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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霓     吉时医到txt下载     吉时医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八章 担心

    杨茉抹干了眼泪。

    周成陵道:“哭过了,有没有饿了?我们……两个……吃不到一盘菜……让厨房知道……以为……菜做的不好吃。”

    现在周成陵倒是挺会给人宽心的。

    杨茉摇头,“不吃。”

    周成陵手上没有力气放下筷子,“脾气挺大。”

    杨茉从阿玖手上接过勺子,沉着脸给周成陵塞饭,“在这里我做主。”

    杨茉将勺子伸过去周成陵只好认命地张开嘴。

    一勺勺地喂,很快饭就吃光了。

    吃完了饭周成陵就静静地看着她,眼睛没有往日那么咄咄逼人,而是很黑很亮,睫毛低垂,好像是在提醒她,有什么事她忘记做。

    厨娘端来一盅汤,杨茉本想一会儿再吃,想了想还是接过来喝了,等她喝完了汤,抬起头来发现周成陵已经睡着了。

    这才是病人应该有的状态。

    周成陵情形已经好转,她和白老先生、济子篆在一起商量如何改方子。

    颅内动脉瘤保守治疗百分之七十五的病患五年内死于再出血,应该尽量争取早期手术,一旦动脉瘤破裂就无法挽回。

    手术要在病患急性期过后开展,也就是动脉瘤不再渗血的时候病患处于最佳状态时,择期手术。

    手术方式,加闭术、加固术、孤立术。

    只要是医学课本,无论是生理、生化还是内外妇儿五官科,甚至是医学影像诊断技术,她都能将倒背如流,在学校的时候她没敢浪费一丁点的时间,只因为学校动员报名去桑给巴尔援外,她想要经过磨砺做个很全面的医生。

    在这里她已经试着做了胸腔引流术、小肠修补术、腹部探查手术,但是周成陵需要的是神经外科手术。

    她能将手术图解都画出来,可是她从来没参加过神经外科手术。最早的神经外科手术在一九三五年,医生切除一部分大脑,让精神病患者变得温顺,现在的神经外科手术已经用微显、微创、机器人手术。

    没想到有一天她要在没有任何工具支持下去想怎么才能给周成陵动手术,或许这就是她来到这里的一个重要的理由。

    济子篆看了杨茉写的关于颅内动脉瘤可行的治疗方法不禁开口问,“大小姐,既然您知道怎么治病,为什么不试试?”

    手术的地方是大脑,手术期间可能会出现任何事,所谓择期手术。是手术前充分准备,达到手术的条件才能手术。

    如果周成陵的病能平平安安地不再复发,她不会去想手术,可如果出了问题……下一次也许不会有这样好的运气,不过止血和颅内减压就渡过难关。

    所以她心里要有最坏的打算,并且要有所准备。

    “我们现在还没有条件,”杨茉道:“不过我们可以准备好一切药物和工具,试着在牲畜身上试一试,就像做腹部探查术那样。”

    现在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济子篆仿佛看到了希望,只要杨大小姐脸上露出那种如同一线阳光般灿烂的神采,他就知道一定会有机会。

    一定有机会治愈,十爷能遇到杨大小姐。是多么的幸运。

    济子篆劝说道:“大小姐好几天没合眼了,去歇歇吧,这里有我照应。”

    杨茉熬了好几天,眼睛下都是深深的黑色。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倒下一样,刚才她特意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还真像周成陵说的烧糊的葱丝。

    “十爷将来,还要靠大小姐。”这是济子篆唯一能想到能说服杨大小姐的话,如果没有杨大小姐,所有人都会说十爷的病已经无药可治,病发身亡是早晚的事,只有杨大小姐不会放弃,还在想如何治好十爷。

    蒋平带人将药铺周围守住,现在又有魏卯几个旁边伺候,她确实应该回去休息一下。

    杨茉点了点头,吩咐婆子去准备马车。

    杨茉带着梅香、秋桐两个上了车,一路到了杨家,陆姨娘忙迎出来一把就拉住杨茉,“总叫你你也不肯回来,我还以为你连我这个生母也不要了。”

    陆姨娘从来没说过这样的狠话,定然是她的脸色太差让姨娘吓了一跳。

    “听说十爷的病不会好,可是真的?如果是这样,我宁可大小姐不嫁去周家。”杨茉才进了屋陆姨娘就连声问。

    杨名氏见状忙在旁边用眼色,“姨娘,还是让大小姐先歇着,有什么话不好日后再说,看将你急的,都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陆姨娘这才吞下后面的话,擦着眼泪让人服侍杨茉歇下。

    “姨娘,”杨茉抬起头来,“我早就知道十爷有这样的病,很早之前我就给十爷诊断,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病会怎么样。”周成陵一步步向她接近,她开始排斥后来坦然接受,她不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而是她自己做了选择。

    “姨娘,十爷我救回来了,以后我也一定能救他。”

    陆姨娘性子软弱,每一次杨茉都能很容易劝住陆姨娘。

    “说的轻巧,看看你熬成什么样子,偏偏又没有人能帮你,”陆姨娘眼泪又掉下来,说话声音也比平日里大了许多,“怎么能让我放心?我怎么向老爷和夫人交代,舅老爷这几日也来打听,还说这门亲事是他答应的,若是十爷出了差错,他可是罪魁祸首……”

    杨名氏不禁叹气,本来欢欢喜喜地准备婚事,却没想到十爷一下子就病了,这几天家里一片愁云惨淡,如果十爷就这样没了,大小姐日后要怎么办才好。

    杨名氏好不容易劝着陆姨娘去了外面,杨茉躺在床上,没想到陆姨娘会说出这样急切的话。

    周成陵病重,不光是周家,杨家上下也吓了一跳。

    杨茉这样想着,敌不过几天没有合眼,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陆姨娘进了自己的院子,眼泪就止不住地向外涌,“大小姐还从来没这样,才几天,脸都熬成尖的了,这得多长时间才能补回来。”

    陆姨娘抽抽噎噎地哭着,“老爷去的早,夫人也跟着走了,疼大小姐的老夫人也走了,如果大小姐成了亲,夫君再……可让她怎么活,舅老爷想的也没错,这门亲事真是不合适。”

    “谁不盼着自家的孩子能有个好归宿,大小姐离开常家我就跟着担惊受怕,后来听说十爷有正妻我又吓了一跳,总算是正妻没了,却有这样的病。”

    陆姨娘这几天是不怎么说话,想来为了准姑爷的事发愁,不知道今天到底怎么了,突然就这样……

    “我想起舅老爷喝醉时和十爷说的话,”陆姨娘擦眼角,“我们家才请的厨娘那个崔寡妇,也是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今天她跟我说起这些年的苦日子,可真是……能让人断了心肠。”

    崔寡妇,就是前阵子才请来的厨娘,京里的糕点做的格外好,很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和气又肯干活,月钱要的也不多,陆姨娘就将她留下了,这个平时不爱说话的人,怎么会突然和陆姨娘说起这些,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杨名氏劝道:“有句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小姐不似那样没福气的,再说大小姐医术了得定然能治好十爷。”

    陆姨娘抬起眼睛看杨名氏,“若是莹姐,族婶也能想得开?”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外面人再怎么样都不能理解亲生父母的心情,杨名氏只好叹气。

    杨茉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周成陵说话,不由地心中惊喜,周成陵醒过来了,再一想想,周成陵早就醒了,她不过是做梦而已。

    杨茉迷蒙中睁开眼睛,秋桐低声道:“大小姐,十爷来了,在外面呢。”

    周成陵不是在药铺里歇着,怎么可能来到杨家,杨茉的睡意顿时去了干干净净,让秋桐伺候着起身换了衣服走到外院堂屋去。

    进了门,杨茉就看到了坐在肩舆中的周成陵。

    周成陵束着小冠,穿着宝蓝色暗纹直缀,外面是紫貂氅衣,靠在姜黄色云纹迎枕上,听到她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看着她微笑。

    杨茉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周成陵道:“外面出了事……我不放心杨家……过来看看……顺便告诉你一声……这几天……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

    杨茉心里一紧,惊讶道:“怎么了?”

    周成陵道:“冯皇后被废了。”

    冯皇后被废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突然……本朝皇帝迷恋道术,后宫如同虚设,却依旧每逢初一、十五去皇后寝宫,冯皇后得宠冯阁老才会更加顺利地结党把持朝政。

    屋子里很安静,下人都退了出去,周成陵接着说:“听说是冯皇后与侍卫通奸,到底是什么情形我还不清楚。”

    这些日子周成陵昏睡比醒来多,别人也不敢来打扰,所以对外面的事知晓不多。

    “有件事你不知道,我吩咐萧轲,若是我死了,按照名单杀一些人,好让皇上对冯国昌忌惮,亲手除掉冯国昌,我活着的时候皇上会忌惮我,我死了,皇上必然会照我预想的下手,只有皇上亲自杀了冯国昌,才能根本上铲除冯党。”

    周成陵说完长长的出了口气,显得有些疲惫,虽然经过了仔细地梳洗却脸色仍旧黯淡无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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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聪明

    杨茉看向周成陵,“那萧轲可是杀人了?”周成陵在药铺时没了气息,她也吓了一跳,不知道萧轲那边怎么样。

    周成陵道:“陆续杀了两个,都是为冯国昌作恶多端的贪官污吏,现在皇上已经怀疑了冯国昌,”说到这里话音一转,“却不知是谁下手陷害冯皇后,皇上忍不住怒气废了冯皇后,已经打草惊蛇……冯党断不会束手待毙……京中定然会乱起来。”

    所以不再是周成陵预想的那样,杨茉点了点头,“那我让江掌柜小心打理保合堂。”杨家没有和冯党在一条线上,京里乱起来说不定会烧到杨家,姨娘一个人在家中她委实不放心,虽然也担心保合堂的事,这几天她还是在家中打理内宅。

    周成陵缓缓点头,然后静谧地看着杨茉,“陆姨娘看起来很担忧……是不是因为……我的事?”

    周成陵很婉转地说了担忧。

    杨茉道:“我几天没回家,姨娘也是担心我。”

    周成陵沉默了片刻,“我……让你受委屈了……如果我的病……没这么重,你也不会这样。”

    周成陵是个很自信的人,却在命运上输的这么惨。

    杨茉觉得许多事不能用得失来换算,周成陵得到消息立即想到来告诉她,杨茉道:“你要去哪里?病才刚刚好转一些,要卧床休息。”

    周成陵道:“皇上有了旨意,让我去上清院议政,特意赏了暖轿。”

    杨茉皱起眉头,“这时候折腾进宫,不要命了?”

    “你先别急,”周成陵道,“这把火早晚烧过来,先动手有好处。我们……不能处于下风,否则会有损失……我会按时回来用药,不会误了病,”说着顿了顿,“若是你父亲在冯国昌手里,这是最后的机会。”

    病过一次之后周成陵明显和从前不一样了,杨茉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只是觉得周成陵比从前更加了解她,那双眼睛仿佛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连她不知晓的也一同弄了清楚。

    “我留下几个人在杨家外面。你有事只管吩咐他们。”

    杨茉点了点头,自然而然地接受。

    周成陵道:“内侍还在周家等着,我……先回去换衣服。”

    杨茉看看旁边的沙漏,进了宫周成陵必然不会人前失仪,应付起来自然要更辛苦,“吃过饭没有?我让厨娘做些饭食送过来,吃些东西也能暖和些,就说我这边有药要用。”

    不等周成陵说话,杨茉就吩咐下去。“要做些软糯的粥来,还要两盘清淡的小菜,不能是凉的。”

    下人应声去安排,杨茉拿了软垫给周成陵垫着头让他靠一会儿。周成陵这样撑着头会很不舒服,难受的头昏脑涨,他虽然很要强,却没必要在她跟前这样做。

    靠在软垫上周成陵脸上难掩舒服的表情。“谢谢。”

    杨茉道:“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留下人照应杨家,又要帮我去打听我父亲的消息。”

    “不用。”

    “那我也不用。”

    杨茉蹲身去拨炭,“要保暖。让人准备两个暖炉带着,不能在宫里吃药,一定要魏卯送过去,只要觉得病情有变无论在哪里都要来杨家找我,不能有半点耽搁。”

    周成陵要点头,杨茉道:“现在不用说话,就听我说。”

    一会儿进了宫有他说话的时候。

    “御医要问脉案,就说我不肯给,我治病必须要一手安排,旁人不得插手,这是我的规矩,不论对谁都是一样。”

    是怕太医院的药和他吃的相冲才会这样嘱咐。

    “我不是小孩子,宫里的事我知道。”

    他在宫中做了那么多年质子,当然清楚。

    “不按时回来吃药,我就让人送进宫去,”杨茉瞪着周成陵,“不能让我们这几天的辛苦白费。”

    “霸道。”周成陵病了之后,说话总是满吞吞的,就少了许多气势,听起来软绵绵,不太能唬住人。

    厨娘端来饭菜,杨茉将汤碗退回去,“换碗大点的过来。”

    等周成陵看到的时候,就是一个巨大的汤碗热腾腾地放在哪里,杨茉抿着嘴唇不说话,只是向汤碗努嘴。

    周成陵慢条斯理地喝汤,喝到天都大亮了,才让人进来将他抬出去。

    杨茉走到院子里,看向碧蓝的天空,但愿这几天不要太冷,也算可怜可怜重病的周成陵。

    ……

    周成陵才走,杨茉将江掌柜叫进来安排保合堂的事,等到江掌柜来杨家,杨茉才知道外面已经闹了起来。

    “临街那边的几家铺子都没开张。”

    冯阁老在京里的产业众多,从几间铺子上好像看不出什么,不过就是这一丁点的火星,遇到风迅速地烧起来。

    冯党上奏折为冯皇后鸣冤,可惜通奸的侍卫已经死了,侍卫家中的老父老母又一起投缳自尽,再仔细审坤宁宫的宫人,倒是有几个人招认确然替皇后娘娘遮掩领侍卫进宫。冯皇后通奸的事就像一把利刃戳进了皇帝的心口,扎的皇帝连气都透不过来,不管大臣们怎么劝说,皇帝却半点都听不进去。

    那个贱人竟然会和侍卫通奸,他可是九五之尊,皇帝想到这里额头两边的青筋就开始跳个不停。

    “皇上,就算查也要慢慢来。”闫阁老的声音不停地在皇帝耳边反反复复地响个不停。

    冯国昌做阁老这么多年,根基已深不是一时半刻能连根拔起的,皇帝知晓这个意思,于是他忍下来。

    “折子上都怎么说?”皇帝看向黄英。

    黄英躬身道:“闫阁老都看了,关乎于国体,还是查清楚再论罪。”

    皇帝眼睛血红,“你说呢?”

    黄英的领子立即被汗润湿了,“奴婢觉得……皇后主子……不该是那样的人,皇上每个月都去坤宁宫,别的宫又不去……”

    黄英的这句话,让皇帝本来压制下去的怒火重新燃起。他月月都去坤宁宫,却还不能让皇后安守本分。

    “去,给朕找几个女官送来。”皇帝瞪圆了眼睛看着黄英。

    皇帝的意思黄英最清楚,这是要找人发泄怒气,黄英走下去吩咐身边的小内侍,“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几个模样像皇后娘娘的,就说是好事到了,要伺候着好生打扮,让嬷嬷好好教教。这时候要伺候主子舒坦,不然会出人命。”

    小内侍应了一声,一个时辰带了三个女官进门,五官、眉眼都和冯皇后有几分相像。黄英将人带去屋子里吩咐,“不要害臊,大大方方的,皇上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过了这一关将来有你们大富大贵的好日子,要记得我的话……”

    几个女官被送进内殿。黄英刚将门关好,皇帝目光落在女官脸上,恍然看到了冯皇后,皇帝顿时头脑一热眼睛也要冒出血。仿佛脸上生生被人掌掴。

    连内侍都知道要安排和冯皇后相像的女官。

    贱人。

    那贱人竟然就这样背着他偷人,他还以为冯皇后和他父亲不一样,没有什么心计在他掌心就如同一只老鼠。

    没事的时候他会伸出手来逗一逗,却没想到这只老鼠会转过头来咬他一口。

    疼的他要一掌拍死她。

    对。他一定要一掌拍死她。

    “黄英,”皇帝怒吼,“准备七尺白绫送去冷宫。朕要那贱人现在就死。”

    黄英吓得跪下来求情,皇帝让人拉下去打了一顿板子,板子过后,黄英办差的速度倒是快起来,带着人很快到了冷宫,推开冷宫的大门却不见冯皇后的身影。

    不见了,冯皇后竟然不见了。

    黄英已经仔细地安排,没有出半点差错,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好像有一个人总是能提前预料,不管他们做的有多天衣无缝。

    他绕过了闫阁老,绕过了文武百官,却绕不过这个人。

    黄英想要立即将这件事告诉刘太傅,却谨慎地按住了自己的心思,一切要等到他弄明白再动手。

    冯皇后没有被赐死而是从冷宫中不见了,皇帝顿时觉得脊背发凉,要铲除冯党不能再拖延半刻。

    ……

    宫中的情势千变万化,周成陵走了一圈回来好像疲惫了不少,躺在床上说不出话来,吃了药躺了一会儿才好了些。

    睁开眼睛,杨茉已经在床边听朱善说新药的情形。

    “不是……不让你出门。”

    将屋子里的人遣走,杨茉道:“感觉一时半刻也乱不起来,就过来看看。”

    她倒是胆子大。

    “宫里怎么样?”

    周成陵道:“安排好了一半让宗室长辈,请太后出面……将冯皇后先藏了起来。皇上……不能立即杀人,冯党那边也就不会立即拼个鱼死网破,找不到冯皇后……皇上就会先动手,这样稳妥很多。”

    她虽然不知道周成陵到底想不想做皇帝,至少她不会傻到认为周成陵对皇帝忠心耿耿,如果是这样的话,冯国昌和皇上两败俱伤,岂不是更好收拾。

    “你知道保定大营吗?如果京城乱的厉害,鞑靼会入京,冯党现在还撼不动皇帝,只会带来内忧外患……朝廷军备空虚……现在不是好时候,而且冯皇后的事不简单……有人会趁机浑水摸鱼,我病成这样一切都不方便,我的想法本就是要先除掉冯党,这样按部就班一步步来,才不至于乱……”

    亏他生着病还能想的这样周全。

    “别说话了,你歇着吧。”杨茉看着周成陵瘦得脸上棱角更加分明,不禁于心不忍,扶着周成陵躺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治病救人

    事实证明周成陵的预料分毫不差,京城不过才乱了两日,北边已经见鞑靼扰边,如果内乱不压下去很有可能会让鞑靼长驱直入。

    “鞑靼有那种车,几匹马拉着很快就能入关,”济子篆想起从前在军中帮忙时的情形,“关外是极冷之地,他们缺少粮食,只要入了关就会抢光、杀光附近村子。”

    中哥蹲在一旁仔细地听着,忽然开口,“我知道那些人,那些人就烧了我们村子。”

    高氏道:“那些只是强盗,不是济先生说的鞑靼,鞑靼比这些人更坏。”

    还有比那些更坏的人,中哥缩进高氏怀里,“那些人会来这里?”

    高氏忙道:“不会,不会,我们只是说说。”

    如果周成陵不插手,恐怕就会发生这样的事,虽然她们说的容易,鞑靼的大军还是将保定大营冲的七零八落,董昭任了指挥使带兵去往保定。

    大军浩浩荡荡离开京城仿佛能让所有人安稳下来,冯党却看准的时机以“清君侧”的名义连同百名文官上书,冯阁老在上清院外求面见皇上。

    消息传的很隐晦,大家都知道冯党是在逼宫。

    整个京城一下子笼罩在阴沉的气氛里,冯党多年囤积银钱笼络武将,就这样挑起大旗向上清院里的皇帝发难,京城里兵荒马乱,穿着同样衣服的官兵也会在大街上动起刀子,皇帝虽然昏庸但却不傻,懂得掌控大部分的军权,大家足不出户却能感觉到外面的惊恐,早晨还都好好的,到了晚上开始有人将伤患送到药铺来,杨茉将杨家安排妥当就住进了保合堂。

    “让开,让开。”外面有人一阵风地跑进来,旁边的人纷纷避让,“杨大小姐有病患了,杨大小姐……快……有病患。”

    “快看看成大人吧。”

    人被径直抬进来,闻声过来的萧全看到地上一只染血的鞋子。

    木板被放下,杨茉才看清楚木板上的病患,一柄钢刀径直插进病患的腹部,病患身上的官服已经全都被血浸透了,抬人的家人也满手都是鲜血。

    杨茉忙上前去检查,病患没有了呼吸和脉搏。所有人都在看着杨茉。

    紧接着成家人也赶过来,成太太看着杨茉,“杨大小姐,快救救我们老爷。”

    “魏卯,”杨茉吩咐一声,“记录脉案,快。”

    魏卯立即去拿空白的脉案。

    “萧全,让不相关的人都让开,拉上幔帐。”

    萧全急忙去劝人离开保合堂。

    杨茉开始进行心脏复苏。

    “杨大小姐医治了。肯定能活过来。”

    心脏按摩三十分钟,仍旧没有自主心跳,杨茉停下手,看向还拿着呼吸器的魏卯。“魏卯记录一下死亡时间。”

    魏卯睁大了眼睛。

    “记录一下死亡时间,出去通告家人说病患伤到了内腑,失血太多,救不回来了。”这一路上不知道失了多少血。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

    魏卯木楞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去说病患的情况,外面顿时传来刺耳的哭声。

    “老爷。老爷……”

    “杨大小姐您救救我们老爷,救救我们老爷啊。”成太太顿时扑到成老爷身边,抬起脸看杨茉,眼睛里充满了祈求和期盼。

    杨茉低下头,“成太太,我们已经尽力了。”

    成太太的哭声更大起来,绝望地让人心酸,“早晨还好好的,转眼间人就……没了……我还在家中教三丫头给老爷做袜子,我一点都不知晓……老爷……老爷,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并不是所有事都能让人有所准备。

    杨茉想要多劝成太太几句,门口传来魏卯的声音,“师父,丁院判来了。”

    丁院判看起来十分的狼狈,衣服上满是血污,脸上也长出青青的胡渣,带着两个神情慌张的太医院学生。

    “院判这是怎么了?”杨茉上前行了礼低声问。

    丁院判摇摇头和杨茉走进内院说话。

    见到周成陵,丁院判上前行礼,“衙门里乱了,乱党逼迫文官上奏折,闫阁老和许多文官都落在了乱党手里,乱党现在到处杀人,只要不肯联名上书的都被抓起来,我们是偷着将受伤的人抬出来施救。”

    周成陵眉眼微抬,“闫阁老不是已经去了上清院。”

    丁院判道:“是去了上清院,却因要替皇上讨逆去了衙门,因此被乱党抓住。”

    皇帝不敢出头,拿了闫阁老做试金石,说不定皇上一心想要闫阁老说服冯国昌,让冯国昌心甘情愿束手就擒。

    果然周成陵也是这样想,“闫阁老也是为了被乱党捉起来的那些官员和百姓。”

    丁院判忧心忡忡,“我是想来和杨大小姐学学该怎么给伤患止血,只要血止住了就能悄悄送来保合堂。”

    杨茉点点头,刚才的病患如果早些止血,说不定还能有救,受了外伤最重要的就是简单清创然后包扎、止血,杨茉看向梅香,“去将我们保合堂的平日用来裹伤口的布巾都拿来。”

    梅香将布巾找到,杨茉让魏卯站在一旁,“受伤的部位不同,包扎止血的方法也不一样,用小块布巾压住效果会更好,但是伤口内有异物时不能用这样的方法。”

    丁院判想了想,“大小姐那种输血的法子……我们能不能用?”

    输血没有那么容易就讲清楚,杨茉摇摇头,“太医院也没有用来输血的东西,不如这样,我让弟子尽量找些附近的百姓来配血,若是有需要,大人让人来只会,最好能将病患送来保合堂。”

    输液的时候要小心,避免将空气输入人的血管,否则会有性命危险。

    丁院判点了点头。

    将丁院判送走,周成陵叫来蒋平,“周围可都安排了人手?”

    蒋平道:“已经将庄子上和府里的人都调动过来。”

    叛党现在专心对付皇帝,顾不及其他人。

    蒋平出了门,周成陵看向杨茉,神情十分认真,“杨茉兰,我对你只有个要求,乱党剿灭之前你不能走出药铺,一来我最在意的是你的性命,二来保合堂里的药物、工具最为齐全,将病患送来这边救治最好。”

    杨茉颌首,“外面兵荒马乱,我能去哪里?还能满街找病患不成?”如果这样跑出去不知道是帮忙还是添乱。

    周成陵舒口气重新躺下。

    梅香从外面进来道:“大小姐,闫阁老家来人了,说……要找十爷……”

    大家都知道周成陵在保合堂治病,所以闫家人直接找来了保合堂。

    周成陵撑着坐起来,杨茉去了屏风后才让梅香将人领进屋。

    杨茉隔着抬起头来看,是闫家的管事,管事上前给周成陵行了礼,“十爷,我们老爷的事您是不是也听说了,如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们老夫人和夫人不能出门,就让小的过来求您帮忙救救我家老爷。”

    闫家管事紧张地攥着手,如今他们守在门上,只要听到外面有脚步,都会忍不住心中慌乱。老爷前两日出府就一直没有回来,出去打听才知道老爷被叛党抓了,老夫人听到消息立即就昏了过去,二爷出去找人帮忙谁知也没了消息,夫人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打发他来请十爷帮忙。

    闫家管事想到这里红了眼睛,“老夫人说了,十爷病成这样,我们本不该过来打扰……可是真没有了办法……”打听来的消息不知道做不做准,老爷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晓。

    杨茉看着闫家管事急切的神情,周成陵的病谁都知道,闫家也是走投无路才让人来求周成陵,如今很多人都将希望压在周成陵身上。

    周成陵道:“我让人去打听,有了消息就让人去闫家知会。”

    闫家管事千恩万谢,跪下来向周成陵磕头。

    ……

    闫阁老出了事,京中形势更是混乱,不知道是谁带的军队和京营在京里打起来,到了晚上火光冲天,厮杀声音仿佛在京城的每个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整个京城仿佛都被吓住了,药铺的门却被人拍的“咚咚”作响。

    赵家药铺的伙计高声道:“已经关门了。”这时候了谁还敢开门,说不定哪里就有乱箭飞过来,京城从来没有这样乱过,谁不缩着脑袋顾自己的命。

    “求求你,快开门救救人吧,再耽搁,就要出人命了。”

    “医馆还要看着病患死在门外……”

    “开门啊,开门……”喊声有些颤抖,显然是十分慌张。

    敲门声又传来。

    伙计皱起眉头正要说话。

    “前面有家药铺开着,快抬去那边。”外面的人欣喜地喊起来。

    现在还有人敢开药铺,小伙计不禁将门打开,向外面张望去,他不禁揉了揉眼睛,他看到一片灯火通明。

    两三家药铺都挂起灯来。

    他怔愣的功夫,还有药铺将门打开,提着灯笼准备挂上去。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药铺都开了门。

    伙计正不知道说什么,就听到东家的声音,“是保合堂开始行医了。”话说出来带着些许惭愧,保合堂的东家是个女子,他们竟然比不上一个女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帮忙

    杨茉看向江掌柜,“怎么样,能不能找到更多的堂医?”

    江掌柜点点头,“我已经每家都去敲门,如果愿意过来帮忙治病患的,就提灯来保合堂。”

    这时候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更多的人手。

    江掌柜眼看着保合堂里迅速忙碌起来,不由地叹气,出了这样的大事谁不愿意躲在屋子里,这时候出来总是冒着几分凶险。

    这是内乱啊,可不是寻常时候,到底能不能有人来。

    江掌柜边想边向外看去,外面黑黢黢的一片,不见有什么动静,屋子里倒是所有人都忙起来。

    杨大小姐正教徒弟要怎么快速处理伤口,江掌柜不太明白却也被吸引过去。

    只是一会儿失神,江掌柜再想外看去不禁怔愣住。

    好像有灯笼在晃动。

    江掌柜揉了揉眼睛。

    真的有灯笼,就像燃起的星星之火,在黑夜里晃动,好像没有又好像就在哪里,等到慢慢接近才让人看到更亮的光芒。

    是有人提着灯笼走过来。

    不止是一只灯笼,后面还有更多的灯光,然后是走路沙沙的声音。不知怎么的让人心都热起来,人越来越多好像能驱散恐惧似的。

    “丁老大夫你也来了?”

    丁二仰起头道:“自然,我是保合堂的坐堂医,我们从昨天就开始接诊了。”

    “惭愧,惭愧。”

    看到满屋子熟悉的脸孔,本来在黑夜里匆匆行走的张大夫进到保合堂顿时松口气,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一个人只能缩在屋子里害怕,这么多大夫、郎中聚在一起那些惧怕不见了,只想着要怎么施展医术救治病患。

    今天不是让人惶恐的日子,而是治病救人的好日子。

    “魏卯,”杨茉吩咐道。“你和各位大夫、郎中说一下要怎么进行救治。”

    杨茉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魏卯身上。

    没有人不知道魏卯,那是因为他是杨大小姐的大弟子。

    魏卯眼前一热,顿时精神抖擞,不知道是不是保合堂里面的灯光太亮,他的影子好像也高大起来,好像不是那个庸庸碌碌的郎中,魏卯吞咽了一口,免得让热血冲头,让他说不出话来。

    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能做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渺小。他不能让师父失望,更不能让自己一无是处。

    魏卯指着旁边托盘里的东西,“先止血,然后清创,这里面是压迫伤口用的布巾,还有止血的药粉,持针器,血止住之后,外科大夫就要进行缝合……”魏卯开了口之后。紧张立即去的干干净净。

    杨茉吩咐伙计,“将保合堂的长袍都给各位大夫换上。”

    “大家各司其职,最重要的是分配好谁做什么,”杨茉眼睛没有离开病患。手继续忙碌着缝合,“前面的治疗做完了,后面的就要立即替换上,大家要想要了自己擅长什么。几个人负责一个病患,中途不能换人。”

    这样效率会提高。

    杨茉话音刚落就又有病患进门。

    几个大夫互相看了一眼,顿时迎了上去。第一时间将病患抬去旁边,然后进行诊断。

    诊断一下子变得井井有条,不再是病患家人慌张的喊叫,大夫再慢吞吞的诊脉。

    反而病患家人惊愕地站在一旁,好像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刚才还请不来郎中,如今有这么多人在里面忙碌,家人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不知道是汗还是刚才急切中流下的眼泪。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所有人都看向杨茉,“杨大小姐是不是要输血。”

    大家都看着屋子正中的一个女子,所有人都听那女子的吩咐,那女子走上前让人用了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捂在他老子嘴上,然后又有人拿来一只瓶子,用什么东西扎在他老子的手上。

    半晌过后,他老子忽然咳嗽了一声,眼睛也骨碌两下睁开。

    “小五,快跑……”他老子醒过来第一句话是喊他逃命。

    “爹……”他忽然嚎啕大哭,“我跑了,我不该跑啊,爹,你别死,你死了,我就是不孝的畜生。”

    ……

    杨茉不知道忙碌了多久,只觉得黑夜过的尤其慢,她进内院喝了口水,抬起头看沙漏,不过才过了一个时辰。

    “闫阁老恐怕凶多吉少了。”杨茉还没有问,周成陵已经道。

    “冯国昌逼迫闫阁老写一篇讨贼檄文,捏造皇上在上清院被人要挟的假象,以此调动京外的军队。”

    冯国昌现在是无计可施,只有狗急跳墙。

    “衙门里很多文官都被杀了,只要闫阁老不答应,冯党就会杀人。”

    “现在得来的消息是,闫阁老也受了伤,被冯党脱了官服扔在院子里。”

    这时候脱了官服扔在院子里,不消一个时辰就会被冻死,杨茉的心跳不禁加快,“那……要怎么办?”

    “皇上调动京外驻防的军队,最快要在天亮的时候才能进京控制住局面。”

    也就是说很多人都会在今晚死去。

    周成陵道:“我会想办法让人救闫阁老,不过,恐怕没那么容易,越早结束动乱就越少人送死,”说着看了看门外,“外面情况怎么样?”

    杨茉道:“可能还会来不少病患,我们的血不够用,现在盐水也不够,如果再多人来,恐怕布巾都不够了。”

    婆子们煮水清洗,布巾也没有那么容易就干了,没想到会应对这么大量的外伤病患,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用没有消毒过的布条包扎伤口,杨茉看向周成陵,“我已经从你的药铺里开始拿东西,明天你过去看就会发现什么都没了。”

    周成陵脸上反而露出笑容来,“去前面治别的病患吧,如果……我这里有事……就让阿玖告诉你。”

    杨茉看着周成陵清亮的眼睛,点了点头。

    ……

    衙门也是一片灯火辉煌,灯虽照的亮,却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感觉,血腥味冲天,让人有种死亡的感觉,平日里坐在府衙里的官员现在都缩在角落里发抖,不知道叛党下次会将谁抓起来一刀抹了脖子。

    从前大家都想要升迁,现在却恨不得自己是最低的官阶,叛党从官阶由高到低开始杀人,只要闫阁老不答应就会挥刀下去。

    如今闫阁老也被打的不成样子,被扔在雪地里等死。

    常亦宁趁着没有人注意走到闫阁老跟前,“阁老,阁老。”

    听到常亦宁的声音闫阁老睁开眼睛。

    “常……亦……宁……”闫阁老有些惊讶,“你……投了……叛党?”

    常亦宁忙摇头,“学生是为了揭发冯国昌才假意投奔,”没想到京里一乱,冯党就将他从 家中带出来,“方才我看到二爷……已经让二爷先躲起来……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硬着来……要等到外面军队进城……”

    闫阁老点点头,“叛党……再商量……什么?”

    常亦宁低声道:“抓住了闫老夫人和夫人,就要将人带过来了……阁老……您不如……先假意答应……想办法拖延时间。”

    闫阁老诧异地看着常亦宁,“这就是你想的法子?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你想要学着旁人长袖善舞也要有这个本事,从前我夸你聪明,不过看在你将来能踏踏实实做个直臣,若是你想要学旁人深不可测,就要能掌控全局,你还没那个本事,画虎不成反类犬,到时候就要人不人,鬼不鬼。”

    看到闫阁老冰冷的神情,常亦宁顿时觉得脊背发寒,支撑他的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抽走了。

    人不人,鬼不鬼,正是他现在的写照,他立意要做能臣却不过被人推着走……

    常亦宁脸色难看,“那……下一步要怎么办?”

    “下一步我早已经想好了,”闫阁老脸上满是皱纹,显得有些老迈,却脸上没有惧色,“文臣不惧死,既然要做忠臣,就早就料到有今日,哪里用得着事到临头再慌乱。”

    闫阁老手被缚住却竭力站起身,刚站稳了身体,立即就有叛党发现,闫阁老不能再等,脚下快跑几步向墙面上撞去。

    “常亦宁,拉住他。”

    听到有人大喊,常亦宁怔愣片刻,假意上前去拉扯闫阁老却脚下一滑摔在地上,地上的冰雪让他的脸硌的生疼,就仿佛有人打了他一巴掌,闫阁老说的没错,他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装模作样地求生,连和闫阁老一起死的勇气都没有,怪不得杨茉兰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原来那双眼睛早已经看透了他。

    他只是个小人。

    闫阁老眼见就要撞在墙上,却被赶过来的守卫一脚踹在胸口上。

    整个人顿时飞摔了出去,在地上动了动不省人事。

    ……

    冯国昌让人扶着快走几步看到雪地里的闫阁老,看向身边的人,“想办法将他弄醒,要死,也得让他看着闫家女眷都死光之后。”

    冯国昌话音刚落,门口有人来道:“阁老,不好了,军队攻进城了。”

    冯国昌抬起头看一眼天空,他的大限之日真的到了?

    整个衙门里顿时乱起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快将阁老送出去。”开始有人搀扶冯国昌出门。

    常亦宁将脸埋在雪里,旁边是刚刚被杀死的文官,一双圆圆的眼睛正看着他,脸上仿佛有一丝怪异的微笑,是在嘲笑他。(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悔不当初

    上清院的皇帝还盘膝坐在莲花座上,细长的手指捏着拂尘,对面是一幅天师骑虎图,皇帝不停地捏起手指,想象着怎么才能让动作和图里的天师一模一样。

    刘砚田跪在旁边恳切地劝道:“皇上,您要想想办法,闫阁老和众多官员都在叛党手上啊。”

    皇帝听得厌烦,挥挥手,“怕什么,太傅不是说上清院固若金汤,叛党攻不进来吗?”他早就防着会有今天,已经做了细细的安排,上清院那些高耸的平台和两边的夹道就是他屯兵用的,他防着周成陵会篡权,没想到最后出事的是冯国昌。

    不过没关系,谁都一样,他就是要他们看看,无论谁出来反抗他的皇权,最终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皇帝站起身来向身后舒展长袖,一步步走下高台,恍若从云端下来的仙人,走到大殿正中皇帝闭上眼睛静静倾听,外面没有一丁点的声音,然后睁开眼睛看刘砚田,伸出手将刘砚田搀扶起来,“太傅这几天辛苦了,等到天亮京外的驻军就会进城,自然会剿灭叛党,”皇帝说着顿了顿,“闫阁老定然已经凶多吉少,太傅想想真应该如何抚恤闫家。”死人他不怕,朝廷有那么多官员,死了就会有人补上。

    刘砚田红了眼睛,“闫阁老……”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皇帝看向黄英,“将太傅扶下去歇着,明日一早朕还有要事和太傅商议。”

    黄英立即躬身上前搀扶起刘砚田,“太傅,天家都这样说了,您就下去歇着吧!”

    刘砚田这才起身,跪的太久了免不了身上晃动,半晌才蹒跚着走出大殿,殿外有不少文官等在那里。看到刘砚田都上前道:“皇上怎么说?闫阁老可还能救回来?”

    刘砚田一脸的伤悲,“现在一切要以大局为重,皇上也很着急,可……只能等大军入京,只能盼着闫阁老能坚持到那时候。”

    “明日一定能诛杀冯国昌那狗贼。”

    “可怜闫阁老……”

    刘砚田听得这些话不禁身子有些摇晃,立即就有官员上前搀扶,“太傅,这时候您可不能出事啊。”

    刘砚田摇摇晃晃让人搀扶到旁边坐下。

    “下面该怎么办?”

    刘砚田假装稳住心神道:“我们守到天亮,等着大军入京。”他们等在上清院这样安全的地方,不过是看着叛党杀人。闫阁老和那些文官死了更好,闫阁老一直替周成陵说话,在朝中虽然不敌冯国昌却也有不小的威信,冯国昌死了,闫阁老不免一人做大,所以他才会想到趁着这个机会借冯国昌杀了闫阁老。

    朝廷死了不少的文官,不免要拔擢那些候补官员,再开恩科取士,到时候他一本奏折递上去。不管是拔擢起来的官员还是恩科入仕的官员都会将他看做恩师。

    虽然除掉了冯党可能会让周成陵落了好处,可最终最大的赢家一定要是他。

    ……

    献王府里,醇郡王将从上清院打听来的消息仔仔细细地说了,“上清院里抽出一半人手就能清剿叛党。皇上却不肯命人死守上清院。”

    献王灯光下不说话,大周朝这么多年,换做从前的哪位天子都不会有今天之事,还以为冯国昌死了之后。政局就会好一些,现在看来……献王看向醇郡王,“成陵的办法可能行得通?”

    醇郡王道:“叛党现在是强弩之末。只要听说军队入了城定然会慌乱,我们趁乱抓住冯国昌,也好救下衙门里的官员。”

    “宗室营的人手够不够?”

    醇郡王低声道:“足够了,”宗室府里照例都有侍卫,再加上家人,人数是不少,“还能留下一些人护着家眷。”

    “不能让皇上知道是成陵的法子。”火石电光中献王想到这件事。

    醇郡王点点头,皇上疑心重,嫉贤妒能,肯定会向周成陵为难,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就说是王爷的意思。”只要安排妥当,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周成陵身上。

    献王颌首,“事不宜迟,就照成陵说的办。”

    醇郡王站起身将院子里的人带着心腹出去,不消片刻时间就在京城里掀起了风波,叛军顿时以为京外的驻军进城了。

    叛党护着冯国昌逃窜,火把晃动中谁也顾不得谁。

    常亦宁在雪堆里装死,直等到周围的声音小了才爬起来去看地上的闫阁老。

    闫阁老已经浑身冰冷没有了半点气息。

    常亦宁试着去拽闫阁老,好不容易将闫阁老拖到旁边的小院子里,听到外面有人喊,“快找找闫阁老,闫阁老在哪里。”

    常亦宁才跑出去呼喊,“闫阁老,快来救闫阁老。”闫阁老是他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他只有救了闫阁老才能洗脱叛党的嫌疑,这时候他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惊恐多怕死。

    闫二爷第一个冲到闫阁老身边,手摸到闫阁老冰冷的脸,心顿时沉下去,“父亲,父亲……你醒醒,父亲……是我啊。”

    常亦宁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拢在闫阁老身上,闫二爷也才回过神来急忙也脱自己的长袍,“刚刚阁老还和我说话,事不宜迟快抬着闫阁老去看郎中吧。”

    看郎中,去哪里看郎中。

    闫二爷豁然想起来,“快,快去保合堂。”

    去保合堂找杨茉兰?常亦宁看着闫二爷发亮的眼睛,仿佛只要找到杨茉兰闫阁老就会好起来。

    闫二爷出去叫喊,立即就有三五个找了木板进门。

    “闫二爷我们去哪里?是不是保合堂?”

    闫二爷点点头,他的病是杨大小姐治好的,所有大夫束手无策的时候只有杨大小姐站出来,那时候杨大小姐还和常亦宁有婚约。

    他记得那时候他的心情,知道得了杨梅疮本来已经放弃,杨大小姐却让她活下来,父亲现在也只有杨大小姐能医治,“快,去保合堂。”

    保合堂就是救命的地方。

    ……

    常亦宁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他跟着闫二爷在黑暗里跑,耳边是嘈杂的声音。

    当年杨茉兰尚在常家的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想不到这么多人会在这时候找个女子救命。

    那个人本来是他的妻。

    杨茉兰第一次离开常家是去给闫二爷治病,那时候大家议论纷纷,都说从此之后杨茉兰算是丢了名声,不可能再做妻,只能为妾室。

    谁能想到,杨茉兰出府开了保合堂,做了大周朝最有名的女医,而他常亦宁没有成为大周朝股肱之臣,反而似丧家之犬。

    如果常家能早些看到这一天会怎么样?无论如何都要笼络杨茉兰,大约她刚进常家就要和他完婚,那时候若是有人跟他说,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是要珍惜身边人,他一定觉得好笑,他的志向远大,岂能在意儿女私情。

    原来他这辈子最大的疏忽不是将自己看的太高,而是失去了杨茉兰。

    如果杨茉兰是他的妻,他送闫阁老去保合堂该是什么心情,他们夫妻一心又会是如何。

    常亦宁迷迷糊糊地想着,一路向前跑,眼前都是漆黑一片,直到看见保合堂的灯笼,有一种豁然天亮的感觉。

    保合堂亮着灯笼。

    什么样的人才敢在这时候挑起灯笼打开门,她就真的不怕叛党。

    这个女人要有多胆大。

    ……

    杨茉听到蒋平的声音,“闫阁老救出来了,不过受了伤,正让人抬着过来。”

    杨茉刚刚帮一个病患缝合了伤口,正要去洗手,听得这话看向累的脸发白的梅香,“快去看看还有没有布巾和药,能用的东西都拿来。”

    杨茉刚脱掉沾了鲜血的手套,闫二爷就带着人将闫阁老抬进来。

    “杨大小姐,”看到杨茉,闫二爷心里豁然有了期盼,这时候眼泪也淌下来,“快救救我父亲吧。”

    闫阁老脸色青白,仿佛已经没有了呼吸,丁二低头看了一眼,不由地心中发凉,这个模样恐是难治了,想到这里立即拉起闫阁老的手腕诊脉。

    手腕如同冰一般哪有半点的热气,更加摸不到脉动,丁二抬起头看向杨茉。

    魏卯提着灯,杨茉正低着头检查。

    旁边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生怕就此打断杨大小姐诊病,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喊声,“闫阁老可是在这里?”

    “闫阁老在保合堂?”

    常亦宁向外看去,是方才在衙门里被叛党一起囚禁的官员。

    “杨大小姐在看诊。”

    说话声传出去,大家互相看看,杨大小姐,保合堂的杨氏。

    “能不能治好?”

    “是啊,能不能治好。”

    “杨大小姐才看上还不知晓。”

    听到这话众人脸上一片黯然,闫阁老是不肯投靠叛党才会如此,扪心自问,若是换了他们,不知道在那种情形下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文官一个个神情激动,“一定要治好闫阁老。”

    “一定要治好闫阁老啊。”

    ……

    杨茉屏住呼吸,仔细地俯下身来听,仿佛能听到闫阁老的心跳声,可是她却没有感觉到颈部动脉搏动。

    “大小姐,怎么样?”丁二看到杨茉抬起头忍不住问。(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心脏急救

    现在她还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杨茉道:“心脏还在跳,但是很慢,要仔细听才能听到。”

    丁二睁大了眼睛,“这,要怎么办才好。”

    闫阁老穿的单薄,体温极低,面色青白毫无血色,应该急性冻结性损伤,造成心跳停止,杨茉道:“是冻伤。”

    丁二点点头,冻伤,杨大小姐和他的诊的一样,这样的天气很容易冻死人,治病是治伤不治冻,冻伤身体还好说,可以用药膏子,可是整个人冻成这个模样基本上就是没救了,只能旁边烧些炭看看人能不能缓过来。

    “大小姐,我们要怎么办?”丁二想到自己没有好办法,只能问杨茉。

    “要让病患身体回温,血液重新快速流动起来。”

    杨大小姐看起来十分镇定,丁二心里一喜,果然是杨大小姐有办法,这些人当中就只有杨大小姐有法子。

    “所有的炭盆都拿过来,我还要大量的温水,让人将温水放在水囊里,越多越好,”杨茉吩咐江掌柜,“快去拿,一定要快。”

    江掌柜忙下去安排。

    杨茉看向萧全,“将盐水用热水温热,我们要用温盐水输液。”

    萧全点点头。

    杨茉用手摸了一下闫阁老的衣服,浸过雪,衣服很潮湿,“丁先生,你带几个人给闫阁老换衣服,要小心动手,这时候身体已经被冻住很容易发生骨折。”

    说完话杨茉转身避开,丁二带着几个徒弟顿时忙起来。

    常亦宁的目光自始至终盯着杨茉,他怎么也挪不开自己的视线,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清一个人。这样的情况下,杨茉兰做事井井有条,不见半点的慌乱,这才是能应对大事的人。

    只要身体能回温就会缓过来。

    杨茉才走出去,就看到闫夫人搀扶着闫老夫人走过来。

    闫家女眷都穿着新衣衫打扮的十分庄重。

    尤其是闫老夫人。戴着一套蜜蜡的头面,头发梳的十分光滑,身上还穿着诰命服,闫家女眷没指望会得救,她们是准备赴死,就算现在得救了,她们神情也很淡然,好像一切都离她们那么远。

    杨茉不免跟着一阵心跳,也许晚一步闫家一家人都会死。

    闫老夫人紧紧地拉着闫夫人的手,看向杨茉。“杨大小姐,里面情况怎么样?”

    看起来越是镇定越是全身绷到了极点,稍稍有些风吹草动就会崩溃,杨茉径直看向闫老夫人,“闫阁老冻伤了,我们正想办法让他暖和起来,只要能缓过来就会好。”

    闫夫人有些焦急,“能好过来吗?”

    杨茉是按照冻伤的程序来做,但是不能肯定。因为你永远无法预测人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许会很快好起来,也许不会。

    对健康的人来说呼吸是件很寻常的事,对病人来说呼吸之间就是生命。

    杨茉吩咐人将闫老夫人带进内院里歇着。带着闫夫人去看闫阁老。

    闫夫人看一眼刚换好衣服的闫阁老,呆愣在那里,杨茉要进门去看闫阁老,伸出手来握了握闫夫人的手。刚要松开手向前走,没想到闫夫人手指豁然收紧起来,转头看向杨茉。“我从没想过死那么可怕,很可怕。”她的声音颤抖。

    “虽然之前想过很多,临到死的时候就害怕的不得了,”闫夫人盯着杨茉看,视线聚合起来,眼睛里都是杨茉的影子,“我想着不能给老爷丢人,我……我就让自己没有任何感觉……什么都感觉不到,当自己不是一个人,可我还是害怕,大小姐,你救救我家老爷,别看他躺在那里不声不响,他一定很害怕,等着人去救他。”闫夫人看着床上的闫阁老挪不开眼睛。

    杨茉向闫夫人点头,松开闫夫人的手,快步走进屋子里。

    “怎么样?”杨茉问丁二。

    丁二耳朵一直贴在闫阁老胸口听着心跳,“心跳越来越弱,盐水也输不进去。”

    循环慢,所以找不到血管。

    杨茉头也没抬,“魏卯帮我,我要做静脉通道。”

    温热的盐水输进去,江掌柜将所有水囊都找来,床上的闫阁老还没有任何变化。

    看似回暖应该很简单,其实人体百分之七十的重量都是水分,用温水给这么多水分加温是不容易的。

    杨茉看向丁二,“心跳怎么样了?”

    丁二脸色很难看,“好像更慢了。”

    心跳缓慢,人昏迷,任何治疗不起效用,现在要怎么做?

    丁二连喘气都不敢,是不是没希望了。

    “没心跳了,”丁二忽然大喊起来,“没……没心跳了。”

    没有救活闫阁老,闫阁老心脏不跳了。

    所有人都在看杨茉。

    冻僵了表现就是心跳缓慢,最终发生室颤或停止跳动,救治晚了就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外面的闫夫人听到一言半语,顿时哭起来。

    ……

    “五分钟原则,”杨茉看向丁二,“心脏停止跳动五分钟之内不会造成内腑脏器损害。”

    古人不知道五分钟,杨茉立即道:“小半刻时间要让心脏重新跳动。”边说边去检查闫阁老的胸口,“魏卯,快,准备心脏急救。”

    魏卯和萧全几个已经熟悉心脏急救,忙拿了简单的呼吸器过来,并将闫阁老下颌微抬,保证呼吸道通畅。

    杨茉将手放在闫阁老胸前,她立即愣住了。

    所有人都看向杨茉。

    急救要越快越好,师父通常只会嫌他们慢,绝不会这样忽然停下来。

    “胸骨骨折,”杨茉转头看向旁边的魏卯,“闫阁老受过伤。”

    这就是为什么不能采取心脏按压,断裂的肋骨会因此扎进病患的内脏。

    心跳停止了,却不能进行心脏急救,这下要怎么做?

    所有人停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茉低头看着闫阁老,现在已经超过了他们处理的范围,不能胸部按压,还能怎么做才能让心肺复苏,古代更没有心脏除颤器,只有五分钟时间,她该做什么?就这样眼看着时间慢慢流逝。

    “将闫阁老左臂扳开。”杨茉吩咐魏卯和萧全。

    魏卯和萧全不知道什么意思。

    杨茉上前将闫阁老左臂伸开,让小郎中按住,“剪子,快。”

    这下魏卯没有迟疑,将剪子递到杨茉手里。

    杨茉将闫阁老衣服剪开,“梅香,消毒。”

    梅香立即将消毒用的酒和药水撒过去,然后铺上干净的布巾,杨茉用手术刀将闫阁老的左胸切开。

    所有人顿时惊呆了。

    杨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做胸内心脏按摩。”

    丁二所有的血液冲到脸上,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什么……什么叫胸内心脏按摩。”

    杨茉道:“用手直接按摩心脏。”

    丁二只觉得喉咙被人抓住,屋子里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拿着托盘的郎中甚至将托盘掉在地上。

    屋子里传来清脆的撞击声响。

    听到人耳朵里就像山崩地裂,让人脑袋震的嗡嗡作响,立在那里喘息不得,片刻之后却又心脏剧烈地跳动,所有血液冲上来。

    用手直接按摩心脏。

    用手直接按摩心脏。

    天哪,将手伸进人身体里去摸心。

    只要想到这个,好像自己的心也被摸着。

    心是最神秘的东西,因为你知道它在那里却永远触及不到,所以才有人心难测的话,如果能将心都握在手里,还有什么事不能做?

    杨大小姐是疯了,看到闫阁老心脏不跳所以疯了。

    心脏,不是你按它,它就能跳,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如同神仙造人……一手点心让它跳,人就活了。

    丁二不停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有这样的事,他什么都能相信,就是永远都不会相信,人能直接攥握心脏,还能将人救活。

    丁二已经变了调,“大小姐……这行不通,行不通。”

    杨茉争分夺秒地忙碌,切开皮肤病患没有血渗出来,证明循环已经停止,她的选择是对的,冻伤的病患一定要迅速心脏复温,没有肋骨损伤的情况下也会采用胸内心脏按摩术。

    “魏卯,萧全,将肋骨牵拉开。”没有牵引器她只能用简单的工具,让两个徒弟一起将肋骨牵开,方便她看到心脏。

    “灯,将灯举起来。”

    魏卯和萧全先反应过来,忙上前帮忙,张戈将灯提起来。

    杨茉看不清楚里面的心脏,只能将手伸进去。

    杨大小姐的手伸进去了,丁二已经控制不住心里的惶恐,戴着手套的手就这样伸进去了,去握心脏。

    从远处看,杨大小姐的手臂仿佛都没入闫阁老的身体里。

    不可能这样人还能活,不可能救活人,闫阁老如果活下来会是什么感觉?有人攥他的心脏。想到这里,丁二有一种憋闷的感觉,一步步地向后退。

    杨茉小心翼翼地切开心内膜,用手去碰触闫阁老的心脏,闫阁老的心脏冰凉没有任何跳动的迹象,单手慢慢挤压,六十次每分钟。

    一下,一下,一下,不能有半点偏差,手上的力气要均匀,不能损伤病患的心脏。现在的胸内按摩,能最好的恢复病患的循环系统,这样就能继续供给器官氧气,有时间让病患身体回暖,给病患存活创造一切条件。

    “找更多的温水来,快……”(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惩罚乔家

    乔月婵哭得喘不过气来,家里忽然之间安静下来,那样的静,所有人都低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夫人,”管事妈妈低声催促,“快有个决断吧,若是再没个章程,家里也要乱起来了。”

    乔月婵这时候想起母亲身边的黄妈妈,这么长时间怎么不见黄妈妈,黄妈妈去哪里了。

    父亲被人从大牢里救回来,立即吩咐她们收拾好细软,若是冯阁老不能一举成功,他们就要跟着一起逃出京城去,当时她以为最差的结果就是在路上颠沛流离,谁知道她这边才担忧路上劳苦,那边父亲却被杀了。

    要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就算逃都没有人带着她们逃了。

    平日里伺候在她身边的下人,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下人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奇怪起来,眼睛里透着打算,即便是在她们面前也是不加遮掩地盘算。

    乔月婵握紧手指,“妈妈是什么意思?要我母亲算计什么?如果乔家败了,大家是一辱俱辱,什么时候轮到这些下人指手画脚,不论到了哪一步下人就是下人,不能让她们越过主子去。

    管事妈妈豁然转过头来,脸上没有露出乔月婵熟悉的卑微、惶恐,而是带着一抹怪异的笑容,不再那么顺从,而是神情僵硬甚至带着几分嘲笑,“大小姐,到了这时候,您还能说出这种话,奴婢是乔家家生的,这时候才在这里伺候夫人,您不看看那些没有死契的奴婢都去了哪里,黄妈妈和几位管事都去了哪里。”

    如同一盆冰水浇下来,乔月婵打了个冷战,还没说话,就听到外面婆子来禀告,“夫人。咱们的车马不见了。”

    车马不见了?

    乔夫人恍然坐在那里,好似什么消息都不会再让她惊慌。

    乔月婵却慌张起来,“细软都放上去了吗?怎么会不见了?让人去追啊。”

    婆子立即道:“前院已经有人去追了。”

    乔月婵松了口气。

    管事妈妈不禁笑起来,那笑容让乔月婵看得心惊,“你笑什么?”

    管事妈妈道:“大小姐,这车马是追不回来了,上面有细软,还有咱们府里很多人的卖身契,您说,谁追上马车不会抢那些东西。”

    现在乔家已经到了树倒猢狲散的时候。平日里老爷、夫人也没有好好笼络下人,到了这时候还指望谁会护着他们,尤其是大小姐心狠手辣,桂儿干娘倒是个老虔婆却也是受了大小姐指使才做出收买老鸨的腌臜事来,桂儿清清白白的孩子何其无辜,出了事大小姐让桂儿担了罪名,伢子将桂儿带出府,多少人都寒了心,谁会为这样的主子去拼命。现在就算夫人和小姐想要逃,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跟着,那可是死罪一条。

    乔月婵脸色铁青,“我让人常家送信。常家会来帮忙。”

    常家?

    管事妈妈道:“小姐已经让人送了两次信,常家人想来早就来了,岂会等到现在,小姐想想当年杨家的光景。杨老夫人和常老夫人是手足之情,杨老爷不过是个贪墨的罪名,常家都冷眼旁观。更何况如今我们老爷是谋反……”

    乔月婵手脚冰凉,“那不一样,杨家那时候是杨茉兰,常老夫人喜欢我……”乔月婵说着站起身,“我去门上等,一会儿常家就来人了。”

    乔月婵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却也没有人来搀扶,她一路走到月亮门,不知道站了多久,她的衣服都被吹透了却没有人来送上一件氅衣。

    为什么常家人还不来,之前对付杨家,她也是为常老夫人鸣不平,她是将常老夫人当做自家的长辈。

    乔月婵想到这里泪眼朦胧,一定会有转机的,一定会有人来帮她,她天生富贵,眼下不过是略有坎坷,一切都会变好起来。

    终于看到一个人走过来,乔月婵期盼地看过去,没想到却是桂儿干娘。

    乔月婵皱起眉头来,桂儿干娘已经被撵出府,怎么会又过来。

    看到乔月婵,桂儿干娘一怔立即上前赔笑,“大小姐怎么会在这里,身边也没跟着个人伺候,若是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这样谄媚的话让乔月婵心里禁不住舒服,却豁然看到桂儿干娘衣襟里鼓鼓的显是藏了东西,立即皱起眉头,“你拿的是什么?这时候进府要做什么?”

    桂儿干娘并不惊慌,反而笑道:“听说府里遭了祸事,我们这些人怎么能不来帮衬,夫人、大小姐也要有个出主意的,大小姐别错怪我,更别动了气。”

    看到桂儿干娘笑嘻嘻的模样,乔月婵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平日里对她低三下四的人却也敢在这时候旁若无人的嬉笑。

    “大小姐有没有听说罪官女眷要去哪里?”

    乔月婵咬紧了牙关,一脸的怒气,想要发火不知怎么的桂儿干娘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仿佛比她高大的多,她心里开始有了惧意。

    她尽然会惧怕一个粗使的婆子。

    桂儿干娘围着乔月婵走了一圈,“听说要去教坊,我正好与那里的管教妈妈有几分的交情,大小姐不妨现在上下打点,免得将来去了之后无所依靠。”

    “你胡说些什么,谁要去教坊?我怎么可能去教坊。”

    “小姐还不知道,”桂儿干娘接着道,“已经有几家被围起来,咱们老爷是官阶低还没轮到,听说城门已经关了就怕人会脱逃,逃是逃不走了,还不如想想后路,我也是为了大小姐着想,等到官府的人来,乔家一根毛都拿不出去,到时候大小姐才真要哭咧。”

    乔月婵越听越觉得可怕。

    桂儿干娘道:“大小姐听我的没错,”说着伸手去拉乔月婵的衣裳,“大小姐身上可带着那块万福翡翠的玉佩?那还能当些价钱,大小姐将东西翻一翻给我,反正一会儿也要被人扯下来。”

    乔月婵不禁躲闪却没有桂儿干娘力气大,只觉得衣衫被人撩起来然后是一双粗劣的大手狠狠地箍在她腰间,用力就将她的佩饰扯下来。

    乔月婵想要将东西抢回来没想到桂儿干娘一推乔月婵踉跄几步摔在青石板路上。

    “来人啊,来人啊,”乔月婵大喊,却怎么喊也不见有人来帮忙,桂儿干娘早就猫着腰走出了院子。

    乔月婵在地上坐了半晌,哭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她才站起身,这时候她只能自己站起身向前走,因为再也没有人来伺候她,再也没有人理睬她。

    乔月婵才浑浑噩噩地走回乔夫人房里,刚进门就听到一阵喊声,“快来人,夫人自尽了。”

    乔月婵听得这话,仿佛头顶上最后一片天也塌下来,她忙推门跑进去,乔家下人正将乔夫人从房梁上抬下来。

    无论怎么叫乔夫人都微睁着眼睛不说话。

    “是夫人娘家人送了封信过来,”旁边的管事妈妈道,“夫人看了之后就将我们撵了出去。”

    乔月婵不明白为什么。

    管事妈妈看不过去,“大小姐还不明白,现在谁也不愿意和乔家扯上关系,就连夫人娘家也怕夫人做了官婢让娘家丢了脸面,大小姐是时候为自己盘算了。”

    是时候为自己盘算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准备和母亲一样去死,还是等着官府来抓?

    管事妈妈带着几个丫头退下去屋子里就剩下乔月婵和床上的乔夫人。

    乔月婵觉得她就要被吓死,她的心脏扑腾了几下,却没有让她昏过去,她就这样缩在角落里怔怔地看着母亲。

    府里常有下人死,她早已经司空见惯,她从不觉得那些低贱的人死了会如何,可如今那些人却要看着她们去死。

    不,这不公平,不应该会是这样,这一定是个梦,梦醒之后她还会是乔月婵,高高在上的乔家大小姐。

    来人,乔月婵心里呼喊着,来人,快将我叫醒,等我醒过来我要杀了桂儿干娘,我要剁了她的手,让她知道对她无礼的下场,她要……她要做太多事……所有对她不敬的人都要去死,这样才能驱散她的噩梦。

    ……

    京外的驻军进京之后,将冯国昌一党团团围住,冯国昌自戕,随冯国昌一起叛乱的官员或死或被俘,三日的叛乱总算落下帷幕,街面上的死尸也陆续被抬走,干净的街面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逐渐地开始有平民百姓出门。

    不过对于京官来说,仍旧沉浸在叛乱的余波中,开始有府邸被抄检,和冯党有牵连的官员都人人自危。

    刘砚田府上是一片喜气,终于等到叛党尽数被俘,最大的功臣仿佛是刘家,是刘砚田一直守在上清院“护驾”,更何况刘家还救了济宁侯府的女眷。

    刘家与太后母家济宁侯府只隔了一条街,叛党作乱时想要进济宁侯府,还是刘家的下人去帮忙和济宁侯府的家人内外合力才算防住了叛党。

    不过刘砚田仍旧觉得整件事做的不够好,宗室的下人救了闫阁老和一干文官,没有达到他预想的结果。

    政局上是半点都不能出差错的,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本来他应该一并解决了周成陵和冯国昌,现在却让周成陵也捡了功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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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换帖

    周成陵要跟着献王太妃一起去张家定下婚期。

    杨茉从来没见过这样固执的男人,病成这样还要自己站起来走过去,真是个傻子,没见有多少人是定要跟着长辈一起去换帖纳彩。

    她站在医生的角度上反对了两次,得到的答案是斩钉截铁的,“不。”

    她搬出一大堆医学名词,周成陵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有他的一套方法,例如吃过饭之后会坐起来,然后试着站起身靠在墙上,虽然杨茉觉得那是不科学的,复健和虐待病患有一个根本的区别是,前面是循序渐进,后面是不管不顾急于求成。

    不过周成陵在这方面上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说不,那就肯定就是不。

    这件事上,这人不好说话到了极点。

    现在杨茉总算是明白周成陵为何会把婚事定在明年二月,因为他觉得他能够恢复的骑着高头大马去杨家娶亲,也能牵着她在长辈面前拜堂,在周成陵看来,能亲自做成这些事十分重要。

    望着献王太妃杨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献王太妃道:“他从小就是这个脾气,比谁都要拗,说一不二,他要站起来自己走,就让他试一试。”

    杨茉也只好答应,眼看着周成陵自己站起身来。

    除了脸色不好,周成陵好像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就连献王太妃来看都觉得很欣慰,杨茉却很清楚地知道这个过程,眼看着周成陵站起身,杨茉觉得自己都出了一头的冷汗。

    献王太妃笑着点头,“好了,这下能跟我一起去张二老爷家中。”

    献王太妃在前面走,杨茉走过去,“小心一会儿又会吐。”

    “不会。”周成陵很是肯定,“你只要等消息就好了。”

    他很知道怎么能让她无话可说,杨茉沉下脸,周成陵却露出笑容来,“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现在他学会了在她假装生气时微笑。

    ……

    等到周成陵走了,杨茉去看闫阁老,闫家人都聚在屋子里等消息,杨茉仔细检查完抬起头看向闫老夫人。

    “阁老伤口愈合不太好,有染病的症状。”

    就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感染。在古代她的诊室、临时手术室已经算是很干净,每天都要仔细打扫消毒好几次,就是为了应对紧急的伤患,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会感染。

    闫夫人有些害怕,期盼地看着杨茉,“这病还能不能治好?”

    杨茉摇摇头,“我也没把握,现在用的药方都是我们斟酌后最合适的。只能看接下来几天病情还会不会继续发展。”

    闫夫人还想说话却被闫老夫人看了一眼立即噤了声,连眼泪都不敢再掉出来。

    床上的闫阁老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杨大小姐……能救我……到今日……已是……我们求之不得,生死有命……不用再多强求。更何况……我至少今天不用死。”

    闫夫人听得这话眼泪顿时掉下来。

    闫阁老看向杨茉,“只是……我想回去闫家……不知能不能……”

    杨茉点点头,“也好,保合堂里人多不适合休息。”现在闫阁老应该进行更加积极的抗感染治疗。这样静养的方法已经起不到作用,她要想出更好的办法来,“每日我去闫家看诊。让我的一个弟子住在闫家照应。”

    闫老夫人站起身来,“我们闫家上下感谢杨大小姐。”

    吩咐江掌柜将闫阁老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杨茉带着弟子跟着闫老夫人一起去了闫家将闫阁老安置好。

    重新放置好伤口引流管,杨茉给闫阁老重新诊脉换了单方。

    这些药都很常家,接下来是不容易找的人血血清。

    杨茉看向闫夫人,“我要用许多和闫阁老相合的血,能让我们抽血的家人都要过来让我的徒弟们检查,如果合适才能配血。”

    增加血内白蛋白含量很重要,白蛋白和炎症呈负相关,所以增加人血白蛋白很重要。

    闫夫人听说过杨大小姐用人血给人治病,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我就让安排人过来。”

    杨茉点头,“千万要是最近没有得过病,没有患过痘疮这些大病的家人,我们还要仔细地逐一筛查。”

    在现代人血白蛋白也很难找到,因为要求太高,这是昂贵的救命药。

    闫家上下顿时紧张起来。

    杨茉带着魏卯几个一忙就是一上午,到了下午杨茉才得空进屋和闫老夫人说话。

    ……

    闫老夫人拉起杨茉的手提起杨茉的婚事,“听说献王太妃已经去张家下帖,这是喜事一桩。”

    杨茉听得这话不禁有些脸上发红,就算再大方的女子提起自己的婚事都会不太自在。

    闫老夫人笑道:“我们府上的三小姐也在备嫁,好日子就是这几天。”

    这几天嫁人?原来闫家要办喜事。

    闫老夫人说着吩咐下人,“去将三小姐叫来。”

    杨茉想要去看魏卯准备的怎么样,闫老夫人将杨茉留下,“大小姐忙了那么多天,总该歇歇。”

    杨茉只好顺着闫老夫人的意思重新坐下来端起热茶来喝,不一会儿功夫闫三小姐被请过来,闫三小姐在外间脱掉氅衣,穿着海棠色褙子进了门,见到杨茉就上前行礼。

    杨茉起身回了礼。

    闫三小姐给长辈请了安就坐在杨茉身边,“杨妹妹上次过来时我就想过来见面,只是妹妹那次走的急,也没得说话。”

    杨茉点了点头,仔细地看闫三小姐,闫三小姐隐约透出些羞涩。

    “你们两个年纪相当,应该有很多话说。”

    杨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其实最近她很少宴席,除了治病救人也很少和话家常。

    闫老夫人道:“我让人准备了宴席,”说着顿了顿,“也让人去杨家请家中的长辈过来。今天难得日子好,大家聚在一起也算热闹热闹。”

    闫夫人知道闫老夫人的心思,杨大小姐一直在忙老爷的病,闫家一直想要感谢,现在老爷的病虽然没有好,好在大家都能平安回到府中,已经算闫家的大喜事。

    这也是老爷的意思,万一老爷的病不好就没了……也是个遗憾,闫夫人想到这里心里不免酸涩,却尽量将悲伤压下去。

    今天就该是个好日子。大家都要高高兴兴的才是。

    盛情难却,杨茉笑着看应下来。

    闫老夫人吩咐闫夫人去准备,闫三小姐就拉着杨茉说话,“我的婚事是今年三月份定下的,之后我就没出过门,一直在家中备嫁,做的女红比我几年加起来都多似的。”

    闫三小姐说着带杨茉去闺房里看那些女红。

    进了屋子,杨茉才发现闫三小姐闺房里空空荡荡。

    “那边才让人来搬走,”闫三小姐说着整理鬓角。“我在屋子里坐着都觉得冷清。”

    看到闫三小姐的紧张,杨茉才想到自己身上,周成陵说明年二月份成亲,这样算来也没有多少时候。她还一点都没准备。

    杨茉眼看着闫三小姐的丫鬟将闫三小姐准备的女红拿出来,不禁惊讶,“要准备怎么多?”

    听杨大小姐的口气好像一点都不知道,闫三小姐拉着杨茉的手。“其实我家里也请了两个绣娘,若是大小姐不嫌弃,倒是可以请她们帮忙。她们手艺精做事也还算周到。”杨大小姐身边没有姐妹,这些话是不会有人和她说的。

    杨大小姐的生母又是个姨娘,没有经过明媒正娶,族里的长辈也是从乡下过来,不知道京中的规矩,就算请人来帮忙谁又能说的仔细,母亲来和她说起杨大小姐,她就想着能在这上面帮帮杨大小姐,免得宗室那边挑剔。

    闫三小姐尽量说的仔细,“不过有些东西要你亲手绣,这样才会好。”

    虽说是她来治闫阁老的病,可是闫家上下却都一心想着要帮她,杨茉心里顿时浮起一丝暖意,“姐姐和我说说,我女红虽然不好,总要绣出两件像样的。”

    “我学了个简单的针法,”闫三小姐目光闪烁,“绣娘都说是懒人法子,不过我图它简单……妹妹想学,我就教给妹妹。”

    杨茉和闫三小姐坐在一起做针线,闫三小姐是个爽利人,说话不遮遮掩掩,两三句就说到了周成陵以前的王妃身上,“这几天刘家那边的消息也传开不少。”

    闫三小姐话中有话,刘家的消息连一个备嫁的小姐都知晓,可想而知京中女眷中已经传开了。

    闫三小姐接着道:“刘妍宁持家有几分的手段,在宣王府时名声就很好,这次叛乱更是帮衬了太后娘娘的母家济宁侯府,大家都说刘妍宁在这桩婚事上吃了委屈,济宁侯夫人做保山要给刘妍宁寻门好亲事。”

    和离的女子再嫁虽然屡见不鲜,但是没有大张旗鼓再嫁的,难道刘妍宁还要开一个先例。

    “你要有个准备,”闫三小姐有些担心,“你们两个日后难免要碰面,勋贵和宗室妇是经常会在一起的。”

    闫三小姐要嫁去东平侯府,杨茉笑看向闫三小姐,“这么说,将来我们也能常常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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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纳彩

    闫三小姐脸上一红看向杨茉,“杨大小姐你让我很敬佩,从前我没想过家中会出什么事,在内宅中从来都是被父兄庇护,直到那天晚上……要不是宗室那边早些帮忙,我哪里还会有婚事,早就和祖母、母亲一起丢了性命。”

    闫三小姐说着低下头,“从前我们聚在一起也说起你和保合堂的事,大家都觉得很惊奇也很好笑,一个内宅的女子那样抛头露面,真的出了事,我才知道可笑的是我们,你能做些事救人,我们却只能听天由命在内宅里等死。”

    这些事不是谁都能理解的,杨茉笑道,“只不过是我家世代行医,我才有了这样的机会。”

    闫三小姐抿嘴笑,“那不一样,”说着看向杨茉头上的发簪,“我跟你说说京里时兴的头面吧,出去宴席戴了又好看又不太显眼,我母亲说做了新妇最重要的是不要太惹人注意,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要尽快和那边的女眷说上话,这样才像一家人,才不至于被为难。”

    新妇不免会被人指指点点挑三拣四,闫夫人这样说很有道理,虽然她行事和普通女子不一样,但是在某些地方还要和大家同流,免得让人当做异类,这也是她一直想要做到的。

    京里的内眷都有些奇怪的偏好,闫三小姐看着杨茉的褙子,“袖子是小紧口很别致。”

    其实是杨茉为了做事方便才让绣娘改的。

    闫三小姐道:“明日我也让人做几件,送给要好的小姐。”

    杨茉忍不住笑起来,看来她真要好好想想嫁人之后的事,认认真真地和闫三小姐一起看起绣样来。

    杨茉和闫三小姐在屋子里说话,闫夫人将宴席单子给闫老夫人看,“才平了乱,京中各家都很热闹,我们也不算大操大办。就是大家一起吃个饭,外面人不会说什么。”

    闫老夫人点点头,“三丫头那边你可交代了?”

    闫夫人忙道:“交代了,让三丫头帮衬着杨大小姐准备准备嫁人时用的物件,这些事我们不好明说,她们年纪相当说起来会容易些。”

    “杨大小姐不容易,家里没有长辈帮衬,我听说她那舅母也不是什么善茬,才想到这个方法来帮她,虽说周十爷那边是第二次娶妻。我看那架势倒比谁都上心,杨大小姐这边若是安置不好,说不得闹出什么笑话来,一会儿杨家长辈来了,你也说说京里的规矩,帮着她们谋划谋划,”闫老夫人说到这里松口气,“我们一家老小要不是前有周十爷后有杨大小姐,早去了阴间团聚。何来现在的光景。”

    闫夫人道:“娘说的是。”

    等到杨名氏带着陆姨娘踏进闫府,看到满面笑容的闫夫人,陆姨娘不禁有些失神,她从来没想过会去哪家做客。特别是像闫阁老这样的人家,都十分看重礼仪,不会将她这个姨娘放在眼里,陆姨娘想着向杨名氏身后凑了凑。用手指戳戳杨名氏,让杨名氏说话,自己则弯腰给闫夫人行礼。

    杨名氏也行了礼才道:“听说是闫阁老府上来请。我们都吓了一跳。”

    闫夫人听说杨名氏的爽利,笑着道:“之前听说杨大小姐肯救我们家老爷,我们也是出了一身的汗,”说着隔着杨名氏拉起陆姨娘的手,“幸亏有杨大小姐。”

    陆姨娘虽然是个妾室,毕竟是杨大小姐生母,她不能怠慢。

    看到闫夫人这样亲和,陆姨娘端着的肩膀也松下来些。

    几个人边说话边向院子里走,看到有人布置庭院,闫夫人笑道:“过两天我们家的三丫头就要出嫁,从上个月家里就开始布置,一直到现在还没做好。”

    陆姨娘看着这些,不由地心里有些紧张,她都还没开始准备呢,若是茉兰明年出嫁,她恐怕拿不出个像样的院子来。

    闫夫人适时看向陆姨娘,“听说杨大小姐也在谈亲事了。”

    陆姨娘道:“可不是,我从前也没办过,不知道如何下手。”

    闫夫人笑容满面,“我倒是有些经验,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陆姨娘惊喜地看着闫夫人,“夫人能帮忙那自然是好的。”

    ……

    张二老爷没想到好不容易来趟京城却遇到叛党生事,一家人战战兢兢地过了好几日,荆氏更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听到外面喊打喊杀就慌了手脚,家里连盏灯也不敢点。

    一家人摸黑过日子。

    到了晚上就疑神疑鬼,只要听到丁点声音,荆氏就会说:“完了,有人进来了。”

    只要听到这句话张二老爷就觉得脊背生寒,家里不敢开炉灶,冷水冷饭也不敢吃,荆氏一阵阵地哭,“好端端地在家里享福,来京城做什么啊。”

    张二老爷急了就训斥一通,“都是你想要攀龙附凤,说不定常家倒了将你也牵连进去。”

    本来是一句狠话,却把荆氏吓哭了,一个劲地问张二老爷,“老爷说的是不是真的啊,万一审常家真的审到妾身可怎么办?”

    审什么?审你这个愚妇是个势利眼。

    张二老爷本来是吓唬人,听荆氏这样说自己心里也没有了底气,他们真是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外面作乱的是谁,什么党什么党,完全弄不明白,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杨家。

    直到守在外面的人看不过眼了,进门禀告,“张二老爷,我们是十爷那边的人,这几天一直守在门口,若是有事就会进来报信,您就放心吧,该做什么做什么,明天一早天就亮了。”本来是悄悄地护着这一家人,可就怕叛党不登门,张家人将自己吓死了。

    张二老爷想到这个就觉得寒碜,京城果然不是他们这些人能住下的地方,随便一个风吹草动他们都经不起。

    推心置腹,他觉得其实将茉兰带走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

    在京外也可以行医,张二老爷说出这话,荆氏就不干了,“老爷,您就省省吧,就你外甥女的性子在哪里都要闹出大事来,我们家可经不起啊。”荆氏现在才发现,以张家这样的小庙,实在供不起杨茉兰这尊大佛。

    就说周家,谁也惹不起。

    在皇家眼皮底下抢食儿,那不是找死么,十爷手里的那些人,进屋连个声音都没有,突然张嘴说话就将她吓了半死,到现在她的心还突突乱跳个不停,再听杨茉兰将手伸进胸膛里给人捏心脏。

    她就头皮发麻。

    于是等到献王太妃再来张家,荆氏上上下下安排的妥妥当当,就怕出一点的差错,甚至连回奉的物品都准备好了,见到献王太妃立即一张热脸贴过来。

    献王太妃笑着道:“这几日可慌张了?”

    岂止是慌张,他们全家都瘦了两圈。

    荆氏道:“多亏了十爷让人照应。”说完立即看向旁边的周成陵。

    都说周成陵病的凶险,现在看来也不太像,好端端地跟在献王太妃身后走路,她是见过那些要死了的人,脸上都会脱了相,难看的不得了。

    周成陵眼睛清亮,相貌更是英俊,走起路来身体笔直,就算是有病,也顶多是和他们一样受了点惊吓,在看旁边的蒋平,脸上没有笑容护在周成陵身边。

    这老爷眼神要多不好才会将蒋平当成和杨茉兰结亲的人啊。

    说了会儿话,张二老爷站起身看向周成陵,“十爷能不能和我去外面走一走。”

    献王太妃听得这话有些担忧,可现在是女眷说话,张二老爷要出去也是情有可原,只得看向周成陵。

    周成陵很自然地站起身来,“我和张二老爷出去。”说完跟着张二老爷出了门。

    张二老爷没穿氅衣,周成陵也没上阿玖服侍,两个男人就这样走到院子里。

    “周十爷,”张二老爷一直盘算着要怎么和周成陵说这桩婚事,见到周成陵有些话他就说不大出来,不过今天周成陵和之前不一样,好像人很随和,目光温和,仿佛怂恿着他说心里话,“你的病怎么样?若是二月成亲,能不能吃得消?”

    周成陵道:“离好日子还有近三个月,能恢复好。”

    两个人边说话边向前走。

    “我们茉兰没有了爹娘,自己孤零零在京里,我……想起来就不安心,十爷又有病在身……”

    周成陵停下脚步,“二老爷放心,我会好好待她。”

    张二老爷听说越是勋贵越爱绕着弯说话,没想到周十爷会这样直率,倒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张二老爷带着周成陵绕着张家院子走了两圈,走到后面张二老爷冷汗都冒出来,觉得这样让周成陵溜腿不太对,可是他实在放心不下,不能让一个连路都不能走的人娶茉兰。

    张二老爷终于停下脚步,周成陵看起来脸色苍白了些,双眉微蹙,脸上的线条略微绷气,所以显得比刚才多了几分气势,其余的都还好,张二老爷咳嗽一声,“那就定在明年二月吧!要快些准备,不要差了礼数。”

    周成陵向张二老爷行了礼,“我会仔细安排,”说着从怀里将纳彩的帖子递过去,“今天已经备好了纳彩用的物品。”

    纳彩要男方送十件物品,取的是十全十美的意思。

    没想到周家都准备好了。

    张二老爷道:“那就送去杨家吧!”

    〖

第二百八十九章来人和氏璧加更

    闫夫人和杨名氏、陆姨娘说话,杨茉和闫三小姐就在旁边屋子里坐着,偶尔能听到外面闫夫人的笑声,闫夫人道:“你们可请了保山?”

    女方、男方都要请保山。

    陆姨娘道:“还没有。”

    闫夫人道:“我来做这个保山如何。”

    说到婚事杨茉不免有些不自在,又怕闫三小姐笑她,就站起身去给闫阁老看药方,闫三小姐也跟着一起过去,看着杨茉把脉开方一气呵成,闫三小姐不禁羡慕,“妹妹也教我些医术吧,不敢跟着妹妹学,却能看些书来看。”

    杨茉还没说话,闫老夫人已经道:“就你那性子还想学医术,恐怕看一年也看不完一本医书。”

    闫阁老也道:“那些枯燥的东西,没有沉稳的性子是如何也学不好的。”

    说了会儿话,杨茉和闫三小姐去外间,接着就听到闫阁老和闫二爷说话的声音,闫阁老格外严厉让闫三小姐不禁吐了吐舌头。

    “我爹爹总是对二哥特别严厉,”说到这里闫三小姐觉得有些伤感,“大小姐说我爹爹的病有可能不会好?”

    杨茉道:“都是很难说的,阁老毕竟在雪地里冻了太久,我又不得不用那样的方法救他的性命,你知道一个人在身体状况不好的情况下,很多病都不容易好,拖下去只会越来越重,我们现在也是在想办法。”

    “我们都知道了,”闫三小姐低声道,“我去祖母房里的时候听到祖母和母亲说,我和二哥都哭了。”

    虽说人要知足,父亲在衙门的时候就差点死了,现在总算还能靠在床上和他们说话,可是想到将来可能发生的事,闫三小姐心里还是舍不得,她都不想出嫁,只想在家中陪着父亲。

    杨茉安慰地拉起闫三小姐的手,谁都会有这一天,人都会生老病死,不过总有一天医术会快速发展到现代的水平,能放缓这个的过程,让人的生命长些,大家更多时间在一起。

    杨茉觉得自己来到这里,努力的方向是对的,起码她没有辜负杨茉兰的生命。

    闫三小姐靠在杨茉肩膀上掉了眼泪,“我都没好好侍奉爹爹。”

    杨茉何尝不是,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离开父母了才想起没好好尽尽孝心。杨茉道:“说不定等你婚事到了,闫阁老一高兴身体也能好起来。”

    闫三小姐眼睛有些发亮,“真的吗?”

    虽然杨茉信奉医学,但是她也希望会是这样,杨茉点点头,“希望会。”

    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下人来道:“宴席开了,老夫人让两位小姐过去。”

    闫三小姐拖起杨茉的手,“走吧,我们去吃饭。”

    吃过宴席,杨茉和杨名氏、陆姨娘回到杨家。

    才下了车,杨家管事就迎上来,“周家来送纳彩的物件儿,都在院子里等着呢。”

    看来周成陵已经让舅舅点了头。

    杨名氏笑道:“没见过这样急着要娶妻的,十爷为了这桩婚事真是费尽心思。”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结果,周成陵今天早晨跟献王太妃一起走的时候就心情不错。

    杨茉跟着陆姨娘进了内院,周家的管事立即迎上来,恭恭敬敬地道:“这是纳彩的物件,太妃和十爷都在张家,张二老爷说直接将东西搬过来。”

    陆姨娘接了帖子,周家管事立即命人将东西抬进屋,又给陆姨娘道了喜才退出去。

    陆姨娘看着满屋子的箱子不禁有些惊讶,“不是说十件物件吗?怎么抬了十箱过来,”说着看向杨名氏,“这要让我们如何准备回奉。”

    杨名氏掩嘴笑,“那还不容易,多做些面娃娃、面石榴,将来大小姐嫁过去好多多开枝散叶。”

    要准备回奉礼和宴席,荆氏过来帮忙,看到周家给的纳彩礼不禁羡慕,“呦,我们哪里见过这样多的纳彩礼,这么看来等到送彩礼的时候定然少不了。”

    杨名氏笑起来,“那是自然,你们那里怎么跟京中相比,何况我们大小姐要嫁的是宗室呢。”

    荆氏已经见识了杨名氏的口舌不敢多说话,埋怨地看了杨名氏一眼,“我也是为茉兰高兴。”

    自从献王太妃上门提亲,荆氏就变得规规矩矩。

    陆姨娘笑道:“送彩礼还早着,要等到二月份完婚的时候,如果快准备回奉宴,别的都可以缓一缓。”

    杨茉从屋子里出来,刚要交代梅香去保合堂,荆氏立即上前道:“这都什么年月了还要去药铺,成亲前要避客,安心在屋子里做女红才是。”

    荆氏话音刚落,门上的婆子就来道:“有位文正公夫人来了。”

    文正公府,那不是董家。

    杨茉和杨名氏迎出去,董夫人穿着紫红色妆花褙子,梳着圆髻和累金凤,是盛装打扮。

    大家各自行了礼。

    董夫人急着看向杨茉,“杨大小姐,宫里可能有痘疮,太后娘娘说请你过去看看。”

    痘疮?现在这个季节在宫中流行?

    杨茉道:“已经确诊了吗?痘疮不难确诊,人可挪了出来?”

    董夫人听得这话也说不上来,“我是去慈宁宫时听说的,大家正好说保合堂要用种痘的方法防痘疮,我就多说了两句,正好太后娘娘就说宫里有个太妃在发烧,太医院说可能是痘疮,让大小姐去看看,马车在外面等着,事不宜迟,杨大小姐带上东西我们进宫去吧!”

    杨茉看向梅香,“将诊箱舀好,我们跟着文正公夫人进宫。”

    董夫人不由地看向杨家来往的下人,手里抱着红缎子,显然是要张罗喜事,于是笑着看向杨名氏,“听说要和周十爷结亲,婚期可定下了?”

    杨名氏满脸笑意,“定下了,明年二月就完婚,时间紧了些,家里上上下下都忙开了。”

    听得这话,董夫人松了口气,细微的表现几乎能让人看出来。

    杨大小姐要嫁人了,家里也就不用再闹起来。

    昭儿和老爷的关系也能缓和,毕竟父子,一切都会好转。

    这一天她也是盼的望眼欲穿,好在杨大小姐的婚事定的还算快,否则照她想的,还要闹个一年半载。

    杨茉随着董夫人上了马车,然后仔仔细细问起来,“慈宁宫还有别人在?”

    董夫人道:“叛党的事将太后娘娘吓了一跳,我和几个夫人进宫问安,也是我不该说起保合堂的事。”

    杨茉就想到董昭帮她找了不少病牛。

    董夫人是听说痘疮,怕保合堂用的种痘方法牵连到董家。

    杨茉转头看董夫人,董夫人眼睛里有些愁绪,“夫人好似有什么心事?”

    杨大小姐那双眼睛渀佛要将她看穿了,董夫人有些不舒服,这趟也不是她想要来的,是太后发了话,要说从前她真的很喜欢杨大小姐,杨大小姐救了昭儿,可如今她也是身心疲惫,老爷归京之后,家里就没有一日消停,好似她做什么都不对,如果昭儿能顺着老爷的意思,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董夫人竭力遮掩着,“大小姐不用担心,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过去看看就能回来。”

    董夫人来找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差错,杨茉是事事小心惯了,遇到事不免多想些。

    这样思量间,马车到了宫门口,下了车立即就有宫人来接应。

    杨茉带着梅香一起进了慈宁宫。

    进到大殿里,杨茉上前行礼,只听得一个慈祥威严的声音道:“起来吧。”

    杨茉这才起身抬起头,太后娘娘靠在软榻上,身边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子正跪坐在旁边给太后揉着肩膀,那女子生得眉眼通透杏脸桃腮十分的漂亮,下颌有一道美人沟,笑起来格外的明显,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再去瞧。

    “妍宁,”太后娘娘轻唤一声,“你也歇歇,我这身子受用多了。”

    妍宁。

    杨茉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很熟悉。

    刘妍宁,杨茉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免心里一沉。

    皇上御赐给周成陵的发妻。

    虽然早有准备,可是当遇到这个人的时候,还是不能漠然,有些人就是不能当做平常人般对待。

    因为她们被一个人连起来。

    刘妍宁毕竟曾是他的妻。

    闫三小姐才说她不一定哪日会遇见刘妍宁,她还以为会在成亲之后,没想到今天突然就见了,杨茉尽可能让自己表现的淡然。

    董夫人坐下悄悄地看了一眼周围,气氛似是有些尴尬,不过杨大小姐渀佛并不在意。

    杨茉站起身又向太后娘娘行了礼,“听文正公夫人说宫里有了痘疮,若是痘疮就要仔细防护,免得传起来。”

    既然是让她来治病,她不妨立即将话题引到病症上。

    太后娘娘仔细地看了眼杨茉,神情有几分的深沉,旁边的刘妍宁适时收起手,渀佛要给太后娘娘思量的功夫。

    太后娘娘点点头,“耳垂大,额头宽,人中也很深,是个福相。”

    这是在说她?杨茉按住心中的惊讶,让她进宫治病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刘妍宁脸上带着些许微笑,好似和太后娘娘的情绪融为一体,没有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杨茉,也没有饱含深意地揣摩,而是十分的坦然。

    坐在旁边的宁妃忽然站起身,拉起杨茉,“方才太医院的丁院判来看了,说不是痘疮,已经将人挪了出去,倒让杨大小姐白跑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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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当真

    宫中的情形瞬息万变却也不会这样,将人叫来诊断却突然说没事了。

    杨茉放下诊箱,这里的气氛让人觉得奇怪。

    特别是这位宁妃娘娘,她们从来没见过面。

    宁妃娘娘亲切地将杨茉拉到旁边坐下,“听说杨大小姐救活了闫阁老,外面传进来的消息,说的一惊一乍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今天杨大小姐在这里,就讲给我们听听。”

    杨茉微低下头,装作谦卑,“只是一般救人的方法,算不得什么,外面人不懂得才会看着惊讶,其实治病救人无非是诊病、用药,都是一样的,只是各家有各家的法子。”

    说白了就是这样,没什么稀奇的,大家也免得那么好奇。

    宁妃娘娘捂嘴笑,“你瞧瞧杨大小姐多会说话,不过几个字就将我们通通打发了。”

    太后娘娘今天格外有耐心,目光温和却不住地看着杨茉,“听说开了刀,还用手去捏心,是不是真的?”

    太后娘娘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她不过就是点头应个景,杨茉道:“也不是什么用手捏心,只是一种治病用的法子。”

    刘妍宁莞尔一笑,笑容灿烂让人看着舒服,就是笑到后面忍不住咳嗽两声。

    刘妍宁这几声咳嗽,让人重新将目光放在杨茉身上。

    如果周成陵这时候在,就该能唱一出戏了。

    “妍宁身子不好,让杨大小姐给诊诊。”太后娘娘忽然说话,顿时将一池水吹皱了。

    刘妍宁听得这话却凑过去在太后娘娘耳边说了几句话,太后娘娘点点头,“那也好,”说着看拉起刘妍宁的手,很是亲昵,“既然吃陈院使的药好用就接着吃,哀家的病倒是好的慢,还是让杨大小姐给哀家诊治吧!”

    杨茉站起身吩咐梅香打开药箱舀了诊枕给太后娘娘看脉,“太后娘娘膝盖、足踝、肩膀、手肘、手腕,平日里会不会经常有种灼伤的疼痛,有时候这个地方好了,那个地方又疼起来,严重的时候持续十几日就会好。”

    太后娘娘笑着点头,“哀家这个老病根有些年了。”

    刘妍宁低头看着杨茉很是仔细,渀佛不放过杨茉任何一个表情,尤其是杨茉诊脉的时候,刘妍宁的笑容深了些,杨大小姐果然是个女医,诊起病来责无旁贷,真正要懂得会处事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刘妍宁趁着这时候看了一眼宁妃,本来伸着脖子看的宁妃好似读懂了什么意思,忙上前两步,“杨大小姐可有方子能治症?”

    杨茉道:“我要看看平日里太后娘娘用的单方。”

    不一会儿功夫宫人将两张方子舀来,“一张是病急的时候用的,一张是平日里用的。”

    杨茉低头看过去,都是治寒痹的方子,用的药都极为精准,“这两张方子极好,不用另开方子。”

    不是所有病症都能用西药。

    太后娘娘点点头,赞赏地看着杨茉,“这药方还是当年张院使传下来的,张院使之后太医院这些年确实懈怠不少,难得民间有杨大小姐这样的女医。”

    宁妃道:“杨大小姐不是师承白老先生吗?”

    白老先生的灸法是极为有名的。

    杨茉道:“病重时用针法也会有些用处。”

    宁妃笑道:“太后娘娘不妨试试看,平日里太医来诊也是诸多不便,杨大小姐过来倒少了许多麻烦。”

    太后娘娘就笑道:“不知道杨大小姐可愿意?”

    太后娘娘面前谁敢说个不字,杨茉站起身,“愿为太后娘娘分忧。”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次见面,让杨茉要连着好几日进宫。

    杨茉看向刘妍宁,刘妍宁正伸出手来端茶,她手指上戴着只玉扳指让杨茉看着很眼熟,好像和周成陵手上那只扳指一模一样。

    杨茉伺候太后娘娘用了针,又扶着太后娘娘在屋子里走动了两圈。

    太后娘娘脸上不掩舒坦,“好多了,怪不得那么多人都要去保合堂看病。”

    杨茉道:“方才施针,看到太后娘娘肚腹发涨,脾不和,则食不化;胃不和,则不思食。脾胃不和则不思而且不化,应用几日健脾补血的方子。”

    杨茉这些话说得太后娘娘不住地点头,尤其是说对了症状很是欢喜,“哀家这几日就是饭食进的不好。”

    杨茉去一旁写了单方,太后娘娘吩咐宫人端来赏赐,满满一托盘的小银锭,还有盘女子佩戴的各种香包,太后亲手挑了只让杨茉戴上,杨茉舀到手里有股清凉的檀香味儿。

    宁妃娘娘眼睛在杨茉身上转了好几圈,亲自将杨茉送出慈宁宫。

    ……

    回到杨家,陆姨娘立即迎上来问,“可有什么事?”

    杨茉道:“没什么,只是给太后娘娘诊病。”这次进宫比前两次都要轻松,好像只是太后娘娘看中了她的医术。

    满屋子的人,除了宁妃娘娘看起来有些怪异,别的人都还算寻常。

    杨茉换了衣服径直去药铺看周成陵。

    周成陵这几天有些忙,杨茉去的时候周成陵正和萧轲说话,见到杨茉过来就让萧轲退下。

    杨茉抿着嘴给周成陵把了脉,准备站起身去开方子,“等一会儿让魏卯进来给你施针。”

    “魏卯?”周成陵看向杨茉,“为什么要让魏卯过来。”

    杨茉道:“昨天我已经教魏卯学了怎么给你施针,总要让他自己试着治一次。”

    周成陵看着杨茉淡淡的神情,好似有什么事没有说出口。

    杨茉站起身,“外面还有病患,我过去看看。”

    周成陵撑着身体从床上坐直,伸出手想要挽留她,却没能拉住她的手,杨茉想起她生病那晚周成陵虚弱地跪下呕吐,不由地又有些心软。

    “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她今天好像不太爱理睬他。

    “你有没有见过刘妍宁?”杨茉抬起头来问。

    周成陵一怔,没想到杨茉会问起这个,“见过,不过没看得很清楚。”

    成亲了那么多年能没看得清楚?

    “今天我在慈宁宫看到刘妍宁了,她生的很漂亮,手上还戴着和你一模一样的扳指。”

    周成陵看着杨茉,好像对杨茉的话有些费解,“那是我们成亲时的彩礼。”

    杨茉瞪着周成陵,她知道刘妍宁露出扳指给她看是故意作为,不过既然那只扳指给了刘妍宁,周成陵自己怎么还天天戴。

    周成陵很不在意,“这是家传的,我舍不得放起来,她的那只可能是长辈找出来的,和离的时候也没送回来。”

    杨茉点头,“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能舀回来,毕竟她做了几年你的正妻。”不知道周成陵对刘妍宁这件事有没有隐瞒,他这个人向来心思很深,谁知道说出来的话是真是假。

    大约是看出来杨茉的心思,周成陵也沉默下来,半晌才道,“我怎么躺在家里也有灾祸砸在脸上。”

    周成陵这话,好像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小气,杨茉皱起眉头,“我可不是小气的人。”

    周成陵似笑非笑,不过这时候不停地点头,“对,你不是小气的人。”

    周成陵抿抿嘴,“这话说出来又有点酸,要不然我们成亲之后,我纳几个妾室,也好让你少些善妒的名声。”

    这话就像一把刀插进她心里,杨茉抬起头怒目以示,古代男人将纳妾挂在嘴边不当做什么,这一点还真是没法和他们交流,兴许成亲之后周成陵真会多纳几个回来开枝散叶。

    “怎么了?”

    杨茉冷冷地道:“纳妾没问题,只怕到时候你身子受不住。”

    都病成这样了,还惦记着纳妾,她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性给他安排每日要去哪个妾室屋里,等到妾室生孩子她做家用的接生婆。

    周成陵说完去拉杨茉的手,杨茉转身又让他拉了个空,转身走出门,吩咐魏卯和萧全去给周成陵施针。

    杨茉看完病患,转头看到魏卯欲言又止。

    “怎么了?”杨茉问道。

    “周爷有些不大好,好像比平日里重似的,坐着都会头晕。”

    难不成是她推得重了,谁让他说那样的话。

    杨茉净了手进屋去看周成陵。

    “今天觉得不舒服?”杨茉低声问。

    周成陵每次和她说话都尽量撑着起身,这次也是艰难地挪动着,那天去张家的时候还很精神,怎么从张家回来就变成这样了,不知道是不是走动几步伤了元气。

    周成陵坐起来,让杨茉给他检查。

    按压的时候看着他皱起眉头,“有些疼。”

    “这几天好好歇着吧,不要见太多人,说太多话,你的病本来就要静养,不能有情绪波动。”

    杨茉说完话,周成陵拉起杨茉的手,“生气了?”

    杨茉故意不去理睬他。

    “我一把年纪了,哪里还敢纳妾,”周成陵道,“我这身体也经不起折腾,还是算了吧!”

    杨茉憋着不说话。

    周成陵又道:“我是为了逗你,谁知道你就当真了。”

    什么时候开玩笑不好,偏是今天,顺着她的话茬说出来,听起来好像是真的。

    有句话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

    周成陵皱起眉头,果然一着急就头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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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露出真相

    杨茉第二天按时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诊治。

    “皇上一直没有子嗣,”太后娘娘让人整理好衣衫躺在软榻上看杨茉,“叛党乱起来的时候,冯皇后在哀家这里。”

    杨茉从周成陵那里知晓太后将冯皇后藏起来的事,太后娘娘声音平淡好像在随意和她闲聊。

    自从昨天突然进宫,杨茉就一直仔细地注意着身边的一切,她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但是她觉得刘妍宁没安好心,不管刘妍宁想做什么,她一定要立即发现,昨天她想和周成陵说起,只是看着他疲惫的模样,她不想开口,她要自己先弄个明白,不能全都依靠周成陵。

    “杨大小姐是女医,不妨和哀家说说,皇后一直不能有孕,是不是有病症在身?”

    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在这样的情况下杨茉不可能不紧张,“民女没有替皇后娘娘诊过脉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

    太后却好像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点了点头,“听说你生母有了你之后夭折了不少孩儿,”说着抬眼看杨茉,“你说是病症?”

    太后仿佛对她的事很感兴趣。

    杨茉警惕起来,额头上冒出了汗,“是病症,和醇郡王世子爷一样的病症。”

    “哦,”太后娘娘道,“你将来嫁人之后,可会生下这样病症的孩儿。”

    不会,杨茉心里如同明镜,她太清楚溶血症了,可是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她不能说实话,“也不一定会。”

    她要看看太后是什么意思。

    太后明显有些失望,半阖上眼睛什么也不说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在太后面前说了什么,太后不可能是关切她和周成陵以后的孩子,杨茉大胆地扭头看太后。仔细琢磨了太后的神情。

    太后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似没有拿定主意,端茶喝水也少了些耐心,放茶碗的时候还长了一口气。

    太后娘娘让告安,杨茉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即走出那扇朱红的大门,却要小心翼翼地跟在宫人身后慢慢地向外走。

    到了保合堂,杨茉立即让人去丁院判家里打听消息,“就问问丁院判,太医院有没有针灸上有名的御医,我每日给太后娘娘用针,只怕哪里会大意。我将用针的穴位都写出来,请丁院判帮忙斟酌。”

    丁院判常和她说起医科上的事。

    不一会儿功夫姚御医来到保合堂,“丁院判遣我来和大小姐说一声,大小姐用的针和从前给太后娘娘用的没什么差别,大小姐放心用就是。”

    杨茉谢了姚御医,姚御医和白老先生说了会儿话才离开保合堂。

    等到姚御医离开,杨茉才去周成陵屋里。

    坐在椅子上,杨茉抬起头,周成陵本来平淡、轻松的目光看到她之后也沉下来。“怎么了?”

    “我觉得不太对,”杨茉低声道,“太后娘娘让我进宫诊治,其实太后的病不过是旧疾。只要太医院照常治就好,会不会是有人在太后娘娘面前说了什么?”

    他们的婚事,吉时是太后定下的,所以她一直没有在意。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都不能用普通人的想法去揣摩他们。

    一定是有事,否则她不会这样紧张。

    “别着急。我让人去查问,”说到这里周成陵偏过头咳嗽两声,“就算有事也是才开始谋划。”

    否则他应该很清楚的知晓。

    ……

    刘家那边也在安静地谋划,除掉冯国昌这个大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皇上沉溺在炼丹上,再过几天朝廷就要握在他手中,刘砚田可谓是春风得意。

    刘砚田小声地吩咐,“一定要绕开所有人,不管是宫里还是上清院不知道谁是周成陵的耳目。”

    宫人小心地点头,“您放心吧,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

    吩咐好了,刘砚田走进屋子,刘妍宁正在和妹妹一起写诗,见到父亲两姐妹上前行了礼,刘夫人送走了女儿,服侍刘砚田坐下,才上前道:“事情可还算顺利?”

    刘砚田走到窗子跟前半晌失笑,“没想到周成陵会在一个女人身上跌跟头。之前我还以为他比他祖宗强什么都能算计,什么都能分的清清楚楚。”

    他别的不会,最惯于利用别人的弱点,周成陵的弱点就是太在意杨氏,请献王太妃来提亲,又将婚事定在明年二月,所有的举动都在说,他想要娶杨氏,现在他一定非常想要让杨氏进周家。

    周成陵的脾气,如果娶不到杨氏会怎么样,刘砚田很清楚的知道结果,求娶杨氏的同时,也将软肋亮给别人看。

    杨氏又不是普通的内宅女子,在外面显露锋芒,极容易被人利用名声。

    想到这里,刘砚田笑着看刘夫人,“外面传的杨氏厉害,我们就借着这股风将杨氏送上天,皇上现在正愁子嗣,我们也是为皇帝分忧,还是妍宁说的对,皇上最大的软肋是没有子嗣,我们因此将冯党铲除,现在也可以利用这个拿下周成陵。”

    一事不烦二主,在冯党身上用过的手段,为何不能拿来给周成陵用,这个残渣剩饭也能将周成陵噎死,想要做枭雄,那要六亲不认,哪里能儿女情长,真让人笑话。

    刘夫人道:“到底要怎么做?皇上真的会想要娶杨氏,杨氏可是一个……在外抛头露面的女医,周成陵娶杨氏已经让人惊讶……”

    “那怎么一样,嫁给周成陵是做正妻,进宫不过是开个脸侍寝罢了,皇上沉迷仙术,不过就是要找个人传宗接代,现在只要谁能生下皇子,皇上都要拉到身底下让她怀上龙种。”

    此时此刻就如同刘砚田安排好的,皇帝在周围点满了莲花灯,让刚刚入上清院高归元讲道。

    高归元的头发一边是白色一边是黑色,在灯光下尤其的清楚,皇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高道长见过我父皇?”

    高归元颌首,“先皇三岁时微臣进宫讲道,有幸相见。”

    先皇三岁。现在高归元要多少岁?坊间传高归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小时候就听过高归元的大名,那时候高归元是白发苍苍的老道,而今却一半的头发变黑了。

    “道长说,修仙当如何?”

    高归元扬扬手里的拂尘,头发在灯光下被照得发亮,“当访求异人。”

    皇帝听得热血上涌,忍不住站起身,走两步转头来看高归元,“道长的修炼已登峰造极。不妨说说朕现在最愁的所为何事。”

    高归元睁开明亮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子嗣,只要皇上有了子嗣,帝位自然安保,也可有更多的时间修炼。”

    皇帝攥起了手,“朕吃了无数的丹丸却也没有留下子嗣。”

    “那是不同的人,”高归元脸上露出肯定的笑容,“皇上会有龙子的。这两年定会有喜事降临,微臣已经看到了祥瑞。”

    皇帝立即有一种欢喜,他喜欢这个高归元,他喜欢。他要让高归元留在他身边,“道长可愿意留在上清院?”

    高归元站起身向皇帝行礼,“请赎臣不想整日与丹炉相伴。”

    高归元说完告退出门。

    黄英这才上前,“奴婢看着这个人太不识抬举。天家千万不要因他动气。”

    “你懂得什么,”皇帝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黄英。“你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狗东西,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恬不知耻。”说着一脚踹向黄英。

    黄英被一脚蹬在地上。

    黄英爬起来道:“就像高道长说,是不是该张罗着选秀了。”冯皇后出了事,现在皇帝提起后宫那些娘娘免不了膈应,却不代表皇上对新进宫的女子不感兴趣。

    皇帝有些泄气坐在软榻上,“朕后宫不缺女人。”只是没有一个能受孕。

    “可能是天家体质不同,天家既是天子又是天师,寻常女子不能受孕,定要高道长说的那些异人。”

    异人?皇帝冷笑,“你知道什么叫异人?神人、方士才能是异人。”

    黄英顿时一脸挫败,“奴婢还以为是不寻常的人,有异才在身,比如能预知将来,能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异人……

    已经不是一个人在他耳边提起,上清院的道长几天前就说过。

    皇帝豁然抬起头,“那个杨氏,是不是能起死回生?”

    杨氏?黄英一怔,一时没想起来,“天家说的是?”

    皇帝瞪圆了眼睛,“保合堂的杨氏……”

    “那是女医啊……能治病的女医……”黄英立即道,“可不是异人啊,这几日杨氏正在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诊治,太后娘娘的病经杨氏的手也好多了。”

    杨氏这样厉害岂能不知受孕之道,皇帝眼前豁然发亮,他之前怎么没想起这个杨氏,让杨氏进宫给皇后诊治,不过现在想起来也不晚……

    ……

    杨茉不知道做了一个什么梦,全身一抖顿时被吓醒了。

    梅香在外面吩咐婆子晚点打扫院子,“大小姐看了一晚的书,才睡着,一会儿再过来。”

    杨茉迷迷糊糊又闭了会儿眼睛然后披上衣服到窗前。

    下面很安静,仿佛能听到落雪的声音,大片大片的雪花就像绒球一样从天上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杨茉忍不住抿嘴笑了。

    梅香听到响声进门,发现杨茉已经自己换好了褙子。

    梅香放下手里的东西,吩咐小丫鬟打水,“小姐怎么自己起来了。”

    杨茉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她从小就喜欢下雪,有雪在地上显得到处都很干净,“咱们后院的梅花开了吗?”

    “开了,刚才九儿还说要这几枝放花斛里。”梅香边说话边用巾子铺在杨茉身上伺候杨茉洗脸。

    洗过脸就觉得精神了很多,杨茉看向沙漏,时间尚早,“不然我们去后院看看吧!”

    小姐难得有时间,梅香笑道:“奴婢伺候小姐穿氅衣。”

    杨茉拉着陆姨娘一起看了梅花,“祖宅那边该让人收拾出来,这几天我正让管家算银钱,等到开春我们就动工。”

    陆姨娘点头。“我也这样想,大小姐应该从祖宅嫁出去。”

    是啊,那是杨家世代居住的地方,她当然愿意从祖宅出嫁,杨茉看着枝头的梅花,偏头靠在陆姨娘肩膀,“只是这里也很好,我也舍不得这个家。”

    这个是和陆姨娘大家一起住过的地方,虽然院子小也是大家亲手布置,想想这几年经过的事。杨茉就觉得有一股难舍之情。

    “大小姐不是舍不得这个院子,是舍不得嫁出去。”陆姨娘不禁伸手拍了拍杨茉的肩膀,将雪从她身上拂下去,这一年虽然辛苦,却让她觉得最欢喜,女儿就在伸手能够得着的地方,没有那么多规矩隔着她,让她随便和女儿亲近。

    只要一喊女儿,女儿就会转头看她。

    好日子总是过的快。

    杨茉带着梅香照旧去慈宁宫。

    太后娘娘今天的心情显然很好。不知道是杨茉兰针灸的好,还是单方开的对症,治了两日太后觉得身上清爽了不少,前几日她在皇帝那里听上清院的道士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她就注意起杨氏来。

    妍宁来宫中又在她耳边说了不少杨氏的好话,她才知道杨氏在民间做了那么多事,救活了那么多人。要不是她心事重重也不会将这些话连起来,可惜的是献王太妃进宫请她指了杨氏的好日子。难不成周成陵和皇帝真的反冲,所以很多事总是冲撞在一起。

    太后正想着。

    就有宫人来道:“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听说皇帝来了。慈宁宫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肃穆,宫人们急忙低头行礼,内殿顿时异常的安静。

    杨茉低着头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皇帝让人簇拥着走进内殿。

    众人急忙行礼。

    “起来吧。”淡淡的声音传过来,杨茉跟着宫人一起站直了身子。

    “母后身子可好些了?”皇帝询问一句上前挽起太后娘娘坐在临窗的大炕上。

    “杨大小姐的单方好用,这几日觉得舒坦多了。”

    杨茉第一次不想让人提起她的医术,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杨氏,太后娘娘的病可能治愈?”皇帝忽然喊一声。

    杨茉抬起头来,登时和皇帝四目相对。

    一道热切的目光从皇帝眼睛里传出,**裸的不加遮掩,上上下下地扫着她,能看到那双眼睛里血丝翻滚,犹如腥膻的气味冲撞到她鼻端,让她觉得厌恶又恶心。

    杨茉浑身的汗毛不受控制地竖起,她蹲身下去恭敬地道:“民女小技算不得什么,还要太医院长期用方子调养。”

    “常言说得好,只要心情好身子自然也就好多了,”太后娘娘声音慈祥,看着皇帝,“只要皇帝能好好的,哀家也就不药自愈。”

    内殿里母慈子孝,尤其是太后娘娘说完话,杨茉总觉得那两道视线又落在她身上。

    “民女告退。”杨茉上前跨一步低声道。

    皇帝似是有话要说,还好太后挥了挥手,“时辰不早了出宫去吧。”杨茉不等有人反悔转过身立即走出去。

    这次她的步子比平日里快了许多,现在已经不是镇定的时候,而是该她慌张了。

    ……

    杨茉不知道怎么回到马车上,只是交代了一句,“去十爷那里,快。”

    梅香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登时苍白了连,挑起帘子吩咐跟车的婆子,“去十爷的药铺,快点走。”

    马车停下来,杨茉快步走进屋,撩开了帘子。

    周成陵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端坐在椅子上,显然才和人说完话。

    看到周成陵,杨茉心头的腥膻仿佛才被压了下去。

    周成陵目光柔和,不一定非要有多少的柔情蜜意,却看得她心里温暖,幸亏她来到古代,幸而遇见的是他,没有像一个古代的女子随随便便嫁了个人,算是上天厚待她,即便是这样看着周成陵,杨茉仍旧心中慌张,“周成陵不能等到明年二月了,你明日一早就去杨家抬我,或者更早,今天就娶我进门吧!”

    “我知道你已经将家里宅院收拾出来了,算起来也不太仓促,只要请献王太妃和我舅父、族婶和两家的保山来,婚事也算成了。”

    周成陵定定地看着杨茉,“在宫中遇见什么事了?”

    杨茉觉得心里难掩的急切,就像有一只狼用绿油油地眼睛看着她,随时都会跳起来咬住她的脖子,她只要想起就毛骨悚然,“周成陵,我觉得,可能是谁说了什么,皇上说不定会让我入宫。”

    她就这样仰着头,眼睛里满是惧意,牢牢地攥着他的手,指尖还在发抖。

    她从来不会这样。

    “他不敢。”周成陵拉着杨茉,他的目光逐渐深沉,好似寒夜里的冰棱,发着丝丝寒气,不知怎么的,这样的寒气却让她觉得暖和。

    “就算他现在下旨我也有办法,”周成陵将杨茉拉到椅子上坐下,他虽然血气翻涌,却很清醒,那股的清明让她也缓过神来,“杨茉兰,不要慌张,将这些事交给我来做,即便是我们的婚期提前,也断然不会办的仓促,我不会一顶花轿就将你抬进门,将来让人非议你的身份,我有我的办法,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周成陵求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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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看了舒服点,我就直接更五千字,接下来就是虐坏人的情节,会很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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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聘礼

    杨茉不知道周成陵会有什么法子,她脑海里不停地浮现皇帝那双眼睛。

    她就这样看着周成陵说不出话来。

    “害怕了?”周成陵低声道。

    杨茉点头,“怕。”事到临头,只要去想想都会毛骨悚然。

    “就算要抬你进宫也不会随随便便抬顶轿子去杨家。”

    杨茉点了点头。

    周成陵仔细地说着,“要经过宫里甄选才能入宫,皇上会想起来要你,定然是和这次冯党叛乱有关,皇上一直没有子嗣,请过不少道士做法,他格外相信道士的话,那些道士惯会夸大其词,将普通一件事都能说成异象,想来是你医术太过高明,如今才被皇帝觊觎。”

    这么说,还是她的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她是吓的全身神经都拉紧了,周成陵是担忧她,两个人这样相对着说话,浑身都觉得硬邦邦的,有点太累。

    杨茉忍不住道:“你这样半蹲着累不累?”

    周成陵摇头,“不累。”

    杨茉活动了一下腰身,“我有点累,”因为她一松懈就要撞在他额头上。本来是挺温馨的姿势她怎么就享受不了呢,“你还是坐我旁边。”

    周成陵坐过去,杨茉松口气,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周成陵眼睛沉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顺着她的意思。“那就躲吧,尽量躲着她,等我找他拼命。”

    如果他隐晦的说,不会。她也不会安心。

    她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直白的话,管将来如何,现在她的心脏又重新回到她的胸腔里,杨茉低下头看周成陵的手,修长的手指上是只像冬瓜瓢一样绿的扳指。

    “你换扳指了?”杨茉抬起头来。

    周成陵“嗯”了一声。

    “怎么换了。”

    “你说呢?”

    杨茉仔细看,“翡翠上飘花多一点,看起来也很精神。”

    周成陵板着脸,大约是想到了什么,“你说慈宁宫的气氛不寻常,想来是有人在太后娘娘耳边说了什么。”

    杨茉点头。

    “是刘妍宁。从前我只当她是女子。不曾为难她。却不知道她会动这样的心思。”周成陵的语调很淡,声音听起来带着棱角,大约别人听到会忍不住粟然。

    “你这扳指上写了什么字?”杨茉这样低头想着。目光都落在周成陵手上。

    “好像是个柳字。”

    柳成陵,他难不成将自己的化名写上面。

    “哦,”周成陵回答的很淡然,好像浑不在意,也不想和杨茉继续这个话题,站起身去关窗。

    杨茉站起身挪步跟过去,像他身后的一条小尾巴,趁着他不注意将他的手牵过来要看清楚到底是个什么字。

    周成陵却板起脸来,要甩开她。

    她死死地握着他的手,低下头总算看了清楚。“不是柳字,是杨字,你怎么雕了个杨字上去。”

    她昨天生气了,他才想了这样的主意,换只扳指,至于上面的字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记得了,好像吩咐过也好像没吩咐过,他转过头去看窗边一簇簇的红梅,好似连他的脸都映红了,早知道她第二天就像没事人一样,他也不用这样做。

    他的眉宇好似蹙起来,却让她觉得很温宜。

    “还怕吗?”周成陵转过头来问。

    杨茉摇摇头,“不怕了。”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夜长梦多,但是有周成陵在身边,她就不怕了。

    “以后只要觉得不对就立即告诉我。”

    杨茉点点头。

    “不管什么事都一样,即便是你觉得有可能是空穴来风。”

    有时候觉得是空穴来风,其实是真的有事。

    ……

    第二天杨茉准备在家和两位绣娘商量成亲要做的针线,本来以为一个时辰就能将样子都定下,谁知道一转眼就半天是时间过去了。

    “原本要提前一年就准备好,”绣娘低声道,“突然要几天就定下来是有些为难。”

    花样是小事,杨茉更喜欢上面的寓意,“这个我自己能绣来吗?”

    “大小姐一看就是手巧的人,定然学的快,绣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杨茉点点头,选了比较简单的样子自己绣,剩下的就交给绣娘。

    陆姨娘嘱咐,“要仔细些。”

    两个绣娘急忙道:“不敢,我们知道大小姐将来是宗室夫人,哪里敢有半点轻松。”

    杨茉整理好手里的女红,才准备去保合堂看看,现在她只要一天不去就会放心不下,总觉得有事没做。

    马车到了保合堂,杨茉才下车,就听到周围一阵喧哗声。

    “恭喜杨大小姐。”

    “是啊,恭喜杨大小姐了。”

    这是怎么了?杨茉诧异地向四周看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药铺里的堂医和郎中都走出来围在保合堂门口。

    杨茉有些诧异,看向从保合堂里出来的江掌柜。

    江掌柜还没有得空说话。

    “大小姐,借着这件事也让我们出出力。”

    “是啊,从来都是保合堂做在先,这次我们也该帮忙。”

    听到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话,本来看热闹的人也都心热起来,“对,从来都是各家散着施药,倒不如聚在一起义诊,眼见就是年关,大家都帮衬一把,所有人都能好好过个年。”

    说是年关。

    是因为对穷苦人来说真的是一关。

    冬天粮食少,又没有取暖的炭火,老人、孩子因此容易患病。杨茉早有施药的打算。不过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大家就都知晓了。

    杨茉想着进了屋,看向江掌柜,“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掌柜本来满脸笑容。听到杨茉这样问,不禁诧异,“大小姐还不知道?是十爷求娶大小姐送的聘礼啊,保定那边起了战事,不少灾民聚在京外,十爷打着杨家的旗子施药,从京城一直到城外,请了不少郎中去帮忙,还设下了粥棚,明天开始就连着施粥了。”

    周成陵送的聘礼?

    怪不得这么多坐堂医和郎中都说要过去帮忙。

    她还奇怪是哪里来的消息。

    江掌柜道:“这一时半刻恐怕京里都知晓了。怎么就大小姐不清楚。”

    杨茉听着江掌柜的话。再想起刚才一双双眼睛都落在她身上。不禁觉得血都扑到脸上,周成陵怎么一点口风也没透。

    “那边说,还要去热河和通州。明天就起程,方才大家还忙着搬草药和米粮。”

    江掌柜话音刚落。

    张家药铺的掌柜张琰就进门,“大小姐,这次让我们药铺的两个郎中过去吧!”

    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等她拿主意,好像这件事她能做主似的。

    白老先生笑着站起身,“问错庙门了,虽然是以杨家的名义,毕竟是十爷那边张罗的,大家该去找十爷才是。”

    叛乱虽然没有闹腾几天,但是毕竟不少人都受了牵连。平头百姓死伤不少,又连着几日的大雪,病患每天都会增加不少,可想而知有多少看不起病的人在苦苦熬冬,朝廷也有言官上奏折请赈灾粮,皇帝却充耳不闻,京里的勋贵往年这时候已经开粥棚,可是政局不稳,大家都忙着打听朝廷动向,就没有谁牵头第一个搭粥棚。

    大家以为今年就要这样过去,谁知道第二天一醒来,京城连着几条街都是搭好的棚子,连同京外灾民聚集的地方也是起了炊火。

    所有的粥棚、药棚旁边都写着一个字“杨”。

    杨家。

    如果还不知道是哪个杨家,就可以看药棚上的旗子“保合堂”。

    杨家,保合堂。

    京里的哪家勋贵都没有这样的排场。

    蜂拥而至的难民本是来抢粥,看得长长的仿佛望不到边的粥铺顿时傻了眼,这是施粥,这是真的施皱?不是那家大户做排场?

    看到稠的能立住筷子的粥锅,里面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很多人只会张嘴说不出话来。

    “知道保合堂是哪个吗?是经常义诊的那家药铺,东家是杨家的大小姐,会治疟病和痘疮的那位杨大小姐。”

    几位妈妈笑着施粥,听得大家议论。

    一时之间周十爷要迎娶杨大小姐的事满京城皆知,这消息也会跟着施粥施药的人传到通州和热河去。

    “一个药铺能开得起这么多粥棚?”

    “是宗室求娶杨大小姐送来的聘礼,因为杨大小姐经常义诊施药,聘礼也是施粥施药。”

    “哪有这样的聘礼,谁家不是送金送银。”

    说着话还不忘了含进嘴里一口米粥,真甜啊,甜糯的米粮,吃到嘴里好像就化了。

    人群里有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连着吃了三碗粥,忽然跳起来拍手大喊,“这可真是过年了,过年了。”

    吃不饱饭的人哪里还会记得过年。

    也就只有孩子才这样盼着,过年不是什么日子,就是开心、高兴,能吃饱穿暖。

    杨茉看着那个蹦着跳着手脚满是冻疮的小女孩,快步走上前。

    发现身边站了个人,小女孩羞怯地停下来一头扑进旁边的妇人怀里。

    杨茉吩咐梅香,“将冻伤的药膏子拿出来。”

    小女孩从母亲怀里露出一只眼睛,看到杨茉脸上满是亲切的笑容,就又大胆地将另一只眼睛也露出来,打量着杨茉。

    “这是冻伤的膏子,每天擦两次,擦好了还要接着用七日才能断根,”说着杨茉伸手指了指保合堂的旗子,“如果身上哪里不舒服,吃饱了饭去那里拿药,那里有不少的坐堂医和郎中。”

    妇人茫然地点着头,眼看着杨茉要走,“是……一个女子在施粥施药?那药铺也是女子开的?”

    杨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连续的两个问题。

    “善人可知道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杨茉笑着没做声站起身向前走去。

    〖

第二百九十三章 打脸 爽虐章~

    刘妍宁听说外面的消息不禁惊讶。

    本来一切都进行很顺利,皇上看上杨茉兰会很快想办法将杨茉兰留在宫中,那时候周成陵还没有娶杨茉兰进门,皇上会事后给些补偿,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少了门亲事皇上会另指一门,先皇的余贵妃就是这样来的。

    却没想到周成陵会闹出这样的动静,现在没有人不知道周成陵,没有人不知道杨茉兰,这门亲事更是闹得人尽皆知,谁都难伸进一只手去,如果宫中强来抬人,难免会闹出大风波,叛党的事刚过,不管是皇上还是朝廷都不愿意再出什么差错。

    刘妍宁正想着,刘夫人带着管事妈妈进了门,望着女儿,刘夫人脸上露出笑容,“济宁侯府那边办宴席,拿了帖子请我们过去。我回绝了一次,济宁侯夫人又让身边的妈妈亲自过来说,一来是济宁侯的生辰,二来也要答谢你救了济宁侯府女眷的性命。”

    刘妍宁听着有些迟疑,“母亲自己去吧,就和济宁侯夫人说我身子有些不适。”

    刘夫人看向旁边的甘妈妈,甘妈妈立即退了下去。

    “你父亲说,如今是好时候,我们应该趁热打铁,将你的婚事定下,”刘夫人说到这里顿了顿,“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机会,如今你父亲名望大增,你虽说是和宣王和离,谁都知道是因为什么,还不是有杨氏在先。”

    好在周成陵看上的是杨氏。

    杨氏是个没规矩少礼数的,周家长辈为了这门亲事还闹到上清院去。

    杨氏没有过门先丢了脸面,这才让许多夫人替妍宁鸣不平。

    刘妍宁自然知道母亲的思量,“宴席在什么时候?”

    刘夫人笑道:“明日一早我们就过去,两家离得这样近,用不着马车来接。”

    济宁侯是太后娘娘长兄的嫡子,济宁侯的寿宴请了不少的宗室和勋贵夫人,一大早晨济宁侯府外就停满了车马。

    刘妍宁换了件靓蓝色褙子跟着刘夫人一起去了济宁侯府。

    母女两个进了花厅坐下。济宁侯夫人拉着刘夫人去一旁说话,“夫人可知晓我家二老太爷家的三子,去年三太太没了,一直还没续弦……”

    刘三老爷虽然没有功名,却是太后娘娘的母家人,刘夫人听得心里欢喜,她就知道济宁侯夫人今天会提起此事,却还是一副惊讶的模样,忙着拒绝,“妍宁才和离。没想过要再出嫁,不说我们家老爷不会答应,妍宁早就灰了心,这几天还说要搬去清竹园去住。”

    清竹园在刘家西院子的一个小山坡上,要走很长的台阶才能上去,谁会去搬去那里,济宁侯夫人立即变了脸色,“可使不得,那样的地方住长了任谁性子也要变得冷清。”

    刘夫人点点头。“谁说不是,老爷和我都不答应,才算劝住了她。”

    济宁侯夫人微微一笑,刘夫人也是心疼自家女儿。如果真的不准备将女儿嫁出去,也就不会说阻止女儿去清竹园的事,无非是才和离碍着名声不好立即说亲,这样一来她心里就有了底。

    这门亲事八成能说和。

    刘太傅如今得了皇上信任。刘家已是今非昔比,周十爷看到刘家今日的风光,也是要后悔当日和离。不仅丢了爵位还少了这样的岳家。

    周十爷如今要娶保合堂的杨氏,以杨氏的身份和刘妍宁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算,杨氏也盖不过刘妍宁,这样也就不会有太多人议论。

    济宁侯夫人才想到这里,外面的管事妈妈进来禀告,“献王太妃来了。”

    刘夫人惊讶地看了一眼济宁侯夫人。

    济宁侯夫人忙放下手里的茶,“献王太妃身子不好,我还以为不会过来吃宴。”

    济宁侯夫人带着下人迎出去,刚出了长廊,就看到献王太妃让人搀扶着走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穿银红色褙子,靓蓝色银狐内里披风,头戴昭君套的小姐。

    济宁侯夫人仔细看,才看出是慈宁宫见过的杨氏,杨氏进宫行医穿着很是素淡,远远看去只是小家碧玉,而今这样打扮起来,倒是十分的端庄大方,尤其是一水的银红色,衬得她模样儿娇嫩,尤其是一双眼睛尤其的清亮,没有半分的拘束。

    献王太妃怎么会带了杨氏过来。

    济宁侯夫人还没说话,不想献王太妃就沉下脸,“可是不欢迎我们娘俩,若是这般,我老太婆就掉头回去。”

    济宁侯夫人身上不禁涌起了冷汗,献王太妃向来是待人慈善,怎么今天见面就是这样的话,看起来是玩笑,却脸紧绷起来,眼睛里也多少带着怒意。

    仿佛是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献王太妃上门来算账。

    今天可不能出差错,侯爷的生辰有不少的宾客在。

    济宁侯夫人想得心惊肉跳,忙道:“老太妃要骇死我不成?太妃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我若是有二心,您就扒了我的皮。”

    献王太妃这才笑起来,“扒你的皮做什么,能长面子做袄穿?”

    见到献王太妃脸上露出笑容来,济宁侯夫人的心也放下一半,忙赔笑,“您若是喜欢,就当袄来穿。”

    将献王太妃迎进花厅,花厅里的夫人们立即站起身来行礼,旁边说话的夫人也一同来拜见,花厅里顿时热闹起来。

    大家都好奇地打量着献王太妃身边的杨茉。

    保合堂的杨大小姐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满堂都是勋贵、宗室妇,大家不禁垂下脸用帕子去碰鼻尖。

    济宁侯夫人也觉得尴尬。

    这个杨氏看到了刘夫人和刘家小姐也不知道避让,反而堂而皇之地站在献王太妃身边,真不怕被人议论起来没了脸面。

    和离对男方来说是极为丢脸面的事,女方求去才有和离,所以和离时签的放妻文书不过是保全男方的颜面,放妻文书就被人笑谈为休夫文书,这是大家都知晓的事,莫不是杨大小姐不知道?以为有献王太妃撑腰就是万事大吉。

    济宁侯夫人才想到这里。只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管事妈妈进屋径直走到济宁侯夫人面前,“三房的老太太来了。”

    三老太太是太后娘娘的庶弟,平日不怎么来济宁侯府,这次也是给济宁侯贺寿。

    济宁侯夫人十分不情愿地站起身去迎三老太太。三房虽然是庶出,到底也是郑家人,太后娘娘的弟弟,要不是碍着太后娘娘的脸面,他们早已经对三房不闻不问。

    济宁侯夫人才要走出花厅,三老太太已经让人扶着走过来。看到济宁侯夫人,三老太太一双眼睛就冒出火来。

    见到三老太太这样的脸色,济宁侯夫人才要说话,不想就被三老太太照脸上啐了一口吐沫。

    花厅立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济宁侯夫人和郑家三老太太。

    郑三老太太是济宁侯的长辈,如今气势汹汹地上门,想来是出了大事。

    济宁侯夫人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羞辱过,一时半刻缓不过神来。

    花厅角落里的刘妍宁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站起身来就要退出屋子,没想到才走了两步,面前就挡着一个人。

    刘妍宁抬起头来看到穿着梅花裙一脸笑容的杨茉,“宴席还没开。你这是往哪里去,来都来了好一阵子,这时候走不免扫兴吧。”她跟着献王太妃走进花厅,济宁侯夫人的神情是让她避让刘妍宁。

    真是笑话。她凭什么避让刘妍宁。

    人不在身份高低贵贱,自尊者人必尊之,自贱者人必贱之。

    济宁侯夫人来不及擦干脸上的口水。“老太太您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三老太太尖声道,“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也不会有人娶那破落户,才被人和离,你就急着三媒六证,要让我们家娶她,我们虽是庶出却也是郑家人,你这样作践就不怕外面看了笑话。”

    “我看你是被虎掏了,少了心肝,不知道天高地厚,干出这样没脸的勾当,我活着治不了你,我死了就变成恶鬼、阴灵日日来掐你。”

    三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大,让所有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样的话谁听到都要被羞臊死,几乎所有人都被震的面目红涨,好在这话不是说她们。

    济宁侯夫人更是吓得面无血色,呆呆地看着如同厉鬼般骇人的三老太太。

    谁是破落户,谁才被人和离就要嫁人?女眷们互相看看,目光落在刘夫人身上。

    郑三老太太说的莫不是刘太傅家。

    再看到刘夫人如同见了鬼似的。

    天哪,三老太太说的就是刘家。

    刘夫人只觉得所有的目光都向她投来,好似她没有穿衣服,身上所有丑陋的地方都被人看了清楚,漂亮的褙子被她紧紧地攥住,心脏抖成一团,整张脸就要支持不住垮下来,就好像被人当中砍了一刀,一下子没有了主心骨。

    刘夫人期盼地看着郑三老太太,希望郑三老太太说的不是她们刘家,她们本就没有要和郑家三房结亲,而是看上了郑家二房。

    济宁侯夫人带着哭腔,“老太太您是不是弄错了,我什么时候插手三房的事,要替三房做媒。”

    旁边的下人就去搀扶郑三老太太,“老太太有什么话下去再说,您千万别动气,这里定然是有误会。”

    三老太太顿时嚎哭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们要一窝蜂的害我不成,”说着拉住济宁侯夫人的衣角,“我问你,你是不是和郑家长辈说过,那不要脸的女人娘家显赫,将来能攀上裙带,还说那夫家与她和离丢官丢爵,是夫家有错在先,与她名声无损。”

    刘夫人看着郑三老太太嘴唇一开一合,几乎灵魂出窍,恨不得上前将她鼻口捂住。

    当众被人辱骂,她却不能站起来分辩,只能硬着头皮坐在这里,装作三老太太说的人不是她。

    三老太太好似是在撕济宁侯夫人的脸,她脸上却觉得已经被人抓破了,鲜血直流。

    “你知道什么叫名声?任着丢官丢爵也要和离。可见她是何种德行,这样的人也敢入我郑家的门,你是看我们是没脚蟹就这等害我们,仗着爵位被你们承继了,就将全族人都握在手心里折腾,太夫人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敢做出这种混账的事。”

    三老太太干脆一头撞在济宁侯夫人怀里,吓得婆子、妈妈一窝蜂地上面拉着。

    刘妍宁抬头看杨茉,杨茉早在那里等着她说话,“你可知道郑三老太太说的是谁?”

    装糊涂通通都在装糊涂。

    大周朝有几个人和离时让夫家丢了官爵。

    当然是刘太傅家。也只有刘家。

    都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可现在刘家就在济宁侯府做客,当着刘夫人和刘大小姐,三老太太就骂出这样的话来。

    “我告诉你,从古到今,让人好女儿只会让人争相求娶,你是瞎了眼睛还是吃了屎,你没看到宗室是怎么求娶杨大小姐的?”

    “我一路过来看到杨家的粥棚、药棚不计其数。活了怎么大把年纪,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怎么?这样求娶倒不好了?就要昧着良心图那些贤良的名声才好。我呸,郑家祖先知晓了定饶不了你们。”

    “我们郑家也是书香门第。不是无赖之徒,孽障种子,你们不要脸,我们还要呢。你们不顾太后娘娘,我们还要顾着,你还以为自己足智多谋。呸,一肚子大粪,不怕人笑话。”

    三老太太骂的济宁侯夫人僵立在那里。

    谁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个勋贵夫人被人指着鼻子骂。

    大家开始惊呆然后回过神来,立即从刘夫人母女身上收回目光。

    可笑,在这个时候,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好像就是为了看刘氏母女和济宁侯夫人的笑话。

    她们都觉得脸面没处放,更何况这三个人。

    “怎么说起我们杨家丫头了,别说我们拿出几个庄子的银钱做粥棚,这样的聘礼就是让我们倾家荡产我也愿意,杨家丫头都不在意那些金银的俗物,我们怎么还不舍得银钱做善事,要说名声,不靠着老子、娘传出来的才是真的。”献王太妃忽然站起身看向旁边的刘夫人。

    刘夫人从献王太妃眼睛里看出自己的惊骇。

    献王太妃分明字字句句都在指她。

    “若是有人还拿杨丫头行医的事来嚼舌,别怪我下次不给她脸面,我们宗室娶媳妇,长辈看好的姻缘,别人哪有权利说三道四。”

    “杨家肯成全这门亲事,到了吉时我们大张旗鼓迎我们宗室妇,谁敢坏了这门亲,看我老婆子不跟他拼命,你们说我仗势欺人也罢,倚老卖老也好,这门亲事我是用命保定了。”

    献王爷祖上就名望很高,献王太妃也是说话掷地有声的人物,济宁侯怎么样,太后娘娘也要给献王太妃几分颜面。

    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不顾宗人府。

    刘夫人汗湿了衣襟,就算妍宁离开宣王府她们也没有这样丢过颜面。

    这次宴席她不该来,她就算来也不该带着妍宁一起,她们太大意了,没想到……,她们根本不可能想到郑三老太太会来闹。

    这件事本来跟郑家三房没有一点干系。

    是有人陷害她们,是有人故意陷害。

    刘妍宁比刘夫人好不到哪里去,茫然地四处打量,半晌才开口,“母亲,三老太太说的是谁啊,谁和离害得夫家丢了官爵,和离之后还想要和郑家结亲。”现在只有装作一无所知,委屈的模样才能躲过一劫。

    杨茉比刘妍宁更诧异,“这位姐姐怎么吓成这般。”

    杨茉转头去看献王太妃。

    献王太妃露出笑容,“杨丫头你还不认识吧,这是刘家的大小姐。”

    刘家在这种情况下装糊涂,她们就要比刘家更糊涂。

    杨茉也露出和刘妍宁一样惊诧的神情,“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姐。”

    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穿着漂亮的褙子,还以为是从来没出嫁过的小姐,当年嫁给周成陵要是害周成陵,后来和离又给刘家立了大功,现在又想着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刘夫人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什么叫哪家的小姐,言下之意妍宁已经嫁过人。

    “你说什么?”刘夫人忍无可忍。

    杨茉迎上刘夫人的目光,她从来没想过和刘妍宁为难,是刘妍宁害她在先,现在还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难不成那些事都忘到了脑后,“我哪里说错了吗?”

    刘夫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哪里说错了?没说错,这话无论怎么理解都没有半点的错处,可是就像一拳打倒她脸上。让她脸上青紫喘不过气来。

    刘夫人又羞又气正想着要一翻眼睛晕倒了事。

    献王太妃站起身,冷冷地看向刘夫人和济宁侯夫人,“说是济宁侯的寿宴,这是要我们难堪不成?这是闹的哪一出?什么叫和离就是夫家的错,这是哪家的道理?”

    献王太妃说着脸色苍白忍不住咳嗽,杨茉忙上前搀扶起太妃。

    三老太太听得这话停止了哭泣,瞪着红眼睛去看济宁侯夫人,“你……你……你疯了不成……你说的是宣王……周十爷的婚事?”

    三老太太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一翻顿时昏死过去。

    杨茉已经看到刘夫人扶着身边的管事妈妈欲翻白眼,谁知道三老太太早一步动作,现在都躺在了下人怀里,刘夫人治好重新站稳。

    济宁侯夫人觉得如同一盆热水当头浇下。将她烫的皮也掉下来,疼得她魂飞魄散,如果三老太太真的气死在这里,她要怎么向族里交代。三老太太毕竟是长辈啊。

    “郎中,快请郎中。”

    下人刚喊出声。

    杨茉走上前,“让我看看吧。”说着吩咐下人,“快将三老太太扶去旁边屋子里躺下。”

    济宁侯府的下人哪里敢怠慢,七手八脚将三老太太抬去屋子里。

    杨茉吩咐下人,“是痰迷了心窍,快拿通窍的紫雪来。”

    下人应了一声快步拿了药,杨茉喂给三老太太吃了,抬起头看聚在屋子里的人,“给我准备针,我要用针,屋子里不能留人,不利于病患恢复。”

    济宁侯夫人怔愣片刻,立即吩咐下人都退下去,只留下三老太太身边的妈妈伺候。

    等到人都走了,三老太太才睁开眼睛,看向杨茉。

    杨茉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杨大小姐帮我老东西遮掩。”

    杨茉道:“三老太太也帮我说了话。”

    郑三老太太笑道:“程夫人和我说了,杨大小姐心肠好,今天一见果然是这般,我这是顺水推舟,憋了多少年的冤屈,今天总算都发放出来。”她听程家说起刘家的事,就将计就计想到这个办法,装疯卖傻闹一番,让济宁侯夫人没有了脸面,这些年济宁侯夫人一直压着他们三房,现在总算得了机会让他们喘口气,到时候她就一推干净,只说老糊涂了又能怎么样,事情闹到族里,正好让她将这些年的冤屈都好好诉诉,再说老二一直跟着周十爷,十爷的事他们岂能坐视不管。

    杨茉给三老太太用了针,出门看向济宁侯夫人,“让人将三老太太送回家静养吧,这样的急病要好好调养一阵子才能好。”说着将写好的单方交给了三老太太身边的妈妈。

    济宁侯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紫,不知道该不该信杨大小姐的话,更不知道三老太太是装病还是真的病。

    质疑杨大小姐吧,杨大小姐的方子太后娘娘吃了都见效,就这样认了,她就无法和三老太太去对质,这一大摊子岂不是要她自己担下来。

    济宁侯夫人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杨丫头,我们走。”献王太妃一刻也坐不下了似的,让杨茉搀扶着走出院子。

    上了马车,献王太妃笑着看向杨茉,“怎么样可出气了?”

    杨茉点了点头,“刘夫人的脸色难看,回去肯定要大病一场,刘妍宁还算冷静,没有大吵大闹。”

    献王太妃道:“大吵大闹更没有了脸面,寻死觅活都是下等手段,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等到日后再谋出路,她这样心术不正,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

第二百九十四章 救救我

    杨茉想到刘妍宁端毒药给周成陵的事来,想及自己才知道周成陵成亲时还替刘妍宁怨怼就觉得可笑。

    刘妍宁不是那时候的杨茉兰,周成陵也不是常亦宁,不是所有人都无辜。

    献王太妃拉过杨茉的手,“不知怎么的,这些日子我感觉越发清明了,很多事都能想的清清楚楚,好久没有这样爽快了,身子也轻了许多,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也是如此。这些年我除了自家的孩子,最盼着的就是成陵能成家立业,看着他为自己找了这样一门好亲事,我就放心多了,再也不怕糊涂下去。”

    献王太妃就像自家长辈一样,一心一意为他们好,杨茉道:“我祖母、父母都没的早,十爷也是一样,身边只有太妃一个长辈依靠,太妃能长命百岁,就是我们的福气。”这是发自内心的话,宗室营里真正对周成陵好的也只有献王太妃。

    献王太妃道:“按照你说的吃饭,睡觉,说不定真的能活到一百岁。”

    两个人说着话到了献王府,杨茉扶着献王太妃下了马车,立即就听到李氏的声音,“太妃,杨大小姐你们回来了。”

    杨茉转头看了一眼李氏,不禁惊讶,李氏脸色蜡黄,擦了厚厚一层粉还是遮盖不住青黑的眼窝,让人扶着勉强站立,看到杨茉立即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整个人都一哆嗦,立即上前道:“杨大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吧,您若是不肯给我医治,我就连今日也活不过去了啊。”

    献王太妃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才几日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

    李氏手脚颤抖,呼吸急促,仿佛一刻也坚持不住了,却眼睛死死地看着杨茉。目光中满是祈求,“大小姐,我这是得了你说的病,就要死了。”李氏说到死,眼泪不停地淌下来。

    周七夫人刚从家里过来,下了马车就满是鼻涕眼泪的李氏。

    献王太妃道:“进去再说,堵在这里成什么样子。”

    李氏不敢有二话,忙让下人搀扶着跟进去。

    献王太妃换了衣服坐在临窗大炕上,李氏也让人扶着坐在椅子里。

    “病了怎么不请郎中。”献王太妃沉下眼睛看李氏。

    这不是明摆着吗?

    李氏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请来的御医都说她没病。吃了多少药也没效用,开始她还支持着不肯低头,现在就算让她跪在地上叫杨大小姐祖宗,她也愿意照办,只要杨大小姐肯救她一命。

    李氏想到这里,再也不顾颜面,“都是我瞎了眼睛,才会那样对杨大小姐,我知道错了。”李氏说着伸出手来掴自己的脸,手掌落在脸颊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旁边的下人要阻拦,却看到献王太妃没有说话,谁也不敢伸手。只是每次看到那手挥过来都会下意识地眨眼,就像打在了自己脸上。

    李氏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却不能住手,只要停下就前功尽弃。她从来没想过打自己也能让她有所期盼,期盼大家觉得她已经得到了惩罚。

    呜呜呜,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得到惩罚。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现在只想活下去,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好了,”献王太妃看向旁边的下人,“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拦着你家夫人。”

    下人这才将李氏的手按住,李氏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只是可怜兮兮地看着杨茉。

    献王太妃让杨茉扶着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李氏面前,“当年你婆婆犯了错,老王爷要上奏折请皇上下旨将你们逐出京城,是宣王太妃为你们求了情,这件事我说了很多遍,就是要提醒你,不要忘了宣王一家的恩德,而你们夫妻……没有半点的良心,一心想要得到爵位,在族里上蹿下跳,坏事做尽,你病了多少时候?从来没有一个人来我面前求情,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大家都是血亲,却厌恶你们夫妻到这个地步,我都替你们脸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和刘家走动近,你就是只狼鼻子最灵敏,知道刘家不会对成陵好才靠过去……我原来看不清那个刘氏,只要想想你时时跟在刘氏身后,就知道她也不是个好东西。”

    李氏真正觉得脸火辣辣地疼起来,又疼又麻,“太妃……媳妇知道错了……媳妇错了……”

    “报应,”献王太妃道,“如果你现在还不相信报应,就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简直就像鬼一样。”

    李氏被骂的浑身颤抖。

    献王太妃看向周七夫人,“扶着我去内室里歇着,这件事我管不了。”

    李氏听得这话顿时慌张,立即扑倒在地去抱献王太妃的腿,“太妃,您救救媳妇吧!”

    “我救不了你,我又不是郎中。”

    李氏这才恍然大悟,立即像杨茉扑过去。

    献王太妃和周七夫人离开屋子,只剩下杨茉和李氏。

    杨茉看向下人,“将周夫人扶起来。”

    旁边的妈妈立即上前将战战兢兢地李氏安置在椅子上,杨茉仔细看李氏的情形,手上的黑痣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身上也不见肿起的淋巴结,不是黑色素瘤病发的症状,却浑身颤抖,眼睛血红,嘴唇苍白,好似得了重病。

    “大小姐,我……是不是……要死了。”李氏紧紧地攥着手指,她要死了,一定是要死了,她已经病入膏肓,她会比周成陵和周七老爷家的孩子都要惨。

    “你们家夫人这样多久了?”

    旁边的妈妈立即道:“好阵子了,至少也有十来天,不吃不喝,到处找郎中来诊治……”

    不吃不喝,心跳、呼吸加快,看起来没有什么严重的病,原来是这样。

    杨茉淡淡地看着李氏,“我可以治你的病,但是如果你日后仍旧害人。处处算计旁人,我绝不会再救你。”

    李氏慌忙不迭地点头,“只要杨大小姐能救我性命,我做牛做马都愿意。”

    杨茉目光淡然,神情没有半点的缓和,“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与其说这些,不如说点实在的。”

    李氏脸一红,“我不会再害人,我若是再害人。就让我烂成脓水化在这里。”李氏好似成了一滩泥般,没有了半点的气势。

    只要能活着,她诅咒发誓都愿意。

    只要能活着,她真的不敢再害人了,更不敢再跟杨大小姐为难。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回自己的命。

    自从杨大小姐说过她的病之后,她就睡不安稳,时时刻刻想着自己可能会立即死了,闭上眼睛就能梦到自己的惨状。好像明天就是她的死期。

    于是她不敢闭眼睛,就这样苦苦地熬啊,身上的病真的一天比一天重起来。

    听说杨大小姐用手握心脏将闫阁老救活,她就觉得死期到了。她梦见她心脏不跳了,杨大小姐却不肯给她治病。

    她梦到自己拉着杨大小姐的手,让杨大小姐将手伸进她胸口去握她的心脏。

    她有一种要疯了的感觉。

    “大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吧。”她后悔啊。后悔做了那么多坏事,就算献王太妃不说,她也觉得是自己的报应来了。

    人非要死到临头了才知道后悔。

    “周夫人这样说。我就信你一回,”杨茉转头吩咐梅香,“给周夫人开张安神的方子。”

    李氏睁大了眼睛,“大小姐……让……让下人给我开方子?”

    “我教了梅香医术,她可以开出我要的方子,”杨茉淡淡地看李氏,“周夫人不信我的诊治?”

    “信……信……”周夫人慌忙不迭地点头,“只要杨大小姐说,我都信。”

    “周夫人信我病就会好,不信我,我治也是枉然。”杨茉也没想到李氏看起来是个硬骨头,却被她几句话吓成了神经官能症,一直不吃不喝任谁都会受不住。

    治病的方法很简单,用安神的药解除李氏的焦虑,再从根本上让李氏觉得自己能活下来,然后她针灸让李氏睡一觉,病就会慢慢好。

    “等你病好了,再去保合堂,我将你手上的黑痣割掉。”

    李氏呆住了结结巴巴地道:“这样就能好了?这样我就能活了?”

    杨茉点头,“至少近期内不会有问题。”上次她是故意吓李氏,李氏的黑痣还没有明显癌变,只要将周围皮肉割干净,很有可能就好了,就算已经癌变,也争取了时间。

    李氏仿佛感觉不到鼻涕流到了嘴唇上,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杨茉,她终于知道周七老爷和夫人的感觉。

    为什么那些人都像疯了一般又哭又笑。

    她也觉得自己疯了。

    开始拖着鼻涕流着眼泪,“杨大小姐,谢谢你。”

    ……

    刘夫人不知道怎么回到的家中,坐在自家的椅子上,她仍旧颤抖着,好像身体都冻了冰碴,怎么也捂不过来,好不容易暖和过来,浑身又像被火烤了般,呼呼地冒着热气,屋子里的下人都不敢说话。

    可恶的杨氏,竟然找来献王太妃当面羞辱她们。

    刘夫人心里没有了底,转头去看刘妍宁,郑家这门亲事是结不成了,今天这样大闹一场,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人会娶妍宁。

    刘夫人想到这里眼睛就红起来,“这可怎么办啊?”

    “等父亲回来,”刘妍宁异常的安定,“只要父亲那边不出差错,我们可以再作安排。”

    刘砚田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昨晚他已经睡在衙门里,现在朝廷乱成一团,众多空缺没有人补上去,要如何推选官员入职,要谁来处置冯党的事,本都应该是皇帝做决断,可现在皇帝不理朝政,必须选出个人来替皇帝分忧,这个人就是他。

    他要文官举荐然后报去皇帝面前,正正当当地代替冯国昌总理朝政。

    可恨那些平日里追随闫阁老的人才磨磨蹭蹭递了密折。

    “再去看看上清院那边统算出来没有。”虽然大家投的是密折,他已经心里有个估算,闫阁老的那些人毕竟是少数,胜不过他,很快他就要将权利攥在自己手里,很快……他就能做第二个冯国昌。

    不,他会比冯国昌更厉害。

    ……

    十几个文官都聚在闫府门口将雪踩的“咯吱、咯吱”响,现在怎么办,冯党倒了总要有一个人来主持大局。

    到了年底谁来官户部,谁弄出银子来,上清院的皇帝现在正收拾冯国昌院子里的珍惜药材,没收了好几个炉鼎,好像又要加炉子开烧了。

    烧烧烧,将大周朝烧进去一半,还要再烧。

    说句灭九族的话,再让皇帝这样折腾下去,恐怕就要灭国了,要不是宗室有人出面,现在他们全都搀扶着走在黄泉路上。

    怎么办?谁都不能没有个思量,经过了冯国昌的事,教会他们一件事,不能缩着头等下去,要想个主意出来。

    现在的大周朝,要有一个狠角色才能主持大局。

    闫阁老那边却封死了口,说什么也不肯再入阁,还能去找谁。

    等了好几天,闫家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几位大人立即进到屋子里和闫阁老说话。

    吏部侍郎程润宜低声道,“阁老,我们选的是周十爷,可这边的票数定然敌不过刘太傅,阁老没有出面拉拢人……定然是要输的。”

    “现在拉拢已经晚了,”闫阁老闭了会儿眼睛,忽然睁开,“要想一个万全的计策,刘太傅说要将奏折送去上清院,让太监记下票数上报皇上,大家暗折投选,谁也不知晓选了谁。”

    程润宜听得眼前一亮,“阁老的意思是……买通太监换票?”

    ……

    闫府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进了刘砚田的耳朵。

    刘砚田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怪不得迟迟没有出结果,原来是买通了阉人在耍花样,多亏他早早就让人盯着闫府。

    刘砚田想到这里刚站起身,就又一个小内侍慌慌张张地来禀告,“刘太傅……”说着谨慎地向周围看了看,“那边已经算清楚了,说……是周十爷。”

    果然被人动了手脚。

    刘砚田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站起身就向外走去,他要见皇上,他立即就要见皇上,他要拆穿闫阁老和周成陵的诡计,想要糊弄他没那么容易,不可能换票换的悄无声息,他会让人对字迹……

    这是一个好机会,他定然要抓住周成陵的尾巴。

    刘砚田坐上轿子一路到了上清院。

    皇帝正在听道士讲经,听到刘砚田来了,懒洋洋地让人传见。

    “皇上,”刘砚田进门跪在地上,“皇上,出大事了,微臣听说有人在密折上动了手脚,皇上……”

    刘砚田刚说到这里,突然之间他眼前如同闪电划过,他这是怎么了?就这样径直来向皇上禀告,他怎么知道密折动了手脚,怎么知道……

    他被人算计了,他被周成陵算计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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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79/ 第一时间欣赏吉时医到最新章节! 作者:云霓所写的《吉时医到》为转载作品,吉时医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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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医到介绍:
从前,杨茉兰爱着常亦宁,为他倾其所有,却委屈做了妾室又难产而死。
而今,现代内科医生杨茉回到杨茉兰的人生,注定凄苦的人生将从此绚烂、耀眼多姿多彩,得天独厚的现代经历,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败涂地。
从前所托非人,而今被谁生死相许。
他将蝴蝶发笄别于袖口,被人耻笑儿女情长。
朝堂之上,万千兵马之中,他又在耻笑谁。
生恒爱之,生恒敬之,吾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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