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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霓     吉时医到txt下载     吉时医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杨梅疮(下)

    “是什么病?”杨茉低声问。

    西院子里的辨证还没结束,已经有一些消息传出来,秋桐低声道:“说是杨梅疮。”

    杨梅疮,她虽然怀疑,但是并没有确定,常家嫂子遮遮掩掩就知道不是好病。

    秋桐说起来有些臊,“听说三爷几年前就在花船上挥金,后来被族中长辈骂了一通才会收敛,这几日又偷偷地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

    常家嫂子本来是替族里来常家看热闹的,没想到却将自家的丑事揭了出来。照常亦浙的症状,几年前应该就染了病,不过被药物压制住,现在说不得是二次感染,病症来势汹汹,即便今天不在常家发病,也断然遮掩不了几日,等到疹子长在脸上,口鼻溃烂,一样会闹得人尽皆知。

    “族里来人了,说是要请更好的郎中来。”

    常家的名声重要,常家的长辈还抱着一线希望。

    “是哪位郎中诊出的病症?”谁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言。

    秋桐道:“是之前给我看诊的郎中。”

    又是他,也就怪不得了,年纪小没有那些老郎中事故,关键时刻被推出来利用,只怕是日后没有人敢让他上门诊病。

    时辰已经不早,也没有了她的事,杨茉道:“让人打水来,我们早些歇了吧!”

    这一日最清闲的就数她。

    ……

    董夫人天将黑才回到文正公府,董夫人换了衣服去董昭屋里,遣走了身边的下人,母子两个低声说话。

    “屋子里那么多郎中,硬是她将常三救了回来,”想到常家嫂子恬不知耻的模样,董夫人微微皱眉头,眼看着杨茉兰被欺负,她顾及两家关系不知道如何解围,情况却急转直下,董夫人长话短说,“郎中诊治了,是杨梅疮无疑,京里的世家子弟败德至此,竟还有脸面搬出礼仪来为难一个孤女,看他们现在要如何说。”

    董夫人想想就觉得痛快。

    董昭神色低沉,眼睛在烛光下闪闪发亮,“这么说常家就不会再为难一个女子。”

    董夫人想到杨茉兰在常老夫人面前说要离府的话,叹口气,“那孩子,想要离开常家。”

    董昭眉毛微微蹙起,“常、杨两家不是早有婚约?”

    董夫人抿着嘴唇,“杨家败落了,谁又说得清。”

    董昭的目光凌厉,仿佛有丝寒意从中一闪而过,“常家也是大族,拿得出脸面毁约?”

    董夫人道:“不过是口头婚约,就算订了亲尚有反悔,更何况一个孤女,就算毁约谁又能为她做主。”常家嫂子那般责难,也不见常家人全力护着她。

    董昭想起那日睁开眼睛看到的情景,十几岁的小姑娘,却有着那般清澈、坚定的目光,若不是这样的心志,断不能将他从鬼门关救回来,“既然常家有那般心思,出府自立也没什么不好。”

    在他心中但凡女子都是柔柔弱弱,杨大小姐却让他觉得不一样起来。

    董夫人惊讶地看一眼儿子,平日里沉默寡言,没想到也能讲出这样一番话,董夫人想要仔细问清楚,却没想董昭已经换了话题。

    “闫阁老想要参奏冯党,其中一条就是狎妓宿娼,奏本已经递了上去。”

    董夫人仔细思量,“你是说。”

    董昭挪动一下仍旧软麻的腿,“这两年京中的仔细查下去,说不得是个好时机。”

    董夫人不通政事,“今日可觉得好些?太医院的药若是不好,我再让人出京去寻郎中来给你治病。”昭儿醒过来了却不能活动自如,只要想到这个她就免不了担忧,可惜今天没机会问杨大小姐,昭儿这病要怎么治才好。

    母子两个说完话,董夫人亲眼看着幕僚进了儿子的屋子,这才放心离开。

    这一晚京中许多府邸亮如白昼,谁也没想到一个杨梅疮竟然在京中引起了偌大的风波。

    ……

    “连郎中都已经请不到了,治杨梅疮的土茯苓也售卖一空。”

    短短几日,京里乱成一团,明里暗里求医问药的显贵不在少数,杨梅疮的药方少之又少,只记载土茯苓一味,杨茉将生母拿来的药方看过一遍,上面也没有关于杨梅疮的单方。

    在现代治疗梅毒,要用大量的抗生素,身处古代除了辩症,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大小姐。”常大太太身边余妈妈笑着撩开帘子进门。

    杨茉放下手里的医书站起身来。

    余妈妈十分恭敬地道:“太太请您去一趟呢。”

    自从她说要出府之后,常家长辈还没有主动将她叫去问话。

    杨茉换好了衣服一路跟着余妈妈到了常大太太房里,刚一走进内室,杨茉便感觉到几道视线一下子落在她身上。

    常大太太正陪着一位穿着藕色妆花褙子的夫人说话。

    那夫人面容和蔼,透着亲切的神情,“这位就是杨大小姐吧?”

    杨茉上前行了礼,常大太太道:“正是,”说着向杨茉介绍那位夫人,“这位是闫阁老的夫人。”

    就是被人称为贤相的那位闫阁老,她小时候只见过闫老夫人,并不认得这个闫夫人。

    这位闫夫人怎么会想起来见她。

    闫夫人将杨茉让在身边坐下,“我也不瞒你,我家老夫人一直都用杨家的方子,这些日子忽然不好起来,从前的单方用了也不见效,就想着请小姐过去看一眼,是否断错了脉象。”

    闫夫人眼中满是恳切,仿佛十分着急。

    “老夫人何时病重的?”

    “就这两日。”

    杨茉心中不禁生疑,莫说她在董家治病的事尚有争议,就算果然有董夫人引荐,闫家也不该会贸然来请她,更何况闫老夫人果然是旧疾又有杨家的单方,最多是寻几位先生会诊,径直找她的几率少之又少。

    常大太太温声问杨茉,“能不能过去瞧瞧?”

    父亲和母亲说话时提起过闫家,父亲被冯党弹劾,幸有闫阁老的弟子做周旋,闫老夫人生病,父亲还亲自去过闫府……

    想到这个,杨茉颌首答应下来。

    闫夫人脸上立即露出笑容。

    ……

    去闫家一路上,闫夫人不过和杨茉话些家常,直到进了闫老夫人房中,闫老夫人亲手扶起上前请安的杨茉,“这次是我老东西出的主意,将你诳来。”

    杨茉不明就里。

    闫老夫人道:“上次在杨家见你,你还躲在你祖母身后,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你就长大了。”说着话,闫老夫人将杨茉领去内室里,身边没有旁人在,闫老夫人才低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听说原在保合堂坐诊的白老先生会一套辨疹的方法,我特意让人去请白老先生,这一会儿老先生也该到了。有了你们帮衬,说不得我闫家也就有救了。”

    白老先生辨疹的方法?那是她为了救秋桐胡乱说的。*****************************************祝福参加高考的所有同学取得好成绩。

第三十章 陷害

    白老先生果然被请过来,那她的谎言会立即被拆穿,白老先生说不得会当众斥责她。不知道怎么的,想起白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杨茉有一种要在监考官面前考试的感觉。

    比起这个她奇怪的是闫家怎么会突然要看疹症,“家中有谁染了病?”

    闫老夫人眉头蹙起,闫夫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闫老夫人深深地看了闫夫人一眼,“是我那不孝孙子,关键时刻着了别人的道,被说成得了杨梅疮。”

    杨茉惊讶地抬起眼睛。

    闫阁老速来治家严,怎么可能会让家中后辈流连烟花之地。自从常亦浙出事之后,京中子弟皆惧染病,常亦浙挥金的名花楼,平日里不显山露水,这次娼妓查出患症,一下子牵连出一大串人,许多官宦人家顾不得遮掩都先找方子保命,闫阁老的奏折趁机递到圣前,皇上这次大发雷霆,连夜就召闫阁老和冯阁老进宫,命都察院彻查此事。

    几年以来,冯党第一次遭此重创,闫阁老正该是高兴的时候,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有了这种传言,巧合的是闫家公子身上也确实长了疹子。

    闫老夫人道:“要不是外面都在传白老先生和杨家的辨症方子,我也不会将你叫来,小小年纪怎么能搅进这样的事,”说着拉起杨茉的手,“对外只说你来陪陪我,有什么话你就听着,觉得哪里不妥当就和我说一声。”

    这段日子大家都在说杨家后人的事,对杨家医术褒贬不一,又说沽名钓誉也有说秘术传家,常三的杨梅疮本来就是杨家后人发现的,为了稳妥起见,闫老夫人还是让媳妇将杨茉兰请过来。

    闫老夫人叹气,“这里的事你不懂。”

    闫老夫人是说朝堂上的事。若是闫家人也患上杨梅疮,闫阁老还有什么立场参奏冯党。

    杨茉在闫老夫人身边坐下,闫家请白老先生过来就是要澄清谣言。

    杨茉正想着,闫老夫人道:“听说你想要离开常家?”

    杨茉颌首。

    闫老夫人仔细地看,杨大小姐脸上没有半点的委屈,这真是奇怪,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怎么不想着嫁了人有个依靠,却一心想要自立。

    “常亦宁是难得的聪慧后辈,将来必定有大好的前程,若不是如此你祖母也不会早早看中了这门亲事。”

    两个孩子青梅竹马的长大,也是双方长辈默许才能有的。

    杨茉垂下头,“现在不同了,从前是在长辈庇护下长大……”往后的话她不愿意说,闫老夫人应该能明白。

    闫老夫人思量片刻,不经意地颌首,杨大小姐能有这份勇气已经是难得,若是个男儿倒是能如此,却生做了女子,“你祖母将家财一并托付给常家,就是怕你受委屈,将来你成了亲,手里握着这份嫁妆,还是能在家中主事。”

    能不能在常家主事,杨茉兰已经用一辈子来证明,祖母留给她的家财,她没有在常家见到过。闫老夫人是真的关切她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只是古人对女子的观念就是相夫教子,闫家是礼仪大族,定是不会明白。

    话说到这里,只听外面人禀告,“白老先生来了。”

    杨茉忙站起身来。

    帘子一动,便有肩舆抬进门,杨茉惊讶地看过去,肩舆里是满头白发,神情倦怠年过七旬的老人。

    杨茉走上前去,白老先生抬起头来看向杨茉,一双眼睛登时有了精神。

    “先生。”杨茉眼睛不由地一红,从白老先生目光中看到久违的亲切。

    ……

    三年未见,白老先生发福了些,看起来更加老态龙钟。

    闫家人恭敬地上前说话,白老先生颌首,“公子在那里?可唤过来,先诊治要紧。”

    闫老夫人忙道:“先生歇一歇,我就让人去喊。”

    下人将白老先生搀扶去了侧室等候,杨茉也过去说话。

    “麻病为玫瑰色斑疹,指压可退色。风疹如是,为粉红色小疹。水痘,多由咳嗽、发热而起,先为丘疹耳后变成疱疹。痘症是恶性起病,来势汹汹,皆由恶寒起病,”白老先生说着抬起头看杨茉,“可是我教的你?”

    杨茉脸上一红,低下头,当着白老先生的面,她自然不能扯谎,杨茉才要否认。

    白老先生咳嗽几声,“这些话也算有理有据,只是我不敢居功,寻到机会还是还给杨家先祖。”

    杨茉惊讶地看向白老先生,原来白老先生以为她说的这些话来自杨家。

    “大小姐想要行医是好事,杨家的医术也能传承下去。当年,老爷请我给小姐做先生,我是很高兴的,只可惜小姐的心思不在药理上。”

    那时候她经常听到郎中问方,心中反而抵触起来,干脆不想去学。

    “没想……三年时间……小姐也想通了……能将杨家的医术用出来,只是医者举手系之性命,要万分小心,不能鲁莽行事,你年纪小见识的脉象不多,难免辨错……”

    说到这个,杨茉抬起头来,“先生,我……不会切脉。”

    白老先生抬起眼睛,露出惊讶的神情。

    杨茉道:“我学的是特殊的诊断方法。”西医的方法,望、闻、问唯独没有切脉,中医讲经络、血脉,西医学的是器官、细胞、生命规律,在古代,西医的理论能称得上特殊的诊断方法。

    白老先生神色很快恢复平常,思量片刻,“我活了大半辈子,没听说过有不切脉就辨症的法子,若是有机会……大小姐不妨让我一睹为快。”

    白老先生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脚步声,杨茉低头出了侧室,闫夫人将杨茉安置在套间,请白老先生先辨脉。

    杨茉才坐下来喝口茶,只听到外面传来声音,“老夫人,老爷带着太医院和都察院的人来了,说是要给少爷诊病。”************************************晚上还要加更咩。。。。。。。。。。感谢梅在飞同学打赏的香囊,感谢露narjoe同学打赏的桃花扇,感谢爱派派的猪同学投的pk票。

第三十一章 恐惧

    杨茉站起身向前走几步,靠在窗边向外张望。

    闫夫人慌忙迎了出去。

    闫阁老蓄着胡须,一脸的清正,坦然地吩咐闫夫人,“将乔儿叫过来,请御医诊症。”

    闫夫人立即道:“已经请来了从前保合堂的白老先生,正在侧室里诊脉呢。”

    闫阁老身边的御医顿时弯下腰,“既然已经请了郎中,下官就在外听消息。”

    旁边的官员也道:“早知如此,下官等也不用随阁老进府。”

    这话分明是点他要徇私,请白老先生过来是为了遮掩,闫阁老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两位既然来了,怎好不进门,再说有了成御医诊脉,小儿的病好的更快些。”

    御医忙躬身行礼,“下官定会竭尽全力。”

    将官员行为不检写成奏疏的人是闫阁老,朝廷让太医院来查闫家的事,如同在掌掴闫阁老的脸。

    御医先进了侧室,闫阁老在堂屋里等消息,屋子里服侍的下人也战战兢兢,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打了一只茶碗,闫夫人忙呼喝着让人收拾。

    紧接着,闫阁老听到侧室里传来御医询问的声音,“二爷可去过不洁的地方。”

    闫阁老豁然站起身来。

    ……

    内室里闫老夫人让人扶着坐在软榻上,不时地向门口看去,杨茉也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不一会儿工夫,闫夫人带着人进了屋。

    闫老夫人想要开口询问,抬起头看到了媳妇铁青的脸色,心中不由地一沉,“怎么样?”

    闫夫人摇头,“御医说是……杨梅疮。”

    闫老夫人一掌拍在矮桌上,目光也凌厉起来,“这么快就诊出杨梅疮,太医院的御医真是好脉息。”

    这分明是早就准备好的,冯党就要依靠这个来击垮闫家。

    “白老先生怎么说?”

    闫夫人摇头,“老先生说,是外感邪行湿毒,是疹症。”

    杨茉仔细地听着。

    闫老夫人道:“我家孙儿从来不去那种地方,如何能染上杨梅疮,这京中经常出入烟花之地的子弟不去诊,却先来我们家中,好一个太医院,好一个都察院,”手臂一伸有些哆嗦,“我要去问问,杨梅疮到底是什么,我孙儿为人清白,哪里来的这种东西。”

    这样去和人争论又有什么作用,一旦御医回到宫中复命,消息就会传开,闫夫人急的说不出话来。

    “既然诊症有争论,为什么不多请几个郎中过来一起辨症。”

    听到杨茉的声音,闫老夫人转头看过去。

    杨茉接着道:“不论是什么病症,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都这样做吗?”白老先生都不能肯定的疹症,换了其他郎中也不会言之凿凿,这样一来也等于反驳了太医院。

    闫老夫人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她只想着去质问御医,怎么就没想过用这法子,“快……”看向身边的下人,“就说是我说的,为了稳妥,多请几位郎中过来,尤其是善疹症的,我家就这一个孙儿,不可胡乱用药,动及根本。”

    下人忙去侧室里传话,不一会儿功夫只听闫阁老道:“只要是京中有名的郎中,能请的便都请来。”

    话音落下,闫阁老大步走进内室,杨茉见了忙上前行礼。

    闫阁老拜了闫老夫人,“让母亲劳神,外面的事自有我,母亲去好生歇息。”

    闫老夫人摇头,“你和我说实话,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准备好的奏本还要不要递进宫内?”

    闫阁老丝毫没有犹豫,“无论如何这奏本我是送定了,冯党无恶不作,私设妓院花楼,逼良为娼,在天子脚下尚肆意乱为,江浙两省更是成了冯国昌的私产,每年上缴的税银不足肃宗年间十分之一,”闫阁老将官帽放在矮几上,那帽子似是千斤重一般,“高产之地年年报灾,逼迫百姓领赈灾米粮,来年再双倍还给朝廷,许多地方让廒内米石霉烂也不分发百姓,只为了抬高米价,去年山东多地受灾,颗粒无收,朝廷却不发放赈灾粮,而是让乡绅趁机吞并土地,皇上请大臣议政,竟有人说无粮可另食他物。”

    “皇上就准了。”

    “滑天下之大稽,”闫阁老将袖子甩开,“这一次我宁可辞官,也要将奏本递上去。让皇上看清楚,身边的是忠臣还是奸佞。”

    闫阁老的话铿锵有力,仿佛并不在乎外面的官员能听到,怪不得被人称誉忠正之臣。

    闫老夫人含着眼泪,“冯国丈就要治你一个教谕不严,哪等你奏折递上去,皇上早就不肯信你。”

    闫阁老的面色一下子沉下来,他何尝不知晓,这一次他自信满满地要重创冯党,却没想到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难道这就是大周朝的命数?大周朝没有了如广平侯那般直臣,姻家那般忠臣,康王那般能臣,就要任凭奸党祸乱,再这般下去,大周朝亡矣。

    “可将公子的病症写下来,和相近的疹症相辨,以此为据呈上去,请皇上定夺。”杨茉看向闫阁老,“口说无凭,有了文书就算不懂医理的人看了,也知晓不能一口咬定是杨梅疮。”

    闫阁老将目光落在杨茉脸上,十几岁的孩子,脸上透着笃定的神色,不像是在乱说,“怎么才能让不通医理的人也看得懂?”

    古代中医都是以脉象分辨症状为主,不似她们在医学院里学的那样,相近疾病鉴别诊断,是要通过症状,病征做成表格进行对比。

    杨茉看向闫夫人,“劳烦夫人让人拿纸笔来。”

    屋子里众人互相看看,一个十几岁孩子说的方法,就真的可行吗?

    宣纸铺好,杨茉拿起毛笔,好在小时候杨家请过西席教杨茉兰识字,否则复杂的繁体字她真的不知怎么写。

    提起笔在纸上画一张在现代常用的相近疾病辨别表格。

    “上面要写出鉴别诊断的重要依据,因是疹病就要将形态,皮肤损害体征,发病特征,发病位置,”杨茉想了想,在古代自然还要加上脉象,“脉象,一同写下来。”

    这些统称为临床表现。

    “既然说是杨梅疮,就需要和痘症、天花、赤白游风、瘾疹、风疹、药疹、玫瑰糠疹、疱疹等相鉴别。”

    开始闫老夫人、闫夫人还仔细听着,杨茉越说到后面,两个人脸上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如何也没想到一个女孩子能说出这么多病症,有些她们听也没听过,若说是顺口胡说来的,杨大小姐却说的那般流利。

    密密麻麻的字写上去没有任何犹豫。

    杨茉脑子飞快地转着,仿佛忘记了身边的一切,就连白老先生进门她都没有察觉。

    屋子里寂静无声。

    白老先生深沉的目光中也慢慢带了惊慌,行医几十年,看到眼前这一张纸让他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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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小郎中

    他研究医术、药理几十年,博览医书,自认为没有什么病症是他不知晓的,杨大小姐写的这张纸上却有许多东西他闻所未闻。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医术他没有学过,他已经是风烛残年,他以为这辈子已经没有遗憾可以安然地死去,现在看到了这些,他却害怕起来,他怕死之前也不能学到这么多精妙的医术。

    杨家藏起来的秘方就是这些?杨大小姐说她不会切脉,就是靠这些辨症?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定不会相信。

    白老先生不停地摇头,贪婪地看着纸上每一个字。症状说的那么具体、那么精妙,没有半点的含糊,好半天白老先生才抬起头看杨大小姐,眼睛中露出无比羡慕的目光,他刻苦钻研这么多年,却没有这样的机遇,学到这些东西,他从不觊觎旁人的东西,现在却恨不得将杨大小姐脑子里所有的医术全都偷来据为己有。

    杨茉写完最后一个字,伸手指向空白的地方,“这里用来写二爷的症状。”抬起头却发现白老先生站在她身边。

    杨茉低头吹干墨迹,站去旁边,“各种病症的脉象还要白老先生来填好。”论脉象谁也敌不过白老先生。

    白老先生好半天才稳住心神去拿笔,笔在手里忍不住颤抖,这张纸写好了,不知道要让多少人震惊,上面还有他的笔迹,光是这样他也应该死而无憾。

    白老先生仔细地写脉象,闫家下人已经将郎中请来辨症。

    杨茉低声道:“闫二爷的病症要怎么写上去?”

    闫阁老看向白老先生。

    白老先生目光中透出渴盼来,可是转眼间他就被油然生出的医德压制住,“这种辨症方法我并不会。”

    闫阁老诧异地怔愣在那里,就连白老先生也不会,那可如何是好,就算有了其他病症的诊断,没有将乔哥的病写在上面,这……还是起不了任何作用。

    白老先生转头去看杨茉,这样的动作将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一起引了过去。

    “既然是治病救人,就要做到最好,你想出的法子,没有谁能比你辨的更准确,这些还是由你来写。”

    白老先生低沉的声音响起,闫老夫人脸上浮起复杂的神情,杨大小姐是个女子,怎么能给陌生的男子看诊。说出去岂不是要坏了名声,可是眼下没有杨大小姐,谁也不能将这些写清楚。

    闫老夫人深深地看了闫阁老一眼。

    闫阁老缓缓颌首,吩咐身边的妈妈,“等那些郎中诊完,让人立一张屏风,请杨大小姐过去看看。”

    妈妈惊讶了片刻才慌忙不迭地应了。

    没过多久,郎中陆续退出来,大家聚在一起论症。

    杨茉随着下人一起进了东侧室,隔着屏风可以看到官帽椅上坐着一个人。

    几个管事妈妈在屏风两边守着,仿佛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杨茉不禁苦笑,隔着屏风就似隔山打牛,别说她没有这样的能耐,换做谁来都会束手无策。

    上次在董家能顺利见到世子爷,是因为世子爷在生死关头,现在闫家长辈都在,闫二爷又不过是疹症,想要面诊就万分艰难。

    杨茉看向秋桐,“你去瞧瞧,那个曾给你看过疹症的郎中有没有在。”

    那小郎中性子直率,又肯信她所说,现在虽在辨症,他年纪小并不显眼,叫出来也不会被人察觉……让他过来帮忙,再好不过。

    秋桐应了一声,和身边的妈妈一起下去,一会儿工夫,秋桐快步走回来向杨茉颌首。

    管事妈妈将小郎中领进屋,杨茉坐在紫檀画桌旁提起笔。

    “先检查一下疹子都出现在哪里?”

    小郎中听到声音忙去看。

    “不用看了就在手臂上。”屋子里传来缓慢、笃定的声音。

    只有手臂上,“疹症是否对称?”

    小郎中听不明白。

    杨茉换了个词,“疹子有没有规律,同一部位左右两边大小、形态大致相同。”

    小郎中低头看了半晌,似是发现了什么忙道:“好像是……”

    杨茉一怔,开始她以为是玫瑰糠疹,可是这种疹子是散在分布,并没有规律。

    杨茉略微停顿,接着道:“疹子什么颜色?边缘是否清晰?”杨茉说到这里抬起头,看到小郎中伸出手要去碰触。

    杨大小姐之前说过,白老先生辨疹可以用手去压疹子表面,沈微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刚要碰到疹子,只觉得一股大力登时将他的胳膊拉起,他抬起头来看到严厉的眼睛和皱起的眉头。

    “还没有辨出是什么病症,谁叫你用手去碰。”

    杨茉眼看着小郎中的表情从诧异怔忡到涨成紫红色,很快低下头路出洗的发白的衣领。

    小郎中穿着简单朴素,旁边诊箱里的东西摆放的井井有条,平日里似是很沉静庄重,大约是没想到她会从屏风后出来,惊吓之下有些不知所措,也不和她争辩,胳膊也只是微弱地动了动。

    杨茉松开手,沈微言立即将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我只是想起白老先生辨疹的方法。”

    屋子里的管事妈妈忙跟了上来,来请杨茉回到屏风后。

    反正已经走出来了,怎么能不看一眼闫二爷手臂上的疹子。

    “以后看到这种表现有渗出、破溃模样的疹子,不能直接用手去碰触,这样的疹子大多会感染,身为医者就算不管不顾,也不能没有断出病症之前,自己也被传染上。”

    沈微言忙颌首,“下次……不敢再这样……轻率。”

    杨茉低下头刚要仔细看闫二爷的疹子。

    只听闫夫人进门道:“御医要辨症的文书了。”发现杨茉从屏风里出来,顿时一怔。

    杨茉走回画案边,将余下的填写好递给闫夫人。

    “到底是什么病?”闫夫人低声问。

    杨茉摇头,仔细地思量,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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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隐情

    太医院的御医将文书收好,民间郎中写出来的东西能有什么。

    “有杨家的后人在。”冯御医身边的黄御医低声道。

    黄御医是给常家三爷看过病症的,常三爷的杨梅疮就是杨家后人先开看出来的。

    “杨家?”冯御医不屑地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幼女胡乱说了一句,你们就当真,闫阁老是想用杨家来争辩罢了。”

    黄御医想将常三爷的事说一遍,却看看冯御医的脸色终究忍住,“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冯御医甩甩袖子,“皇上会信我们的话,还是信那些郎中,”说着伸出手向天上作揖,“我们只要按照之前定好的向皇上复命就是。”说完大步走出闫家,黄御医忙跟在后面。

    ……

    杨茉心不在焉地喝着茶。

    闫阁老随都察院、太医院的官员进宫面圣,闫老夫人静静地等着,闫夫人显得有些紧张,现在就看杨大小姐想出来的法子能不能起作用。

    “用白老先生的方子先试试,”闫夫人道,“说不得就好了。”

    西医没有诊断出来,中医靠脉象辩症是最可靠的,只是白老先生也在犹疑,不知道到底是那种病症。

    杨茉接着想闫二爷的病症,疹子只在胳膊上出现,不疼不痒,但是却有破溃,要不是刚才只顾得阻止小郎中去碰,她也想隔着东西用手指压压看,疹子会不会有改变。

    “夫人。”管事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走上前在闫夫人耳边说几句话。

    闫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闫老夫人皱起眉头来,“怎么了?遮遮掩掩的,是怕我知晓不成?”

    闫夫人不由地看了一眼杨茉。

    是碍于她在这里,杨茉站起身,找个借口出去。

    杨茉坐在长廊上透风,耳边传来郎中们议论的声音,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既然没有把握,就不能定下是什么疹子。”

    是那小郎中的声音。

    “沈微言,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如今郑先生已经不认你这个弟子,药铺也辞了你,闫阁老也是不知晓才让你进府,你不要脸面,也不想想你祖上……”

    原来那小郎中叫沈微言。

    “辩症,不是排以资历,若不然晚辈绝不敢开口。晚辈是觉得,既然杨家对疹症有过细致的记载,不如按杨家开出的秘方来论症。”

    “杨家的秘方?”

    屋子里传来一阵笑声,“可惜,杨秉正已经伏法,你是不能进杨家药铺拜师学艺了。”

    这是在嘲笑沈微言奉承杨家,杨茉正想着,门一开,沈微言狼狈地走出屋子,显然是被人轰了出来。

    看到廊下的杨茉,沈微言便不敢再向前走,深深地低下头,手用力抱着身侧擦的黑亮的旧药箱,好像那药箱是他唯一的依靠。

    杨茉似是不在意地看秋桐一眼,“怎么不去问问白老先生。”

    秋桐目光闪烁自然知晓小姐的用意,也没有答话而是跟着小姐转身进了屋子。

    站在一旁的沈微言,眼见着那葱绿色的绣鞋慢慢地走开,耳边满是翠竹被风吹的沙沙声,脑海中杨大小姐的声音久久不散,半晌他才明白过来,杨大小姐是提点他去找白老先生。

    ……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尴尬。

    特别是闫夫人,抑制不住眼睛直跳,听说儿子养了外室,闫夫人心中就像有滚烫的热水灌了进去,她一直很信任儿子,却没想到儿子瞒着长辈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她不知怎么向闫家长辈交代。

    要不是还有杨大小姐在场,闫夫人这时候已经哭了出来。

    “既然出了事就不用这样畏畏缩缩。”闫老夫人厉声道。

    闫夫人颌首,这才抬起涨红的脸看杨茉,“我们也是才知晓,乔儿立了外室,那外室听说乔儿出事就上门来问……她身上也有疹症,也不知会不会传人……我想着平日里也就罢了,现在这个关节若是看了说不得有益辨症……可眼下也没有实靠的人……”

    杨茉径直道:“夫人是想让我看看姨娘身上的疹症?”

    闫夫人脸上露出羞愧的神情,一个正经的小姐,怎么能给下人看病,这病症万一真的传人,那可怎么是好,她也是没办法才豁出脸面开口。想想也知晓杨大小姐不可能会答应。

    “夫人将姨娘请来吧!”杨茉没有犹豫,“只要是病患,她就愿意尽绵薄之力。”

    闫夫人惊讶地看向杨茉。

    杨茉微微一笑,难不成她来闫家为闫二爷诊病就是看上闫二爷身份高贵不成?

    杨大小姐答应下来,闫夫人忙去安排闫二爷的外室进府,很快一切安置妥当,杨茉去套间里看那染病的姨娘。

    因有男女之防,闫二爷的疹子她不能去看,这姨娘的病症她却可以仔细诊断。

    “都哪里长了疹子?让我看看。”

    椅子上的妇人梳着圆髻,年纪不过略长她一些,眉宇间有浓浓的书卷气,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妇人红着脸去解身上的褙子,露出脖颈下的皮肤。

    杨茉低头去看,耳边传来妇人担忧的声音,“二爷还好吗?她们不肯跟我说……是不是我起了疹子染给了他。”说到后来已经有哽咽之声。

    “我知道他肯定不会说出我,可是我担心因此不能耽搁了病症,二爷是好人……他是……”妇人的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别哭,”杨茉将粉色的鲛纱绢子递进妇人手里,“让我仔细看症才能帮你们。”原来闫二爷对病症遮遮掩掩,是怕牵连到这个妇人。

    妇人含着眼泪颌首。

    ……

    皇帝不在南书房、养心殿,而是搬去了宫中的上清院。

    闫阁老举步走进上清院,心中五味杂陈。偌大的皇宫竟然比不上一个道观。

    “闫阁老,各位大人稍后。”穿着道袍的内侍低声道。

    好半天殿门才打开,一股焚烧的臭气顿时扑面而来,殿内大大的炼丹炉旁围着五六个道士,不知道在炼制什么丹药。

    绕过炼丹炉,才是皇帝休息的屋舍。

    “阁老们是俗人,要在这里止步。”内侍转过头来,吩咐旁边的道士将净身符拿来贴在闫阁老等人胸口,这才将闫阁老放进内室。

    屋子里摆满了道士用的法器,屋子正中盖了个茅草棚,内侍向茅草棚行礼,“皇上,阁老们来了。”

    闫阁老这才知晓,原来皇上就在茅草房中,忙行跪拜之礼。

    “起来吧!”久违的声音响起来,“病症可断好了?”

    冯御医忙躬身回话,“臣等以为闫阁老的爱子,患上的是杨梅疮。”************************************大家打赏了不少粽子,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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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圈套

    太医院的人故意咬词说是他的爱子,这是当着皇上的面羞辱他。

    闫阁老耳边如同金石之音大作,喘口气稳住心神,“皇上,京中有名的郎中都在诊脉,结果和太医院并不相同,郎中们写了辨症文书请皇上预览定夺。”

    冯御医抬起额头看向茅草屋。

    茅草屋里静寂无声,半晌才传来铃铛声响。

    那内侍忙上前询问,“皇上要那文书看呢。”

    皇上不通医理看了又能如何,冯御医将文书拿出来递给了内侍,冯国丈早就知晓闫阁老早晚有一天会递弹劾的奏折,只不过因常三爷的关系,这一天来的早了些,不过冯国丈的局早就已经布好,无论如何闫阁老都逃不出去。

    这盘棋赢家还是冯国丈,冯御医自信满满地站在那里。

    “这是谁写的?”

    皇帝的问话从茅草屋传出来。

    闫阁老想到了杨大小姐,可这时候将一个十几岁的小姐搬出来,岂不是贻笑大方,“是……保合堂的白老先生。”

    “他说……不是杨梅疮?”

    闫阁老道:“疹症本就不好辨,不知太医院有何依据一口咬定是杨梅疮。”

    冯御医刚要说话。

    皇帝道:“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是,要朕来辨症不成?”

    闫阁老忙躬下身。

    脚步声响起,皇帝掀开茅草屋上垂的幔帐,不知道在闫阁老脸上找什么,“我相信闫阁老对后辈教谕甚严,既然否定是杨梅疮,就按照郎中说的将病治好……”说着伸出了手,“只不过不能用治杨梅疮的方子。”

    “朕想想,这样对爱卿们最是公平。”

    本来心沉下去的冯御医,一下子眼睛亮起来,凡是对杨梅疮有益的草药都可以不用在闫二爷身上。

    “皇上圣明。”冯御医先扑倒在地。

    闫阁老也跟着下拜行礼。

    待两个人走出去,冯国丈才从屏风后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见到皇帝提起官袍缓慢地跪下,年迈行动的吃力,显得更加的忠敬,“皇上,这样一来会不会对闫阁老太严苛了些,闫阁老只有这样一个独子,万一……”

    皇帝抬起眼睛看地上神情平和的冯国丈,“都说你是奸臣,你到底是也不是?”

    冯国丈忙躬身,慢条斯理,“臣不敢,臣一心为皇上为大周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放下幔帐,转身走回茅草屋,“朕就看看,到底是你忠还是他忠。”

    ……

    闫阁老径直回到府中。

    内室里闫老夫人正等的焦急,“怎么样?”

    闫阁老紧锁的眉头松开了些,“皇上说,不按照杨梅疮去治疗,乔儿就能好转,那自然就不是杨梅疮,太医院的人已经去了家中的药房,将和杨梅疮有关的药物全都拿走。”

    闫老夫人松口气,脸上露出些喜色,“总算是老天有眼,庇佑我闫家。”

    杨茉走到门口,听见闫老夫人的声音。

    丫鬟上前打帘,杨茉走了进去,向屋子里的人行了礼,杨茉抬起头来。

    闫老夫人欣喜地看着杨大小姐,“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皇上肯相信我们的话,也是因为你写的那纸文书。”否则太医院定会将黑的说成白的。

    “老夫人,”杨茉清澈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闫二爷的病症的确是杨梅疮。”

    屋子里所有人的表情僵在脸上。

    闫夫人先忍不住站起身来,“杨小姐说……说是什么?杨梅疮?这……怎么可能。”

    梅毒可以是斑疹性、丘疹性和脓疱性,诊断最可靠的依据是取病人脑脊液检查,触诊要看病人腹股沟淋巴结是否肿大,这些她在闫二爷身上都无法检查,直到那姨娘来到府中。

    她能确定姨娘得的是梅毒,那么闫二爷自然也不用再诊。

    闫阁老皱起眉头,“白老先生不是已经写了方子,且服用试试。”

    俨然是不肯相信的样子。

    这也难怪,她一开始没有诊断出来,现在突然说出结果,闫家自然不会信,再说闫二爷患的丘疹性梅毒和玫瑰糠疹极为相像,形态上的确和杨梅疮有些区别。

    “天色不早了,也该送杨大小姐回常家了,”闫阁老说着起身,看向杨茉,“大小姐今日救了闫家,请受老夫一拜。”说着就规规矩矩地向杨茉拜了下去。

    杨茉忙蹲身行礼,“阁老言重了。”

    闫阁老已经送客,她再说也是没人肯听。

    闫家是礼仪大族,无论任何事都要先保住名声。

    杨茉随着闫夫人出了门,出了抄手走廊,杨茉停下脚步,看向闫夫人,“夫人听我一言,闫二爷和姨娘身上疹子已经破溃,旁人沾染上恐会染病,望夫人提早防范。”

    闫夫人满面愁绪,听得这话心中更是慌张,“若是没有及时治疗会如何?”

    梅毒在古代是没有特效药的,就算用土茯苓效果也是甚微,梅毒螺旋体感染人体,人会慢慢溃烂而死。

    杨茉一脸的沉静,“夫人知晓杨梅疮会如何。”

    闫夫人的手顿时抖起来。

    “杨大小姐,求您救救二爷吧!”凄楚的声音传来,杨茉刚才见过的姨娘一下子跪在她面前,不停地叩首。

    杨茉面露不忍,这姨娘和闫二爷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如今只能这样等死。

    旁边的婆子将姨娘拉开,闫夫人亲自将杨茉送上马车。

    马车一路回到常家,杨茉下了车才发现,车上都是闫家送给她的礼物,书画、衣料、摆件,足足一大箱子。

    杨茉向常老夫人请了安回去院子里。

    常大太太亲手端了茶给常老夫人。

    “总是这样抛头露面也不是办法,”常老夫人叹口气,“可是别人来求,我们也不能不给脸面。”

    常二太太太笑着看向常大太太,“我看是好事,人吃五谷没有不生病的,嫂子有这样的媳妇在屋里,日后向人施了恩德,还怕别人不来报答。”

    常大太太埋怨地看了二太太一眼,“弟媳说的,好像我答应这门亲事,是为了图利。”

    常二太太笑着摆手,“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嫂子是有福之人,要知道闫家可从来没有送过谁,这么重的礼物。”

    能让礼仪之家送书画,那是多重的情谊。

    ……

    杨茉闭上眼睛就是那姨娘哀求的神情,她不能不理会,就算闫家现在掩耳盗铃,闫二爷的病治不好,闫家一样没了名声。

    杨茉坐起身吩咐秋桐,“取灯来,我要看书。”除了西药,难道真就没有了别的法子救治?

    ***********************************睡觉之。大家晚安。

第三十五章 变化

    闫阁老府上一片灯火通明,白老先生垂着眼睛仔细思量,面前黑亮亮的翘头桌仿佛能照出他的影子。

    “杨大小姐说是杨梅疮?”白老先生仿佛自言自语。

    闫阁老紧绷着脸,“杨大小姐年纪还小,就算秉正在世,也不一定会胜过先生,就照先生的单方来用,一定会有效。”

    白老先生就想起杨大小姐写的那些病征来,若说让他怀疑自己的诊断就只有杨大小姐,她写下来的那些东西,对一个郎中来说,是何其贵重的礼物。

    “我想再仔细检查一下公子。”白老先生想要起身,身子却一踉跄没能站稳。

    杨家保合堂倒了之后,他也因旧疾缠身才会退隐下来,要不是闫阁老出面他是万不能再出诊。

    “白老先生。”闫阁老动容,要亲自上前搀扶。

    白老先生摇头,长喘几口气,“让人去寻沈微言来。”沈微言,就是那个将杨大小姐写的症状倒背如流的年轻人。

    ……

    沈微言背着药箱回到家中,屋子里传来一阵饭菜的香气,桌子上点着一盏灯,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子仔细地在灯下穿针引线。

    “不是不让你做这些。”沈微言将药箱放在桌子上,挽起袖子去拿沈梦芸面前的笸箩。

    “哥,”沈梦芸将笸箩抱在怀里,“这是帮吴婶做的鞋面,说好了给我两个钱。”抬起头稚嫩的脸上不自然地晕着一片蝶形的红斑。

    沈微言皱起眉头,“怎么又重了?”

    “哪有,”沈梦芸笑着低头遮掩,“我刚洗了脸,所以才会看着发红,吃了哥哥拿回来的药我觉得好多了,”说着扬起瘦瘦的胳膊,“你瞧瞧,很有力气。”

    沈微言想起了什么,将药箱打开,拿出一个油纸包,一层层地打开露出里面几块点心。

    沈梦芸看得眼睛发亮,不自觉地吞咽一口,却低下头,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我吃过了,哥哥吃吧!我也不喜欢吃甜食。”

    沈微言心中不禁酸涩,自从父母去世,妹妹和他就过着清贫的日子,“我在闫府吃过了,这些是我特意拿回来给你的。”

    听说闫府,沈梦芸脸上露出笑容来,这才去拿点心,宝贝似的小口咬下去,生怕一下子就会吃没了,“哥哥真的去了闫阁老府上,这么说哥哥的名气越来越大了。”

    闫家能找到他是因为最近京里有名的郎中都被名门望族请走了,再就是他借了杨大小姐的辨疹法子……并不是靠他自己,沈微言想着将闫府给的一两银子拿出来放在桌上。

    “哥哥去买块布料做件衣袍吧,袖口都已经坏了,让人看了要笑话。”

    沈微言顿时想起杨大小姐拉开他的手臂,不禁觉得羞愧难当,忙进内室将更旧的衣袍拿出来换上,打了一盆清水小心翼翼地将脱下来的袍子放在水中去洗。

    不论怎么小心,衣服还是会变旧变坏,怪只怪他没有名气,请他去看症的人家并不多,好不容易去了常家,常家管事妈妈指点他要小心诊断,就算是很轻的病症也要谨慎起见,却没想到遇见了杨大小姐,杨大小姐提起白老先生,他又是惊讶又是激动,贪婪地记着那些医理知识,就将常家管事的话丢到了脑后,出来之后,常家只给了二十个钱。

    好不容易常家又请他去辨症,他却在人前提起杨大小姐,结果师父不肯再认他这个弟子,药铺也没有了他的位置,现在闫家虽然给了一两银子,可是往后要怎么办?

    不知怎么的,沈微言眼前浮起杨大小姐那双清澈的眼睛,他不由地挺直了脊背,只是瘦瘦的身子单薄,不一会儿功夫又沉了下去。

    “是不是沈微言家?”门外传来呼喝声。

    沈微言心中一喜,大约是有人请他去看脉,忙起身去开门,“是,是……我就是沈微言。”

    打开门,看到一个黑脸汉子。

    “我家主子让你过去一趟。”

    沈微言急忙回屋拿了药箱跟那黑脸汉子向前走去。

    “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汉子的声音很坚硬。

    拐过去就是京里相对热闹的一条街,京中许多店铺都开在这里。

    汉子停在一家药铺跟前,“进去吧,我家主子在等你。”

    沈微言看着里面屋子里透出的光亮,背紧药箱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个人背对着他靠在软榻上,头发用玉冠束起,在翻看手中的书。屋子里地上到处是散落的医书,沈微言边走边要捡起。

    “我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

    沈微言忙将手缩了回来。

    这家主人似是脾气不怎么好。

    “我的药铺才开张,少一个主诊的郎中,听说你小有名声,每个月五两银子,出诊得来的银钱一半交到柜里,若是愿意就签了柜上的文书。”

    五两银子已经不少,出诊还能得到一半。

    “在这个药铺两年,中途不准换东家。”

    这样好的条件,沈微言想要立即同意,却还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郎中,为何会花大价钱请我。”

    那人似是一笑,“听说你对辨症大胆,连授业恩师也不容。”

    沈微言想要辩解。

    那人却道:“救活董昭,查出常三患有杨梅疮,给闫二辨症,处处都有你在,我倒想听听,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

    这人竟然直呼文正公世子的名讳,叫常家公子常三,闫阁老家公子闫二,这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半晌用平淡地声音道:“不敢说?看来传言也不能当真。”说完话那人挥挥手,仿佛要让沈微言离开。

    沈微言深吸一口气,“公子也懂得药理?”

    那人似是不屑说起,“这两三日看过不少医书,若是你有什么脉象、药理遗忘出处,便可问我。”

    不过看过两三日,岂能和他苦学十几年相比,沈微言油然生出一股不服之心,坦然坐下来,“公子如何称呼?”

    那人微微一顿,“柳成陵。”

    京中并无柳氏大族。沈微言拿起旁边的茶水润喉,开始论症。

    不知过了多久,沈微言从药铺出来时,外面已经下了细雨,带他过来的黑脸大汉一动不动地站在屋檐下。

    沈微言踩着泥泞一路回到家中,沈梦芸正等得焦急,见哥哥如此狼狈,心中一沉,“哥哥怎么了?那些人连把伞也不肯借?”

    沈微言摇头,看向妹妹,“有药铺请我主诊,每个月五两银子。”就算不给这么多,他也会留下,那位柳公子当真是他从未见过最聪明之人,他凭十几年所学,竟然都难不倒他。

    沈梦芸惊喜地张大了嘴,“哥哥真的要出人头地了。”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一阵敲门声,“沈郎中可在?闫阁老府上有请。”

    兄妹两个面面相觑,今晚这是怎么了。

    ……

    闫府上,郑姨娘在苦苦哀求,“夫人和老爷说说,就将奴婢交出去,是奴婢先染病传给了二爷,并不是二爷去过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奴婢若是早知身上是这种病,就算是死也不敢和二爷亲近。”

    闫夫人摇头,“你怎么就不明白,真是杨梅疮,外面人也会说是乔儿传给了外室,你以为你能说得清楚?”

    郑姨娘顿时瘫倒在地,难不成就要眼看着二爷一日比一日严重,不知想到了什么,郑姨娘咬紧嘴唇,“夫人,老爷真的不肯让奴婢进府?”

    闫夫人不肯说话。

    “那奴婢从此之后就和闫家没有任何关系。”郑姨娘一字一顿。

    闫夫人惊讶地睁大眼睛,还以为郑姨娘会想尽办法求着留下,原来是见势不好就要脱身,想到这里,闫夫人冷笑一声,“你本就不是我闫家人。”

    郑姨娘从闫府出来,很快身上就被雨水淋湿,身边的春儿不停地颤抖,“姨娘,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郑姨娘摇头,她不能回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二爷因她而死。

    “不回去我们又有什么法子。”

    郑姨娘眼前忽然浮起那双镇定自若的眼睛,低头仔细地检查她的病症,仿佛无论是什么病症都不会让她惊慌。

    “我们去求杨大小姐。”

    姨娘定是疯了,春儿又打了个冷战,“那杨大小姐在常家……常家不可能会让我们进府。”

    郑姨娘提起裙摆坚定地向前走去,“那就在府外求,一直求到常家肯通传。”

    雨越下越急,直扑在脸上让人无法喘息,常家的大门传来一阵击打的声音。

    常家下人匆匆撑伞过来询问,郑姨娘豁然跪了下来。

    一道闪电过后,大雨仿佛将黑夜照亮了,两个瑟缩的人影就要被雨水吞噬。

    “小姐。”

    杨茉才准备放下书歇着。

    秋桐披着衣服走进来,后面是被淋湿了衣衫的春和。

    “怎么了?”杨茉望过去。

    “听说闫家来人了,要求小姐去给闫二爷治病。”

    闫家。闫阁老分明是拒绝了她,怎么会转眼之间就改了主意,冒着雨赶过来。

    “人在哪里?”杨茉坐起身来。

    春和道:“在……府外呢……听说是……闫二爷的姨娘……”

    那个也得了杨梅疮的女人,杨茉转头看向窗外,这样被雨淋一夜,无论是谁都会撑不住。

    ***********************************************写了些主线,下章就是治病的情节。感谢bai露mm同学的粽子。感谢镜熙同学的粽子。大家表等,今晚没有了。

第三十六章 入赘

    盖着软软的被子,开一扇小窗屋子里十分的凉爽,今晚留在屋里定能睡个好觉,可是在外面的人就不会了。

    杨茉道:“能不能让门上的婆子去说一声,有事可明日再来。”

    春和摇头,“二门已经上了锁,内院的人出不去。”

    可是消息却能传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想要看她的反应。常家不会想和闫家交恶,于是就用这种法子让她抗上罪责,常家这种不清不楚的态度还会害死无辜的人。

    杨茉看向秋桐,“将我的衣服拿来,再让人去通传一声,我要见大太太。”

    这么晚了去见大太太。

    秋桐怔愣住。

    杨茉微微一笑,说在常家搭了戏台,演戏的应该是常家人,她不好就这样喧宾夺主。

    常大太太院子虽然落了栓,也不能将擎着伞等在那里的杨茉撵走,再怎么说杨茉是客人。

    消息很快送去常大太太屋里。

    常大太太端着灯从内室里出来,在外间见了杨茉,“这么晚了,到底有什么事。”声音虽然温和,不免有些责备。

    杨茉更是无辜又生气,“听门上的婆子说,大门外有人跪着要见我,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想想外面还跪着个人,我就睡不着觉。”

    常家门上的下人透露的消息,究本溯源还是要查在常家身上。

    常大太太皱起眉头,看向身边的余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传的消息?”

    外面的消息轻易就送来了内宅。

    余妈妈惊讶地一怔,“这……内宅都落栓了,就算有事也不能传进来,是谁在嚼舌头,怎么都传去了小姐耳朵。”

    装作什么都不知晓,其实这些事哪里能瞒着常大太太这个当家主母。

    “若是真的有人在,这样淋上一夜,恐怕要出人命。”杨茉没有主意似的看着常大太太。

    常大太太吩咐余妈妈,“让人去问问是真是假。谁会在深更半夜来求见。”话音刚落,常亦宛快步从内室里出来。

    杨茉坐下来等消息,常亦宛好心在一旁陪着。

    “妹妹也算有了名声,不然怎么会有人求上门。”

    常亦宛很少会说夸奖她的话。

    “妹妹心善,就是和别人一样,怪不得出自杏林世家。”常亦宛话中带着些鼓动。

    不一会儿功夫,余妈妈匆匆忙忙回来禀告,“是闫二爷的外室,求杨大小姐去救治闫二爷。”

    常大太太脸色一变,“让她回去吧,大半夜的这样没规矩。”

    余妈妈有些为难,“那姨娘不肯走,定要大小姐答应。”

    “那可怎么办。”杨茉还没说话,常亦宛先担心地开口,“总是一条性命,想办法也要将人劝回去。”说着看向杨茉,“妹妹,你说是不是。”闫二爷的病多少京中名医都束手无策,杨茉兰去了能怎么样?不但不能将病治好还要赔上自己的名声,要知道来求医的不是闫夫人而是一个姨娘,这样算下来,杨茉兰的身份不过也是姨娘之流罢了。

    杨茉向常大太太讨主意,“要不然就让人去说一声,我已经知晓了,明日再给她答复,她若是还强求,也是让我为难,我无论如何也不肯应了。”

    常大太太有些犹豫,“这样对你不好。”可是想来想去又没有更好的法子。

    常亦宛道:“万一人死在外面,让妹妹背上不好的名声,岂不是有损杨家祖上。”

    说的条条在理,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常亦宛是为自己着想。

    常大太太只好点头,吩咐余妈妈,“好生劝着,送两把雨伞出去。”

    余妈妈应了忙下去安排。

    消息从内宅传出去,郑姨娘丫鬟依靠着哆嗦成一团,就在她觉得难以支持的时候,常家的门豁然开了,“回去吧,杨大小姐答应你了,明日你再过来。”

    郑姨娘欣喜地一头叩在地上。

    ……

    杨茉兰回去房中,常亦宛才打着哈欠去套间里更衣,旁边的翠竹不明白,“小姐为何要替杨大小姐说话。”

    替她说话?常亦宛露出笑容来,她是要看杨茉兰的笑话,等到明日一个姨娘上门求医的事就会闹开,若不是杨茉兰抛头露面在先,又怎么会有如今的情形。

    “你看着,明日自然会有好戏。”

    第二天一早,郑姨娘就等在常家门外。

    外面的消息很快传进内院,郑姨娘在等着杨茉去闫家疹症。

    常老夫人立即板起脸来,“她一个姨娘哪里来的胆子敢找到我们家来,去趟闫家,问问闫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妈妈不知怎么说才好,“郑姨娘说了,昨晚杨大小姐已经答应,这才让她一早在门外等候。”

    常老夫人气息一滞,“胡说,茉兰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旁边的常亦宛想要说话,只听琉璃帘子清脆地响动,杨茉兰恰好来向常老夫人请安。

    女孩子从孝满之后第一次梳了单螺髻,穿着湖蓝色的衣裙,看起来比平日里多了些清雅,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姨祖母,”杨茉兰抬起明亮的眼睛,“门口有人求医,孙女想要出去瞧瞧。”

    常老夫人皱起眉头,“胡闹,你一个内宅的小姐如何能抛头露面。”

    “不瞒姨祖母,”杨茉淡淡地道,“闫夫人上次登门求医,便是让孙女去帮忙白老先生一起为闫二爷辨症,孙女辨出的结果和旁人并不相同。”

    和其他郎中的结论不相同,闫家却没有将杨茉兰留下看症,可见是不肯相信杨茉兰的医术。常亦宛心中更是高兴。

    “扁鹊四劝桓公,我虽非扁鹊却有济世行医的决心,就算郑姨娘不来求,我也要去闫家再尽我为医的本分,不枉闫夫人来常家请我一次。”

    常老夫人面容阴沉,“你可知道……你祖母除了让我照顾你长大,还要我看着你和亦宁完婚,亦宁将来是要入仕的,岂能让你这个正妻出去抛头露面,虽有姻语秋先生行医在先,却……姻语秋只是嫁了张院使。”

    常老夫人是说,一个给人看病的郎中无益于常亦宁的仕途。

    “姨祖母,”杨茉平静地看向常老夫人,“孙女只记得祖母说过,若是父亲无子,定不能让我出嫁。”

    杨家无子嗣,就不让长女出嫁。旁边的陈妈妈惊讶地睁大眼睛,杨大小姐莫不是在说,她不嫁要五爷入赘。******************************************感谢machan同学的粽子。感谢爱派派的猪同学的pk票。感谢梅在飞同学的pk票。感谢无忧1003同学的粽子。明天就是端午啦,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晚上加更。

第三十七章 以毒攻毒

    常老夫人怔愣片刻不禁咳嗽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般说法。”

    杨茉垂下眼睛,很是伤心,“杨家家破人亡,只剩下孙女一人,孙女也不知日后要怎么才能重振杨家,只有时时刻刻将长辈的话放在心上。”

    常家长辈虽然重要,却不能越过杨家长辈。

    常家不肯放她出去,她就以入赘之名,成全杨、常两家的亲事,若是常家答应,她便会以四人轿抬走常亦宁,至少比常家将她以妻做妾来得光明正大。

    常亦宁想要仕途,最好在旁人将他的婚事做笑谈之前和她撇开干系。

    常老夫人很是伤心,杨茉走上前劝慰,“姨祖母是为了我好,我知晓,只是大周朝以孝治天下,孙女更是从小就学过,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就算再难,孙女也不能忘了长辈恩德。”

    常老夫人半晌,才轻喘一口气,直直地看向杨茉,“你要想好。”

    杨茉颌首,门口传来欢快的鸟鸣声,“孙女早已经想好了。”

    ……

    常家门外,郑姨娘将春儿搀扶着等候在一旁。若是杨大小姐不肯出来她要怎么办?她不过是贱命一条,就算死在这里又有谁会在意。要不是为了救二爷,她真想就一死了之,活着辛苦,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郑姨娘正想着,常家的门忽然打开了,郑姨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正怔愣在那里,只看到带着幂离的小姐一脚踏出了府门。

    走出常家,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头顶上的阳光也突然变得明媚,杨茉顿时觉得无比的轻松,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将她圈在这座府邸中。

    常大太太忙让人安排马车送杨茉去闫家。

    到了闫家,闫夫人已经接到消息在垂花门等候,见到杨茉,闫夫人又是羞愧又是尴尬,“我也是才知晓。”

    常家早已经将消息送过来,只怕是闫阁老不肯答应让闫夫人出面,闫二爷包养外室如今闹得人尽皆知,给闫家丢尽了脸面。

    闫家的家事,杨茉不想过问,“白老先生还在府上?”

    闫夫人颌首,“在,在,刚才还问起大小姐。”

    杨茉随着闫夫人去了主屋,郑姨娘被闫家下人带下去安置。

    杨茉才进了东侧室就听到白老先生的声音,“服了药之后可有改变?”

    “疹症没有减轻,反而……胸腹上又发起不少。”

    这个声音是沈微言。

    闫夫人命人摆了屏风,才将杨茉请进屋。

    杨茉才坐下,白老先生就等不及开口,“杨大小姐可又细想过闫二爷的病症?”

    杨茉点头,她将郑姨娘的症状从头到尾仔细地想了一遍,虽然不能进行现代的检查确诊,但是腹股沟淋巴结肿大,已经提示是性病,郑姨娘脖颈上还有梅毒性白斑,手掌脚底也有红斑和溃烂,这是其他的疹症不能引起的症状,闫二爷症状不如郑姨娘那么重,但是得不到治疗,很快就会发展成容易辨别的杨梅疮,“是杨梅疮。”

    闫夫人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闫家真的要完了,如今外面人都在等着看闫家的笑话,府中请来的郎中却又束手无策。

    白老先生思量片刻,“治杨梅疮的草药不让送进府中,杨家可还有单方不用那些常规药,就能治杨梅疮?”

    因为有了青霉素,治疗梅毒在现代早就不是难题,只是古代哪里有青霉素,难不成真的要她去寻青霉来培养,先不说这种土方法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里面也含有太多的杂质,对于需要大量抗生素的梅毒来说,根本不会起太多作用,更何况,时间紧迫,她又没有实际的经验,制青霉素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也不是没有办法。”

    杨茉的声音将所有人视线都吸引过去。

    屏风后的女孩子坐的端正,声音清晰,一字一字地道:“要想办法让闫二爷病重。”

    什么?

    闫夫人睁大了眼睛。

    乔儿病成这个样子郎中都无从下药,再重,那不是等死,杨大小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法子。

    白老先生心中的希望也瞬间破灭,这世上怪异的法子他见识过不少,从来没听说过,要让人病重才能治疗。

    “你说的病重是什么意思?”闫夫人稳住心神问。

    “要让闫二爷染上……疟病之类高烧不退的病症。”

    闫夫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很是骇人听闻,亏她之前还相信杨大小姐的医术不一般。每年不知因疟病死多少人,郎中们都闻疟色变,“杨大小姐真的知道什么是疟病?”

    杨茉没想闫家人一开始就能理解她的意思,这是她琢磨了一晚才想到的法子,人会感染梅毒,是因为梅毒螺旋体,梅毒螺旋体对温度和干燥特别敏感,离体干燥很快就会死亡,在41°的环境中一个小时也会死亡。如果让病人发烧超过41°,持续两个小时,就应该能得到消灭梅毒螺旋体的结果,比起寻找青霉素,这样的方法岂不是要稳妥许多。

    闫夫人想着病在床上的儿子,那是闫家唯一的血脉,就算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让人随便在儿子身上尝试。久病未愈又添新疾,这是谁也不可能答应的,“大小姐的法子太过冒险,我们是闻所未闻,依我看还是按照白老先生的方子治下去,”说着看向白老先生,“老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只要能救我儿性命,我定会找来。”

    闫夫人说完,便有下人来传话,“老爷请夫人过去。”

    闫夫人忙吩咐身边的妈妈照看杨茉,自己匆匆忙忙地出了屋子。

    白老先生望着桌上的沙漏思量,半晌抬起头来看向杨茉,“你说的,莫不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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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不信

    白老先生想了想,“以毒攻毒出自治疗毒疮多用此法,可传到今日,无非是用砒霜外敷,并没有什么奇效。”

    杨茉没有查到辍耕录,放在现代,对付难治的肿瘤,热门的一项治疗技术,就是热灌注法,用的就是癌细胞不能耐热的原理。

    杨茉希望能换成旁人能听懂的词汇,“人会得病是因为被不洁的东西进入身体所致,如果能清除那些东西,病就会痊愈。”

    白老先生抬起头,“这是你父亲教你的?”

    只能假借父亲的名义,杨茉颌首。

    白老先生目光中带着几分的称赞,“昨日大小姐已经回去常家,今日为何又来。”

    杨茉低下头一笑,“我想求老先生收我为徒,教我药理、脉象。”既然来了古代,她不能完全不懂古代传统的医学,在现代古方早就已经失传,能有机会和白老先生这样的圣手学医,是她做梦都会笑醒的事。

    旁边的沈微言不由地惊讶,他琢磨了两日没敢说的话,却被杨大小姐这样说出来,沈微言心中焦急,不禁脱口而出,“我……我……”

    白老先生看过去,少年郎额头上有一层薄汗,双手规矩地放好,神态颇为拘谨,“我也想拜先生为师。”

    杨茉不禁气结,这个沈微言,偏在这时候打断她,亏她昨日还提醒沈微言去找白老先生。

    行医几十年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传人,却没想到眼下却有了两个让他想要倾囊相授的后辈,只可惜他已经风烛残年。昨日杨大小姐说要行医,他以为不过是小孩子一时意气,今日在闫家又见到杨大小姐,他才相信杨大小姐是真的想要重振杨家,那个他记忆中娇滴滴的女孩子已经不复见了。

    才说到这里,下人来道:“闫阁老请白老先生过去。”

    沈微言忙上前搀扶白老先生,白老先生看一眼屏风后的杨茉,向来人道:“和闫阁老说一声,在屋子里立个屏风,杨大小姐随我一起过去。”

    下人不禁惊异地看了一眼杨茉。

    杨茉戴好幂离从屏风后走出来跟在白老先生身边。

    白老先生长吸一口气,身上才舒坦了些,“我会来闫家诊治,是因为闫阁老是耿正之人,闫二爷也并非那些纨绔子弟,二爷在外养的外室,是曾与他口头订过亲事的,后来其父坐事,被流徒三千里,大约是在流放地侍奉病人时染疾。”

    梅毒虽然是臭名远扬的性病,可有些人也是无辜受害。杨茉深知晓这一点,很多人就因为羞于面对,错过治疗时机,葬送了一生,现代尚且如此,遑论古代。

    走到正室,下人果然已经立了屏风,杨茉坐下来,听到外面有人窃窃私语。

    “就是杨家的大小姐。”

    “白老先生也是顾念老东家才让她一起过来。”

    “想要借着这件事扬名罢了……啧……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杨茉感觉到身边伺候的婆子也在偷偷地看她。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堂屋传来闫阁老的声音,“白老先生辨症我儿患的可能是杨梅疮,我已经上了奏折将整件事原原本本禀告圣上。”

    屋子里顿时一片沸腾之声。

    “阁老,这不是要……要……”参奏冯党的事就要功亏一篑。

    闫阁老没有半点的犹疑,听到杨大小姐说杨梅疮,那一刻他心中无比的抵触,不肯相信那些话,眼见乔儿的病越来越重,连白老先生都怀疑是杨梅疮。他却还抱着私心,宁可不治这病症也不能让闫家蒙羞。

    可没想到,郑氏为了救乔儿肯在雨中跪一夜向常家求情,杨大小姐又不顾名声登门相劝,这样看来,他的心胸竟然连妇孺也及不上。明明乔儿是行为有失他却拼了命地遮掩,这样的行径和冯党有什么区别,何谈直臣、忠臣,就算此时重创冯党,将来整件事被揭开,他又有何颜面在朝中立足。

    闫阁老收回心神,“等到奏本批复下来,便可以按照杨梅疮治我儿的病,众位先生可有良方?”

    郎中们议论纷纷。

    “自然是土茯苓。”

    “可用蠲痹消毒散。”

    屋子中声音渐起。

    闫阁老关切地道:“能否治愈?”

    闫家就一个子嗣,若是不能治愈,岂不是就要断了香火。郎中们面面相觑,将目光落在白老先生身上,自从广疮传进来,不知多少郎中潜心研究此症,到头来还是要看着病患全身溃烂而死,谁能将杨梅疮治愈?

    白老先生抬起头来,“皆是以土茯苓为主药。”

    屋子里一片哗然。

    白老先生看向屏风后的杨茉,“我虽医术不精,杨家却有秘方。”

    周围顿时一片安静,众人互相看着,将惊讶的视线落在屏风上。

    闫阁老期望地看向杨茉,“杨家的方子,有几成把握?”

    以毒攻毒治杨梅疮她不是第一个,奥地利的医生贾雷格因此得了诺贝尔医学奖,有前人的实践证明功效,杨茉声音清澈,“有五成把握治愈。”

    周围静寂的落针可闻,众人仿佛连呼吸都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之间传来一阵大笑,“杨家能治愈杨梅疮?杨家在京城这么多年,可治愈过一人?都说杨家后人握有秘方,请问杨大小姐给文正公世子爷用的什么药?”

    杨茉道:“生脉散。”

    又是一阵哄笑。

    “不过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无论谁等在那里,世子爷都会醒过来。”

    笑声过后,又有人问,“杨家秘方是怎么治杨梅疮?”

    杨茉一脸的坦然,“用温疟治杨梅疮,再用药治温疟。”

    这下大家不笑了,其中一位老郎中,脸上满是不屑和气愤,“杨大小姐用绳子治肺病也就罢了,如今敢用温疟入药……真是杨家秘方,那不是要救人,而是置人于死地。”

    “这里不是追名逐利的地方,岂能用人命做儿戏。”

    另外一个老郎中晃动着满头白发,“若是杨大小姐能治好杨梅疮,我丁二这辈子都不再行医。”他们穷其一生都没想到治疗的法子,不可能经杨大小姐随口一说,就能治愈。***********************************感谢过客久久同学的平安符。感谢狂奔的洋葱同学的粽子。感谢运动的禅同学的平安符。

第三十九章 答应

    等到屋子里的郎中说完了话,闫阁老才看向白老先生,“白先生觉得如何?这方子……有没有用过?”

    白老先生一直在杨家的保合堂坐诊,应该最了解杨家秘方。

    白老先生摇头,“没用过。”

    冷哼声随即从别的郎中鼻孔中窜出来,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唬弄住他们。

    “我没用过,不见得就没有效用,”白老先生顿了顿,“杨家的秘方,都是积累下来的用药经验。”

    众人登时诧异,没想到白老先生会替杨大小姐说话。

    “若是随随便便说的呢?也能作数?杨家被抄没的时候,杨大小姐还小,岂能记住那么多秘方?”

    白老先生本就重疾缠身,这两日又没有合眼,身上没有了力气,想要辩驳,顿时咳嗽起来。

    “我杨家前几日拿出来的单方可有误?”清澈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杨茉站起身,“在文正公府,在常家,我都听到先生们拿我杨家的方子出来论症,给文正公世子用的生脉散,我还另加用了丹参,难不成也是我随便说的?”

    屋子里的郎中被问的一怔,几天前京城里的郎中争抢着抄写杨家散出的单方,在座的人哪个没当日就聚在一起辩过杨家的方子。

    众人不由地哑然,要知道各家的单方那是千金不换的,杨家后人散出那么多,大家却还在这样大言不惭地争论杨家,只要想及这一点,都免不了脸红。

    静寂了片刻,外面传来下人禀告的声音,“文正公世子来了。”

    闫阁老站起身,屋子里传来散乱的脚步声,董昭被下人搀扶进来。

    杨茉隔着屏风看过去,没想到董昭看起来高大挺拔,和她之前在董家看到时不大一样,也是难怪,当日里他病危在床,只是让人觉得憔悴、疲惫。

    “二爷怎么样?”董昭的声音醇厚。

    闫阁老道:“没有起色,正等着奏本发下来,就可以换方子。”

    董昭的目光落在屏风后,杨大小姐静静地站在那里,用温疟治杨梅疮这样的法子任谁听到都要惊诧,几个老郎中说话都失了分寸,杨大小姐却仍旧平静地将话回过去。也许是过早的失去了长辈依靠,就和养在深府中的小姐那般不同。

    董昭坐在官帽椅上,“阁老准备用什么方子?”

    闫阁老有些犹疑,在往常他不会用杨家的方子,因为说起来是在让人匪夷所思,但是想到杨梅疮最终的下场,心中就跃跃欲试。

    “不然还是问问二爷自己的意思。”董昭声音平静。

    这样吵下去也没有意思,让闫家人自己静下心来想一想,到底要走哪条路。

    ……

    白老先生让人将药箱拿来,开始翻看里面的经验方,“你说用温疟让病患发热,之后再治温疟?”

    杨茉点头。

    若是真的取得好的治疗效果,别说闫家,整个大周朝所有的郎中都会因这消息震惊,白老先生想着手不断地发抖,杨大小姐和他们不一样,他们遇到病患只是翻看古籍,杨大小姐是在用古人没用过的法子,这样一来从前没办法治愈的病,现在就有可能会治好。

    他死之前若是能见证这些,也算死而无憾。

    ……

    内室里闫二爷跪在闫阁老面前,“父亲,儿子愿意试杨家的方子。”

    “要不然,”闫夫人想想就觉得害怕,“还是先试试土茯苓的方子,万一不行再做打算。”

    闫阁老就望向闫夫人,视线却落在远处,就那样带着病,不能出屋还不如死了的好,就因为乔儿还小,才应该试一试。

    “父亲,儿子将郑氏养在外面时就想好了,不管出什么事,都要自己担着。若是这病治不好,我也不能让父亲蒙羞,必定离家自生自灭,还不如趁着现在试一试。”

    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怔,闫夫人没想到儿子已经有这样的心思。

    “既然如此,那就将杨大小姐和白老先生请来,看看怎么行事。”

    闫夫人眼睛一红,泪水顿时淌下来,“我……我再去问问杨大小姐。”

    “问什么问,”闫阁老突然怒喝,“杨大小姐拿假方子来骗我们有什么好处?”

    闫夫人哆嗦一下,眼泪也止住了。

    闫阁老道:“将外面那些郎中送回去,请杨大小姐、白老先生来商量,这病怎么开始治。”

    闫家决定要用新法子治杨梅疮,消息随着出府的郎中一下子散开来。

    疟病年年都要死不少的人,到了夏天家家就要防瘴,听说得了疟疾立即就会将人隔开,生怕传给旁人,谁会主动染上疟病。

    大家正觉得匪夷所思,宫中的旨意送到闫阁老手上,皇帝准许闫二爷治杨梅疮。

    “都需要什么,杨大小姐可直接吩咐管事去安排。”闫阁老将手中的奏本放进奏盒里。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杨茉将之前想好的治疗方案简单地说出来,“打听周围是否有患疟病的病人,府中也要收拾出一座清净的院落,让二爷和姨娘住进去,感染上疟病需要七到十天,治病期间府中要防范传染……”

    闫夫人听到这里,忍不住道:“要怎么防?”疟病发作时就算将人隔开,其他人也会莫名其妙地染病,这才是疟病最可怕的地方。

    杨茉道:“要防蚊虫叮咬,蚊虫咬过患疟病的病患,再咬旁人,旁人就会的得病。”

    竟然有这种说法,闫夫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闫阁老眉头微皱,“若是疟病治好了杨梅疮,又要怎么治疟病,杨家可有好方子?”

    若是没有,她也不敢提出以毒攻毒的法子,杨茉记得,京城不久就会有疟疾,官员、显贵陆续得病,后来是乔家找到了个传教士拿到了一种神药,才算解了燃眉之急,乔老爷因此得了户部尚书,乔家从此之后满门富贵。

    乔氏嫁给了常亦宁,杨茉兰自动将乔家所有事记得清清楚楚。

    大周朝用了昂贵的丝绸才换来少量的神药,其实这种药根本没有这个价值,现代医学早就得到了这神药的药名,奎宁,就是金鸡纳树的树皮制出的金鸡纳霜。******************************************晚上加更。

第四十章 狰狞

    杨茉隔着屏风看向闫阁老,“闫阁老让人去问问京中的传教士或是天竺的商人,有没有叫金鸡纳霜或是奎宁、金鸡纳树皮之类的药物。”

    什么金鸡……纳……霜,奎……宁,杨大小姐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名字。

    白老先生也是一脸的茫然,沈微言怔怔地看着屏风后的人影,听到杨大小姐说出这么多别人不知晓的东西,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再想想自己,不禁又自惭形秽。也许是相差太多悬殊,每次抬起头看杨大小姐,就仿佛是在黑暗中寻找光亮,这样一来就让他暂时忘记了俗世礼仪。

    白老先生咳嗽一声,沈微言才回过神来,慌忙低下头。

    杨大小姐说的越多,闫阁老反而越安心,这些有理有据的话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劳烦大小姐将药名写下来,我这就差人去查问。”

    以闫家之力,找出这些药应该不难。

    管事妈妈带着下人摆好笔墨,杨茉提笔写清楚,闫家下人拿着药方开始去京中四处寻找。

    ……

    闫家下人敲开了西方番僧的居所,说明来意,下人恭敬地将药方送到番僧手中,番僧当下打开来看。

    那番僧看到纸上的字,差点就变了脸色,忙低头遮掩,待到心绪稍稍平静,才向闫家下人解释,“倒是听说过,我的一个同乡手中大约有此药,不过他今日出京去了,等他回来……送去闫府。”

    闫家下人顿时欢喜,让人拿出银钱给番僧。

    番僧晃动着大大的脑袋拒绝,“不急,不急。”

    闫家好不容易将银钱留下,满心欢喜地回去闫府复命,那叫方三迈的番僧等到门口没有了人,这才指挥身边人拿来斗篷穿上,遮遮掩掩地径直去了乔家。

    帖子递上去,乔家立即有管事的将方三迈引进府。

    乔老爷刚下了衙,换了衣服出来待客,“刚想让人去问,先生的新宅子住的可舒坦,明日便让人送块匾额挂上去。”

    方三迈湛蓝的眼睛里透着焦急,让乔老爷脸上的笑容也去的干干净净。

    两个人进了书房,遣走下人,方三迈就忍不住问出口,“金鸡纳树的事老爷可与旁人提起过?”

    听说金鸡纳树几个字,乔老爷的脸顿时沉下来,“没有……这我怎么能提起……我们早就商量好的事……岂能让第三人知晓。”

    “那就怪奇了,”方三迈操着不标准的口音,“怎么有闫家人找来,向我要金鸡纳树……如果大周朝人人皆知金鸡纳树的用法……乔老爷要拿什么去领功。”

    乔老爷睁大了眼睛,身上顿时起了一层汗,几乎忘记了呼吸,“你说……什么……闫家人来要……金鸡纳树做什么?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药。”

    这正是方三迈问乔老爷的话。

    “药材已经让商船运来,若是不能卖个好价钱,我如何向我国使者交代,乔老爷咱们可是说好的……”

    方三迈喋喋不休地说着,乔老爷震惊中仿佛什么也听不进去,这么长时间就没有人说起这味药,眼见进入了夏天,南方已经有奏报进京,今年的疟病比往年更重,他昨晚睡觉梦见向圣上呈上神药,不禁笑醒,他从来没有一次这样期盼着疟病快些传入京,希望京里多死些人,这样他献方才显得举足轻重,怎么……转眼之间却被闫家知晓。

    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乔老爷看向方三迈,“你怎么和闫家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只好应付闫家人,晚一些向同乡要来送去闫家,”方三迈满是汗毛的脸皱在一起看起来很滑稽,“都是大周朝的重臣,我们一个也得罪不起……要说没有……将来事发……我等定要被驱逐。”损失钱固然可怕,去驱逐回国就更加糟糕。

    乔老爷睁大了眼睛,露出几分的威严,“在我打听清楚之前,不能将药送去闫家。”

    方三迈被唬住。

    乔老爷趁机叫来管事,“腾出个院子,让先生在府中歇着。”

    方三迈被请出去,乔老爷忙让人出去打听消息,不一会儿功夫下人回到府中禀告,“是杨家给出的方子。”

    乔老爷下意识地脱口问,“哪个杨家?”

    “就是……就是……瓷儿胡同,被抄家的那个杨家,听说是杨大小姐说的要用疟病治杨梅疮,闫家先下就到处寻治疟病的良药。”

    乔老爷袖子一挥站起身来,登时将身边茶碗都扫在地上,杨家怎么直到金鸡纳树能治疟病。

    杨家凭什么知道。

    乔老爷径直走向内院,乔夫人正坐在炕上笑着和丫鬟说话,看到乔老爷满面铁青,忙站起身去服侍,“老爷这是怎么了?出了一身的汗,”说着看向丫鬟,“快去拿碗银耳莲子汤来。”

    乔夫人正转头说着话,豁然觉得手腕一疼如同被铁夹夹住,惊慌地转过头来,对上乔老爷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你不是说杨家没有治疟病的良方?”

    乔夫人不知晓老爷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慌忙不迭地点头,“妾身仔细瞧了,是没有。”

    乔老爷脸上怒气更重,“那杨大小姐怎么让闫家去找番僧要金鸡纳树。”

    乔夫人挣脱着却怎么也甩不掉乔老爷的手,“老爷……这是怎么回事……慢慢说……快松开妾身。”

    乔老爷半晌才松开手,铜铃般的眼睛眨也不眨,“除了我,谁也别想用这味药,谁也别想用,我宁可将药都烧光,也不给他们分毫,我乔某人绝不会为他人做嫁衣。就让他们去治,让他们的了疟病,让他们一个个都去送死。”

    乔老爷哈哈笑两声,“大周朝从来没用过的药,我就不信朝廷会因为一个孤女的话,千里迢迢去番国运回来。”******************感谢梅在飞同学的pk票。感谢起飞的蝶同学的.更新票,我拿走了哈。感谢露narjoe同学送来的粽子。感谢大家的打赏和留言。

第四十一章 治疟良药

    闫家,内室里的闫夫人听了管事的话一阵欣喜,没想到真的有金鸡纳树这种东西。

    董昭端起茶来喝,他自认为并非孤陋寡闻,可是这两日杨大小姐却让他再三诧异,杨大小姐还没有及笄,整个人看起来比寻常女子还要纤弱,性子却是那般坚韧,面对屋子里的那么多人没有半点的慌乱,平静地反驳满屋子的京城名医。

    “世子爷……”

    董昭放下思绪迎上闫阁老的目光。

    “西边准备出一座小院,就将白老先生请过去给世子爷诊断。”

    董昭想了想,“阁老还是先安排二爷的事,我不着急。”这次来闫府,他本也不是为了看病。

    闫阁老这才吩咐下人,“问问杨大小姐那里还需要什么。”

    下人已经躬身回道:“要空心针,已经让人去做了。”

    杨大小姐要的东西真是一件比一件奇怪。

    董昭有一种想要亲眼去看看的冲动,稳健的性子还是让他瞬间按捺下来,若无其事地拿起茶来喝。

    ……

    闫家在东园子收拾出一座干净的院落,杨茉才走进去,管事妈妈就跟了上来,“都按照小姐说的办好了。”说着将针拿给杨茉看。

    没想到空心针做的这么快,虽然不如现代的注射用针那么精致,但是已经很符合她的要求。

    接下来就是怎么做。

    “我们府上下人家中的小幺正好在打摆子,府中的郎中已经去查看,若果然是疟病就让人抬进府。”

    管事妈妈禀告完,白老先生已经急着问,“要怎么才能感染上疟病?”

    杨茉道:“一会儿我会用针取患者的血,再将血直接送进闫二爷的血管内。”取患者的血容易,要让闫二爷感染上最好直接将针送进闫二爷的血管。

    屏风后一阵寂静。

    这样空口说,白老先生和沈微言也不会明白,杨茉转头看管事妈妈,“将屏风撤了吧!”行医治病早晚要拿掉屏风。

    管事妈妈一阵为难。

    杨茉笑着道:“白老先生教我药理,是我恩师,家中女公子见西席是否也隔着屏风。”

    管事妈妈登时没有了二话。

    屋子里却还有一个沈微言。

    杨茉只得将幂离带上,管事妈妈这才肯将屏风拿走。

    白老先生手抖,眼神不好,恐怕不能准确地辨认血管,杨茉看向一旁的沈微言,“一会儿病人来了,我教你如何取血。”

    沈微言惊喜地看向杨茉,慌忙不迭地点头,“我……一定用心学。”然后低下头,脸上一片绯红,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杨茉看过去也觉得新奇,现代的男医生哪里会这样腼腆,不管是问诊、触诊一个个大大方方,真正难为情的是女患者。

    说话间,闫家下人已经将病人抬过进院子。

    杨茉还没有仔细去看病人,一个人影走过来跪在地上,杨茉低下头,看到穿着灰色衣裙的妇人。

    “杨大小姐奴婢给您磕头了,巧玲虽是个女娃娃,却是奴婢唯一的孩子,能将她救活,奴婢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闫家的下人已经卖身给闫家,只能许了下辈子,杨茉弯腰要去拉那妇人,秋桐眼尖先一步伸手将妇人扶起来。

    妇人眼睛红肿满脸泪痕,渴盼地看着杨茉。

    杨茉轻声道:“我去看看巧玲的情况。”

    妇人就像得到了保证,沙哑地应着,拿起袖子去擦眼角。

    杨茉走到床边,巧玲看起来有**岁,如今正紧闭着眼睛昏睡着,肚子明显地涨起来,是疟原虫在肝内发育的征兆,现在已经被释放在全身。

    现代中国类似严重的疟疾已经很少见,从非洲回来的同事在她面前不停地说那边孩子可怜的情形,瘦弱的身子腹部却扭曲地隆起,让人看着心酸,她本想着离婚之后和医疗队去非洲两年,没想到转眼之间她就回到了古代,并且在这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杨茉伸手去摸孩子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提示她是超高热,“烧了多长时间了?”

    妇人忙道:“大约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已经太长了,只要超过一个时辰就有可能发生脑部不可逆的损害。

    “拿些碎冰来。”杨茉看向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应了一声,忙吩咐下人去取。

    用粗布做的小口袋装上碎冰,杨茉亲手放在巧玲的脖颈两边和腋下。

    沈微言仔细地瞧着。

    “这里有大血管,冰块放在这里,能快速带走身体的温度,但是冰块温度过低,要轮流拿下来,并进行局部按摩,以免冻伤,其他部位要用温水擦拭,”说完杨茉抬起头看沈微言,“可有降温的中药?”

    沈微言忙询问白老先生,“能不能用小柴胡汤。”

    白老先生点头,“可再加紫雪丹。”

    杨茉看向旁边的妇人,“先将体温降下来,等拿到了药就可以给巧玲服用。”

    温水擦身又经过冰袋冷敷,床上的巧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妇人颤抖地扑过去,“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杨茉吩咐下人,“趁着巧玲醒了,将药送下去。”

    巧玲吃过了药,又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下人不停地换着冰袋,要不是救闫二爷,巧玲哪里会得到这样的治疗,恐怕连两日也熬不下去。若是能将金鸡纳树皮广泛使用,不知道能救回多少人。

    杨茉正想着,闫夫人进了门。

    闫夫人脸色深沉,似是没有了半点血色,“番僧打发人来说了,那金鸡……药已经用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运过来。”

    用完了?这怎么可能,她记得清清楚楚,那些传教士恰好有大量的金鸡纳树,要不然怎么能赚的钵满盆溢,乔家等许多官员也因此获利……怎么可能找不出金鸡纳树。

    只有一个解释,恐怕不是没有,而是不想给。

    眼下疟病还没有盛行,没有到奇货可居的程度,就算她知道金鸡纳树可以治疟病,若是拿不出来一样没有用处,乔家和传教士依旧可以等待最好的时机用来获利。

    屋子里的人一脸的紧张。

    白老先生禁不住咳嗽,沈微言也脸色苍白,不住地去看床上的巧玲。

    杨茉想到乔家的嘴脸,不禁不屑,别以为没有了金鸡纳树,她就不能治疟,她要尽她所能治病救人,还要让乔家将吞进去的金鸡纳树原原本本地拿出来。

    杨茉转头看向白老先生,“先生可听说过青蒿能治疟病。”

    临床上治疗疟病除了用奎宁还有青蒿素。

    从中草药中提取抗疟的青蒿素,一直都是中国医者骄傲的事。

    白老先生仔细想,“有典籍中提起过,我记得也有人用过这方子,可是效果……”说着摇摇头。

    说到这里,杨茉忽然想起来,她说错了,“不是青蒿,是黄花蒿,不能用水煎,因为里面抗疟的成分经过高温失效,应该用盐水腌渍,然后将枝叶挤出来直接服用,一定要用新鲜的才行。”

    黄花蒿里面含青蒿素,差就差在提纯上,但是有青蒿素就一定会有效果。

    沈微言站起身,“我……我知道黄花蒿……我去找。”

    看到白老先生点头,沈微言快走几步冲了出去。

    一路出了闫府大门,微风吹在沈微言脸上,沈微言这才发觉,听到杨大小姐说黄花蒿,他竟然都没有去想古方中有没有记载,而是一门心思将黄花蒿拿来用,在他心里已经十分笃信杨大小姐的医术,甚至超过了他的恩师。

    沈微言觉得脸颊滚烫,他抬起手背擦了擦,加快了脚步跑出了胡同。

    ……

    一味药就能治疟病,这是谁也没听说过,尤其是这种黄花蒿,根本就是药铺弃之不用的。

    现在杨大小姐不但拿出来用,还并不煎煮,直接拿帕子攥出汁液来。

    杨茉亲手将黄花蒿汁液喂给巧玲。

    巧玲的阿娘紧紧攥着巧玲的手,“孩子,一定要好,不要抛下娘一个人。”

    巧玲想要说话却已经没有了力气。

    用冰水挤出的汁液很凉,喝下去也有退烧的作用,杨茉喂完药就坐在锦杌上守着巧玲。

    巧玲阿娘掉着眼泪,“杨大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奴婢这么多年哪里见过您这样的小姐,肯为下人用心,老天保佑您,定会多福多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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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复健治疗

    董昭的面色郑重,杨茉倒是觉得想笑,大约是从来没有被女人这样说过,心里总会有些排斥,好强的男人一般自尊心都很重。

    没有合适的理由,她是劝不动眼前的人。杨茉接着道:“记得我说的话,世子爷日后活动也是一样。”说完恭谨地行礼,就要退下去。

    董昭脸色更沉了些,杨大小姐的意思是他怕站不起来出丑?明知道杨大小姐是故意激他,他却从来不会在旁人面前示弱。

    董昭想着,慢慢站起身。

    杨茉停下脚步,仔细地看着董昭的动作,“世子爷是左半侧身子活动不便,站起身后要逐渐增加左侧的负重……”

    董昭侧头看过去,杨大小姐很是认真地在教他怎么走路。

    他不是蹒跚学步的小孩子。

    “这样普通的走路达不到锻炼的效果,世子爷要试探着做跨门槛的动作,只有腿抬高才能让经脉畅通,若是能每日在斜坡上走个把时辰是最好的。”

    按照她说的做,她立即就变得像寻常小姐那般礼貌周全,恭敬谨慎起来。

    看着董昭试探着抬腿,杨茉的嘴唇微微翘起来,世子爷看起来威严,却不是不讲理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将他救回来,她心中总觉得该一鼓作气将他治好。

    “要有意识地将左侧手臂举高,这样可以缓解左腿的浮肿,最好左手练习写字、系扣、打算盘,这样恢复手指的灵巧性。”

    写字也就罢了,系扣、打算盘……

    明显感觉到对面传来质疑的目光,杨茉从幂离中将手伸出来,“我有一个手指操可以教给世子爷,如果世子爷能做下来,就不用照我说的做练习。”

    这是她上学时候经常和同学一起练习的项目,那时候她的志向还是做外科医生,在普外必须要拥有灵活的手指才能有好前途,手指操就是锻炼手指灵活性,现在任意拿出一套,她就能保证董昭不能照做,更何况她有二十几套的手指操存在脑子里。

    纤细的手指合拢刚刚互相绕着做了圆周运动,董昭就已经吃不消。

    这些奇怪的动作,他做不来,女子手指灵巧是天生的,男人哪里用得着这样精细。

    “世子爷不用像我这样快,只要能将手指都转动起来,就算经脉通了。”

    杨大小姐说的很认真,可是让他当着一个妇人的面做这些……董昭皱起眉头,“日后多活动活动也就是了。”

    有些人说到并不一定会做到,但是有些人不说却未必不去做。董昭年纪轻轻就做了征寇大将军,受了重伤还能单枪匹马递奏折进京,这样的性子,不用她婆婆妈妈的强调,杨茉蹲了蹲身,走回到屏风后。

    董昭走了几步,重新坐回椅子上,想起疟病的事,“这么说日后拿黄花蒿来治疟症就行了?”

    趁着这个机会,何不将金鸡纳树的事透露给董昭,总比她去想法子要好的多。

    “黄花蒿不好保存,可用的又很少,药效不一定稳定,要说方便携带,又能起效快,还是要金鸡纳树粉。我父亲说过,番僧将金鸡纳树粉当做神粉,无论去哪里都会携带。”

    董昭听得眉头一扬,杨大小姐这是在提醒他,那些番僧故意不给药。

    这样的事要查起来也不难,等到杨家秘方治愈疟病的消息一传开,不怕番僧那边没有动静。

    董昭道:“我让人去查查看。”

    没想到董昭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若是仔细查起来,顺着番僧应该会找到乔家,想到这里,杨茉豁然抬起头,她怎么忘了,乔家不是要和文正公府结亲?前世乔氏没有嫁去文正公府,那是因为董昭伤病死了,之后乔家才看上了常亦宁。

    可是如今董昭病情逐渐转好,按道理……乔氏就要嫁给董昭,这样一来乔家和常家就不可能谈及婚事。

    若是文正公府知晓了乔家的为人,董昭还会不会娶乔氏……

    杨茉思量间,白老先生写好了方子回转,“老夫先给世子爷施针,”说着看向沈微言,“你且上前来看,往后每日你都要去文正公府。”

    杨茉惊讶,白老先生这是在教沈微言,白老先生的医术不是随便传人的,她想去学,可是病患是董昭……古代的世俗礼仪摆在那里,她不能太过逾越。

    这样一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沈微言也很惊讶,当即跪下来规规矩矩地给白老先生磕头,白老先生这是收了他这个弟子。

    收个男弟子的确比较方便,尤其是白老先生这样的年纪,身边有弟子照应着最好。

    ……

    从董昭那里出来,杨茉去看了巧玲母女。

    巧玲正睡得安稳,身上的冰袋也拿下来了一些。

    “是不是可以将疟病传给闫二爷了?”沈微言在一旁问。

    杨茉点头,这样看来就算没有番僧的神药也能将闫二爷治愈,因为经血液传染的疟病更容易康复。

    杨茉叫来管事妈妈,“和夫人说一声,可以给二爷治病了。”

    听说要给闫二爷治病,闫家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功夫闫二爷和姨娘被请进小院子。

    “姨娘的病由我来治,闫二爷就交给你。”杨茉边说边将巧玲的衣袖挽起来。

    胳膊和手都用绢子遮好,只露出前臂将要采血的地方,准备好了,杨茉才转头看向沈微言,“看我怎么做,一会儿你也照此将针刺进闫二爷的手臂。”

    沈微言常常给病人施针,却从来没见过将针刺进病人前臂这个位置。

    针用烈酒冲洗过,又用穿心莲消毒,杨茉拿起一起煮沸的棉布,捏着针的尾部,缓缓地扎进巧玲的血管,“要斜着进针,否则血会一下子冒出来,针进去之后立即将二爷的手臂举起来,针里残留的巧玲的血多多少少就会流进去。”

    沈微言看得仔细,可是当杨大小姐将针扎进去,血液一下子从针的另一头冒出来时,沈微言还是怔愣了片刻。

    巧玲阿娘不忍去看,管事妈妈也脸色难看,这根针一会儿要扎进二爷身上,难不成二爷一会儿也要和巧玲一样……

    取好血,杨茉将针拔出,立即按下干净的棉布,顺手将巧玲的小臂弯起来,“这样按一会儿血就会止住。”

    这样利落的动作,只有行医多年才能达到,可杨大小姐还没有及笄。沈微言顾不得想太多,从杨茉手中接过针,立即去了侧室。

    看着简单,可是做起来却很难,尤其是知晓针下去之后血一下子就会涌出来,生怕动作不够利落不能在第一时间将闫二爷的手臂举起来。

    “能不能行。”看着沈微言,闫夫人有些担忧。

    “夫人放心吧。”沈微言若是没有悟性,白老先生就不会轻易收他为徒,这样简单的事他肯定能做好,“我去西厢房给姨娘治病。”

    给郑姨娘扎针很顺利,杨茉从西厢房里出来,那边沈微言那边也完成了。

    闫夫人看过闫二爷,出来忙问,“接下来要怎么办?”

    杨茉道:“防蚊虫,一定不要让蚊虫叮咬二爷和郑姨娘。”只要疟原虫进入了人体,就意味着快速的繁殖,接下来就能传染旁人。

    “二爷和姨娘这些日子要好好休养,免得真正烧起来,拖垮了身体。”

    杨茉刚净了手,管事妈妈就匆忙走进屋,“常大太太和常五爷来了,说是来接杨大小姐回去。”

    要不是下人说起,杨茉都忘记了常家。

    闫夫人忙吩咐下人,“快请二太太先待客,我换了衣服就过去,”说完看向杨茉,“看我,都忘了时辰,早该让人送你回去才是。”

    今天一天忙的脚不沾地,许多事都被抛诸脑后,尤其是和白老先生论病症,杨茉就有回到进修时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亲切。

    ……

    闫府在花厅里备好了茶水,闫二太太亲切地拉着常大太太说话,闫夫人进了屋便拉起常大太太的手,“多亏杨家还有秘方,否则我们家二爷就是死路一条了。”

    常大太太看向闫夫人身后,“夫人别这样说,我们家也是盼着能帮上忙,若不是要禀告长辈,我也就一早就过来陪着,”说着询问杨茉兰,“茉兰呢?可忙完了?”

    闫夫人道:“正让人服侍着梳洗,这就过来。”

    两个人坐下来说话,旁边的常亦宛边笑着应付闫家人边东张西望地瞧着。

    ……

    杨茉让秋桐服侍着重新梳了头,就带着下人去花厅,走过长廊,前面是芭蕉园,两边种的都是奇花异草,杨茉正瞧着,耳边传来秋桐的声音,“五爷,五爷过来了。”

    春和、秋桐蹲身行礼,杨茉也转过头来,看到穿着靓青色银丝暗纹袍子缓步走过来的常亦宁。

    芭蕉叶子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常亦宁的目光径直落在她身上,不似平日里看起来那么温文儒雅,而是带着几分清冷,秋桐下意识地要护住杨茉,却被常亦宁抢先一步拉住了杨茉的手腕。**************************************啊呜,竟然感冒了。感谢琴的心灵之梦同学送来的平安符。感谢jojo8129同学送来的粽子。感谢麋鹿小小同学送来的三个平安符。感谢兜兜1234同学送来的平安符。

第四十四章 你是谁

    常亦宁深黑色的眼睛仔细地看着她。

    秋桐在旁边焦急地道:“五爷……五爷,有人过来了,让人瞧见了可怎么得了。”

    杨茉平静地和常亦宁对视,也想看透他的神情。

    常亦宁的手抬起来,旁若无人地落在杨茉颈后,杨茉不禁皱起眉头。

    常亦宁的目光似是微微凝固,随即脸上豁然化开了微笑,恰如春风却万分刺骨,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你是谁?”他的手拂上去,横了两指碰触她的发髻,杨茉想起小时候挣脱乳娘在长廊里摔跤留下的伤痕,常亦宁是看出她和从前的不同,想要确认她是否是杨茉兰。

    似是摸到了那伤痕,常亦宁的手一缩。

    杨茉扬起了嘴唇,讥诮的笑容出现在脸上,常亦宁仗着聪明,做事向来都十分笃定,这次却注定要输个彻底。

    不见的不是杨茉兰这个人,而是她的心。

    趁着这个机会,杨茉立即后退一步,站开了距离,“五爷自重。”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第一次放下羞涩和慌乱仔细地看常亦宁,发髻高高束起,显得比往常更加俊秀,戴着黑漆丝线梅花小冠,除了表面文章,也不过如此。

    杨茉微微抬头,不愿和常亦宁再有纠缠,走了旁边的小路,径直去花厅,留下了站在原地思量的常亦宁。

    ……

    常亦宛一眼看到杨茉,忙起身亲亲热热地将杨茉拉过来。

    杨茉上前给常大太太等人行了礼,这才去旁边坐下。

    常家借此和她断了不是更好,这样兴师动众的来接她,莫不是听说了她的药方对疟病有效。

    杨茉看向常亦宛,“姐姐怎么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常亦宛低声道,“祖母和母亲都不放心,”说着顿了顿,“妹妹,疟病真的让你给治好了?”

    杨茉惊讶地看向常亦宛,“姐姐怎么敢这样说,不过才刚刚好转,我也是刚看过病人……”

    听到杨茉说刚看过病人,常亦宛脸色瞬间苍白,豁然松开了手。

    常亦宛是怕被染上疟病,亏她还口口声声要效仿康王妃,连这点胆量也没有。

    常亦宛不停地用绢子搓手指,杨茉落得片刻的清闲,施施然地端起旁边的茶来喝。

    常大太太刚要说告辞的话,外面下人来道:“常五爷过来请安。”

    杨茉站起身让人扶着去屏风后。

    很快脚步声传来,接着是常亦宁问安的声音。

    “快起来,”闫夫人笑着道,“好久不见五爷了,我们老爷时常念叨,还不忘五爷小时候和程状元对题之事。”

    常大太太脸上露出笑容,“不过是小孩子胡闹,状元郎不和他一般见识罢了。”

    闫夫人忽然想起来,“今年是不是要下场应试?”

    常大太太点头,“也不知能不能取中孝廉。”

    闫夫人笑道:“那还用说,我们老爷说,若是常五爷肯下场,解元便非他莫属了。”

    常大太太脸上一红,却十分自然地笑了。

    杨茉也忍不住笑起来,常亦宁是懂得造声势的人,不像那些读死书的考生,只一门心思奔向贡院,常亦宁是要等到大家都来请,才会在众人期盼下入场,只要等到一举取了功名,入仕的路也就平坦许多。

    杨茉向堂上看去,正好对上常亦宁投来的目光。

    从前她看到他都是地低下头,而今她是别开了眼睛。自从她孝满出屋就和从前不大一样,从前那个娇羞的女子豁然之间褪去了稚嫩变得独立、坚强起来,不再无时无刻地追寻着他的视线,不知怎么的常亦宁忽然浮起异样的情绪。

    从闫家出来,闫夫人安排了一辆马车送杨茉,杨茉便乐得自己坐在宽敞的车内。

    常亦宛上了车,连声喊人拧了湿帕子擦手。

    常大太太皱起眉头看女儿,“怎么了?”

    常亦宛道:“也不知她有没有染上疟病,就这样接回去,万一将病传到我们家可怎么办?好端端的事不做,偏要去寻那些晦气,将来嫁给了哥哥,岂不是让哥哥脸上无光,母亲怎么不和祖母说说,既然她不想嫁过来,就放她出府……难不成我们还要求着她……”

    “胡说,”常大太太沉下眼睛,“这门亲事是你祖母和杨老夫人定下的,我们岂能随便反悔,杨大小姐还没有及笄,我们家不管……就要放她无依无靠?”

    常亦宛还想说话,却在常大太太注视下低了头,“我说的都是实话,难道母亲就没有想过……以哥哥的条件,随便找一个就比上杨氏……这个家早晚都要母亲来管……祖母年纪大了……”

    常亦宛不敢再接着说下去,常大太太不说话沉下了眼睛,“茉兰小小年纪就能治病救人,你也只会在我耳边嚼舌……”

    “那还不是靠着杨家的秘方……如果我有,我也能救人……有什么难的,无非是仗着没被抄走的家业。说穿了,就那两下子,总有用尽的时候,谁稀罕。母亲再这样抬着她,她更要上天了,”常亦宛说着不屑起来,“不嫁给哥哥,谁还会娶她,谁不知道杨家大小姐早就喜欢我哥哥,否则杨家也不会死缠着和我家结亲。”

    常大太太不说话。

    常亦宛说着委屈起来,“母亲怎么能拿她来和我比,她根本就及不上我半分。母亲要相看媳妇,乔家小姐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好了,”常大太太道,“你一个闺阁中的小姐,怎么好意思说这些。”

    常亦宛也不怕被训斥,靠在常大太太肩膀上,“我也就敢和母亲说。”

    ……

    马车很快到了常家,杨茉下车换了衣服去给常老夫人请安。

    常老夫人满眼忧虑,“怎么样?能不能行?闫家也太为难你了。”

    杨茉道:“我也只是尽力而为。”

    “和你父亲一样,”常老夫人想起杨秉正,“哦,你们杨家都是这个脾气,”说着将手中的泥金帖子翻开,“我让人合了你和亦宁的八字,明年开春合婚是最好的。”

    杨茉眼睛忽然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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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医到介绍:
从前,杨茉兰爱着常亦宁,为他倾其所有,却委屈做了妾室又难产而死。
而今,现代内科医生杨茉回到杨茉兰的人生,注定凄苦的人生将从此绚烂、耀眼多姿多彩,得天独厚的现代经历,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败涂地。
从前所托非人,而今被谁生死相许。
他将蝴蝶发笄别于袖口,被人耻笑儿女情长。
朝堂之上,万千兵马之中,他又在耻笑谁。
生恒爱之,生恒敬之,吾往也。
★★职业简介:现代内科医生在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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