来,就是为了这个,杨老太爷得了好处,从常家将杨家的财物接过去,肯定不会盘查祖母交给常家时到底是多少。
这样也好,她也可以利用杨老太爷。让外面人知道常家想要侵吞杨家的家财。
杨茉道:“那样自然很好。”
常大太太有些惊讶,没想到杨茉兰会这样一口应承下来,这和前些日子杨茉兰想要搬出常家的态度大相径庭。常大太太想着仔细去看杨茉兰的表情,轻皱着眉头,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抗拒可还是在试着接受。
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之前说要担起杨家也是无可奈何的说法罢了,现在有了族人做主,也不能再嘴硬。
听到杨茉兰这样说,杨老太爷的态度也缓和下来。“这次过来我就是要说这件事。”说着看向常老夫人。
想要将过继的事做成,还要常家的支持,官府那边要好好打理才行。
“还是先去好好歇着,那些事日后再谈不迟。”常老夫人笑着看向杨老太爷。
杨老太爷咳嗽一声抬高了头这才应下来。两个丫鬟忙上来搀扶老太爷,杨蟠一直在看屋子里的摆设,临走之前还不忘了碰碰多宝阁里翡翠蛐蛐罐。
……
来到常家收拾干净的小院里,杨蟠不停地打量着周围。院子不小里面种满了奇花异草,屋子里摆设更是富丽堂皇,地上光可鉴人。走上去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两个紫檀官帽椅摆在那里,紫檀书案上摆着粉彩寿星花瓶,供着一只玉如意。
等到下人出门,杨蟠跪在地上摸地砖,“爷爷,这是什么啊,怎么会这样亮。”
“傻子,”杨老太爷也盯着看,“那是浸过桐油的,所以才会这样亮。”
杨蟠圆盘般的脸一下子咧开来,“杨家待我们很周到啊,上次我和爷爷进京去看什么世交,人家就让我们睡在一个破院子里,屋子里哪有这样的家什。”
杨老太爷皱起眉头看孙子。
杨蟠却不在乎,“爷爷,你说那杨氏的家财够不够我在京城置办一处院子的?将来我再用银子置办间药铺,我们就算在京城扎根了,说不定将来子孙也能做上大官。”
杨老太爷将拐杖柱在地上慢慢地走,似是要将屋子里所有的角落都要走到。
杨蟠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喝茶,“别看杨氏那样得意,等将来我做了她兄长,看我怎么折腾她。”
“呦,”屋外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这是谁啊?”
杨蟠抬头看过去。
杨名氏一脚跨进来,很不客气地道:“这不是七叔那一支,怎么也来京城了,”说着看向杨蟠,“你刚才说要做谁的兄弟?我的侄儿,你身板看着不小胃口也大,小心撑坏了身子,那可就没有将来了。”
杨老太爷仔细端详也没辨认出眼前这个妇人是谁。
杨名氏道:“老太爷忘记了,妾身刚进杨门的时候,老太爷还去我们家打过秋风呢。”
杨老太爷在记忆中似是找到了这一幕,想要开口说话却一下子呛了风,咳嗽起来。
杨名氏道:“太公,您年纪不小了,到京城空跑一趟,何苦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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