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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霓     吉时医到txt下载     吉时医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章 邀功

    二太夫人道:“敢不敢不是老爷说了算的,这件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较,那边打仗我们也要有个准备,明日我去刘太傅府上坐坐,看看那边有什么消息”

    二老太爷坐下来,“也好,找谁都不如找刘太傅,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二太夫人吩咐下人去安排礼物明日送去刘太傅家

    “事不宜迟,等送走了老三,我和老三媳妇就过去”

    ……

    杨茉第一次觉得时间过的那么快,就算盯着沙漏时间也像流水一样,哗哗地就过去

    等到外面的婆子来催,杨茉才起身给周成陵整理衣服

    “在家要小心些,我不在京里不能在你身边照应”

    杨茉点头,“没事,如果二老太爷那边再叫,我就说身子不舒服不好过去”

    周成陵道:“这样最好”

    “你也是,在外要小心,要打胜仗不要伤到”

    周成陵点头,“好”

    临到分别,却说不出太多的话来,杨茉道:“将药贴身带着,蜡丸的要等到紧急时刻再吃”

    “你哪里也别去,”周成陵盯着杨茉仍旧不放心,“晚上让你的丫头进屋睡,免得你踢被子”

    原来她还有踢被子的坏毛病

    “走吧,别误了时辰,”她想要留他,却怕误了他的事,开口就是催促,“要不你就别去了”

    “不行,”周成陵将杨茉拦在怀里,“你男人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更不是怂包”

    杨茉强忍眼睛里的泪水,笑着点点头

    周成陵转身大步走出了门

    杨茉急忙穿上氅衣跟过去,只在门上看到周成陵骑马远去的身影

    马蹄声渐行渐远,杨茉心里有种怅然有失的感觉,好像这个家冷清了许多

    梅香上前道:“奶奶别的,十爷一定能平安回来”

    她也知道,周成陵肯定会平安回来

    没有什么原因

    他必须平安回来

    杨茉走进院子,“让人去安排车马,我收拾收拾也要去保合堂”

    ……

    杨茉踏进保合堂,魏卯几个立即迎过来

    “师父,”魏卯先开口,“十爷领兵去保定是真的?”

    杨茉道:“是真的,已经出城去点兵了”

    点了兵就会出发,急行军去援救保定

    正说着话,就听江掌柜道:“奶奶,太医院的丁院判来了”

    杨茉忙将丁院判请进内院说话

    丁院判带着姚御医见到杨茉便道:“保合堂用的麻药水还有没有?保定府的医工不够多,太医院要派几名御医带着学生跟着大军去保定”

    听说太医院有人要去保定,屋子里的几个人眼睛都发亮

    萧全忍不住问,“是哪位大人要去”

    姚御医笑着上前,“在下和一位程御医”姚御医说完看向萧全,见到萧全几个人的目光不禁一愣

    那是羡慕的神情

    保合堂的气氛和在太医院时完全不一样

    太医院里听说要做随军医工,大家都纷纷推脱更有人说不合规矩,医工要当地府衙征熏什么时候轮到从太医院抽调人手

    他家里还有病着的老母,本来是不想去,可是看到这种情形,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在疫区时的事

    大家一起合力救助病患

    虽然条件很简陋,痘症又会传染,但是他们没有放弃一个病患

    那几天过得比他这辈子都要辛苦,可是看到病患痊愈心里的满足是什么也比不上的

    因为只有在那时候医者才是病患唯一的消

    就因为这份消,他义无反顾地要去保定

    大敌当前,不应该将力气都花在打听消息议论主帅上,而是应该做些自己应该做的事

    他站起身的时候,周围都是诧异的神情

    好像他就是个傻子

    杨茉道:“魏卯,去将我们药铺里所有的麻药水都装好”

    魏卯听了这话立即去安排

    那种急促的脚步声让姚御医眼前发热,在太医院大家拂个袖子仿佛都要半日,无论什么事都从来不着急,不温不火,看病下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不知怎么的,来到保合堂,他整个人都热起来

    好像到家一样

    这里应该是他来的地方

    在这里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傻子,因为所有人都和他抱着同一个想法

    “姚大人恭喜你艾你就要带人去保定了,”萧全说着去看杨茉,“师父,咱们有机会去帮忙吗?”

    杨茉看向外面的蒋平,不说话却微微一笑,抬起头问丁院判,“从前咱们不是有安乐堂吗?安乐堂是专门照顾伤病的军人”

    丁院判提起这个脸上一片黯然,“从前是有安乐堂是让病残的士兵有所去处,免得病死甚至饿死,可是先皇在的时候,安乐堂就已经缺药少米名存实亡,到了本朝冯国昌上奏更是撤销了安乐堂”

    杨茉道:“我是想能不能比照安乐堂,每隔四五十里设堂,照应从前线下来的兵士”

    丁院判听得眼前发亮,“这是好事,只是……朝廷不会……”

    “不是朝廷,”杨茉道,“是我们想要帮忙,不一定能有很多药材,但是能帮多少帮多少,沿途若是能有堂馆,至少能让伤病暂做休息”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丁院判不禁睁大了眼睛看杨茉

    这个女子为什么总能去做别人想也不会去想的事

    “十奶奶怎么会想到这个?十爷已经知道了?是准备借此重建安乐堂?”

    杨茉摇摇头,“十爷得了差事一早就走了,再说这样的朝廷大事我们也不会谋算,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我们保合堂有能力做到”

    杨茉说着看向萧全几个,“是不是?”

    萧全和张戈没有半刻思量,急忙点头,“师父说的是,我们可以自己将药材送出城,在城外设堂馆,我们药铺的伙计肯定也愿意帮忙,有多少人算多少人”

    “对,”杨茉笑着点头,“有多少人算多少人”

    为什么?丁院判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小的保合堂比太医院让人觉得更可靠,更让人信任

    “光一个保合堂可能拿不出太多的东西,”杨茉低声道,“我们要做些准备,向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一起凑些银钱和米粮”

    这要怎么凑?丁院判道:“要不要我来帮忙”

    杨茉摇头,“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不好和我们这些民间医馆连在一起,这些就交给我来办”

    杨茉说完看向姚御医,“姚御医要保重,一路平安”

    方才姚御医是热血冲头,听到杨大小姐说了这些话,姚御医忽然觉得心里十分的热闹,是不是他一个人只身去军营

    他身后还有这么多人在想方设法帮忙

    这是一件让人想起来就觉得欣喜的事

    ……

    二太夫人带着三夫人一起去了刘太傅府上

    刘夫人和刘妍宁早就等在了垂花门,几个人说说笑笑进了花厅,二太夫人才说起三老爷的事,“谁知道老三一折就成了副将,这可怎么办才好”

    刘夫人忙安慰二太夫人,“太夫人别急,等到得胜回来朝廷定然会论功行赏”说到这里和二太夫人对视

    刘夫人眼睛中是那种心虚的神情

    二太夫人道:“夫人说这些话是为了安慰我,连夫人自己都不信若是换了旁人也罢,偏偏主将是……夫人想必已经听说了”

    提到这个名字,刘家人多少还会尴尬

    要不是周成陵,刘妍宁怎么会落得如今的境地

    刘夫人半晌没有说话,周三夫人却已经哭起来

    刘夫人急忙坐过去安慰,“你现在带着身子,可不能掉眼泪,肚子里的孩子知道了也会跟着一起哭,想想你们孩子大人一起难受,我这心里也受不了”

    这样的话如同在周三夫人胸口戳了一刀,让周三夫人浑身跟着哆嗦

    刘夫人抬起头,“有没有法子补救?就算是防范于未然也是好的啊”

    二太夫人难免黯然,十指连心,儿子在外打仗,她怎么能不心疼,“我也是这样想,才来问问夫人一起想个主意”

    刘夫人怔愣赚“我也想帮忙……可是我能有什么法子”

    屋子里短暂的安静

    刘妍宁道:“能不能做些善事?周三老爷在外打仗,内宅里做些善事壮壮声势,这样不管将来如何……都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这话提醒了二太夫人,对了,可以在城里开粥棚,用家里的陈米,花不了多少银钱,却得来了名声,这药好好算计算计才行

    刘妍宁道:“咱们京里不是有不少的武将家眷,不管是太夫人还是三夫人出面,只要能拉上这些人是最好不过”

    二太夫人脑子已经开始飞快地转动

    一个人算不上什么带动那么多武将的家眷就可以请功了

    男人在外打仗,女眷在内做善事,一外一内,岂止是事半功倍,无论谁说起都要竖起拇指称赞

    就算打了败仗,也是尽了全力,定然能薄阖府平安,如果打了胜仗更不用说,功劳会盖过周成陵这个主将

    太好了,这个主意太好了

    二太夫人看向周三夫人,“事不宜迟快去安排,上上下下都要你一个人操持,你就挺着大肚子去张罗,让人都看看我们家是为国为民的忠臣”

    ————

    不好意思今天出去了,所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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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百一十二章 悔

    献王太妃皱起眉头,想了半天看向身边的妈妈,“我记得是老七媳妇还是老三媳妇身子不好,上我这里拿过药,还让我别说出去。”

    周三夫人脸色立即低下头紧张地握住杯子。

    管事妈妈也被问的一愣,“这个太妃没跟我说过。”

    献王太妃也开始仔细思量,“我是记得有这样的事,只是记不起来了,”说着看向周三夫人,“是不是你,你心里应该有个数。”

    周三夫人忙摇手,“不是我,不是我,我上一胎是三年前,若是给我,太妃会记得。”

    献王太妃道:“不管怎么样,你这样的脸色,还四处张罗,就算是没病也要跑出病来,你见过哪个孕妇这个月份坐着马车四处跑。”

    周三夫人低头,将二太夫人早就教好的说辞说出来,“也不是没有,我婆婆说过从前康王太妃也大着肚子张罗内宅上的事,何况现在内宅的事有五弟妹帮衬着。”

    献王太妃冷笑,“从前康王太妃是因为家里人手少,竟也让你拿出来说道,看来我关切你,你也不领情,还当是我一碗水端不平。”

    献王太妃说完看向杨茉,“兰丫头也要从宗室这边调用人手,我已经答应了。”

    听得这话,周三夫人惊讶地张大嘴,顿时急出了一身汗。

    她急匆匆地向前赶着,还是落在杨氏的后面。

    这可怎么办,回到家中要怎么向太夫人交代。

    杨氏为何会赶到现在调用人手,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故意安排,这个杨氏好黑的心肠。

    周三夫人想到这里只觉得透心的凉。

    “太妃,您不能不帮媳妇,”周三夫人道,“我们粥棚都在搭了。十奶奶可有什么要紧的事?就不能缓缓?”

    这话说的好像她的事多重要。

    周三夫人眼睛一眨,“我们可是救人性命的大事,十奶奶不是也慈悲心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城里的灾民饿死吧。”

    杨茉不等献王太妃说话,“三嫂,我的事更急,施粥是好事,我要做的也是好事。三嫂不能一句话就将别人的事遮掩过去,不问缘由张嘴就说要让,我凭什么要让三嫂啊。”

    杨茉说着笑看周三夫人。眼睛几乎一眨不眨。

    是啊,凭什么要让。

    周三夫人一时僵住。

    献王太妃听得这里挥挥袖子,“那你就做,你做成了就到我这里要人手,你让我一碗水端平,我就端平了,”说着伸手指周三夫人,“有一样你要记清楚,行善积德是好事。不要跟我来鱼目混珠。”

    周三夫人忙道:“哪里敢,我们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献王太妃冷哼一声,“从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就不说了,前年你们家送来什么米粮你们心里有数。我怕吃坏了人,就将那些米粮撤换下来,那一笔笔的账我可都记的清清楚楚。”

    周三夫人顿时被说的没了话。

    献王太妃挥挥手,“回去吧。我也累了,”说着看向杨茉,“兰丫头也去忙你的事。我知道你要办的事,耽搁不得。”

    杨茉点了点头将献王太妃扶进了内室然后退出来径直去保合堂,周三夫人回到家中径直进了二太夫人房里将献王府的事说了。

    “不知道杨氏要做什么,已经算是早了我们一步。”

    二太夫人将手里的茶碗顿时扔在桌上,“这个杨氏,她做什么可有和我说过?论理我总是她的长辈,每次她都借着给献王太妃看病让献王太妃给她撑腰,”说着抬起头看周三夫人,“不管她,看她能弄出什么花样,我们就做我们的。”

    “那些武将的家里你不是都去过了,明天一早就去樊老将军府上,只要拉到樊老将军,什么都好说。”

    周三夫人迟疑着,“咱们家要用陈米,会不会被献王太妃查出来。”

    “不怕,”二太夫人道,“不过就是表面上说的好听,谁家施粥不用陈米,多少年也没见出什么事,那些灾民死掉几个又如何,谁知道是生病还是冻死,兵荒马乱的,谁在意那些人的性命。”

    太夫人说的也对,让她将好米拿出来施舍那些人,她心里还真觉得舍不得,周三夫人点点头,“那些人也吃不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再说了那么多人家将米粮堆在一起,谁也不知道是哪家府上送来的。”这些年宗室营施粥,他们就是这样做,献王太妃那样说不过是吓唬她们罢了。

    “你要是害怕少搀点就是了,现在米价腾贵,那些人家也舍不得花多少银钱,大家都是在面子上做功夫……”

    周三夫人忙点头。

    ……

    杨茉回到保合堂,立即问江掌柜,“买了多少药材和米粮?能不能先运过去。”

    听到说要运走东西,蒋平的目光立即落在杨茉身上,仿佛生怕这位十奶奶一下子从他面前消失。

    十爷有交代十奶奶要留在京里,哪也不能去。

    江掌柜看看旁边站得笔直如同门神的蒋平,“今年米价贵,买的粮食不多,但是可以先运一批过去,好歹先做计较。”

    米价这么贵,周三夫人却要在这时候盖粥棚,不像是二老太爷一家人的作风。

    杨茉低声吩咐江掌柜,“有没有注意二老太爷家让人去买米?”

    江掌柜点头,“是听到一些消息,不过买的数目不多,商家本来想要借此抬价,不过没有将价钱涨起来。”

    没有将价钱涨起来的原因只有三夫人买的米太少,和他们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杨茉心里有了数,“我们不要管别人,只要先做好我们的事。”

    江掌柜应了刚要出屋就有下人来道:“文正公夫人来了。”

    杨茉去迎董夫人。

    和董夫人一起在内室里坐下,董夫人喝了口茶才开口,“十奶奶这边可有保定的消息?”

    杨茉摇摇头,“还没有,也不知道现在大军有没有到保定。”

    董夫人眉头紧锁,脸上的皱纹又深了许多。一双眼睛满是血丝,看起来十分疲倦,环顾了四周才道:“十奶奶这是要做什么?准备搬家?”

    杨茉道:“不是,这些东西是准备送去保定给伤兵用。”

    在家里她不知哭了多少次,这次来保合堂也是打听消息,本来想好了一定要忍着,可是看到这些要送去保定的东西,董夫人就想起董昭,眼泪不停地落下来,“我在家里也听不到什么消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公爵爷前阵子已经起程回去戊边,我们也是才将消息发出去,不知道公爵爷什么时候赶回来。”

    看董夫人的模样,应该不止是被这些事乱了心思。

    杨茉看向梅香,梅香立即带了下人出去,屋子里安静下来,杨茉才道:“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董夫人用绢子擦眼角,“我是真的害怕了。做梦也梦见昭儿受了重伤,浑身上下都是血,我就想起十奶奶救昭儿的事,喊十奶奶的名字将自己喊醒了。”说着顿了顿,“今天我就总想来保合堂看看。”

    看看保合堂里是不是还有那个杨茉兰,那个能将昭儿从生死关头救过来的杨茉兰。

    看看保合堂是不是和别的药铺不一样。

    这样她才能心安。

    才能说服自己,就算昭儿受了重伤。保合堂里的杨茉兰也能将昭儿救回来。

    杨茉兰一定会伸手救昭儿,就算她和老爷对杨茉兰一直多有抵触,可昭儿还帮过杨茉兰。不看僧面看佛面……

    董夫人现在多期盼他们家和杨茉兰关系密切。

    人总是这样,非要到求人的时候才知道那个人有多宝贵。

    她眼皮子真是浅,她做错了多少事。

    “十奶奶,”董夫人哭的不成声,“我现在才知道,我们公爵爷在外面有了妾室,妾室又生了子嗣,公爵爷将这几件事捂的严严实实,不让我们知晓。这次公爵爷回京,和昭儿父子两个总是话不到两三句就闹起来,我还以为是不满昭儿的作为,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还傻着怪这个怪那个,原来是我没有弄清楚,让昭儿受了委屈,我也……没有了依靠。”

    杨茉不禁有些诧异,不知道董夫人为什么和她说起这些。

    除非私交甚密,董夫人是不会说的。

    她不是那个和董夫人来往亲密的人。

    杨茉不明白,董夫人心里却再清楚不过,当时她反对向杨家提亲,心里怨恨杨茉兰多少次,将昭儿和公爵爷父子离心的事全都怪在杨茉兰身上。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全是因为公爵爷老来得子,心思已经不在她和昭儿这里。

    “夫人别急,世子爷总是公爵爷的骨血,将来还要承继爵位,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杨茉轻声劝慰。

    杨茉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声音,“江掌柜收下我们送来的米粮吧,十奶奶用的也是自家的银钱买米,怎么十奶奶的米粮就收的,我们的就不能收。”

    “就算杨家从前有些银钱,也架不住这样用,米粮、药材哪个不需要钱,人家内宅的夫人们都做什么,十奶奶做什么,一个妇人能如此,钱财是什么?呸,粪土,咱们大老爷们儿还想不透这个,从今往后就别在这街面上混了。”

    董夫人立即向杨茉身上看去。

    宗室妇,却没有总是的架子,还是像从前一样穿着怪模怪样的衣服在药铺里忙碌。

    内宅的夫人们都在做什么?

    让下人捶腿,打叶子牌,斗斗嘴,话话家常,杨氏在做什么?

    董夫人就觉得眼睛发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笑

    江掌柜进来询问,杨茉点点头,“既然送来了,就仔细入了账目,等到战事结束用了多少要让大家知晓。”

    江掌柜应了一声。

    董夫人道:“这还要记账?”

    杨茉笑道:“这不比开粥棚,米粮早有计算,到最后都会用光,这是给伤兵用的,一时或有用不尽又或有不够用,总要有个数目,让大家也好知道拿出来的东西都用在哪里。”

    十奶奶这是在真真正正地做善事,不像她们是为了脸面,施粥都是要看各家要开几日粥棚,互相比较,不能是最好的,也不能是最差的,就这样一年年地糊弄过去。

    董夫人立即又觉得羞臊,自己问的问题真可笑。

    “十奶奶可知道周三夫人要开粥棚,已经叫了许多人家一起,我们家也收了帖子,去年京里出事,我们家也没开粥棚,就想着不如这次就摆出来。”

    二老太爷家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提出开粥棚,这是事半功倍,既做了善事又拿出的是去年已经备好的米粮。

    如果用来搏名声是足够了。

    杨茉道:“董夫人若是想要开粥棚,还不如自家开,现在这个要紧的时候,自己家的下人一手安排,心里才踏实。”

    董夫人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杨茉也是点到即止,毕竟周三夫人那边还没将粥棚开起来,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米。

    董夫人看着杨茉忙碌起来急忙起身告辞,坐车回到府中就吩咐管事妈妈,“去看看周三老爷府上开的粥棚准备的怎么样了?”

    管事妈妈立即道:“已经搭的差不多了,说是明天开始就要施粥,方才还来催我们将米粮送过去。”

    真快,这次周三老爷的动作比平日里快很多。

    昨天才开始有的消息,今天搭粥棚,明天就开始施粥。好像跟谁比赛似的。

    董夫人皱起眉头,“我们还要仔细看看,免得将事做不好,家里一件件的事紧逼着,别再出了差错。”

    周三老爷府上要开粥棚,周三夫人亲自上门不说,周家太夫人还写了帖子和信函,无论谁看了都要给几分的颜面,何况周三老爷还是随行的武将,至于保合堂的事。多少有些上不了台面。

    十奶奶出面,带着街面上的药铺,多数用的都是药材,大家觉得随着十奶奶做善事就多有不便,还是捡着简单的做并且有旧例可遵循,才是京中达官显贵的做法。

    到了下午,管事妈妈带回来消息,“周家的米粮好似都是从庄子上运来的,奴婢装作去和那边管事商量粥棚的事。特意看了一眼那些米,米粒都是黄色的,还有一股子霉味儿。”

    施米都用陈米,可是陈米也分好坏。黄米带了霉味儿的大多是运送中就受潮的,董夫人早就听说有达官显贵买那些米用来抵给佃户、长工和做善事。

    可是这时候用有霉味儿的米,万一出了事要怎么办?大家一起开粥棚,谁知道是哪家送来的米。董夫人摇摇头,怪不得十奶奶会提醒她,她不能淌这趟浑水。

    董夫人这样想着。外面的管事道:“樊老将军府上的三奶奶来了。”

    董夫人忙站起身带着人迎出去。

    樊三奶奶见到董夫人急忙问董昭的情形。

    董夫人不免又红了眼睛向樊三奶奶摇头,“还不知道怎么样,消息也没捎回来,我每天盼着朝廷的回音都有阵子了。”

    樊三奶奶劝慰董夫人,然后说到粥棚上,“夫人准备和周三夫人一起开粥棚?”

    董夫人点点头不过立即又犹疑起来,“是这样答应的。”

    樊三奶奶笑着看董夫人,“夫人就不怕被鱼目混珠。”

    这是第二个人在她面前这样说了,董夫人立即精神起来,“这话怎么说。”

    樊三奶奶道“夫人方才有些犹豫,难道不是为了这个?”

    董夫人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也只是猜测,可不能乱说。”

    樊三奶奶是个爽利人,“不瞒夫人说,我们听说好几家武将的米粮都交了上去,夫人家的可送了过去?”

    董夫人摇了摇头,“还没有,”说着看向樊三奶奶,“奶奶家的呢?有没有将米粮送过去。”

    樊三奶奶就笑,“我们家老太太一直躲着周三奶奶呢,明日里夫人不妨去我们家,周三奶奶也要过去说话,这粥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明日也就见了分晓。”

    原来樊三奶奶来找她是为了这件事。

    董夫人应下来,“左右我在家中也是心烦意乱,明日就去府上叨扰。”

    ……

    樊老太太身上不爽利,周三夫人自告奋勇帮忙张罗粥棚,这样一来她们之前设想的事也就做成了。

    周三夫人松了口气,这样就好,等到老爷回来得了褒奖,她也算是功臣一个,杨氏究竟还是嫩了点。

    旁边的妈妈低声道:“今天早晨已经开始施粥了,太夫人听了笑着说夫人能干。”

    总算是得了婆婆的欢心,周三夫人嘴边露出笑容来。

    马车到了樊家,周三夫人立即下车,跟着樊三奶奶一起进了内宅。

    刚走进垂花门,周三夫人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周三夫人不禁用帕子捂住嘴四处看,“是什么?”

    樊三奶奶笑道:“是家里在做宴席,煮米的味道,”说着看向周三夫人,“夫人是双身子的人,是不是闻到这气味难受?”

    周三夫人忙拿下帕子,“不碍事,就是……觉得奇怪……这米的味道好怪。”

    樊三奶奶道:“走过这段就好了。”

    果然向前过了个院落,味道就消解不少,周三夫人这才透了口气。

    一直走到花厅,进了屋子,周三夫人听到里面传来樊老太太的声音,“怎么……这就能好了,这是什么缘故。”

    周三夫人顺着声音看过去,之间樊老太太让人扶着在屋子里走动。

    周三夫人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昨日她来的时候樊老太太还卧床不起,好像十分的难过,樊大太太用热的粗盐给老太太敷腿。

    樊老太太还说,“这辈子大约都不能站起来了。”

    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下地行走。

    周三夫人半晌才眨了眨眼睛。

    樊大太太看到周三夫人,“原来是周三夫人到了。”

    说话间,樊老太太也转过头来,目光在周三夫人脸上掠过,然后笑道,“周三夫人,看老身怎么样,可比昨日好多了?”

    “好多了,”周三夫人立即迎过去,“老太太步子迈的快,我家太夫人也比不上,”说到这里周三夫人心里油然生出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出自杨氏之手,“老太太可是寻到了好大夫医治双腿?”

    樊老太太满面红光,很是高兴,“京里京外的大夫都看过了,哪个开的药都不好用,我这是得了仙人的仙丹,一丸下去返老还童,等到老太爷打仗回来,说不得都认不出我了,我这次定要去府门前迎他。”

    屋子里笑声一片,樊大太太道:“爹看到定然高兴。”

    原来是得了道士的丹药,不是杨氏。

    周三夫人本来提起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胸口,这样一放松才发现刚才她已经吓出了身冷汗。

    不是杨氏那祸害就好。

    周三夫人才想到这里。

    樊老太太“噗嗤”笑出来,“周三夫人还真的信了,”说着伸出手,“快让周三夫人看看给我仙丹的仙人。”

    周三夫人正觉得诧异,难道道士还没出府,就看到帘子掀开,一个女子走进来。

    那女子抬起头正好和周三夫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周三夫人眼睛几乎要掉出来。

    杨氏。

    真的是杨氏。

    果然是杨氏。

    周三夫人心慌跳个不停,好像有千万马从上面踏过,她和身边的管事妈妈对视一眼,从管事妈妈眼睛里看到自己苍白如鬼的脸色。

    “要不是十奶奶,老身怎么也不能站起来。”

    “亏我之前还不相信,一片树皮就能治好我的病,”樊老太太说着上前躬身给杨茉行礼,“多谢十奶奶给老身治病症。”

    樊家人也急忙跟着拜下去。

    杨茉忙上前将樊老太太扶起来,“老太太快坐下。”

    周三夫人主仆呆愣地站在那里,如同斗败的公鸡,看着樊家人将杨氏当做贵客,而她就被孤零零地扔在一旁不闻不问。

    樊老太太更是拉着杨氏说话,那目光亲切同献王太妃看杨氏时同出一辙。

    周三夫人不明白。

    不过就是一个杨氏。

    看透了也就是一个女医,到底为何那么多人喜欢她。

    一个根本不会转圜的人,不懂得八面玲珑的人,竟然一转眼的功夫就跑去了她前面。

    “三夫人这是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樊大太太先注意到。

    所有人都看过来。

    周三夫人立即露出笑容,哆嗦的脸皮将她的笑容称的格外难看,“我……没有……只是没想到老太太说的仙人,就是我们十奶奶。”

    “这就是你的不对,”樊老太太意味深长,“怎么都不知道家里人活脱脱就是位女仙,否则老身怎么能站起身来走路。”

    目光相接,周三夫人心里翻江倒海,她不想说杨氏的好话,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她不想夸奖杨氏一句。

    可是樊老太太就这样望着她。(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戳穿

    杨茉微微笑着不准备帮腔,二太夫人一家向来和她说要长袖善舞,今天她也看看周三夫人要怎么舞袖。

    其实真的假的谁还能不知晓,什么长袖善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周三夫人脸皮绷着。

    樊老太太笑意更浓,“都是妯娌,三夫人还不舍得夸十奶奶,那我可就夸了,十***药真是比仙丹还灵。”

    周三夫人眼睛里立即露出怨怼来。

    平日里只会将别人置于尴尬的境地,现在换成三夫人自己,也没比旁人好到哪里去。

    周三夫人道:“我们家十奶奶医术是很高明。”

    樊老太太听得这话更加高兴,“三夫人这话说的是,”说着顿了顿,“怎么今天这么凑巧,将周三夫人也请来了。”

    好像浑然忘了周二太夫人写帖子的事。

    周三夫人立即道:“是搭粥棚的事,我们家太夫人已经和老太太说过。”

    “对了,是这件事。”樊老太太点点头。

    周三夫人被压制的心立即又欢跳起来,只要能成事她才不管杨氏来做什么。

    周三夫人立即道:“这可是好事,去年米粮欠收,今年的米价才会贵起来,京里不知有多少灾民吃不上饭,保定那边又有战乱……”

    樊老太太颌首道:“我知道是好事,做善事当然好,等一会儿,童家、朱家、傅家、胡家,几位太太一起来了。我们一起商量。”

    周三夫人笑着点头。

    杨茉已经开完了药,却不急着走,坐在一旁和樊老太太说起话来。

    “吃药的时候应该准备些食物,免得药到肚子里不舒服,我开的这张单方也要按时服用,大太太给您用热盐敷腿也是能缓解,针也要每天用一遍,哪样都不能少。”

    樊老太太点点头,“不过我看这些东西。都没有你的药好用。”

    她的药不过就是柳树皮天然的水杨苷,就是阿司匹林的最初版本,她也是来给樊老太太诊断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

    一盏茶的功夫几位太太相继到了。

    大家坐在一起喝茶,笑着说话,周三夫人正要提起开粥棚的事。

    樊老太太看向樊大太太,“米都准备好了吗?”

    樊大太太点点头。“准备好了。”

    说着看樊大太太,“粥呢?熬的粥拿过来,给每个人都盛一碗。”

    樊大太太目光闪烁,停顿了片刻,还是起身道:“媳妇这就去拿。”

    熬好的粥,那不是她一进门就闻到的那股怪味。

    周三夫人仔细地看着樊老太太的神情。樊老太太笑容满面,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怎么会在这时候让大家吃粥。

    樊家下人将粥端上来,周三夫人立即又闻到那股恶心的味道。

    一碗热腾腾的粥就放在旁边的矮桌上。

    周三夫人不自觉地用帕子捂住口鼻低头看过去,这是什么粥,米粒黄黄的。

    屋子里的太太们面面相觑。

    童大太太用勺子盛起一些米又放下,惊诧地道:“老太太您这是熬的什么粥,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樊老太太的脸已经沉下来,“这就是粥棚里拿出来的米。不知是哪家送来的霉米,混在其。各位太太都是吃精细米粮的,只要一闻就能闻的出来。”

    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就像晴天霹雳。

    周三夫人觉得地底下仿佛钻出来根铁钎一下子将她整个人串起来,让她从头到脚一片冰凉,她立即看向身边的管事妈妈,管事妈妈也是脸色难看。

    家里用霉米的事让人发现了。

    谁也没料到会这样快被人知晓。

    樊老太太道:“我们家本也要送米去开粥棚,听到这件事,我就让我家大太太压下来,若是出了事,我们谁都逃不了干系,这种米你们大约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樊老太太说着看向樊大太太,“去,将老太爷屋子里的罐子拿出来。”

    樊大太太应了一声急忙进内室里取东西,一会儿工夫就捧着只青花缠枝莲的陶瓷罐子过来。

    樊老太太道:“盖子打开,抓出一把米放在桌子上。”

    樊大太太抓了把米小心翼翼地放下。

    大家看过去,桌子上的都是变成了黄色的米粒。

    “我们都是武将的家眷,有些事大家大约都听男人们说过,军营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稍稍不对就会上吐下泻,好多兵将因此生病,就是吃了这样的米。可是打仗没办法,运送粮草有时会受潮,虽然都知道这样的米粮吃了会有问题,那种情况下也只能吃下肚,我们老太爷上次打完仗就带回了这些霉米。”

    “我本不当回事,我们老太爷却每到逢年过节都会将这罐子请出来,我开口问,老太爷才说,许多兵将都不是因武力不如敌军,而是因伤病才会阵亡,他坐在家里的时候常常想起战场上的事,捧出这些东西,就当是和那些阵亡的兵将在一起……”

    “我们没去过战场,自然不明白这些事。”

    “不过,我却明白一点,男人们在外打仗吃这些东西,我们没有法子,但是我们决计不能给别人也吃这样的东西,所以樊家不管是施米还是给下人,都是白白净净的大米。”

    “男人们在外搏命,我们若是做出这样的事,等他们回来如何交代?”

    樊老太太的声音抑扬顿挫,说得大家都垂下眼睛去看那把霉米。

    原来在外打仗吃的是这些东西。

    她们在家锦衣玉食,从未曾想过。就算是听说也并不当回事,现在亲眼所见,心里才觉得酸涩。

    老爷们在家都是让人伺候的妥妥帖帖,在外面却要受这份苦……

    樊老太太道:“我们要是给人吃这些东西,怎么对得起他们在外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声。”

    是啊,怎么对得起他们在外舍命打仗。

    童大太太皱起眉头,“我们家没用霉米。”

    “我们家也没有。”

    “我们家也没有用。”

    声音彼此起伏,周三夫人心越来越慌。

    童大太太道:“一会儿我就让人将家里送去的米拿回来,也好弄个清楚。”

    若是人人都要将米粮拿回来。剩下的岂不就是她们的……周三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就觉得头脑发热,心跳仿佛到了脸上,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就怕大家想起她来。

    大家说了一阵子,似是想起什么。目光都纷纷看过来。

    周三夫人紧紧地握着帕子,“这……和那些米不一样吧,谁说这粥能吃坏人……我们家也都是现买的米粮。”

    “我说的,”杨茉站起身拿起身边的粥碗,“今天一早保合堂就接治了病患,病患就是吃了粥棚的粥。”

    杨茉紧紧地看着周三夫人。“若是吃粥棚的米生了病,就要好好查煮粥的米粮。别人的事我不能管,三嫂施粥我就多问了几句,这才拿出了几碗粥棚里出来的米。”

    杨氏,周三夫人瞪大了眼睛盯着杨茉看。

    杨茉微微笑着,“三嫂信吗?这种病我会诊治,有一个我就诊一个,只要有人吃坏了。我必然就会去粥棚瞧。”

    凭什么,凭什么去瞧。

    不过是新进门的十奶奶。

    周三夫人不断劝说着自己。杨氏不敢,可是她的手却在发抖,因为她心里清楚,别人做不出来的事,杨氏一定能做得出来。

    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情形。

    杨氏问,三嫂信吗?

    她信了,她信了。

    杨氏一张嘴,她就已经信了。

    她相信她不换米,杨氏就会追究到底,杨氏连常家两次告上公堂,还紧紧地攥着乔家不放手,最终常大老爷进了大牢,乔景被砍了头。

    杨氏就是这样的人。

    只要想及这个,周三夫人就遍体生寒。

    “三嫂回去好好查查,如果真是霉米一定要追究是谁的过错,我们施米是好事,如果用的是霉米,就丢尽了脸面,”杨茉声音清楚,“三嫂身子重,我劝三嫂一句,这样的事还是让别人来办的好,三嫂应该在家安心养胎。”

    杨茉说完话屋子里立即安静下来。

    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好像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周三夫人只想顺着地缝钻进去。

    她已经丢尽了脸面。

    周三夫人恼怒地看着杨茉,偏偏杨氏说的字字句句都在理,她想要反驳却无从下口。

    周三夫人吞咽了一口,只觉得喉咙**辣地疼,“定然是哪里出了差错,我们是决计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到底有没有做,大家都看的明明白白,杨茉也不会在这时候跟周三夫人计较。

    耍嘴皮子又有什么用处。

    她就要周三夫人清清楚楚的明白,只要伸手害人,就一定会被她抓住。

    借着国难搏名声,亏二太夫人一家想得出来。

    樊老太太看向杨茉,难得会有这样的宗室妇。

    都说杨氏出身低微,又抛头露面做那些事。

    可就是这样的人,比哪个外表光鲜的夫人、奶奶都要心善。

    “杨大小姐保合堂买的米粮和草药都已经运出城了?”樊老太太忽然问起来。

    杨茉道:“送出去了几车,后面还要陆续送走一些。”

    樊老太太立即来了精神,“这么说,现在我们凑些米粮和药材还不晚。”

    “不晚,”杨茉笑道,“不止是现在要用,等到打完仗军队回来,伤兵都会被留在后面,我们是将这些东西准备给伤病用的。”

    童大太太道:“这事好,医治的都是伤兵……”

    “是啊,我们也凑米粮和草药过去。”

    大家笑着说话,将周三夫人晾在一旁。

    周三夫人咬紧了牙,看到笑容满面的杨茉,此时此刻她恨不得伸出手来掐住杨氏的脖子,让杨氏也尝尝不得喘息的滋味。

    〖

第三百一十五章 输

    周三夫人不知道怎么从樊家出来的,跌跌撞撞回到家,见了周二太夫人就哭起来,“娘,媳妇这次是没法出去见人了。”

    二太夫人让人煮了一碗冰糖粳米粥正要吃,忽然听到周三夫人这样一哭,顿时没有了心情,挥挥手让妈妈将粥拿下去。

    “这是怎么了?”

    周三夫人道:“那个杨氏,跑去樊老将军家里搬弄是非,说我们家用的是霉米,武将家的几位太太听了,都要将自家的米粮拿回来给杨氏,让杨氏开什么养乐堂。”周三夫人一口气说出来。

    话说到最后,二太夫人的脸色也变了。

    本来都安排的好好的,杨氏怎么会突然之间杀出来。

    二太夫人挺起脊背看着周三夫人,“你用霉米了?”

    周三夫人点点头又慌忙摇头,眼泪从眼睑上掉下来,又是生气又是害怕,“就是从庄子上运下来的米。”

    二太夫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个蠢货,她一句话没有嘱咐到就让三夫人惹出事来,“你怎么那么蠢,第一天施米怎么能用陈米,应该用从商家那里买来的新米,如果能用陈米,我还让你去买米做什么?前几天开粥棚,所有人家都盯着,你这时候动手脚一定会被人抓住,这个道理也要我跟你说清楚?”

    周三夫人被骂的浑身颤抖,“我交代下去了,开始一定要少用陈米,不知道杨氏是怎么发现的。樊家还端了用陈米煮的粥上来,我就……我就……”她就慌了。

    二太夫人仰起头,“你就认了?”

    二太夫人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周三夫人这才打了个哆嗦,兀然想到一件事,“娘……娘……你的意思是杨氏在陷害我。”她因为知道要用陈米,就没有多想,听到所有人要将米粮认领回来,她也就慌了,虽然当场没有说话。却等于是认了。

    杨氏从来有一说一,没有什么心思,谁能想到从头到尾都是在诈她。

    在武将内眷面前丢尽脸面,可是到现在她也没明白,到底是有人发现了她们用陈米,还是在骗她。

    周三夫人的冷汗一下子从身上冒出来。

    “娘。这件事媳妇一早就不该办,媳妇也办不好。”周三夫人不停地掉眼泪。

    不该让她去做,这话说的一点没错。二太夫人已经恨的说不出话来,心头如同被针扎了的疼。

    窝心啊。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认了。

    管事妈妈从旁边道:“要不然让人去问清楚,看看今天是不是掺了陈米煮粥,还是有什么生人去粥棚。”

    “问什么?”二太夫人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算改口也让人笑话。”

    现在外面人已经在笑话他们家。

    周三夫人硬着头皮。“娘,要不然就认了算了,就说是下面婆子办事不利,有一袋米沾了水发霉了,别的都没问题,将陈米换成新米,施粥就……照每年的样子做几日就好。”

    刚受了一点挫就要缩回来。

    二太夫人怒其不争。

    “没有别的人家施米。我们也要撑下去,你半途而废就会让杨氏抓住话柄。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不了了之。”

    二太夫人冷声道,“你好生操持,不要让杨氏看了笑话,等到拿了功劳,我自然去找杨氏算账,”说到这里顿了顿,“现在就去献王太妃那里去哭诉,告诉献王太妃,杨氏欺负你这个怀孕的嫂子。”

    周三夫人跑了两日觉得腿软,“娘,媳妇能不能歇歇再去。”

    二太夫人皱起眉头看着周三夫人的肚子,“你身子不舒服?”

    太夫人最讨厌她说不舒服,管事妈妈说过,太夫人年轻的时候打着肚子办宴席,结果摔在雪地里,将下人都吓坏了,太夫人却自己站起来。

    太夫人常说,越娇气孩子越容易掉,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娇惯。

    周三夫人忙摇头,“没有,没有。”

    “没有就回来再歇着,两家也相隔不远。”

    周三夫人应下来,周五夫人正好进门,听得这话,忙道:“娘还是让三嫂歇着,我替三嫂去说。”

    二太夫人看着周三夫人抖的如同秋风的树叶只好叹气,“那你就跑一趟。”

    周五夫人应下来,不敢耽搁径直去了献王府。

    献王太妃仔仔细细地听周五夫人将话说了。

    “果然是用了陈米?”

    “没有,没有,”周五夫人急忙否认,“应该是在运的时候,下面半袋沾了水,到底是怎么样还没查清楚,今天施出去米根本不像樊家拿到的那些米……是冤枉了我三嫂,十弟妹也是,不应该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三嫂的不是,让我们宗室的脸面摆在哪里,我们太夫人让我来和太妃说一说,我们家会将坏掉的米粮换了。”

    “可怜我三嫂大着肚子……十弟妹应该护着她些才是……”

    献王太妃看向周五夫人,“你是说兰丫头欺负了三夫人?”

    献王太妃偏袒杨氏,连称呼也叫兰丫头,这样一来亲疏立分。

    帘子掀开,杨茉从外面端药进来,听得献王太妃的话不禁迎上周五夫人的目光。

    “五嫂来了。”

    周五夫人忙和杨茉两个人互相见礼。

    杨茉将药碗放在矮桌上,声音清澈,“要说欺负,什么叫欺负,那些灾民本来已经走投无路,饥肠辘辘地缩在街面上,粥棚里拿出霉米做的粥,让他们在忍饥挨饿还是毒死选一条路,那种才是欺负,明知道他们无从选择只有接受,还觉得是做了善事。听着别人奉承和称赞。”

    “难道就不觉得心里愧疚。”

    “我不劝三嫂,难不成还要在一旁看笑话。”

    周五夫人抬起头,愕然发现杨氏不似她们想的那样好对付。杨氏不但让武将家眷站在她这边,还当众打了三嫂的脸,做了这么多事,还能在长辈面前说出道理来。

    让人哑口无言。

    献王太妃颌首,“兰丫头说的有道理,依我看现在搭粥棚就不好,现在是战乱在前又不是发了大饥荒。开养乐堂就很好,是解决眼下之急。”

    “我说也是,”周七夫人进来道,“别的不说,我家十来个婆子倒是有的,都是快手。都给十弟妹调用,如今人都带去抱厦了,等着十弟妹过去吩咐。”

    所有的人都在张罗杨氏的养乐堂。

    根本就没有人在意他们家开的粥棚,献王太妃是一早就料定会有这样的结果。

    献王太妃看向周五夫人,“也难怪你们想岔了,这次成陵是主将。”

    杨茉笑着看周五夫人。周成陵是主将,周三老爷不过是点了副将而已。

    二老太爷一家不会忘记这件事吧。

    周五夫人被看得脸色讪然。

    这样一来好像他们是要和周成陵这个主将抢功劳。

    这话已经说不下去了。

    说的越多。他们错的越多。

    既然被人握住了痛脚,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

    周五夫人回到家,将献王府的事和二太夫人说了。

    二太夫人伸手拍在桌案上,“我还就跟她争到底了,她一个保合堂还能闹出多大的事来,我们就对着来,看谁能得来功劳。”

    ……

    杨茉走进保合堂安排去保定的事。

    她原想着有安乐堂的先例办养乐堂应该很容易。谁知道做起来就不容易,一转眼的功夫就半个月过去了。

    等收到了姚御医的书信。知晓已经有了伤兵,杨茉带着魏卯几个一起出城去养乐堂。

    保合堂的马车出了京,也带走了不少京城的大夫。

    魏卯眼看着周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由地有几分羞臊。

    “各位先生要早些回来啊。”

    “要早些回来。”

    “多救些人。”

    不知是谁喊了声好,叫好声开始在人群此起彼伏。

    听得这些话,跟着杨茉一起出城的大夫们不禁有些激动。

    眼看着杨茉的马车越来越远,魏卯刚要快走几步追上去,旁边就有个老妇人拦住他的去路,老妇人手里拿着小半袋米粮一下子就塞进魏卯怀里。

    魏卯还没询问。

    旁边的妇人已经开口道:“徐老娘的儿子跟着一起去打仗了,徐老娘这是要将自家的口粮捎去给儿子吧?”

    另一个妇人道:“打仗都有军粮,粮食就是给伤兵吃的,徐老娘是怕儿子受伤……”

    谁不怕自家的亲人受伤。

    魏卯忙道:“我们行医,并不能将东西捎给您儿子。”

    老妇人立即摇头,“不是,不是……这是给伤兵吃的,我吃不了那么多,给伤兵用,不一定给我儿。”

    “如果伤兵都有吃的,我儿受了伤也一定会有吃的。”

    就这样简单。

    如果大家都有了,我也会有。

    魏卯不禁鼻子发酸,布袋的米粮顿时也变得沉甸甸的。

    “大娘放心,这些米都会给伤兵吃。”

    老妇人笑着点头,“好……好……这就好……”

    ……

    杨茉不时地掀开帘子看车外。

    跟着马车的蒋平紧紧地板着脸,早知道会这样,他说什么也要跟着十爷去打仗,哪怕是像阿玖那样死缠烂打。

    呜呜呜。

    如果十爷知道十奶奶出了京会怎么样?会不会将他一脚踢回老家。

    可是他又拦不住十奶奶。

    十奶奶要走,他还能将十奶奶绑在椅子上,这根本就是完不成的差事。

    现在他只有仔细保护十奶奶,好让十奶奶千万不要伤到一根毫毛。

    ——

    家里有事,晚了,对不住。

    〖

第三百一十六章 信任

    前方开了战事,伤兵越来越多起来,每天看着前方兵将往来,伤情比较轻的兵将伤口处理之后拿起刀枪重归战场,换来一些伤的更重的兵将。

    姚御医从来没做过军医,眼前见到的情形早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煮布巾和外科工具的几口大锅就从来没停歇过。

    浓烟滚滚从他的眼睛、口鼻冲进去,然后变成眼泪出来。

    到处都是伤兵,眼前是血淋淋的一片。

    他开始将药足足的用,然后到一分为二,然后一分为三,到最后用一丁点草药都要算计,如果不来战场,他永远不知道自己会被这里震慑住。

    这几日他处理的伤兵,比他入太医院以来见的病患都要多。

    看着周围等着被救治的伤兵,姚御医站起身来和旁边的卫指挥使商量,“还是将伤兵运离战场,一来京城那边有人接应,二来留在这边没有药石只能等死。”

    姚御医说出这话,周围顿时一片死寂。

    卫指挥使抬起头看姚御医,“姚御医总说会有医生来接应,”说着顿了顿,“是来之前太医院说了会增派人手和药石?”

    不是太医院,姚御医只能摇头。

    卫指挥使皱起眉头,“我就不明白了,姚御医为何这样肯定会有人来,要知道这些伤兵向后转移没问题,但是如果没有人救助,就会死在路上。”

    姚御医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会这样,但是我肯定会有人接应。”

    卫指挥使,“就算姚御医来之前和别人商量过,但是要知道情形瞬息万变,没有什么事是绝对靠得住的。”

    “靠得住。”姚御医睁大了满是红丝的眼睛。

    谁都靠不住,但是杨大小姐说出去的话一定会做到。

    所有的伤兵抬起头看着姚御医。从他们眼睛里露出怀疑的目光。

    没有人相信,没有人相信他。

    “列位,姚某在这里给你们行礼了,都是姚某无能才不能救治所有人,不过大家只要离开这里,就有一线希望,我会将大家的伤以轻重区分开,只要这里能救治的就不用走,有危险的也只能离开这里才能有生路。”姚御医说着向周围拜过去。

    议论的声音开始传过来。

    但是依旧没有人愿意走。

    姚御医不知道要怎么说服大家,以心换心。只有说掏心窝子的话,才能让人相信,“列位,不怕大家笑话,来做军医的时候我也有些害怕,遇到难题我也想过要退缩,可是只要想想心里尊敬、信任的那个人,如果她在这里一定会想尽办法救活每个伤兵,心里就会生出勇气来。哪怕能变成她一天,我也愿意用命去换。”

    “大家心里一定会有一个这样的人。”

    “我姚某,不求变成大家心里的这个人,只求大家能相信我。此时此刻相信我,信我是千方百计想要救大家的性命,哪怕只信我这一次。”

    “姚某求大家了。”

    ……

    “我去。”伤兵里终于有人举起手。

    “我也去……”

    大家纷纷举起手来。

    姚御医热泪夺眶而出。

    没有杨大小姐,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不会信誓旦旦地说出会千方百计救大家的性命。

    不是发自内心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他。

    如果这些人得到了救治,救人的不是他。而是杨大小姐。

    杨大小姐就是那个让他一辈子尊敬、信任的人,那个他想要变成的人。

    ……

    从保定到京城路途遥远,那些伤兵是不可能走到京城,如果一直没有药医治定会死在路上。

    陈德和陆兴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向前走,不时地看向远处,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陈德吐出嘴里的草叶,“妈的,就知道太医院的人靠不住,说什么会有郎中接应,就是不想管我们,让我们自生自灭。”

    陆兴眼睛有些红,“我还想着给我家的哥儿带一双虎头鞋……看来……是不行了。”

    陈德皱起眉头怒骂陆兴,“哭什么,没骨气的东西,让人见到以为我们怕死,那些该死的太医,就不应该骗我们,如果我们不走,死在战场上还是好汉一条,家中也能得到抚恤,现在这算什么?”

    不会有人救他们。

    根本就没有人接应,他们本不该相信。

    可是看到姚御医恳切的模样,他们就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

    总要有人相信姚御医的话。

    总要有人先迈出第一步。

    否则营里的伤兵太多,姚御医就差将自己剁成药来给人使用。

    陈德想起姚御医红着眼睛,看着他们说,“如果我的骨肉能做药,我也捣烂给你们用,可是眼下是……我们实在没有多少药材,大家能不能向京城方向走,那里会有郎中接应,我保证定会有药给大家用,定然会有人不顾一切救大家的性命。”

    “定然会有人这样做。”

    “那个人比我姚某更加厉害。”

    他们听到这些话,看着姚御医闪烁的泪光,决定要带着一部分伤兵向后走,将仅剩下的一点点伤药留给后面的人。

    因为董将军还没有被救出来,他们不该等死,那些死守保定的兵将更不应该等死。

    所以明知道朝廷从来没有这样的惯例,他们还是互相扶持着走出来。

    省下口粮,省下草药。

    陈德伸出手拍陆兴的肩膀,“早知道有今日,何必现在才伤悲。”

    是啊,何必现在难过,就当早就不抱任何希望。

    两个人又向前走了两步,不知怎么的陈德闻到一股药香,“是什么味道?”

    “是草药?是不是草药的味道?”

    有草药的味道,这种味道就像姚御医用的药酒。

    陈德睁大眼睛向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药味越来越浓烈,终于……他眼前出现了热闹的一幕。

    这是谁。

    这是在哪里?

    陈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指捏紧了自己的皮肉使劲的拧。

    好疼。他不是在做梦。

    一个大大的“医”字旗迎风招展。

    打扮怪模怪样的人穿梭在伤兵中间,其中一个挽着发髻,是个……女子……

    眼前的那个女子不抬头低声吩咐,“魏卯再多准备些药酒,朱善将蛆虫用布巾裹好拿出来,胡灵……拿我的刀……”

    药酒随便洒了上去,然后那女子握着一柄刀划开伤兵的腹部,脓血顿时流出来。

    伤兵忽然大声哀嚎起来。

    这样的声音让陈德颤抖。

    他很难相信,此时此刻他是在欢喜的颤抖,不会有人想要自己尝到苦头。可是陈德现在太怀念这种剜肉刮骨的疼痛。

    因为这样的疼痛证明他们没有被人遗忘。

    他们会得到救治。

    他们会活下去。

    或许还能回到战场上,或许能跟着将军打胜仗,或许能坚持到归家,和这些相比,那些苦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看着这样如同刑场般的场面。

    陈德咧开嘴笑起来。

    ……

    杨茉检查了陈德的肩膀,伤口极深能看到里面的白骨,右手少了两根手指,腹部有枪伤。

    “破伤风血清拿来。”杨茉向裴度道。

    裴度应了一声立即拿来血清给陈德做皮试。

    铁器伤,伤口深。首先要预防破伤风。

    “你伤了几日?”

    陈德呆愣地看着杨茉,只觉得那女子比平日里他见过的女子都要婉约,五官精细的如同雕琢一般,却拿着刀子在给他看伤。

    杨茉重复了一遍。

    陈德才如梦方醒。“是……有三四日了。”

    三四日了,抗破伤风血清只能起到微弱的效果,但是也好过没有。

    杨茉将目光放在陈德的肩膀上,“以衣襟里缝的是什么?女子的帕子?”

    陈德听得这话脸上不禁讪然。“是我娘给我的平安符,我临走之前,我娘给我缝在贴身的衣服上。”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杨茉接着问。

    陈德摇摇头。“本来害怕,但是咱们的周将军不一样,周将军发现我们偷偷带着亲人的东西,没有责罚我们,反而说,为了亲人我们也要活着回去,”说着顿了顿,“为了挂念的人也要打胜仗,周将军还将夫人的蝴蝶发钗别在袖口呢。”

    趁着陈德说话,杨茉向萧全点头,萧全立即拉起陈德的胳膊,手腕一转将陈德断了的锁骨接了上去。

    陡然的动作让陈德闷哼一声。

    让病患猝不及防的节骨会减少疼痛。

    看着萧全快速将断骨固定好,杨茉才想到陈德刚才说的话,“你说的周将军是周成陵?”

    那女子说出主将的名字,陈德心里却没有排斥,没有觉得那女子对主将不尊敬,而是鬼使神差地点头,“是啊,是我们周将军。”

    周成陵,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听到周成陵的消息。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觉得他们就近在咫尺之间。

    “周将军怎么样?打了胜仗没有?”

    “自然,”陈德道,“我们周将军一定会打胜仗,会向鞑靼报仇,会救出董将军。”

    陈德骄傲的语调一下子烧到杨茉脸上,让杨茉不由地抬起头向保定方向望去。

    周成陵一定会打胜仗。

    而她比京城中的皇帝和达官显贵都要先知道这个消息。

    ——

    对不起大家,家里老人生病了一直守在医院。

    今天我公公手术,请大家帮我一起祈祷。

    谢谢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跳梁小丑来拜年

    陈德的伤口上用了药,开始觉得**辣的疼,慢慢的疼痛越来越轻,他靠在简陋的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等到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郎已经走了大半。

    只有两个小郎在一旁熬药。

    陈德听得陆兴和小郎说话,“方才那个女医是什么人?为何能说出我们将军的名字。”

    陆兴这话刚说完,小郎就笑起来。

    陆兴被笑的一头雾水。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小郎道,“你不是京城人吧?”

    陆兴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小时候生在京,后来就离开了。”

    “怪不得你不知道。”

    小郎伸手指指插在外面的另一面旗子,“你看上面写得是什么?”

    是什么?这和周将军有什么关系,陆兴和陈德一起看过去,旗子上写着三个字“保合堂”。

    “保合堂。”

    “保合堂的东家就是方才你说的女医,娘家姓杨,夫家姓周。”

    陆兴听得一头雾水。

    小郎咧开嘴露出笑容,“我们保合堂的东家是周十奶奶,就是你们说的周将军的妻室。”

    周将军的妻室。

    陆兴傻愣在那里,就像一尊泥塑。

    周十奶奶。

    那不是宗室夫人。

    天哪,宗室夫人给他看诊,亲手给他包扎了伤口,还听他们说那么多话。陆兴一时反应不过来,陈德一屁股坐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你没看到,我们这些人都是跟着十奶奶才会来这里的,在京城谁都知道保合堂,谁都知道十奶奶。”

    宗室妇,在他们心里就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妇人,怎么会带着这么多人在这里给他们这些兵卒治病。

    “你们不信?我们十奶奶不止给你们治病,还在京城施药咧,你知道周将军给我们十***聘礼是什么?是从京城摆到城外施粥的粥棚和药棚。”

    这一路上来。但凡是家业稍大的人家都已经搬迁避祸,谁还会迎上来。

    没想到宗室贵族里也有这样的人。

    怪不得周将军会将妻子的发钗别再袖口上。

    如果他有这样的妻,也会这样做。

    ……

    刘砚田在屋子里等消息,虽然今日皇上大笔一挥让他入了阁,可是他还是觉得没那么畅快,因为周成陵引兵在外打仗。

    如果周成陵胜了会怎么样?不管如何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一山容不得二虎。更何况他们一直就和周成陵对立。

    刘砚田在屋子里打转。

    刘妍宁抬起头看着一脸忧色的父亲,“父亲何不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他如何不想,关键是保定的战事需要周成陵,如果战事平稳他早就想方设法弹劾周成陵。

    “要等时机,”刘砚田咬紧牙,“我已经和周三老爷说好。只要战事见平稳他立即就会让人进京知会,到时候我想方设法断了他的军需。向皇上禀告周成陵领兵失职,让徐将军代替周成陵,这样一来一举两得。”

    刘妍宁低头想了想,父亲总是想要一个两全之策,但是有时候并不是每一步都能算的精准,就像冯国昌的事最终就算落了空。

    “父亲何不现在就请徐将军带兵去保定。”

    刘砚田立即道:“现在还不行,保定那边战事吃紧。我们不能像周成陵一样糊里糊涂地就带兵过去。”

    说到这里刘砚田声音颇为不屑,“一心想要谋得官爵已经红了眼。只要少了算计,他就什么也不是。”

    刘妍宁低声道:“父亲已经安排好了?”

    刘砚田点点头,“我是不会让周成陵一人独揽军功,等到时候差不多,就让人乱了军心,临时凑起来的军队只要军心一乱就算完了。”

    现在那封信函已经到了周三老爷手里,就看周三老爷要怎么做。

    ……

    周三老爷看着眼前的粥,一伸手就将粥扣在地上,“都是些什么东西,竟然拿这样的东西来糊弄我。”

    旁边的随从立即道:“不过是一碗粥,老爷不用在意,等一会儿我让厨房再去弄些新的来。”

    “这是陈米,”周三老爷瞪圆了眼睛,“周成陵想要害死我不成?他是什么心肠,竟然给我吃陈米。”

    他从小到大都是吃内务府送来的米粮,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东西,就算他家的狗都不会吃这样的东西。

    周成陵欺人太甚,出征之后处处压制他,哪里将他当做什么副将,在大帐里商议军情,他不过稍稍走神,周成陵就抬起眼睛当着所有武将的面问他,“周副将做了什么梦?不妨说给大家听听。”

    周副将。

    连三哥也不叫一声。

    就因为他的副将之职是周成陵点的。

    周三老爷想到这里就气得发抖,肚子更是不堪饥饿地咕咕叫起来。

    “快去,”周三老爷转身瞪了一眼随从,“两天了都送来这样的东西,要饿死爷不成?”

    说完话周三老爷鼻子一皱,似是闻到了肉香。

    有肉。

    好久都没吃过肉了,现在闻到肉的味道口水一下子涌满了嘴。

    周三老爷吞咽一口打发随从,“快……快去看看是不是有肉。”

    随从应了一声立即撩开军帐向外走去,不多一会儿又快步走回来,“是有肉,从鞑靼那里得来的肉干,厨房里炖了五大锅,我去看了煮的都泛起了油花。”

    周三老爷就想将随从一脚踹出去,“快去给我弄一碗尝尝。”

    随从立即又出去。不过很快垂头丧气地回来,“厨房不肯给,让副将军去跟周将军说一声才会给。”

    “妈的,什么时候老子吃肉也要周成陵点头。老子喝酒、吃肉、嫖女人,从来没跟谁说过。”

    随从道:“那些人说,这是用来犒赏有功的兵将,好让大家暖了身子,明日接着打胜仗,其他人就……不给了。”

    犒赏有功的兵将。周成陵的意思他是无用之人,所以也不用吃这些东西。

    周三老爷顿时热血冲头拿起桌上的佩剑就向外走,“我去问问周成陵,看他哪里来的胆子,竟然这样对我。”

    随从听得这话吓得脸色也变了,“老爷。老爷不可啊,再怎么说现在十爷也是主帅,军营里的事十爷说了算,我们若是硬着来只会吃亏,老爷千万要忍一忍。”

    周三老爷冷哼一声,仿佛对随从的话很不满。“他敢,谁不知道总是来打仗就是壮军威。哪个真正要打仗,要是我出了差错回到京里我爹不会饶了他,他还想着立功呢,无非是在这里跟我打打口水战。”

    肉香越来越浓郁,周三老爷觉得越来越饿,可是看到那碗陈米熬的粥就完全没有了胃口。

    “他是祖上缺了八辈子的德,才给我吃这样的东西。”

    随从急忙点头。“是,是。是,老爷就在这里痛快痛快,千万不要出去说。”

    先忍一时之气,等到了合适时机,看他怎么弄死周成陵。

    周成陵出了差错,他就可以顺势而起,拿了周成陵的功劳。

    这里宗室就是周成陵和他,没有人敢和他抢功。

    周三老爷想到这里看向随从,“去做正经的事,打听打听鞑靼的情形,我们要及时下手,千万不能错过时机。”

    随从低声应了。

    周三老爷重新坐下来,想及日后的风光,他只能暂时压住心不快。

    “老爷。”

    周三老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老爷,谭将军来了。”

    周三老爷转头看过去,旁边的谭子琪立即上前行礼,“三老爷,我有重要军情。”

    周三老爷来了兴致,好似大冷天里尿了一泡热尿,他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别提多爽了,“怎么样?快说来。”

    随从出去看着人,谭子琪低声道:“听说董将军那边支持不住了,樊老将军去营救也是有去无回,主帅……周将军……准备明日自己亲自带兵攻打鞑靼,看那气势定然会重创鞑靼。”

    周三老爷听得咬紧牙关,“以周成陵就真的次次都能打胜仗?”

    谭子琪看着周三老爷咬牙切齿的模样,顿了顿,“也不一定……但是这次是……败了几次鞑靼已经没了威势,我军却军威已震,势如破竹,这次虽然长驱深入,也有十足的把握,除非……后军增援不力……”

    除非后军增援不力。

    周三老爷听得眼睛冒光,“那会怎么样?让鞑靼趁机打过来?”

    谭子琪摇摇头,“不会了,鞑靼这次已经没有了气数,决计不会来,但是董将军、樊老将军、周将军说不定会折损,就算不死也会吃败仗。”

    他要的就是周成陵吃败仗。

    不管怎么样,回到京都能参周成陵一本,就参周成陵孤军深入,才折兵损将,本来这时候就该回京复命,不该想尽办法去救董昭。

    依靠这件事,还能救保定府的总兵,总兵不去理会董昭,也是为了大周朝的安定,否则就会像周成陵一样。

    周三老爷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心上开了朵朵鲜花。

    “三更造饭,四更拔营,等前面战事一起,我们就依计行事,”周三老爷说到这里,“谁领兵增援?”

    谭子琪笑道:“正是末将。”

    周三老爷忍不住一拍大腿,“真是天助我也,人有七分命别去求一斗,周成陵天生就不是富贵命,这功劳必定要掉到我头上,到时候我们就说前方兵败,拉着军队后退,让周成陵孤立无援。”

    ——

    拉着周三老爷给大家拜年了,2013年的不顺心,不开心都变成手里臭鸡蛋一样,扔在周三老爷身上吧。

    祝大家马年吉祥,阖家幸福平安。

    ps:家里老人手术顺利,谢谢大家的祝福。

第三百一十八章 活该

    周三老爷一大早就起来,穿戴整齐去看周成陵点兵,看着大军远去周三老爷觉得心脏都要飞起来。

    太好了,一切都按照他预想的进行。

    只要周成陵去打鞑靼,后面的事还不是他说了算,他只要和谭子琪见机行事,恰当时候推波助澜。

    周三老爷立即催马去和谭子琪会合,两个人就在营帐听前面的消息。

    终于等到增援的消息传来。

    谭子琪立即吩咐身边的人,“出去就说周将军战败,鞑靼打过来了。”

    听得这话,周三老爷几乎看到了周成陵等不到援军气得瑟瑟发抖的模样,最好鞑靼能用一把力,将周成陵杀死在那里,这样他们就都省了力气。

    “下来怎么办?”周三老爷道。

    谭子琪将手指在地图上,“我们带着人向京城方向跑,到这里停下,然后听那边的消息,到时候我们随机应变,刘太傅会搬来援军,到时候周成陵就随我们处置,我们想让他死,就将他当鞑靼一样杀了,离得这么远朝廷也不知晓,我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周成陵的生死都攥在他手心里,只要想到这个周三老爷顿时热血沸腾。

    “好,就这样办。”

    周三老爷拿起桌上的剑,“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就走。”

    粮草都在他们手里,看周成陵怎么办。到时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周三老爷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听说要撤退,军队里顿时乱起来。

    这和打胜仗不一样,这是前面吃了败仗要撤退。

    谭子琪和周三老爷先驱马前行,士兵们立即丢盔卸甲般跟着跑起来,周三老爷转过头看到一片尘土,冲锋陷阵他不会,现在不过是个跑……跑谁不会……让他带着人向前跑,比谁跑的都快。

    不知道跑了多远。周三老爷远远地看到一面旗子不禁停下来。

    一面旗子迎风招展,上面的字迹再清楚不过。

    “保合堂。”

    竟然是保合堂。

    是杨氏的药铺。

    周三老爷看向旁边的随从,“怎么会有保合堂的旗子?”

    随从也是一头雾水,半晌才道:“小的这就去问问。”

    片刻功夫随从过来道:“是保合堂的郎,杨氏带着京里许多的医生过来救治伤兵,已经到了好几日。”

    杨氏这时候带人来给伤兵治病。这是要谋求一个好名声。

    真是好算计,周成陵在前面打仗,杨氏在后面救人。

    周三老爷想到这里就冷笑,杨氏一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想到杨氏之前咄咄逼人的模样,周三老爷的血似煮沸了般一下子涌到脸上。

    真是老天有眼。他本来只是要对付周成陵,哪里想到杨氏也送上门来。

    这样他就可以一箭双雕。

    周三老爷看向随从。“带几个人去问问杨氏在哪里,若是他们不肯说,就说有重症的伤兵请杨氏诊治。”

    杨氏不是最喜欢给人治病,眼下他就用这个将杨氏骗出来。

    随从应一声立即带着人去询问。

    周三老爷亲眼看到有郎伸出手来向前指去。

    杨氏就在前面。

    这个女人一定想不到有一天会落在他的手心里,这可不是京城,也不是内宅,没有献王太妃和周成陵护着。杨氏不过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宰割。

    让她猖狂。让她不将他放在眼里。

    这次他就和她算个清楚。

    ……

    “病患在哪里?”杨茉抬起头向前看去。

    “方才说就要抬过来。”小郎低声道。

    杨茉刚要转头吩咐魏卯去拿更多的布巾和药水备着,立即就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是谁啊?十弟妹?十弟妹怎么会在这里。”

    杨茉抬起头立即看到从马背上下来的周三老爷,

    周三老爷脸上满是胡须,一双眼睛如同滑腻冰冷的蛇,向她吐着信子,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张开嘴咬她一口。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周三老爷。

    杨茉微微皱起眉头,旁边的魏卯也看出了端倪下意识地挡在杨茉身边,然后四处张望着寻找蒋平。

    蒋平腿脚快,师父让他帮忙来回拿药物,现在正好不在这边。

    周三老爷看着魏卯几个就想笑,不过是几个郎还能挡住他和他身后的兵卒。

    “杨氏,”周三老爷强忍着笑意,“你这样抛头露面在外可向二太夫人禀告。”

    向二太夫人禀告?当然没有。杨茉迎上周三老爷得意洋洋的视线,“献王太妃已经知晓我来这里开养乐堂。”

    养乐堂是什么东西。

    既然在这里自然就撕破脸皮,也用不着顾及别的,周三老爷道:“谁都知道献王太妃病重,不知你是怎么哄骗了太妃,莫说是宗室妇,就是普通人家的妇人也绝不敢如此,你这是妇德有失,现在没有别的长辈在,我就替周氏的祖宗教训教训你这个妇人。”

    周三老爷说着挽起了袖子,等他打了杨氏,再让人将杨氏送回京,回京的路上会出什么事他又怎么知道。

    就算有事也是因为杨氏出京在先,到时候去了长辈面前他就说杨氏和一群男人同食同宿,已经丢尽周氏脸面,这样的女子死了不足为惜。

    听得这话,魏卯和萧全几个立即站出来,“我们师父来这里是经过宗室长辈应允的。”

    “去,”周三老爷额头青筋暴起,看起来十分的凶恶,“将杨氏给我绑过来。”

    三个随从顿时上前。周三老爷站在一旁准备看好戏,那些不长眼的郎,也不抬起头来看看他身后有多少人。

    别说保合堂里的几个人,就是整个大周朝的郎都来了也挡不住他。

    魏卯被推到一旁,周三老爷的随从眼看就要到杨茉跟前。

    却不知道那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了随从的手腕。

    陈德用一只手将那随从握的眼泪都淌下来,同样都是穿着大周朝兵卒的皮布罩甲,那随从却向纸片般虚弱,被一只手就这样攥皱了。

    陈德瞪圆了眼睛,“你敢动手试试。别以为你们是宗室的家人老子就怕了,老子冲锋陷阵的时候,你们就在后面尿裤子,那骚味都传遍的军营,这时候你们耍起威风了,要问老子肯不肯点头。”

    陈德话音刚落周围顿时传来一阵笑声。

    陈德接着道:“我看你们谁敢动十奶奶一根手指头。谁敢,我用一只手也撕了他。”陈德说完突然将头向前冲去,顿时撞在那随从的鼻子上,那随从的鼻子顿时冒出血来,再也顾不得别的,抽出手捂住鼻子哀叫。

    “也不看看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

    “也敢在十奶奶面前指指点点。”

    “女子怎么样?女子能救人性命。你们能吗?不过是围着骨头转的癞皮狗,也敢装成人。”

    不过是一个兵卒竟然敢这样说话。

    周三老爷瞪圆了眼睛。“你们要造反不成?”

    暴喝的威视似是将众人都吓坏了,大家都抬起头向周三老爷看过来,周三老爷第一次从别人眼珠里看到了惧怕。

    第一次这么多人一起怕他。

    周三老爷挺直了脊背向杨茉看去,杨茉也正看着他出神,眼睛里甚至带着水光,一副就要掉眼泪的模样。

    杨氏也怕了。

    哈哈,杨氏终于怕了。

    周三老爷恨不得将新仇旧恨一股脑算给杨茉。这该死的女人,自从进了周家的门。就一直和他作对,如果不是这女人,他何必要这样算计才能得来军功,他本来就是名正言顺的征讨大将军。

    周三老爷刚想要再张口吆喝,忽然觉得领边凉凉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贴在上面。

    周三老爷抬起手还没有摸上去就看到不远处的小厮一脸惊恐的神情。

    惊恐的目光径直落在他身后。

    仿佛他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忽然之间周三老爷身上的汗毛根根竖立起来。

    周三老爷想要向前跑几步再回头去看,却发现自己的双脚不听使唤,衣领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有一股大力将衣领挑起来,他就如同挂着等着晾干的死鱼般,他的双脚已经离地,可是他不敢挣扎,生怕他一动抵在脖子上的东西就会扎进来,然后穿破他的喉咙。

    “周副将在骂谁?”

    冷冷的声音就如同一盆冰水彻底将周三老爷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这是周成陵的声音,周三老爷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原来这些人怕的不是他,而是周成陵,杨氏也是因为看到周成陵才会眼睛泛起泪光。

    周三老爷急忙向谭子琪招手,想要谭子琪将他救下来,谁知道谭子琪板着脸就仿佛没有看见般。

    这是怎么回事。

    他早就和谭子琪商量好了,怎么好像一切都变了模样。

    周成陵将枪尖一缩,周三老爷顿时掉在地上。

    周三老爷庞大的身躯仿佛要将地上摔出个大坑,周三老爷只觉得屁股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仿佛骨头断裂了,“来人……来人……”

    周三老爷已经口齿不清地叫喊。

    “谭子琪,你愣着做什么?”

    周成陵威风凛凛地骑在白马上,周围是已经站满了身穿甲胄的士兵。

    周三老爷睁大了眼睛,没错这些士兵都是跟着他跑到这里的,是谭子琪的军队,可是这些人却对他说的话置若罔闻。

    “周副将,”周成陵倾身过来,“你叫我麾下的将军做什么?”

    周三老爷看向谭子琪,谭子琪脸上是轻蔑的笑容。

    周三老爷浑身的血液仿佛停滞住了,这是周成陵设下的陷阱,他就这样一脚跨了进去。

    “周副将,你倒说说,临阵脱逃该如何处置?”

    临阵脱逃,周三老爷嘴唇打颤。

    周成陵面无表情,“应该悬尸辕门,以儆效尤。”

    周三老爷张口反驳,“是你害我,是你故意害我……”

    周成陵看向身边的副将,副将立即抽出腰间的佩剑一步步向周三老爷走去。

    周三老爷想要站起身来逃跑,却腿脚发软,也顾不得别的只好跪着向前爬去。

    周围立即又传来哄笑声。

    这次他跑不出去了,周成陵不会放过他。

    周三老爷只觉得眼前发黑,冷汗已经将他的衣服湿透了。之前他还兴冲冲地要对付杨氏,谁知道转眼之间周成陵的刀就落在他的脖子上。

    周三老爷眼看着眼前钢刀晃动。

    他几乎能听到他脖子断裂的声音。

    然后有一股热流从身体里冲出来。

    他的脖子断了。

    一定是他的脖子断了,脖子断了,他却还能喘息还能眨眼睛,还能……

    周三老爷只觉得自己的头要炸开来。

    要掉了,他的头要掉了。

    想到这里周三老爷眼前一黑。

    掉了。

    他的头一定掉了。

    他顿时摔在地上。

    ……

    不过是用刀背碰了周三老爷的脖子,周三老爷吓得倒在地上,屎尿也流出来。

    一个堂堂的宗室老爷,就有这样大的胆色。

    周成陵吩咐身边人,“将逃兵绑在战车上,明日我们攻打鞑靼,谁再想做逃兵,这便是下场。”

    连宗室都如此,更何况别人。

    周成陵这是要利用周三老爷杀鸡儆猴。

    这是最好的稳固军心的法子。

    杨茉正想着,周成陵已经走到她跟前,周成陵看起来消瘦了许多,脸上长出了青青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威武。

    “不是不让你来保定。”清冷的声音传过来。

    杨茉早就想好了对策,“本来是没想到保定,只是在京城周边接治伤兵,谁知道伤兵太多,就这样不知不觉一路治了过来,要不是看到周三老爷,我还不知道已经到了保定。”

    怎么可能不知道。

    看着她目光闪烁的模样,定然是这样骗过了宗室营的长辈。

    “明日要攻打鞑靼?”杨茉低声问。

    周成陵没有回话,忽然倾过身来,杨茉只觉得身体一轻,眼前仿佛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被周成陵抱上了马。

    马儿欢快地跑起来。

    魏卯、萧全几个愣怔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周成陵的马跑远。

    半晌魏卯忽然跳起来,“师父,快拿好东西去追师父啊。”

    ……

    杨茉还是第一次进军营。

    看起来比她的养乐堂也好不到哪里去。

    和周成陵对视了一会儿,杨茉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董昭那边怎么样?明日有没有把握将人救出来?”

    周成陵板着脸颌首,“能,不过那边已经断了粮草又被鞑靼围困许久,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形。”

    杨茉立即抬起眼睛,“那我让人多准备些草药以防万一。”

第三百一十九章 相依相偎

    见到周成陵,杨茉的习惯动作是手指向上爬,爬到他的脉搏上,谁知道周成陵身上的甲胄将他的胳膊挡的严严实实

    “做什么?”眼看着杨茉的手mo上他的头,周成陵皱起眉头

    周成陵还在生气

    杨茉刚要说话,阿玖进来道:“蒋平来了”

    周成陵背着手不说话

    阿玖一步步退出去

    杨茉急忙道:“不关蒋平的事,是我用药将他mi晕了带来的”

    周成陵低头看向杨茉,冷声冷气,“你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杨茉倾过身子,不声不响地将额头放在周成陵的后背上,就这样靠着他,然后伸出手来搂住他的腰,“我就是胆子大,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出了京你这边大约就收到了消息,否则怎么正好赶在这时候过来”

    别看她身子弱鞋可是就这样被她搂着,他觉得后背暖和和的,硬起来的心肠也软了大半,“如果不是我带兵过来,你还会来吗?”

    这人就戳她的心窝子,杨茉向前凑了凑脸,就不信这样他还能和她犟,“你这甲胄真凉”

    她是所问非所答,可是想到她整个人风尘仆仆的涅,他就又不忍心骂她

    “你这样胡闹,让我放心不下”周成陵低声道,伸出手要将杨茉从背后拉过来

    杨茉却动也不动,“别,就这样呆一会儿,我想你了”

    听得她说这样的话,周成陵的心脏兀然一阵乱跳,血一下子都冲到脸上,心彻底地软下来

    好不容易见到和她这时候较劲做什么

    也就一个杨茉兰敢在这时候上战超谁还能做得到,也就是他能在大战前见到家眷

    旁人知晓不知道要多么羡慕

    见到她心里明明感动却还要绷着脸

    不这样压着她,她不知道还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我看到姚御医让伤兵回京,说是路上有人接应,就知道是你,大周朝的御医别的不会,躲在家里享清个的最好,若是一个个都想来帮忙,哪里用得着接应,早就跟着姚御医一起过来了”

    他倒是想的通彻

    “想来想去,提起病患就不管不顾,也就只有你和你的保合堂”

    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对,像是在夸她又不太像,杨茉想要拧周成陵一把,却隔着甲胄什么也做不了,只好给他记下这笔账

    周成陵道:“让蒋平跟着你回京,今天就走”

    杨茉使劲摇头,“不行,养乐堂才开起来,不能半途而废,反正你也要打胜仗回京,我不过就再呆上几日”

    “求求你了,就这一次,等养乐堂开起来,我就不会跟着上战场”

    她刻意压着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在的时候护着你,若是我……”

    “乱说”周成陵的手一下子被杨茉握住

    “我嫁给你了,你要一辈子护着我”

    “任xi”

    杨茉低头笑,“任xing有什么不好,有人宠着才任xing,有依靠才能任xing,太有出息了反而不好,那是没人疼”边说着边去捏周成陵的手指

    “人就是要趁着有人疼的时候,胡作非为”

    周成陵被气的笑出来,“还有你这样说道理的”

    两个人挽着手坐下,杨茉道:“怎么今天将我接过来”周成陵肯定都是安排好的

    周成陵道:“明日打仗,今天吃好的”说着用手去蹭她脸上的污迹

    杨茉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涅,跟魏卯萧全梅香几个都差不多,灰头土脸

    “我让人备了水,一会儿你洗个澡,吃过饭我们好好歇一歇”

    杨茉本来觉得这样太麻烦,可是想到暖暖的洗澡水,更觉得心上痒的难受,实在想要洗个澡换身衣服

    在这时候,平日里随随便便一件事,都让人觉得十分的幸福

    杨茉跨进简陋的澡桶里,坐在温暖的水里觉得实在太舒服了,全身心仿佛都松懈下来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恋恋不舍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发现水都凉了

    换好衣服,正准备出来发现周成陵在脱衣服

    杨茉不禁有些诧异,“这是在做什么?”

    周成陵也不抬头,“借着你的水洗个澡”

    他不说她还想不起来,他身上的味道是稍稍有些重

    “水已经凉了,而且还很脏,还是让人换一下吧”

    看着她红透的脸,周成陵笑出来,“怕什么,每天我都用凉水,我看看能有多脏”说着一脚跨过去

    半晌杨茉听到水声,她才捧着布巾进去,看着周成陵宽阔的后背,杨茉想到两个人在一起的那些胡作非为的夜晚,不禁红透了脸

    “脏不脏?”

    “是有点脏,下面都是一层,看不出来你白白净净的能有这么多泥球”

    杨茉将布巾用水沾了给周成陵擦后背,“该,我说了你不肯听”

    周成陵笑起来,“用点力气,多给我搓下来些”

    一下子说中了她的心事,不过既然他这样说,她也不用客气,挽起袖子用足了力气给他搓下去

    洗完了澡,两个人坐下来,立即就有兵卒端了两碗面条

    两只大弘,清亮的汤,里面的苗条煮的晶莹剔透,上面只撒了一丁点的肉末和葱花

    杨茉却觉得闻起来香气扑鼻

    只是碗太大,里面的面条她吃不掉,再看看周成陵的,也不比她的多

    杨茉用筷子夹了一筷子就送到周成陵的碗里,“我吃不掉这么多的面,只是想多喝点面汤”

    说完杨茉端起碗喝了一小口,汤到了嘴里是甘甜的

    她吃面喜欢吃酸辣黄瓜条和一些小酱菜

    不过遇到这样的面条,什么小菜都不用吃,就用筷子夹起来往嘴里送

    两个人紧挨着吃着面条,不一会儿两只弘就空出来,杨茉觉得肚子都要被撑开,周成陵伸出手给杨茉揉肚子

    “这面条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的”

    两个人吃饱了依靠在一起

    “冷不冷?”周成陵低声问,“这边总是比京城冷一些”

    杨茉摇摇头,“不冷,”她的心现在就像种子一样好像要发出绿芽来,“现在是春天了,哪里会冷”

    到了三更天,周成陵穿好甲胄走出大帐,杨茉也让梅香背起了药箱

    还没走出营地,杨茉就看到匆匆走过来的姚御医

    姚御医跑的满头大汗,见到杨茉立即lu出笑容

    真的是杨大小姐

    真是杨大小姐来了

    真要在这里见到保合堂的旗子

    他虽然心里肯定,但是见到眼前这样的情景还是忍不住心里颤抖,想笑却眼泪要涌出来

    杨茉看向魏卯,“魏卯,告诉姚御医,我们接诊了多少伤兵,有多少回到军营,有多少伤势稳定”

    魏卯立即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送到姚御医手里

    “姚御医,这都是你让伤病来找我们,才有这样的结果”

    姚御医哆哆嗦嗦地打开册子,这里记的哪里是数字是一条条xing命艾他们不能造出xing命,但是能尽力薄人的命

    让他们回家见到自己的妻儿老小

    “杨大小姐……十奶奶这是还要去哪里?”姚御医看着杨茉要走急忙问

    杨茉道:“要去养乐堂,我们从京城沿路开过来,已经开了五间养乐堂,里面都是伤兵,等到前面战事一开,伤兵又会陆续过来”

    姚御医连连点头,不知怎么的眼睛黏在杨茉身上都是离不开

    “十奶奶……”见到杨茉将走远,姚御医忽然开口

    杨茉转过头来

    姚御医双手过头拜下去,“十奶奶定要保重身子,”说着又向魏卯几个行礼,“无论如何照应好十奶奶”一定要保重身子,因为只有十奶奶在,才能救这么多人

    魏卯急忙还礼

    他们都明白,今天能站在这里,都是因为师父,没有师父就没有养乐堂,更没有他们这些人

    没有师父,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学徒,根本不知道能做出今天这样的事

    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能有这样的成就

    姚御医说完后退几步才转身去追军队

    杨茉也给姚御医还了个礼,带着魏卯几个去救人,几个人又才走了不远就听到有“呜呜呜呜”的声音

    杨茉抬起头看到绑在车上的周三老爷

    周三老爷发冠散乱,身上的衣袍凌乱,嘴里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车上还有几颗血淋淋的头颅

    应该是周三老爷从家中带来的随从

    “活该,”魏卯骂了一句,“别人都拼命打仗,他却当逃兵,还要害师父,这样的人就应该有这种下场”

    周三老爷应该没想到他那个宗室的身份在战场上什么都不是,就这样被绑着一起去战超就算不死估计也要吓得hun飞魄散

    在京中用陈米开粥棚的周三夫人一定没想到,周三老爷已经做了阶下囚

    ……

    只要开始救治病患时间就过的飞快

    杨茉不知道一连忙了几个日夜

    “奶奶,有好消息了,”梅香走过来低声道,“大将军大胜仗了,听说将人都救回来了”

    董昭救回来了?

    杨茉心里不禁轻松

    “师父,师父,将军让人来知会,董将军和樊老将军都受了伤,一会儿就要抬过来这里”rs!(去读读..cm

第三百二十章 珍惜

    杨茉立即吩咐魏卯几个将东西都准备好,只等着那边送樊老将军和董昭过来

    “来了,来了”

    陈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杨茉等不及掀开帘子出去看

    兵卒抬着两个人快速地跑过来,杨茉紧紧地盯着木板上的人半晌才看出来那堆甲胄之下是董昭

    董昭看起来十分的虚弱,脸上满是胡须,眼睛紧紧地闭着,仿佛已经没有了呼吸

    “送上诊床快”

    杨茉急忙催促

    董昭被抬上去,紧接着后面是胡须花白的樊老将军

    梅香从诊箱里拿出用木头做的圆筒听诊器递给杨茉,杨茉这边看向萧全,“快将甲胄卸下来,看看身上有没有伤口”

    甲胄上沾满了鲜血,已经分不清楚是别人的还是董昭身上的,魏卯几个顿时乱起来,有人去解身上,有人去看腿和脚

    “别慌,”杨茉皱起眉头,“看血是从哪里淌下来的”

    从哪里淌下来的就是那里有破损,若是别人的血不会这样流淌

    “在腹部”萧全大声道

    腹部的甲胄已经破损,外面用披风系着,萧全用剪刀剪开披风,立即就有东西冒出来

    大家顿时吓了一跳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静的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天哪,这是什么,什么掉出来了

    是什么

    张戈几个正带人看樊老将军的伤情,听得这话也转过头来看

    那是什么东西啊

    魏卯颤声道:“是肠子,董将军肚子破了,肠子滑了出来”他跟着师父做仵作那段日子见过这样的肠子,不过这只是在死人身上才会有的,活人的肠子不是这个涅

    董将军已经死了吗?

    所有人都怔愣的时候,杨茉已经低头检查

    董昭呼吸虽然微弱,但是心跳还算正常,瞳孔反射也正常,证明现在只是轻度昏迷,要进行紧急救治才能防止病情发展

    “师父,师父……这要怎么办?”

    杨茉看向董昭的伤口,外露的肠子变成了紫色,是肠坏死的症状,董昭伤了之后只用披风系住伤口,完全没有经过任何医治

    “去拿盐水我们要进行伤口清洗”

    盐水,这里用的盐水都不是用蒸馏水做的,冲洗效果就小了很多,董昭这样重的伤,光是这样冲洗是不够的,要进行紧急开腹探查手术,切掉坏死的小肠,并且要用抗生素治疗,才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杨茉转头去看另一张床上的樊老将军

    樊老将军的一条胳膊几乎要掉下来,如今用布巾死死的按住却还在不停滴渗血

    要救樊老将军就要暂时放下董昭

    要救董昭就要立即回京

    要怎么办才好?

    杨茉一时失神,突然手仿佛被人拽了一下,她立即就清醒过来,低下头对上董昭的眼睛

    自从认识董昭,董昭看她的时候总是彬彬有礼,就像沈微言一样,有些尊敬有些关切,她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神情,可是这一次董昭的目光却比平日里要急切强烈,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径直看进她的眼睛,仿佛永远都不会挪开

    眼睛里有一团闪烁的光,深深的,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喜悦,如同失而复得,情难自禁地欢喜

    杨茉吓了一跳心脏顿时突突跳起来,董昭这是怎么了

    “董世子,”杨茉低声道,“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周成陵将你救了回来,现在我要给你治伤”

    董世子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脆

    她的面孔还是那样的清晰,就算一切都离他远去,她的脸还是那样的清楚,自从上次她将他救活那一刻起,他看到的她从来都是这样的涅

    只要有她在,别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那时候他就知道,他此生必定要追逐她的身影

    见到喜欢的那个人,不是心头突突地跳个不停,也不是心潮汹涌,而是一切都安静下来,就这样安宁

    不管是他快乐,还是难过,看到她的目光他总是觉得一切都流淌的那般温和,如同暖流一般能熨平他所有的愁苦,让他觉得轻松,这次来保定被围困,他记不清多少次想起朝廷安危,多少次想起她

    也许想她的时间更多

    听说她要嫁给周成陵,那一刻他心底的泉水忽然之间就干涸了,他仿佛已经垂垂老矣

    真是奇怪,就如同父亲所说,杨茉兰不过像平常的郎中一样救了他性命,他怎么就会这样放不下

    杨茉兰这个奇怪的女人,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惊世骇俗,开始他也对她有所怀疑,可是后来他慢慢发现

    这样的女人让人接受不容易,可是一旦接受就会难以忘记,因为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

    她惊世骇俗,她也独一无二

    他早该放下心里的犹豫,放手一搏

    如今却只能看着他眼前这一抹唯一的颜色离他越来越远

    非要等到这时候他才想明白

    人非要等到死的那一刻,才知道心里最牵挂的那个人是谁,可笑的是,知道的时候已经是遗憾

    时间经得起蹉跎,人却经不起

    董昭嘴唇蠕动

    杨茉低下头来倾听,她要知道董昭这时候是不是清醒

    “是梦吗?”董昭轻声道,“是不是我不舍得走,做了这样的梦,我……这辈子……有遗憾……所以……舍不得离开,我没有……成亲……但是我……有喜欢的人……”那个他该一生珍惜的人

    看着董昭一瞬间清亮的眼睛,杨茉怔愣住了

    ……

    董夫人连续好几晚都睡的不踏实,刚阖上眼睛睡一会儿,就好像有人用针扎了她一下,她立即心惊肉跳地醒来

    “夫人,”外面的管事妈妈进屋禀告,“国公爷回来了”

    董夫人急忙站起身,起的太急眼前不禁一花差点就摔倒,多亏扶住了旁边的矮桌

    管事妈妈也吓了一跳忙上前搀起董夫人,主仆两个人才走到院子里,文正公董绩已经迎面走过来

    “国公爷”董夫人看到董绩眼泪顿时涌出来

    董绩沉着脸一言不发,夫妻两个到了屋子里坐下,董绩才道:“保定那边有消息传回来吗?”

    董夫人摇头,“没……没有”

    没有

    董绩的脸色十分难看

    “国公爷,咱们昭儿不会有事吧,我们要怎么办才好,国公爷……”

    董绩不耐烦地抬起眼睛,“哭什么哭,还不知道情况就哭,文死谏武死战,我跟你说过多少遍,现在就看保定会不会打胜仗,周十爷能不能回来”

    董夫人惊讶地睁大眼睛,“国公爷心里只是惦记着周十爷?”

    董绩皱起眉头,“你这个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那边消息还没传来,真正该的的不是你儿能不能打胜仗,而是我们有没有站错队”

    如果周十爷死了,他们就算站错了位置

    这几天刘砚田写了几封信函给他,皇上有心要从宗室中过继子嗣,如果是这样,皇位再怎么也不会落到周成陵头上

    他的拥立之功不但没有,将来还会成为刘砚田眼中钉肉中刺

    董夫人仿佛不认识了董绩,“老爷,你到底怎么了?几年时间,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变成什么样?听得这话董绩就气血上涌,恶狠狠地看着董夫人,“你懂得什么?我将家交给你,你管成什么涅?先是养出一个不知进取的儿子,总是打败仗,然后又引一个妖女迷惑他,将家中闹的鸡飞狗跳,我早说那个杨氏不是个东西,你看如今周十爷娶了她之后落得什么下晨”

    “妻贤夫祸少,你不知道这个道理?”

    董夫人手颤抖,“闹成什么涅?宗室那边不是好端端的,十奶奶还去了保定救治伤兵”

    “他一个女子能做什么,不过是去摆摆样子,说到底丢尽了宗室的脸面,等回来京里不知道要被宗室长辈怎么责罚”

    董夫人不知道丈夫到底怎么了,她嫁到董家来之后,她就觉得国公爷虽然脾气不好,却是一个耿直的人,为人公正,行事是有分寸,可是近年来却变了个涅,一心想着从龙之功,之前死心塌地跟着周成陵,现在却又因刘砚田几封书信动摇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

    “国公爷,你到底怎么了?”

    董绩瞪圆了眼睛,“我还不是为了你们……”

    话音刚落,廊下就传来一阵孩子的啼哭声

    董夫人顿时心头一跳,转过脸就看到站在帘子外的穿着嫩绿色妆花褙子,披着孔雀裘看起来十分清丽的女子,她手桥一个几岁大的孩子,那孩子正看着董绩哭泣

    这就是国公爷在外面纳的妾室

    董夫人的头如同被车碾过,嗡嗡的疼痛

    “国公爷不在意昭儿的性命,是不是因为有了老来子”董夫人只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分辨不出自己在说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董绩声音低沉

    董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尤其是外面站着的妇人满脸泪花,拉着孩子就跪下来

    这样谦卑地求她谅解,她还能说些什么

    董夫人正僵立着,外面的管事进来禀告,“老爷,保定的捷报进京了,周大将军打了大胜仗,连鞑靼部落的什么太师给杀了”

    董绩豁然站起身,“那……世子有没有立战功?”(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订阅,打赏,,

第三百二十一章 救命之恩

    管事的摇头,“不,不知道……没消息传过来,只是说周大将军救了世子爷。”

    董绩心立即裂开了一个大洞,将他所有的希望一下子吸了进去,“这个逆子,若是有我年轻时一半的本事也早就立了军功回来,何须别人去救他。”

    董夫人抬起头直盯盯地看着董绩,仿佛恨不得一头撞进董绩的怀里去挖他的心出来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国公爷还说出这样的话,”

    董绩脸色顿时变得青白,“都是有你这样的母亲,才会生出那样不争气的儿子。”

    什么样的母亲能生出好儿子,董夫人讥诮地看着门口的母子两个。

    从前只是听到别人家的笑话,有了宠爱的妾室,正室连同儿女都会被嫌弃,而今这件事就发生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可笑极了,她这辈子最信任的人,竟然做出这种事。

    “昭儿无论怎么样,都比老爷强,至少老爷在外打仗的时候,我们母子两个一心祈求老爷平安归来,荣华富贵都是过眼烟云,只有人在才是最好的,那些年……老爷只要打仗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将昭儿举起来,所以每次昭儿都跑在前面,就为了先见到老爷。”再后来父子两个见面就没有那么亲密了,因为孩子长得太快,父子两个错过了太多的时间,于是就成了生疏。

    董夫人看着那个扑在母亲怀里哭的幼子,不知道哪点比昭儿强。也许是因为一直在国公爷面前长大。

    董夫人站起身让管事妈妈扶着就要向外走。

    “你这是要做什么?”董绩一声呼喝。

    董夫人脸上露出凄然的笑容,“国公爷在妾身身边时间短,妾身只生了昭儿一个,若是昭儿有三长两短,国公爷还有老来子在身边,妾身就什么都没有了,妾身得让人去打听昭儿的消息,”董夫人说着仰起头尽量不让眼睛里的泪水掉下来,免得让她显得软弱。“若是上天怜悯让我们母子团聚,我想要立即见到儿子,若是老天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期望能赶着见儿子最后一面,也算全了我们母子的情分。”

    董夫人说完话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董绩看着妻子的身影在眼前消失,想起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忽然之间心里一酸,眼前也浮现起董昭小时候的模样。

    昭儿小时候躲在廊下看他练枪,他装作没有看见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转眼之间这么多年过去了……

    “老爷。”

    娇滴滴的声音将董绩从思量拉回来,妾室和儿子还跪在院子里凄然地看着他。

    “夫人若是不愿意我们在这里,我们还是回去吧!”

    董绩立即又皱起眉头。“这个家还是我做主,”说着吩咐下人安排妾室和儿子住下。“要仔细照应,不能出半点差错。”

    董夫人回到房里收拾东西,管事妈妈打听了消息回来道:“听说世子爷是受了重伤,保定府虽然离京城近可是有些消息也做不准,还是再等一等……”

    董夫人已经慌起来,冷汗从身体里涌出,心里如同爬了许多小虫。密密麻麻挤在那里说不出的难受,站不住也坐不下。“去保合堂,去保合堂吧!”

    夫人这是怎么是,是不是急疯了,“夫人,这时候去保合堂做什么。”

    “昭儿若是受了伤,能救他的定然是杨氏,只有杨氏能救他性命,只要我早去了保合堂,就能早见到昭儿。”

    管事妈妈手颤抖,“那如果……世子爷没事……”

    董夫人的目光落在管事妈妈脸上,“你是想说若是昭儿死了就会抬来府里是吧?”

    管事妈妈眼睛一红急忙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世子爷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董夫人恍然一笑,“那我也不相信,除非抬去保合堂十奶奶说没救了我才信,所以若是直接回府,就让人直接抬去保合堂,我在那里等着他。”

    夫人真是急疯了,管事妈妈心口如同压了一块石头,忙伸出手来给董夫人顺背,“夫人,你可要想开些,不要太伤心。”

    “我后悔,”董夫人眼泪要掉下来,“我后悔没有为昭儿去向杨氏提亲,如果杨氏进了我们家门,现在杨氏就在保定,跟昭儿在一起,我心里就不会这样慌张,只要想着无论生死他们两个在一起,昭儿不会觉得孤单,我心里……就舒服多了……昭儿出生的时候,身边热热闹闹,正公府得了子嗣,老太爷和老夫人多高兴,如果昭儿真的年纪轻轻就走了,也不能太冷清,也该有人陪着他走最后一程。”

    说到这里董夫人忍不住哭起来,“我舍不得他啊。”

    ……

    杨茉坐在马车上,不时地去看董昭的气息。

    快点,快点,要快点到保合堂才行,董昭需要青霉素治疗感染,这里的恶劣环境不能做腹部探查手术,一定要到了保合堂,有了基本的手术条件才能开刀。

    看着董昭,杨茉就担心起周成陵来,如果再在这里呆上一两日就能看到周成陵,就能知道周成陵的情形。

    可是董昭和樊老将军已经等不得了。

    现在她只希望周成陵那边一切顺利,她才能将所有的心思放在董昭和樊老将军身上。

    盐水源源不断地送进董昭的身体,维持他身体内的循环。

    外面传来魏卯的声音。

    杨茉已经吩咐每隔一段时间魏卯就要来知会她樊老将军的情形。

    “怎么样?”

    “呼吸还好,心跳也正常,用了一瓶血、一瓶盐水。”

    杨茉道:“还有多久才能到京城?”

    “大约一个时辰。”

    杨茉撩起帘子看看天空,天黑之前不能到京里。要怎么手术。

    “蒋平。”杨茉低声喊。

    马车外的蒋平立即应声,“你先骑马去保合堂让江掌柜多找些水晶灯出来,晚上我恐怕要点着灯手术。”

    杨茉话音刚落,蒋平立即道:“十爷已经吩咐了,如果天黑之前不能进京,就让十奶奶回去杨家祖宅,爷生病之前本来在祖宅给奶奶准备了一间手……术室,后来爷发现病了,就让人将东西收走了。这段时日爷让人商量要怎么将手术室做的更好,现在奶奶着急用,方才……爷就吩咐人回去准备,等到奶奶到京,定然就能用了。”

    周成陵生病之前,说要准备带她去看什么。难道就是这个?

    这个笨蛋,那时候将东西收走,是已经抱着心思不娶她进门,杨茉只觉得心又是酸涩又是欢喜。

    马车很快进了京。

    本来繁华的街面一下子安静下来,杨茉撩开帘子看去,只见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保合堂的马车这样才能顺利通过。

    车到杨家祖宅停下来,杨家门前亮着火把。将周围一切照的无比清晰。

    杨茉立即下车,吩咐人将董昭和樊老将军抬进门。

    等在那里的陆姨娘立即迎上来看杨茉,“说你要回来了,我都不敢相信。”

    “屋子准备好了吗?”杨茉急忙问。

    陆姨娘点头,“好了,好了。”

    杨茉忙向院子里走去,济子篆正好迎过来。“外科工具都准备好了,还有用的布巾和消毒水。”

    杨茉道:“我们先要准备血。如果术出血要立即输血,还要准备青霉素和麻药,如果术病患醒来定然要给麻药。”

    济子篆道:“樊老将军和董世子两个,十奶奶准备先要给谁动手术。”

    不论先给谁做,剩下那个人都等不及了。

    为了今天这样的情形,她一直在做准备。

    她一直将自己在现代所学尽可能地传授给大家,为的就是能救更多的人,她一个人的力量、生命都是有限的,众人聚合在一起才能力量无穷,感谢她身边有一群这样的人。

    他们和她一样视病患的生命、尊严高于一切。

    杨茉道:“我们要分开做手术,济先生带着魏卯、萧全和胡灵,我带着张戈、秦冲梅香几个,让剩下的郎都换好衣服站在一旁准备,那边有了紧急情况就要立即过去帮忙处理。”

    一间手术室做两个手术。

    紧急情况下只能这样安排。

    济子篆觉得肩膀立即重起来,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沸腾的血液。

    十奶奶信任他,他也要尽所能做到最好。

    换好衣服,杨茉走进布置好的房间,撩开帘子她不禁被晃的眯起了眼睛,头顶满是水晶灯,屋子间还有八盏如同花瓣般的灯垂下来。

    她说的每句话周成陵都记得,否则断不会做出这样的手术室。

    如果现代的同僚看到这样一间屋子,定然会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里不是皇宫内院。

    不是天庭仙境。

    而是一间能救死扶伤的手术室,在这里他们会保住一条条的生命,能让他们接着活下去,这里是能见到奇迹的地方。

    于是若是看着这里,觉得这里很美。

    就称赞它。

    它真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她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地方。

    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杨茉看向床上躺着的董昭,低下头来,“我救过你一次,不是要让你说句稀里糊涂的话,就在我面前死去,多少人都等着你回来,多少人都想要救你性命,现在是我来给你手术,我救活了那么多人,所以董昭你最好不要给我耍花样,你要好好地醒过来,做你的正公世子,将来做你的正公,你要子孙满堂享尽天伦,你必须这样才能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第三百二十二章 尿裤子

    手术室里消毒做准备工作,杨茉仔细去检查将要拿进手术室的器械

    “师父,”魏卯进来道,“董夫人来了”

    董夫人一定是担忧董昭,这时候她要出去和董夫人说句话,才能让董夫人安心

    杨茉放下手里的东西脱掉身上的长袍迎出去

    董夫人脸色青白,嘴唇哆嗦着,见到杨茉忙颤声道:“十奶奶,昭儿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

    杨茉看着董夫人轻声道:“世子爷现在的情形要立即做手术,如果不手术会很危险”

    董夫人慌忙不迭地点头,“手术……手术……请十奶奶给昭儿做手术,”说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淌下来,却强忍着哽咽的声音,怔怔地看着杨茉,生怕错过杨茉说的每一个字,对她来说,杨茉说的话就是救命稻草,只要抓住了,昭儿就会平安无事,“手术之后就会好了吗?”

    杨茉不想给董夫人太多压力,“手术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治疗,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顺理地开展手术,有些文书要夫人签好”

    董夫人连声道:“好,好,我立即就签,快,拿笔来,”然后看着杨茉,“十奶奶快去救昭儿,我……我在这里我立即就签文书”

    杨茉将董夫人搀扶着坐下,“夫人先别急,里面都在准备,一会儿我进去手术,有什么消息随时就会让人出来知会”

    董夫人看着保合堂的郎中将准备好的器械送进去,冷汗一下子从身上冒出来,要用这么多东西,上次十奶奶在家中给昭儿治铂只是用了一根管子,现在却要用这些刀刀剪剪,董夫人只觉得耳边忽然嗡鸣声响,然后看着杨茉的嘴一开一合什么也听不到

    董夫人不停地摇头,“大小姐……十奶奶……这会不会有危险”

    杨茉拉紧董夫人的手,“但凡是手术都会有危险,但是如果不做手术就没有一点的消,不知道世子爷还能不能醒过来,只有做手术伤口才会有机会痊愈,我们是要将不好的地方切掉,这样身体才能好起来”

    董夫人半晌才点头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樊老太太的声音,“十奶奶在哪里?”

    杨茉抬起头就看到樊大太太扶着樊老太太进门,樊大太太眼睛通红,樊老太太却目光清澈,看起来十分地镇定

    紧接着身后是童家朱家傅家胡家的几位夫人

    杨茉上前道:“老太太,我在这里”

    樊老太太看着杨茉脸上露出些欣慰的笑容,“回来就好,”说着向屋子里望去,“我们家老将军可还好?”

    杨茉点头,“樊老将军伤到了胳膊,我们已经止了血,现在正准备让济子篆先生给樊老将军缝合伤口”

    樊老将军虽然伤的轻些,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不如董昭又失血太多,也是很危险

    樊老太太点点头,“那就好,我们就在这里等消息”

    杨茉颌首,魏卯上来道:“都准备好了,就等师父了”

    樊老太太立即松开杨茉的手,“快去,快去,不用管我们”樊大太太想要多问几句,却还没有开口立即就被樊老太太攥住

    杨茉向周围人点点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尤其是樊老太太,即便是心里焦急也没有问她太多话,生怕会让她紧张

    樊老将军伤成这样,樊家人却还顾及她的情绪

    杨茉就觉得眼睛发热

    “魏卯,”杨茉轻声吩咐,“樊老将军那边有什么消息你要出来告诉樊老太太”

    魏卯应下来

    樊大太太听得这话才算松了口气

    董夫人如同置身冰窖,全身上下不停止地颤抖,正死死地咬着牙,手立即感觉到一阵暖和,樊老太太上前握住董夫人的手,看向樊大太太,“快将我的氅衣给董夫人穿上”说着慈祥的目光落在董夫人身上,“你这孩子,怎么冷成这样,别急别急,你看这么多人都在等好消息,一定不会有事的”

    “是艾”胡夫人上前道,“夫人别急,世子爷上次生病就是十奶奶治好的,既然十奶奶说能手术,定然就会有把握治好,我家的老爷上次回来腰上受了伤,御医都说站不起来了,我们家哭的不行,哪知道我们老爷的伤不但养好了,还能再去打仗”

    董夫人抬起头看着胡夫人,仿佛受到了些许安慰,在大家注视下点头

    昭儿,你一定要醒过来

    一定要好起来

    母亲就在这里等着你

    想到董绩的无情,董夫人的眼泪又淌下来,不要伤心,不要为不关心自己的人伤心,因为无论你怎么做都不能让那些人动容

    你已经让母亲骄傲

    ……

    杨茉用手术刀将董昭的伤口扩大,张戈低头看过去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伤口已经感染,现在看清楚是左半结肠坏死,要切除左半结肠然后做肠吻合术,这样的手术她和济子篆先生一起做过,只是当时病患感染的不重没有切除结肠

    杨茉抬起头看看水晶灯,“将灯放低”

    立即就有人将灯摇下来一些,这样看的更加清楚了

    “清创”

    梅香立即递过盐水

    清洗之后,杨茉抬起头看向张戈,“清创之后我们就要将坏死的肠切除”

    张戈只觉得浑身发热,汗水沿着脊背淌下来,真的要进京肠切除,切掉这么多的肠子人还能安然无恙?

    杨茉从梅香手里接过深拉钩递给张戈,“一会儿我要扩开大网膜,好将结肠全都显露出来,你要拿着深拉钩千万不能太用力,要适当暴露手术位置,我要先结扎血管”

    张戈点头,手心却已经出了汗

    要一动不动地拉着这个钩子,说起来容易,可是眼睛要紧紧地盯着不放松,稍微有一丁点的挪动都可能会影响到师父

    杨茉看向张戈,“能不能做好?”

    张戈深吸一口气然后点头,“师父放心,我能做好”这个深拉钩他很熟悉,因为上次用牲畜练习的时候他就因为过度用力才造成伤口出血,然后他怔愣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连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帮师父

    这一次,不是练习,他一定要做好

    杨茉向张戈点点头,“开始吧!”

    杨茉这边开始手术,那边济子篆也开始清创

    “布巾,快”

    声音开始在手术室里响起来

    梅香只记得不停地将布巾压在伤口上,布巾被血湿透又要换一块新的,很多的血,很多的血,沾在她的手上,衣服上

    那些血好像比她身体里流淌的要烫,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梅香慌乱地看向杨茉

    杨茉头上满是汗珠,“输血”

    秦冲立即挂上血浆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的紧张,连张戈的手都开始抖动

    杨茉也觉得手指说不出的疼,汗落在她眼睛里,又痒又疼,这时候她要镇定

    “你们知道董将军被鞑靼围困了多久?”

    “京里接到战报到现在已经有近一个月,你们知道董将军怎么活下来的?”杨茉摇摇头,“我不知道,因为现在我们已经打开他的身体,我看不到一粒米”

    “医学上来讲,人只要三天不喝水七天不吃饭就会面临生命的危险,更何况还要带着兵将一起抵御鞑靼大军”

    “这是什么样的信念让他坚持下来,现在他坚持到了朝廷的援军,坚持到了京城,我们不能让他死在手术床上,我们要将他救活,所以无论怎么害怕,想想躺在这里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人应该活着,应该长命百岁

    都说医生不能给关心的人治铂可是她觉得就是这份关切才能更好的治病救人

    ……

    董夫人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消那扇门打开的时候能从里面传出好消息

    时间过的缓慢,沙漏仿佛一动不动,董夫人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要不是樊大太太紧紧地握着她,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终于那扇门打开了

    董夫人立即站起身,她不知道怎么走到张戈面前,她只是哆嗦着嘴唇紧紧地看着张戈

    “手术顺利,师父现在里面缝合”

    张戈声音清晰

    董夫人豁然睁大了眼睛,手术顺利,她想要多问张戈几句,张戈却推开人群快速地向后院跑去

    紧接着出来的萧全弄不清楚情形急忙跟过去

    张戈在后院打转,双手仍旧提在胸前,保持着消毒后的姿势

    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因为手术中受了惊吓

    萧全想着上前去拉张戈的手,“张师弟这是怎么了?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找什么,他要找什么,张戈一时也想不出来,他到底要找什么,他帮师父完成手术,然后出来找一样东西

    是什么东西?

    张戈茫然地看着萧全,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瞪大了眼睛,五官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皱在一起,羞愧又尴尬,仿佛所有的血液冲上头,脸颊也涨的通红

    紧接着萧全问道一股奇怪的味道,低下头来看,只见张戈的裤子和鞋已经湿透,还有源源不断的水沿着他的裤腿淌下来

    “我要找厕所,我要找厕所……”张戈带着哭腔

    他要去厕所,可是他脑子里只记得用拉钩打结剪线,忘记了要去找厕所,他就在别人面前尿了裤子(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订阅,打赏,,

第三百二十四章 父子

    听着董绩说话,杨茉和樊老将军面面相觑。

    董绩的为人,现在完全暴露出来。

    杨茉看向梅香,“将魏卯几个叫过来,将樊老将军挪到外面的诊室去。”

    现在的时间应该给董昭,董昭现在还没脱离危险,能不能好起来谁也不知道,也许现在是他向董绩吐露心声的时候,她不应该在这里妨碍,更何况现在樊家人也想立即见到清醒后的老将军。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董昭舒一口气,“父亲是担心朝廷会责怪我,还是因为我没有和从前一样顺着父亲的意思握住兵权见机行事。”

    董绩脸上一僵,很快就被暴怒的表情代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在和你说战事,你当成什么?”

    董昭摇头,“父亲不是在和我说战事,父亲从京中离开时就已经对我失望,父亲觉得现在已经是争求富贵的好时机,父亲为的是富贵荣华,生怕我兵败坏了你的大局,所以父亲不是在跟我说战事。”

    董绩睁大了眼睛看儿子。

    董昭道:“父亲想做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董绩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几乎跳起来,“你就这样和父亲说话?不管是战事还是家族的利益都是一样,你若是大意打了败仗,我就要想方设法帮你遮掩,免得朝廷怪罪下来。”

    董昭摇头,“那不一样,我打败仗是我的荣辱,父亲现在宁可舍弃我这个儿子。也要谋求你的前程,父亲我说的可对?”

    董绩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想要斥责董昭,却董昭已经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董昭道:“年轻时候。你在外戊边回到家里就跟我讲兵法,现在你回来说的都是文臣那些勾心斗角的话,父亲,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结?有心结就和我说,我们想办法解决。”

    董绩半晌没有说话,白了一大半的胡子翘起来,然后露出一丝冷笑,“你若是能有半点出息也不会落得今天的地步,你帮我想办法?想什么办法?你只要管好你自己的事,不要给董家丢人……”

    “父亲。你忘记从前的事了?”董绩忍着疼痛抬起身子。这样仿佛能里父亲更近一些。

    “忘记了从前说过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戎马一生。”

    那些话。都是年轻时随便说的,如今过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早已经变了。

    董绩沉着脸。

    本来是他来问话。却被这样质问。

    “父亲,你到底是怎么了?”

    董昭不明白,有些事为什么一下子就变了。

    董昭眼睛中质疑的目光仿佛深深地刺痛了董绩。

    “父亲还记得从前只要听到打仗,就会眼睛发亮,从来不计较会有什么结果,一心只是想要为朝廷打胜仗。”

    “那些日子,父亲都忘记了?”

    董绩恼怒地拂一下袖子,“我不会听你说这些。”

    “父亲,我带着人拖着鞑靼打仗,我从来没想过会活着回来。我不是不怕,我只是没时间去惧怕,上了战场,人所依靠的是热血,热血能指引你做该做的事,不会计较得失,也不会衡量结果,就算死又怎么样,只要在死之前,尽全力做好该做的事……也许人活着这辈子,都在向死亡的那一刻致敬,你是尽心竭力,还是漫不经心,到底对不对得起这条命,死的时候会有分晓。”

    “那时候,富贵荣华都是过眼云烟,真正值得人敬佩的是尊严,当你提起一个人,不是能说出他有多少钱财,而是他有什么样的操守、有什么样的人品德行。”

    董绩涨红了脸,伸出手来指董昭,“你听听这是什么话,自从那个杨氏救了你,你就变成这样的模样,凡是杨氏身边的人都是疯疯癫癫,你也要和他们一样。”

    董昭摇摇头,“这和杨氏无关,更和保合堂无关。父亲不该意外你眼前的儿子是这样的模样。”

    董昭神情平静,“我小时候你就跟我讲那些事,苗疆叛乱时,你还是个副将,被叛党围住整整二十多天,你们没有屈服,最后你带着二十五个兵卒冲了出来,而后又跟着主帅平了叛乱。这是你年轻时做的一件最引以为傲的事,就因为这件事才有现在的文正公,你常跟我讲这件事,因此我才想和你一样做个武将,不只靠祖荫活着。”

    “你从来就是我的信仰。”

    “我尊敬,仰望你,笃信将来会成你,你教会我要勇敢、坚强、正直,要精忠报国,对得起朝廷和祖宗,在我还不懂得这些话的含义时,我只知道要成为你期盼的儿子。”

    “我第一次入军营的时候,每当害怕我就会想起你说的话,我一直想要让你骄傲,因为我觉得对我来说,你就是对的。”

    “你在我心中一直没变,即使这些年你常常会说起朝局变化,我们要有所准备,我也没有多想。”

    “直到当我想要娶我喜欢的女子,你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只因为她在外抛头露面治病救人,我崇信你,崇信你说的都是对的,所以我怀疑我真的错了,在我心里你仍旧是那个不畏危险,相信自己,勇往直前的父亲,所以我想要说服你,想尽一切办法说服你,只要我是对的,一定可以让你认同。”

    “现在我才明白,你不是嫌弃她在外抛头露面,有违礼教,而是你嫌弃她娘家不够显赫,不能为你将来的富贵垫脚。”

    “不是我错了,也不是你错了,而是你已经不是我信仰的那个人,你变了,变得只有熊熊野心,在意的只是权力和富贵,如果现在你被叛党围住,你会死,会屈服。”

    “你让我怀疑自己,你让我屈服,所以我失去了我这辈子想要拥有的人,我喜欢她却没有勇气对她说出一个字,如果这是战场,我已经死了。”

    “不是你不承认我这个儿子,而是我不该承认你,不该承认你是那个让我笃信、尊敬、仰望的父亲,你不是那个父亲,你只是一个普通、懦弱、胆小、贪婪的父亲。”

    “我拼着命回来只为了见到你,因为你养育了我,你给我了生命,而我,对你没有任何的回报,子女会想方设法报答父母的恩情,无论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我能做的就是告诉你,父亲,你错了,你要改正,你余下的生命不应该掩盖你年轻时的光辉,请你万万珍惜生命,不要再失去自己,我怕你再上战场,我怕你会遇到危险,因为我知道你已经无力抗争,你会死,我要你好好活着,你只有改正才能长命百岁,才能活下去。”

    “如果我死了没关系,我要你活着。”

    “如果我死了,你不用羞愧,因为我是一个勇敢、坚强、正直的人,我用生命保护别人,保卫我的国家,你可以将我的事讲给别人听,因为我们都需要信仰。”

    “信仰做一个勇敢、坚强、善良、正直的人。”

    “不管怎么样,父亲永远都是我的父亲,虽然你不是那个人,但是你是我的父亲,如果我有能力,我想竭尽全力用性命来维护你,”董昭说着露出笑容,“我没有做逃兵,也没有屈服,更没有让董家蒙羞,朝廷不会怪罪董家,更不会怪罪父亲,父亲安心,我还是你那个你所期望的儿子。”

    董绩的手忽然之间颤起来。

    那个小小的董昭一下子回到他的眼前,从那么小到这么大,从前他教导儿子,如今儿子说出的话让他无法反驳。

    在边关这么多年,他已经麻木了,早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尤其是现在他越发觉得力不从心,年轻期盼打仗,现在却有些害怕,特别是又有了孩子,他期望做一个父亲胜过做一个守将。

    他已经变了。

    可是他又怕不再带兵打仗,那样他就会被人遗忘,再也不会被朝廷重用,于是他想要更大的功劳,能享受一辈子的功劳。

    儿子说的对,他已经变了。

    他变得贪婪、胆小、懦弱,他老了,他其实已经做了逃兵,他已经打了败仗,他却一直没有看清楚,非要等到现在。

    董昭疲惫地重新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了半点的力气,连睁开眼睛都觉得艰难。

    眼看着董昭虚弱地闭上眼睛,董绩忽然之间有一种要失去的感觉,仿佛有人要将他身上最重要的一块肉挖出去。

    后悔,董绩说不出的后悔,他竟然没有发现儿子已经变得这样出众,他没有好好和妻儿团聚,更没有仔细地看已经长大的儿子。

    他没有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事。

    董绩只觉得眼前发热,想要上前和董昭说话,却发现董昭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昭儿,昭儿。”董绩忽然惊慌地喊起来。

    床上的董昭没有半点的反应。

    昭儿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从保定回来,身上的伤已经让杨氏治好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董绩觉得心脏已经要从胸口跳出来,手不停地颤抖半晌才去摸董昭的鼻息。

    “昭儿。”他几乎感觉不到董昭的呼吸。

    董绩慌张地转身向前走,几乎摔在地上,他顾不得别的,一把攥住帘子,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去喊谁,只是尖叫,“快……快来人啊……快来人看看……”

第三百二十五章 立功

    前面一章有所修改,对不上的同学去看看上一章最后一段,感谢大家的支持。

    ——

    听刘砚田这样一说,徐青心里就更有把握了,刘阁老早就有算计,不会让周成陵顺利立了这个大功。

    刘砚田遣人去太医院知会。

    陈老院使看向丁院判,“保合堂那边你也常来常往,你可知这样的事?”

    但凡官员看症无不经过太医院,现在却去了杨家,这将太医院置于何地。

    丁院判站起身向陈老院使行礼,“周十爷打了胜仗,保定的军情已经入京,”丁院判说着看向太医院的众人,“院使大人有疾在身,深居简出大约不知晓,我们太医院的诸位应该都有耳闻。”

    岂止是有所耳闻。

    听到樊老将军和董世子的事,太医院不少人去杨家打听情形,都想要知道这一次周十奶奶能不能将人救活。

    自从有了保合堂,太医院已经做惯这种事。

    陈老院使捋着花白的胡子向周围看去,太医院的御医们都有的装作低头喝茶,有的翻看手里的书籍,有的目光闪烁,没有谁站出来说话。

    陈老院使咳嗽一声,“怎么都没有人说话?”

    丁院判道:“院使大人,这也怪不得诸位大人,就说十奶奶带着民间大夫去保定建养乐堂的事,先不说花费了多少草药和米粮,就是冒着危险去军营给伤兵治病。这是谁能做到的?”

    “军营里缺少医工,太医院里不过只是有姚御医愿意带着学生前往,我们这些人躲在衙门里,风吹不着日晒不着,有什么立场说伤兵的事,只要不求着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就不错了。”

    这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事实如此。

    丁院判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名册,“提到去军营做医工,太医院立即“病”了不少的老母亲。更别提有腿疾的太医有多少,如今别说有功劳我们不能去抢,就说能去抢,谁敢去抢?”

    谁敢去抢。

    陈老院使皱起眉头。

    丁院判仔仔细细地将话说清楚,“谁能保证将人从杨家接出来就能将伤治好?若是保证能医治,我就豁出脸面去问周十奶奶。”

    屋子里顿时一阵安静。

    谁都见识过周十***医术。平日里空口议论也就罢了,真到见真章的时候谁还敢说话。

    醇郡王世子爷的病,周七老爷家少爷和小姐的病,破伤风症,就连周十爷的脑疾都是亏了有周十***医术。

    到今天为止,谁还敢去跟周十奶奶辩症。

    陈老院使环顾四周。不管是老御医还是年轻的御医都不过是互相看着小声议论,谁也不敢明着反驳丁院判的话。

    看到这里陈老院使不禁叹息。从前太医院吵吵嚷嚷,因为一个病症两个御医唇枪舌剑争的面红耳赤。

    几个人互相较劲,见面甚至不屑地冷哼拂袖而去。

    当年的院使大人走到太医院就被人拉着辩症,那时候觉得太医院气氛不好。

    现在才知道,如今一潭死水才是真的不好。

    败落了。

    不过几年的功夫就败落到这样的地步,他也年迈,没有心力去改变太医院。太医院要有一个有作为的院使掌管。

    陈老院使清清嗓子慢慢道:“就算我们不能救治,也不该袖手旁观。丁院判就带着些人去杨府,看看有什么我们能帮衬,一切都听周十***安排。”

    陈老院判话音刚落,太医们惊讶地抬起眼睛,“院判大人,那是民间的医铺,那杨氏还是个女子,我们去帮忙……日后太医院要怎么抬起头来。”

    “是啊,哪有太医院帮民间郎的做法。”

    陈老院判倒垂下眼皮,“现在都有精神了?你们以为现在就没有人笑话太医院?将这个月的脉案拿出来数数,有多少达官显贵请你们去看症?就说太后娘娘那里现在用的可是诸位开的方子?”

    “行医治病……”陈老院判嗓子一痒,不禁又低头咳嗽,“我这辈子是攒够了名声……你们呢?不给人看诊还是什么医生,更别提自诩御医,什么都不是。”

    陈老院判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变了一个态度,之前明明还对杨氏的医术多有异议。

    陈老院判挥挥手,立即就有学生从外面抱了厚厚一摞书函进来。

    陈老院判道:“都去看看,这是从保定拿回来的脉案,大多数出自养乐堂,少部分是姚御医带着医工所写,朝廷在保定打仗,离京城如此之近,我们太医院除了姚御医,连一个伤兵都没诊治过。”

    “汗颜,我替你们汗颜。”

    不知是谁先起身去桌子旁看脉案,紧接着更多人陆陆续续地走过去。

    那些脉案用的纸张带着污渍,记录的字迹潦草,不过仍旧清清楚楚地写着每一个病患的病情。

    三月初三,晴,从京城出发已经一日,沿着官路向保定走,没有遇到伤兵,接诊灾民三人。

    三月初四,阴,临时征用民居建养乐堂,天将黑时下起小雨,接诊重伤病患三名,两人可行走神志尚轻,一人高热昏迷,病案如下……

    写到病案处字迹明显变了,从之前的规规矩矩变的有些潦草,显然是紧急记录的,病案上有湿润的痕迹。

    看到这里,丁院判仿佛见到那个情景,杨氏带着一群大夫接诊才遇到的伤兵,那时候的心情定然是又紧张又高兴。

    杨氏带着保合堂终于做到了他们想要做的事。

    三月初五接诊重伤病患五名,三人能行走。一人拖行,一人亡故,病案如下……

    ……

    三月十日接诊重伤病患二十二名……

    越来越多的病患记录,从开始零星几个到后面几十名病患,养乐堂的医生一边救人一边走向保定战场上。

    大家越来越快地看脉案。

    到了最后只顾得看人数,看多少能得到救治,多少人亡故,用了多少草药,还剩余多少草药。

    “这里的方子不对。应该多用仙鹤草……哦,仙鹤草数量不多了。”

    “没止血的草药了,怎么办?”

    “我这边也写着没有了。”

    “用了这么多药,米粮也不多了。”

    “还陆续有伤兵,源源不断的伤兵啊。”

    不管是胜仗还是败仗,只要打仗就一定会有人受伤。他们在京里不过听到的是大体的消息,现在捧着脉案看着的却是一个个真实的记录。

    “仙鹤草带的太少,我们太医院有不少这样的药……”

    现在说出来又有什么用,这些药放在太医院没有用处,年年换陈药都白白浪费了,那边救治伤兵却药不够。

    都是治病救人的医生。都是同样的草药,却这般的不同。

    不用别人说。真该是他们觉得羞愧的时候。

    他们比民间医生多的是一身官服,少的却太多太多了。

    ……

    刘砚田才坐下来喝了些茶,管事的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老爷让我去打探杨家那边的消息……”

    刘砚田抬起头,“怎么样?太医院的御医可去了杨家?”

    管事的立即道:“去了,去了,只是丁院判带着御医……不是去杨家抬樊老将军和正公世子。而是去帮忙,”

    去帮忙是什么意思?太医院和保合堂不是素来水火不容。太医院怎么可能帮衬保合堂,该不会是杨氏眨眼之间将整个太医院都收买了。

    管事的道:“是真的,小的亲耳听见丁院判这样说。”

    刘砚田豁然站起身,冯国昌死了之后太医院也有些御医被牵连进去,现在剩下的御医大多没有立场,尤其是那个陈老院使钻研了一辈子医术,根本不理什么朝局,这该如何是好。

    刘砚田正觉得心急如焚,刘夫人和刘妍宁从内室里走出来。

    管事的立即退下去。

    刘妍宁换了杯新茶给刘砚田,“父亲,眼下怎么不让人叫江氏来说话。”

    江氏是董绩的妾室,现在也进京来。

    董绩宠着江氏和庶子,现在这样的关节江氏的话比什么都有用,更何况现在董昭重伤,董绩和董夫人都在杨家,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

    刘砚田点点头,“幸亏安排的早,这么多年了,不怕江氏不听话。”

    刘砚田话音刚落,外面的管事又匆匆忙忙跑进来,“老爷,兵部来递送书了。”

    刘砚田伸手将书拿出来看。

    刘妍宁看着父亲的神情愈发深沉,心跳也跟着加快,“捷报才进京三日,兵部就向上清院递送了书,皇上已经下旨让周成陵带着鞑靼太师人头回京,还命兵部准备犒赏三军。”

    刘夫人诧异,“怎么会这么快。”

    刘砚田咬牙切齿,“那个兵部侍郎秦钺,不知发了什么疯,一封封的奏折写上去,平日里也就罢了,皇上可能不闻不问,现在是打了胜仗。皇上就是再不顾朝政,听说胜仗也会高兴,鞑靼扰边这么多年,那个保定总兵每次都是等鞑靼抢了东西退走时候做做样子驱赶,什么时候打过一个正经的仗,虽说是周成陵立了大功,这件事发生在皇上当政时,皇上脸上也有光。”

    说到这里刘砚田就觉得窝心,他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他小心安排这么多年,阁老的座位还没有坐暖和,那边周成陵不过打了个胜仗,就已经等着加官进爵。

    刘砚田两侧额头青筋爆出。

    他是豁上了女儿的名节才将周成陵的爵位夺走,这才多久,他的努力就要付诸东流。

    真让他如何甘心。

    “这真是要气死我。”

第三百二十六章 生产

    董夫人见到杨茉从诊室里出来立即迎了上去,“十奶奶,里面怎么样?”

    守了一夜,董夫人又急又累神情有些恍惚,坐在这里总是想起董昭小时候的事,都说母子连心,她总觉得这不是好兆头。

    杨茉携了董夫人的手,进屋子里坐下,“世子爷只是昏睡过去,脉象看着还好。”

    董夫人整个身体抖起来,杨茉忙从梅香手里接过手炉放进董夫人怀中,“夫人要保重身子,世子爷好了还要夫人照应,我让人将内室收拾出来,夫人去歇一会儿。”

    董夫人抬起头看着来伺候的媳妇子,十奶奶救着昭儿,还不忘了照应她,这份恩情他们母子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

    “怪不得……”董夫人差点脱口而出,立即掩饰,“怪不得周十爷说什么也要求娶十奶奶,十奶奶真是个世上难寻的好人,十奶奶这样对董家,倒让我抬不起头来。”

    京里是没有秘密的,他们家曾那样防备杨氏,杨氏不可能不知晓,说到底他们真正可笑,昭儿说要娶杨氏他们吓的不得了,生怕杨氏借着对昭儿有恩赖上董家,这样才从常家搬出来,现在想想……

    周十爷的身份如何?求娶杨氏都费尽了心思,杨氏又怎么会赖上董家……

    他们不过就是个内宅妇人,荣华富贵都是嫁人才有的,杨氏却是靠着自己得了这么多人信任,连太医院的院判都来杨家帮忙。

    周三夫人在京里又是搭粥棚又是给菩萨塑金身,做尽了好事,结果京城街头巷尾议论的却都是杨氏带着人从保定到京城沿路建养乐堂。

    这么大的事就被杨氏一下子做成了。

    现在无论杨氏走到哪里,都有人等着听杨氏的安排。

    杨茉出去照应董昭和樊老将军,董夫人睡不下只好让人扶着去庭院里走走,刚走出院子就发现到处都是灯笼。

    再一看才知道是提着灯笼的人站在那里。

    在屋子里还不觉得,出来才愕然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帮忙,任谁家再显贵也不一定能请到这么多医生来辩症,就算来了这么多人,也不一定会倾尽全力。

    董夫人叫住来往的小郎中,“这是要做什么?”

    小郎中立即道:“帮保合堂做药啊,保合堂的药不够救人用,京里的酿酒铺,有炼药炉的药铺都过来帮忙,十奶奶脱不开身,就将东西都搬过来,十奶奶边治病边看着大家做药。”

    原来是这样,看着这么多人低头议论,一心想要帮忙做出药来,董夫人颤抖的身体忽然不再抖了。

    她不该害怕,这么多人在努力救昭儿,她应该变得坚强,少给十奶奶添麻烦,少让人来照应她,她应该做好她能做的事。

    董夫人想着看向身边的妈妈,“大家都还没吃饭吧?”

    管事妈妈立即道:“夫人可是饿了?十奶奶已经吩咐准备饭菜,一会儿就能送上来。”

    “这么多人在,”董夫人看了看周围,“杨家怎么能准备出来那么多饭菜,不如我们过去帮忙。”

    管事妈妈一怔,在这里帮忙做饭?

    董夫人道:“我们过去看看,能帮衬上就伸伸手。”

    管事妈妈应了一声忙扶着董夫人去后院,杨家祖宅很大,很多地方还没来得及收拾,现在只有东院的小厨房和前面的大厨房开着,杨名氏和陆姨娘正让厨娘尽量多做些饭食出来。

    杨家好久没来过这么多人,人手一下子紧张起来。

    陆姨娘正忙着安排抬起头看到董夫人,急忙迎过来,“夫人怎么来了。”

    董夫人强露出一丝轻松的神情,“前面没有我的事,我就想着这边能不能帮上忙,那边都熬了一宿,总要准备些饭食才好。”

    陆姨娘不禁脸一红,“我也是这样想,只是人手不够。”

    “府里的女眷倒是有不少,大家都是做过中馈的,张罗些饭菜倒是容易,”董夫人说着顿了顿,“别的我不好说,这些我到是能做,平日里在家中也没事做,经常准备些宴席。”

    陆姨娘想要劝说董夫人去歇着,却也劝不动只好和董夫人一起去了厨房。

    樊家太太和几个女眷也来帮衬。

    “十奶奶从回来还没吃饭吧?”

    陆姨娘颌首,“只是随便吃了些,我想着这样身子定然受不住,我正准备让厨娘做些面条,给茉兰和济先生几个吃。”

    董夫人看着厨娘准备出来的白面,“十奶奶爱吃面条?那不如我来做吧,我娘家在扬州,我在家中经常做阳春面。”

    热腾腾的阳春面,也是昭儿爱吃的。

    董夫人将面条切好送进锅里,不肯让管事妈妈帮忙,直到将面条盛进碗中。

    昭儿快醒过来,看母亲今天做这碗面条格外的漂亮,董夫人抬起头看向陆姨娘,“我怎么觉得,今天这些面条是我做的最好的。”

    看着董夫人苍白的嘴唇,陆姨娘眼睛仿佛被热气扑了,急忙转头用袖子去擦。

    樊大太太忙劝董夫人,“这是好兆头……”

    樊大太太话音刚落,下人过来传话,“十奶奶让我和夫人说一声,世子爷好转了。”

    董夫人顾不得别的,立即跑出厨房直接奔向东院。

    进了屋子,董夫人才见到董昭。

    屋子里是一盆盆的冰水,董昭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水打湿了。

    看着被布条层层包裹的董昭,董夫人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昭儿。”声音也忍不住哽咽,一双眼睛已经哭的红肿。

    董昭看着董夫人,露出个笑容,他是那么的苍白虚弱,却还表露着坚强,可是那般轻松和坚强却衬得他脸色更加难看,让人看着心酸,这是受了多少苦才能被折磨成这样。

    “昭儿,你醒醒啊,你看看母亲,母亲就在你身边。”

    只要你能醒过来怎么都好。

    我的儿。

    杨茉看向董夫人,“夫人别急,慢慢来,慢慢叫世子爷的名字,世子爷能听到。”

    董夫人屏住了呼吸,将董昭仔细地看清楚,董昭眼睛一颤,慢慢地睁开,明亮的光让他立即又将眼睛合起来几分,然后他看到僵立在一旁的董夫人。

    好了,好了。

    我的儿睁开眼睛了。

    好了,他好起来了。

    她还能看着他娶妻生子,还能让他吃她做的阳春面。

    董夫人转头看向杨茉,只觉得双膝一软,顿时向杨茉跪下去,她做牛做马也不能报答这份恩情。

    ……

    周三夫人忙的额头也出了冷汗。

    这些日子施米开粥棚,她累的团团转,为了掩盖陈米的事,她每日都要去粥棚查看。

    现在保定那边终于有了消息,总算是打了胜仗,她终于能喘口气。

    周三夫人正想着,管事妈妈进来道:“三夫人,太夫人请您去一趟,刘阁老的夫人来了。”

    刘阁老的夫人这时候过来不知到底是为什么事。

    周三夫人强忍着腰酸,让人换了衣服去了二太夫人房里。

    撩开帘子进门,周三夫人立即感觉到屋子里的紧张气氛,坐在椅子上的周五夫人已经露出惶恐的神情。

    周三夫人心里顿时一沉,冷汗从脊背冒出来,脸上的汗毛也是根根竖立,周三夫人上前行了礼,“娘,这是怎么了?”

    二太夫人脸色难看,嘴唇紧紧地抿起来,顾不得和周三夫人说话径直看向刘夫人,“夫人这消息可做的准?”

    “作准了,若不然我也不会过来知会,”刘夫人说着顿了顿,“我们老爷是看到了周十爷给兵部的奏折,兵部上呈给皇上……三老爷已经被周十爷定了罪,身边带着的家人就地正法,现在三老爷是什么情形还不清楚。”

    就地正法。

    听得这几个字,周三夫人腿脚一软只觉得眼前发黑一下子身体摇摇欲坠。

    旁边的管事妈妈吓了一跳立即上前搀扶,周三夫人身子重还是瘫坐在地上,胸口顿时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她也顾不得许多强忍着疼痛,“老爷怎么了?老爷定了什么罪,为什么要将带去的家人……就地正法……到底是怎么了?”

    屋子里登时乱起来,下人七手八脚去搀扶周三夫人,二太夫人也站起身立即去看周三夫人的情形。

    刘夫人吓得脸色苍白不知道如何是好。

    “三夫人,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快去请太医过来,快去啊……”

    周三夫人红着眼睛还要挣扎着起身,“娘,老爷到底怎么样了,娘……”说着转头去看刘夫人,“刘夫人……到底有什么消息……快告诉我啊。”

    刘夫人不知怎么说才好,“要说都是宗室,怎么能下得了这样的狠心,若是出了差池可如何是好,这家中老的老小的小,三夫人身上还怀着一个。”

    周三夫人耳边顿时一阵嗡鸣,看着刘夫人的嘴唇开了合,合上又开启,紧接着她觉得身下一股暖流淌出来,胸口立即不疼了。

    “这是……这是……”

    “快来人啊,三夫人这是……这是要生产了。”

    才七个月,七个月就要生产,二太夫人不受控制地抖成一团,老三做了逃兵,老三媳妇再小产,他们家的天要塌了。rs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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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医到介绍:
从前,杨茉兰爱着常亦宁,为他倾其所有,却委屈做了妾室又难产而死。
而今,现代内科医生杨茉回到杨茉兰的人生,注定凄苦的人生将从此绚烂、耀眼多姿多彩,得天独厚的现代经历,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败涂地。
从前所托非人,而今被谁生死相许。
他将蝴蝶发笄别于袖口,被人耻笑儿女情长。
朝堂之上,万千兵马之中,他又在耻笑谁。
生恒爱之,生恒敬之,吾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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