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围堵
陆姨娘面容惊恐,喝了一盏热茶才缓过神来,慧姐已经扑在杨名氏怀里哭了好几次。天色大亮,可是陆姨娘心里的阴影还没有褪去。
“他们有没有为难姨娘?”杨茉低声道,这是她最害怕的。
陆姨娘摇头,“没有……只是将我们扔在一间黑屋中……说是明日才有好买卖。”
杨茉惊出一身汗,多亏及时将人救回来,否则还不知道要如何。
陆姨娘颤声道:“都是我的错,不应该听到消息就……就出城去。”
杨茉突然想起来,“是谁传的消息?”
陆姨娘道:“是门上的崔福。”
崔福是杨家的老人了,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杨茉才想到这里,外面的婆子来禀告,“大小姐,崔福的媳妇来了,吵着一定要见大小姐。”
这时候来做什么?杨茉站起身,“让她去院子里,我听听她要说什么。”
崔氏被领进院子,杨茉站在台阶上向下看,崔氏跪在地上哆嗦成一团,“大小姐,你大慈大悲,快救救崔福吧!”说着目光看向杨茉身后的陆姨娘。
“崔福是鬼迷了心窍……才……才……可是他没有杀人啊,”崔氏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衙门里的人说崔福引盗入室,天不亮就给带走了。”
陆姨娘有些诧异,转脸看杨茉,杨茉却像是早就知晓的样子,站在那里不声不响地看着崔氏。
杨茉道:“既然是衙门将人带走,你来找我做什么?”
崔氏被问的傻了眼,她已经想好了只要来向杨大小姐求求情,说不定就能饶崔福一命,可是看杨大小姐的样子,分明是已经做了决定。
杨茉看向崔氏,“崔福有没有错?”
出卖主家。差点害了主家人性命,这……这……,崔氏哆嗦起来,“他是背了赌债,没有办法。”
杨茉道:“我只问你,他有没有错?”
崔氏低头,“有……有……”
杨茉道:“既然如此,以后就不用再来求我,反倒是我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定然会上门找你。”
崔氏听得这话身上一抖,“不敢。不敢,不敢有什么话说。”
“从今往后安分守己,想必走到哪里还有你一条活路,”杨茉说完看向院子里的管事,“不管是杨家还是保合堂,不允许这样的人再进门。”
管事应了一声。
崔氏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地走出了去。
杨茉送了帖子去葛家将崔福抓起来,虽然不能将整件事挑明了说,但是可以换个说法。一样将崔福治罪。
“姨娘,”杨茉看向陆姨娘,“去好生歇着吧,这里有我安排。”
陆姨娘点点头。站起身向内室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大小姐好像因为今天的事和从前有些不大一样了,整个人强硬起来。
……
乔文景心情无比的欢舞。大丈夫什么时候所有作为?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他稍加安排就让王振廷对付杨氏,不管有鱼无鱼。撒上一网,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老爷怎么想到这个法子?”乔夫人低声道。
乔文景很是得意,“杨秉正的事总被提起来是为什么?因为杨氏还活着,若是杨家人都死光了,谁也不会在意,如果王振廷再杀了杨氏,那就是灭了杨秉正满门,有这样大的仇恨只有可能是私怨,这样一来案子就局限在王振廷和杨秉正两个人之间,牵连不到旁人。”
乔夫人不得不佩服老爷心思缜密,“真是好法子。”
乔文景正准备起身去内室换衣服,要精神气爽地去上清院,外面的婆子进来禀告,“老爷,夫人,不好了,咱们府上出去办事的人被衙门抓了。”
乔文景腾地一下站起身,“什么?什么办事的人被抓了,将话说清楚。”
婆子忙将管事叫进来回话。
管事道:“就是去杨家盯着的人,不知怎么的就被顺天府拿了。”
这怎么可能,乔文景脸色一变,“不是吩咐下去让他们远远地看着,怎么可能遇到顺天府的人。”
管事的道:“小的听说了也不肯信,一个回来的说,是遇到了巡城的官兵,不光是咱们的人,将王大人和家人都拿下了。”
乔文景越听越觉得不对,将他的家奴和王振廷的人一起拿了,这不是将他和王振廷牵连在了一起,这样想着乔文景的汗一下子从额头上冒出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他明明已经安排妥当,巡城的官兵怎么会恰好过去。
“是谁领的兵?”乔文景急着问。
“是步兵营的参领卫禹和文正公世子董昭。”
这两个人。
他让人盯着宣王,谁知道这两个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尤其是董昭,乔文景恨得牙根痒痒,这个差点成了他女婿的人,怎么现在也来坏他的好事。
“董昭,”乔文景呲牙咧嘴,“我去董家,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管事道,“老爷,不然小的去顺天府,看看能不能将人保出来。”毕竟这件事开始的时候是要掩人耳目,若是说开了,岂不是要闹起来。
乔文景本来的好心情一下子去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如同吞了苍蝇般的恶心,忽然之间他意识到一点,眼睛晶亮,“杨家那边怎么样?”
杨家?管事也才想起来,至始至终没有向老爷说杨家的事呢。
“杨家没事了,听说杨家人没伤到一个,杨大小姐也没事。”
竟然没事,他这样费尽心思的安排竟然会没事,乔文景的心顿时觉得火烧火燎的,杨氏没事,王振廷被抓,连同他家的下人也一起被抓进去,这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审,审的时候发现这里面有他的事。
到时候就好看了。
乔文景的脸越来越黑。
“老爷,”乔夫人在旁边提醒,“您要进宫去了,现在去上清院要紧。”
乔文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脚底板仿佛都被烫出血泡来,这件事怎么琢磨都不对,不弄清楚要让他如何向阁老交代,乔文景看向管家,“找个人去顺天府衙,再去杨家、保合堂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文景去上清院,乔夫人怎么也睡不着,天刚蒙蒙亮乔大小姐来母亲房里问安,乔夫人戴了抹额靠在罗汉床上。
乔月婵端了茶上前,凝望着乔夫人,“母亲怎么了?”
乔夫人挥挥手,让乔月婵将茶放下,才长叹口气,“你父亲今儿一早就去了上清院,他一走,我也就睡不着了。”
乔月婵歪头靠在母亲肩膀上,“母亲心里有事,怎么连女儿也不说。”
乔夫人抬起头看看屋子里没有旁人,“还不是杨家的事。”
乔月婵眼睛漆黑,“依我看,父亲、母亲都太心软了些,杨氏上次来治症,我们已然给了诊金,难不成还要感恩戴德,这样没规矩的女子,也该尝尝苦头。”
乔夫人心里叹气,月婵还不知道,不是他们心软,是有人救下了杨氏,“多亏杨氏没有留在常家,否则将来你进门……”
“母亲这话好奇怪,”乔月婵抬起头道,“若是杨茉兰给五爷做了妾室,那不是任我揉搓,我说东她不能指西,哪里用得着父亲、母亲发愁,单我一根手指便让她服服帖帖。”
乔夫人埋怨地看着乔月婵,“哪有盼着自己未来夫婿纳妾的道理。”
乔月婵脸一红,“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母女两个话音刚落,外面的婆子匆忙地进来回话,“夫人,不好了,咱们府中的下人,在保合堂被人围住了。”
乔夫人抬起头,这是什么情形,怎么去打探一句也会被人围住。
……
保合堂里,杨茉听着外面乱成一团,看向秋桐。
秋桐低声道:“大小姐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打探。”
王振廷一个外官能做出这样的事,定然是背后有人支持,何况天亮的时候葛家让人知会了,被抓起来的有乔府的人,乔府的下人和王振廷一起进了顺天府,乔家自然会急着来打探情况。
外面堂上的小厮又喊了一声,“大家快来看,这人是来打听消息的。”
片刻功夫,保合堂的伙计就将那人围住。
乔家下人本来想要悄悄问小厮几句,谁知道正问得兴起,小厮就直着嗓子叫喊起来,手里还拿着他刚才给的打赏银子,“瞧瞧这是给我银子,让我说说昨晚在杨家都抓住了谁,怎么抓住的,被抓的人有没有说什么。”
下人急忙辩解道:“我只是随便打听打听。”
“随便打听还要给赏赐,你怎么知道崔福引贼入室,这些杨大小姐都没和我们说起。”
“我没说崔福,我没说崔福。”乔家下人百口莫辩,转身欲走。
伙计顿时吵吵起来,“说清楚再走,天天来我们柜上溜达,我们柜上都已经识得你了,既然没事就说说你是哪里的人,要做什么?只是打听消息为何要给银子。”
杨茉看向江掌柜,“让外面的人不要动手。”
只要不动手就不算闹出事来,她的目的就是要大家都知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准备打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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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想念 双更求粉红票
“这是在做什么?”程家的管事带着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走到药铺门口,奇怪地看着保合堂里混乱的情形。
旁边有人道:“是抓住来保合堂打探情况的人了。”
“昨日杨家进了歹人威胁杨大小姐治病。”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应该是歹人没有全都抓到,现在有上门听消息的,正好被保合堂的小厮逮了正着。”
程家的管事听着这些话走上前,看到人群里的乔家下人,惊讶地道:“这不是……这不是……乔府的张大吗?”却又停在这里,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这是谁啊?那个乔家?”有人问过去。
乔家下人被程家管事看得红了脸,恨不得地上裂开一个缝隙好逃走,他在外面只要靠着乔家的名号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趾高气扬,现在却被这些人围着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家下人才从人墙的缝隙挤出去,身后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
“杨大小姐,”程家管事走进去行礼,“这是我们家识得的吴大夫,从扬州府来的,他有事想要求小姐,我们老夫人特意将我将人带过来。”
杨茉点点头,“吴大夫有事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
吴大夫上前给杨茉行礼,“杨大小姐,”说着顿了顿有些难色,但还是道,“那个王白氏临近生产时去过济医堂,在下诊治过,断定王白氏不可能生产,杨大小姐用了什么法子让王白氏产下婴孩。”
“那王白氏离开的时候已经快断了气息。”
吴大夫还没说完,外面已经有济医堂的郎中等不及了,“哎呀,你就直接问杨大小姐,那王白氏到底是什么病?”说着顿了顿。“杨大小姐,我们商量了一整晚都没有结果,只有问清楚了我们才能睡得着,我们也不问私方,就是辨脉。”
那人话音刚落。
“你们睡得着了,我们可等了好久了,今天杨大小姐要讲招徒的脉案,今日就要拜师行礼啦。”
保合堂一下子热闹起来。
“今天就要拜师,就要拜师了。”
吴大夫一下子怔愣起来,“大小姐今天就要收徒了?”
杨茉点点头。拖了太长时间,也该公布结果了,她从中选了几个对医案十分有热情的,不在于他们现在医术有多高超,只要一心想要做个医生,她就愿意去教。
“人都到齐了吗?”杨茉看向外面。
“到齐了到齐了,没有来的大小姐就不必收他了。”秦冲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杨茉看过去,秦冲身边跟着一个老妇人,老妇人上前给杨茉行礼。“大小姐,老身是老给您赔罪的,老身是没有见识,心想这么漂亮、年纪又小的小姐能教冲儿什么。”
“没想到许多坐堂医治不好的病。大小姐都治好了,就连破伤风也能治好,冲儿跟着大小姐学医术,那是秦家祖上积德才有的。”
“大婶知道就好。你家秦冲是走运了才会让大小姐带在身边。”
杨茉笑道,“那我们就先来看我出的脉案题目。”
杨茉话音刚落,就有人将位年过五旬的老人抬进来。
“原来是有真病例的。”
杨茉道:“我这个脉案。是要让大家辨别的是胆症和心疾。”
“我家传有一种方法能辨别胆病,是由一位叫墨菲的医生发现,所以叫墨菲氏征,如果墨菲氏征阳性就应该想到胆病。”
墨菲氏征是什么?
墨菲这个医生很有名吗?
大家都互相看看,这次却谁也没有出声,而是看着杨大小姐让老人躺下,然后伸出手来示范墨菲氏征的检查方法。
一时之间整个保合堂只有杨茉一个人的声音。
杨茉讲述了一遍,才开始有人说话,“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杨大小姐所说的触诊。”
旁边的白老先生也忍不住伸出手来比划,杨大小姐所碰触的就是病患肝胆的位置,只是一个拇指,就能准确地摸到胆?
这太让人惊奇了。
见到了杨大小姐的手法,杨大小姐就是用这样的方法给病患诊病,除了治破伤风这些病症,不知道杨大小姐还能治多少别人治不好的病。
杨茉说完,“大家可以上前演示,不过不要太用力,病患的病还没有好。”
老人摇手道:“没关系,没关系,我老头子连药都吃不起,要不是杨大小姐早就死了,这把老骨头哪里还能帮郎中们治病救人。”
郎中一个个地上来试,杨茉仔细地看着,但凡是仔细地郎中她都要询问旁边的江掌柜,将他写的脉案找出来,这样也算认识了人。
有的人漫不经心,有的人颇有自信,有的人笨手笨脚但是做的仔细,有的人一边做一边去看她的脸色。
她教的医术和古代中医不同,所以她要带的徒弟都要向秦冲和魏卯那样,踏实可靠,杨茉选出了两个一丝不苟的小郎中,他们脉案写的不一定出色,但是将来定会虚心学习。
一个是脉案写的最好的张戈,一个是学的最仔细的萧全,然后就是魏卯和秦冲。
杨茉将秋桐和梅香也叫来,“这是我收的女徒,平日里就跟在我身边,今天一并行拜师礼,”杨茉说着从婆子手中接过秋桐和梅香的卖身契递过去,“从今以后,我是你们的师父,卖身契就还给你们。”
秋桐和梅香怔愣在那里,没想到小姐会给她们卖身契,她们可以倒卖的死契,任由主家买卖的啊。
秋桐和梅香摇头。
杨茉笑着道:“从今往后你们仔细跟我学医术,学好了你们将来就是郎中是女医,岂能还做丫鬟,将来你们会独当一面,哪里能总在我身边端茶送水。”
“你们会坐堂行医,四处为病患看症,我今日走的路,我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你们的将来。”
“在此之前,你们当然要是自由的。”
梅香先忍不住掉眼泪,秋桐也跟着眼圈红了。
杨茉站起身,看着收下的几个弟子,“入门之前,我有几句话要你们跟着我一起读,你们要一生谨记,永不违反,否则师门不容,世人不齿。”
秦冲几个应了一声。
杨茉深吸一口气。四周静悄悄的,她如同回到了现代,在大学课堂里,教授站在讲台前,庄严地念着,而今她回到了几百年前,却仿佛也站在讲台上,“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医药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秦冲几个人的声音齐响起来,似是有一种能震撼人心的力量。
药铺里所有的郎中都怔住了,仔细地看着杨大小姐的嘴唇开合。
不知是谁先跟着说起来,紧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念。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
“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究,为医药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奋斗终生。”
一个誓言也是一份承诺,一份生命的承诺。
……
让徒弟们先回去,杨茉到保合堂内院里看书歇着,遣走了身边的人,周围安静下来,杨茉才发现,她是那么的想念现代,想念她的亲人、导师、同学、朋友、同事,可是在这里,就在几百年前,她也在悄悄地生根发芽,因为她身边有了羁绊她的人,牵扯她的情感,在这里她有了新的人生。
该放下了,从前的一切该放下了,她不该执着,她该随性、快乐的好好生活。
她应该更加地坚强,这样才不辜负她心中牵挂的人。
想到这里,杨茉抬起头想给自己一个鼓励的笑容,却看到秋桐走过来似是有话要说,等秋桐让开,杨茉看到帘子后那双停在外面的云靴。
不知怎么的,杨茉反而笑出声。
秋桐低头走下去。
屋子里除了杨茉刚才那声笑,安静的仿佛只能听到两个人心跳的声音。
相隔咫尺,却仿佛千里。
千里却仿佛又在眼前。
她静静地坐着不曾说话,只是看着那帘子,他伸手将帘子揭开。
她想叫他停在外面,却不知怎么的喘不过气来,于是她大口的喘气,将要平复的时候,却看到他的脸。
那双眼睛,如同海水里泛着的波光,他那英俊的脸上从不失仪,却因为她喘息和潮湿的目光,也动容起来。
就这样彼此对视着,不知道多久,也许短暂的只有一秒钟的时间,杨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瞬间滑落。
坚强,坚强,坚强,她心里不停地重复着,她有一百个理由怒斥自己现在的软弱,可是她却发现无法说服自己止住眼泪,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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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第二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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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相处
好久都没有这样哭过,即便是突然来到古代面对杨茉兰的人生,她也像是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规划自己的路途,一步步走出常家。
可是现在,明明已经理顺了许多事,已经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甚至在关键时刻救下亲人和朋友,是该庆祝一场的时候,她却失声痛哭,哽咽的直不起腰来。
周成陵走到跟前,杨茉向他摇手,“我不想跟你说话。”
他却还是关切地走上前,她想后退,可是她忘了她一直是坐在那里哭泣。
长大之后,谁也不想让旁人知晓自己的伤悲,即便是经历再大的苦痛,也想要在人前一笑而过。
杨茉眼泪不停地流,她只要看着周成陵的眼睛,她哭的更起劲,她不愿意看着他,可他就是那样看着她。
她心底那些压制在心底的烦恼和伤感,一下子宣泄出来,她不需要去倾诉,只需要等着眼泪将那些不好的带走。
杨茉哽咽着,“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理你。”可他就是挡在那里,让她越不过去。
每次这样驱赶他,他都不肯挪动脚步,这一次反而蹲下来,拿出东西擦她的眼泪,还施施然地在她的鼻尖上抹了一把。
这是在抹鼻涕吗?
杨茉忍不住想笑,她不想做一个又哭又笑的疯子,可是就像控制不住刚才的哭,她也控制不住现在的笑,“这是什么?”他用的东西比她的绢子还要软。
像是棉布,上面织着八卦图,还有许多的小篆字和条纹像是北斗七星。
“我出城去了,皇帝以为我要耍花样,我带着他们转了一圈,假意是去接《上清大洞真经》原本,方才已经呈给了皇帝。皇帝赐了我这张北斗七星图。”
“御赐的?”杨茉哽咽声慢慢平复下来。
周成陵说的轻巧,“御赐的。”
用御赐的东西擦鼻涕,现在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应治你大不敬之罪。”
周成陵脸上有了些笑容,很是肯定,“他不会治我大不敬之罪。”
“你这个人,”杨茉喘口气,“最大的问题就是太狂妄,让人不喜欢,让人愤恨。”
周成陵也看着杨茉。“杨茉兰,下次遇到这样的事,什么也别管,转身就逃。”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跑,譬如他现在,还不是也回到京中面对,没有想过要一直逃下去。
周成陵伸出手将杨茉揽过来。
杨茉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不知怎么的心里顿时一阵平静。
她的抽噎声依然继续着。可是她不觉得丢人了,她好像都已经忘记了,只是觉得轻松,心里、肩膀上说不出的轻松。尽管他肩膀上的暗绣似是印在她脸上,让她觉得有些扎人。
杨茉想起一件事,抬起头来看向周成陵,“上次在程家里。你拿了一本书,书里面夹了一张字条,网状上行激活系统抑制导致意识障碍。你看到过没有?”
周成陵点头,“看到过,那张字条是我带进去的。”
杨茉想过好多种可能,没想到周成陵身上,否则早就去问,怎么会绕了大圈将这次招徒的书函看了一遍又一遍,希望若是有现代过来的人,能通过这个给她些暗示,可是却一无所获。
杨茉道:“你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才去程家查医书典籍,想知道那字条上写的意思,”周成陵说着低声道,“我从京里出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从前家中常用的大夫,一直都是他照看我的病情,他是张风子的弟子,医术十分了得,那些日子为了逃出冯国昌的视线,只有他在身边照顾我,我醒来的时候,整理他的东西,在医书里发现这张字条,上面是他的笔迹。”
杨茉仔细地听着,这个人能写出这些,很有可能是从现代来的啊,“这个人呢?”
“死了,”周成陵道,“照顾我时已经病重,我醒来之前就已经走了。”
好不容易听到些线索,没想到一下子就断了。
“他平日里,医术有什么特别之处?”
周成陵摇摇头,“没有,”说着顿了顿看向杨茉,“没有你懂得多,没有你惊世骇俗。”
这话是在夸她,还是在打趣她。
惊世骇俗没什么,只要能得到自己心里想要的,就像这份希波克拉底誓言,现在的医术都分派系,只要跟了哪个老师,就只能学这老师所传授的医术,她不希望她的徒弟也这样,她愿意让他们全面发展,所以希波克拉底誓言,不是向她宣誓,向她保证什么,而是向病患向医学事业做保证。
她也曾想,将其中的词汇做修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现代对这份誓言经过很仔细的理解,很多词汇是没有可能替代她心中的位置。
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固执的呆子,别人一定会觉得她很傻很可笑。
杨茉自己都觉得好笑,人生中这样的大事就被她这样随随便便地毁了,她本来要读的是白老先生帮她准备的训诫词,却没想到她临时改了主意,没有经过精心准备,完全表露的是她的真性情。
“我今天收徒了,”杨茉看着周成陵,“我还想着要给保合堂加块牌匾。”
周成陵站起身坐在杨茉身边,“想加什么牌匾?”
杨茉道:“格物致知。”用格物致知来代表科学,在古代也不会失和。
杨茉故意不去看周成陵,“看看京里谁能写一手好字,写下来我好让人去做匾。”
杨茉话才说完,手就被拉住,杨茉抬起头看周成陵。
他的眉眼舒展,安静地看着她,她的眼睛还有一层的水雾,脖颈上还有被刀割伤的鲜红印子,下颌瘦的尖尖的,“难得你想到这个法子。”
杨茉不明白周成陵的意思。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字当然要自己写,牌匾当然要自己挂上去,不管好看难看,都是你杨茉兰的字,格物致知是你杨茉兰的,你一手操办起来,治病救人的手艺都能给人看,一把字而已。”
杨茉被拖到书案前,叫了一声秋桐,秋桐忙过来收拾笔纸。
她拿着笔。耳朵上带着的珊瑚耳饰显得她脸颊格外的白皙,垂着眼睛,所有精神都放在笔上,开始向纸上写,少了治病救人时笃定的模样,多了几分温婉。
杨茉仔细地写下去,刚写完第一个字,周成陵的笑容就从嘴角扩开。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觉得可笑。
谁如果知道会穿越回古代。从小就练毛笔字而不是硬笔字帖。
一口气将字写完,杨茉端详着看,这几天一定要将几个字练好,她的保合堂。她的格物致知,她要自己将牌匾挂上去。
杨茉想着将笔递给周成陵,“帮我添把墨吧!”
……
乔文景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上清院发生的一幕。
周成陵从城外回来,竟然捧着一套《上清大洞真经》。周成陵出城竟然是为了拿经书奉给皇上。
他眼前总是闪现出皇上露出笑容,一下子从莲花座上站起身,长长的袖子一甩。仿佛真要飞升成仙,看到那真经更是眼睛冒光,亲切地看着周成陵,伸出手来拍了拍周成陵,还将准备要赐给冯阁老的北斗七星图赐给了周成陵。
那图是皇帝亲自督促上清院的道士织出来的,不管是赐给了谁,那都是无上的荣耀。
他一早知晓此事,都已经悄悄备好了酒席,就等着为阁老庆贺。
皇帝高兴,他们却惊骇,在皇上面前弹劾周成陵,现在周成陵立了功,他们在皇上心中就成了奸臣。
乔文景好不容易熬到从上清院出来,正想着要去找几个同僚一起商议接下来要怎么应对,刚站起身来就有吏员来禀告,“侍郎大人,上面有旨意下来,要您去陪审王振廷。”
什么叫陪审王振廷,怎么会让他去陪审,就算三法司会审也轮不到他这个户部侍郎陪审。
乔文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侍郎大人,都察院的人在外面等着。”
乔文景皱起眉头来,“这都什么时辰了,难不成要连夜提审?”
吏员为难地顿了顿,“大人,都察院说,这是圣上的旨意,要这案子越快审结越好,大人,您还是出去看看。”
乔文景不得已站起身走出衙门,都察院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乔侍郎,人贩在顺天府衙,您还是快过去看看,皇上说每日都要将提审的结果上报都察院,”官员说着也是一脸为难,“我们也没有法子。”
乔文景只觉得现在仿佛被人牵着走,两个人上了轿子一路到了顺天府衙,顺天府衙差将乔文景请进大牢。
一股腐臭的味道迎面扑来,乔文景忙遮掩鼻子,“王振廷在哪里?”
乔文景询问衙差。
衙差赔笑地指指前面的牢房,“在那里。”
乔文景低着头向前看去,还没有看出究竟,就听到惨烈的嚎叫声,乔文景的脸色瞬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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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一件事,翻看大学笔记上写的是 希波克拉底誓言,之前百度是苏格拉底誓言,找同学求证我俩一起翻资料,哈哈,百度写错了,我赶紧改过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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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面对面 晴空万月和氏璧加更">
王振廷之前人还好好的,怎么能一眨眼功夫就恶病缠身,这是什么病才能如此。
乔文景不禁拿出帕子遮掩口鼻然后走上前去。
阴暗里牢房里,王振廷正靠在墙上不停地蹭着,边蹭边发出模模糊糊的吼叫,“请郎中,快给我请郎中来。”发髻散乱,整个人如同厉鬼一般。
乔文景吓了一跳,狱卒将牢门打开,让乔文景进去,“乔大人,不进去怎么审案啊。”
乔文景不得已弯腰走进牢室,走得近了,乔文景将王振廷看的更清楚,王振廷的衣服已经破烂,看到乔文景,立即扑过来,“乔大人……乔大人救我……我可是听乔大人的话……我都是听乔大人的……乔大人让我去要挟杨氏……是乔大人教我,乔大人忘记了?”
“胡说。”乔文景慌忙看看周围,早知道王振廷已经疯癫,他说什么也不来囚室。
“乔大人叫郎中来,快叫郎中来,我要痒死了,我要痒死了。”王振廷说着一下子摔在地上,露出血肉模糊的后背,一块块肉都泛起,一条条的伤口,有的干涸了有的还在淌着血。
乔文景有一种欲夺门而逃的感觉,他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后背也是又疼又痒,想要像王振廷一样伸手去抓。
太恐怖了,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有没有再去请郎中?”
“请了,”旁边的狱卒来回话,“请了好几个都不会治,咱们这里是牢房又不能请太医院的御医来看。”
乔文景紧紧地捂住嘴,“谁说不能,现在案子还没有审结,就要让人犯死了不成?他这样疯疯癫癫如何说话。”这人不死不活的样子,谁知道会说出些什么话来。
“大人说请。小的就去请,怎么治都是大人说了算。”
乔文景正和狱卒说话,突然感觉到腿上一沉,王振廷整个人扑在他的腿上,“乔文景,你要救我,救我,听到没有,你要救我。”
王振廷鲜血淋漓的手,紧紧地握着乔文景的腿。不停地哀嚎着。
“大人,郎中请来了。”
乔文景正急于脱身,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看,却未曾想看到了杨氏。
狱卒请来的是杨氏。
杨茉将药箱交给了魏卯,魏卯就要进去诊症。
听说来了郎中,王振廷抬起了头,却没想到对上杨茉的眼睛,杨氏,来给他诊病的是杨氏。何其可笑,他费劲心思要挟杨氏为他妻儿治病,现在他没有求,来的却是杨氏。
杨氏是来嘲笑他的吗?王振廷咬着牙。他如果有半分骨气都不会让杨氏来给他诊治,他好歹也是顶天立地的一个男儿,他死也不能输在一个妇人手里。
狱卒低声道:“杨大小姐上次给童应甫诊治,硬是将童应甫的疯病治好了。不管什么病症只要经了杨大小姐的手,必然都是能好的。”
能治好,狱卒说能治好。
这几个字说起来多轻松。光是听听就让人有一种浑身舒坦的感觉,王振廷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只要能将他的病治好,只要不让他这样痒的难受,他什么都愿意,不过就是没有骨气而已,他已经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王振廷顿时跪下来,瘫在地上,说不出拒绝的话。
魏卯上前去看了王振廷的伤又仔细诊脉将脉象和杨茉说了,杨茉听着点头。
狱卒忙凑上来,“怎么样?杨大小姐可能治这病?”
旁边的乔文景也竖起了耳朵,杨氏一双眼睛十分清亮,仿佛略微斟酌就已经将这病症看了清楚,就算现在杨氏没说话,在场的人也都看了出来,这病杨氏会治。
乔文景松了口气,只要能将王振廷治好,后面的事都还好说。
王振廷屏住呼吸,睁大眼睛,自从被董昭在杨家拿了之后,他还没有这样满怀期待安静地等待。
杨茉在王振廷和乔文景地注视下摇头,“我不能治。”
乔文景顿时诧异,王振廷期盼的神情也僵在脸上,杨氏说不能治,说到这几个字,她脸上带着些讽刺。
仿佛讽刺他落得如今的境地却要求着她来治病。
“杨氏……你看也没看一眼就说不能治。”乔文景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
他们以为她是一个孤女就随便摆弄,要挟的时候用刀架在她脖子上,现在又想要她全心全意地治病。
当她是傻瓜还是软弱无能。
杨茉将话重复了一遍,“我看了脉象,这病我不能治。”
王振廷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太可笑了,他就这样被一个女子戏弄了,让他满怀期待却又狠狠地作践,这女人……
乔文景想要说句狠话来治杨氏的罪,却发现这本来就没有任何罪名,现在的情形,他拿杨氏束手无策。
“再请别的郎中,请别人来。”
狱卒听了这话忙出去问郎中,不一会儿功夫狱卒折返,“京里几个坐堂医听说杨大小姐都不会治,他们也……也都……小人不能去请太医,您……还是乔大人您要走一趟。”
望着浑身血淋淋,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的王振廷,乔文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尤其是脚边上还有王振廷呕吐的秽物。
乔文景再也忍不住转身走出牢室,“我去让人请御医,我就不信,太医院治不了这病。”
乔文景远远的走开,杨茉看向魏卯,“收拾好东西,我们走。”
“等等,”地上的王振廷忽然开口,他再也不能忍耐这样的折磨,“杨氏你不是医者仁心,你不是称自己是医生,怎么能……”
杨茉微笑,“王大人害了我父亲和母亲,又用姨娘和族妹的性命相要挟,甚至差点杀了我,您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还盼着别人以德报怨不成?”
“你。”王振廷变得狰狞可怕,眼看着杨氏就要离开,“治好我的病,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王振廷幽幽地开口,昨晚那些人折磨他,不就是想从他口中掏出当年杨秉正的案子。
杨茉停下脚步,转身走到牢门外。
王振廷艰难地爬过来,昨天他听说旁边的牢室里有个人咬断了舌头却还活着,还有人用裤带将自己勒了半死,却还是被杨氏救过来。这些人……让他断了寻死的念头,“你先治我的病。”
杨茉听得这话故意向左右看看,“大人这次以谁为质?”
似是提醒王振廷,如今身陷囹圄、恶疾缠身,哪还有提要求的资本。
王振廷喉头一甜几乎要呛血出来,这个杨氏,可是眼前最后一线希望,他又不能放过“杨秉正没死。”
杨茉兀然抬起头来看向王振廷,“你……知道我父亲的事……”
杨茉话音刚落。王振廷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杨茉立即就冷静下来,王振廷不知道,他就算是知道一些皮毛也不能肯定,否则他不是这个模样。早就信心满满地向冯党禀告。
看着杨氏的好奇一下子平淡下来,王振廷涌起的热情如同被浇了凉水,于是口不择言,“你以为韩季能知道那么多?”
王振廷的口气越来越急切起来。杨茉左右看看,王振廷将要失控,她不能在这里和他纠缠。免得他说不定真的会说出什么,要问也是私下里问。
杨茉故意摆出十分不相信的神情,转身离开牢房。
身后传来王振廷疯癫的声音。
杨茉快走几步上了马车,马车还没有向前走,就听车厢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杨大小姐,我是卫禹,文正公世子托我照应王振廷。”
照应王振廷,这句话说的很精准。
杨茉还没有出声,卫禹道:“刚才牢里的事我都知晓了,杨大小姐放心,文正公世子一早就有交代,有消息他来查。”刚才他真害怕杨大小姐听到杨秉正的消息就一直追问下去,要知道今天是乔文景来提审,事先没有将人散净,若是有人听到什么话说出去,就糟糕了。没想到杨大小姐问了几句转身就走了。
卫禹开始有些明白,为何董昭会这样帮杨大小姐。
虽说不过是一个女子,可这个女子并不是普通内宅中的女人。
杨茉低声道:“多谢卫大人。”
看着杨家的马车慢慢离开,卫禹傻站了半天,董昭对杨家的事这样上心,该不是动了心思要求娶杨大小姐吧!可是杨大小姐是个女医,董家是实实在在的勋贵,文正公也不可能会同意啊,董昭别给自己系了个死结。
卫禹想了想又回过神来,快去审王振廷是真的。
……
杨茉回到家中换了衣服坐在屋子里看书。
陆姨娘不禁觉得奇怪,大小姐怎么像是有心事的模样,若是平日早在保合堂里忙碌了。
杨茉不知道家中人的心思,却一直在思量王振廷的话。
如果冯党不知道父亲的下落,父亲真的活着的话,谁会知晓?杨茉觉得有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只可能是和冯党对立的人。
父亲想要逃过冯党的耳目,光靠自己是做不到的,她之前以为自己是天马行空地乱想,现在一切渐渐得到证实,她就应该顺着这个可能性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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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200和201章做了小幅度的修改,主要是希波克拉底的誓言部分,改成了古代的语言,看起来不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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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守夜 求粉红票
乔月婵轻轻咬着嘴唇,偷听完了才回到自己房中。
“我讨厌那个杨氏,”乔月婵皱起眉头冷笑,“不过就是个郎中罢了,也就是没让我遇到,若是让我遇到她给达官显贵看病,我定会要她好看。”
旁边的丫鬟道:“小姐犯不着和杨氏置气,您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将来还是状元夫人,杨氏呢,是常五爷不要才自己出了常府,在外面说的那么好听,杨氏想要撑起杨家,可谁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女人如果能嫁人,哪里能像三姑六婆一样抛头露面。”
和姨娘住在一起的人能怎么样,想想也知道,乔月婵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凭她再厉害,连我一根指头也比不上,说是神医,见到别人还不是要规规矩矩的行礼,身份是永远都改不了的。”
她生下来之后,父亲就请人算过她的八字,她八字旺夫,所以不论哪家来求亲,只要看了她的生辰贴都会答应,杨氏那种克的家破人亡,谁愿意要,常家是宁可赔上那么多银子,也不让杨氏进门的,如果常亦宁和杨氏那门亲事还在,她能肯定常亦宁考不上状元。
换句话说,若不是攀上了乔家这门亲事,常家现在不知要多么愁云惨淡。
乔月婵看了会儿书,准备上床歇着,丫鬟从外间带来汤婆子送到乔月婵手里,然后躬身退下去,掀开帘子,乔月婵正好看到外面的婆子和丫鬟说着什么。
“什么话?”乔月婵抬起头看过去。
婆子和丫鬟立即分开,互相看了一眼,丫鬟用手肘戳戳婆子让她进去向乔月婵禀告。
婆子撩开帘子上前道:“没什么,就是……就是……朝廷让老爷去办事,老爷刚躺下,这不,内院里正忙活呢。”
忙活也不至于让下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乔月婵道:“还有什么?”
婆子这才说:“听说夫人不小心摔了一跤。”
乔月婵顿时睡意全无,吩咐丫鬟拿了斗篷。“我去看看母亲。”
主仆两个一路到了乔夫人屋里,进门就看到几个妈妈在内室里忙碌,丫鬟端着痰盂下来,里面满是血。
乔月婵不禁心里一惊快走几步上前,乔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旁边的妈妈用帕子捂着乔夫人的鼻子,“夫人还是躺下吧,”说着转头看向丫鬟,“凉水拿来了没有?”
丫鬟端着铜盆上前,立即就有人来拧帕子。然后敷在乔夫人额头上。
乔夫人看到乔月婵摆摆手,“你怎么来了,我这里没事。”
“怎么没事,”乔月婵看着鲜血腿有些发颤,“母亲怎么就摔了。”
乔夫人没做声,旁边的妈妈道:“夫人踩在锦被上了一不小心从床上跌了下来。”
奇怪,怎么会踩在锦被上下床,一直都是母亲睡在外面的啊,乔月婵询问地看向妈妈。那妈妈脸上有些讪讪的神情,老爷是和夫人要做那事……听到消息才惊了,夫人急忙下床,这才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乔月婵不明白这里的缘由。只好问旁的事,“父亲衙门里有急事?”
乔夫人颌首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破。
“呦,这不行,”管事妈妈松开帕子看到鲜血还是继续涌出来。“夫人摔的不轻,恐怕要请太医来看看。”
乔夫人摇头,“这么晚了。怎么喊太医,”说着觉得嗓子有一股腥咸的味道,想来因为躺着血都涌进了嘴里,“让郎中来吧!”
下人急忙去喊郎中,乔夫人安静地躺着任由下人折腾。
“别围着了,让人憋闷。”乔夫人吩咐下去,下人立即走了大半,屋子里只有几个心腹照应。
“到底是什么事。”乔月婵忍不住又问,母亲要不是心不在焉定不会摔倒。
乔夫人这才低声道:“还是杨家……那个案子,上面对你父亲交上去的奏折不满意,让你父亲接着审,连夜审。”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样急着审人贩,乔月婵皱起眉头。
“你父亲觉得,恐怕是因为我们家的人也跟着王振廷一起被抓,上面疑心下来,才会这样……”虽然没有明确的旨意,这样半夜将人捉起来,已经足以让人惊慌。
又是和杨家有关,乔月婵道:“父亲就不能借着这件事……永绝后患吗?”
乔夫人听得这话左右看看,“不准胡说,一个姑娘家讲这些事让人笑话。”
乔月婵道:“我是觉得,因为一个杨氏搅和的多少人家不得安宁,不是我们心狠,实在是杨氏不知好歹……”
乔夫人头疼的厉害,顾不得和女儿说话,“你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担心,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
“我不去,我留下陪着母亲。”乔月婵说着弯下腰将脸贴在乔夫人手上。
不一会儿功夫郎中来了,乔月婵去内间里听消息,正等得心焦,就有婆子来道:“郎中在用药,小姐不用着急。”
乔月婵点了点头,等到郎中走了又去看乔夫人,“郎中怎么说?”
乔夫人道:“要多养几日,”说着拍拍乔月婵的手,“回去歇着吧,我也累了。”
乔月婵和母亲说了几句话,这才从屋子里退出来,一声不响地回到房里。
看着小姐一脸的不快,丫鬟桂儿上前道:“小姐有什么不痛快的别憋在心里。”
乔月婵忽然想到一件事看向桂儿,“听说你干娘是个上下皆通的人物,经常在外面探听些消息。”
桂儿不知小姐的用意,不禁有些害怕,“我那干娘嘴不好,向来不让她进来说话,是不是小姐听说了什么,若是心里不快,就治她的罪。”
乔月婵摇头,“我现在是想用她这张嘴。”
桂儿听了心里一松,“小姐有事吩咐她,我就将她喊来。”
乔月婵一刻也等不得,“现在她可在府中?”
桂儿道:“正在府中值夜。”
乔月婵抬起眼睛,“快让她进来,我有话和她说。”
桂儿不敢怠慢急忙去门上将干娘叫来,桂儿干娘见到乔月婵低头听吩咐。
乔月婵将屋子里的下人遣出去,只留下桂儿干娘,“我吩咐你一件事,你若是办好了我自然重重有赏,若是办砸了,或是跟第二人提起是我嘱咐你去做,别说再进来办事,乔家也容不得你了。”
桂儿干娘立即诅咒发誓,“小姐放心,奴婢就是烂了嘴,身上流水死在那里,也不敢向外说半句。”
乔月婵这才道:“你知不知道保合堂的杨氏?”
桂儿干娘道:“知道,知道。”小姐要嫁给常五爷,和常五爷有过婚约的杨氏她们怎么能不知道。
乔月婵道:“那杨氏嚣张跋扈委实让人气不过。”
桂儿干娘眼睛一转,似是明白小姐要让她做什么。
“我听说,杨大小姐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竟然会治那种脏病,”乔月婵说着嫌恶地捂住鼻子,“若是她治这种病,将来还有谁能娶她。”
桂儿干娘彻底明白了,“小姐放心,这种事奴婢惯会做的。”只要找几个人出去说道起来,让那些长了脏病的都去保合堂投医,不怕杨氏的名声不受损。
乔月婵点点头,将一袋银子交给桂儿干娘,“你且拿去用处,不够再来要。”
桂儿干娘眼睛笑成一条线,“小姐只要听着消息,就知道奴婢有没有将事办好。”
乔月婵道:“越快越好,但是不要节外生枝。”
桂儿干娘躬身,“您放心吧!”
交代好了,乔月婵挥挥手让桂儿干娘退下去,桂儿干娘走到门口还塞给桂儿一两银子,“以后有这种好事,多多想着你老娘,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桂儿低声应了。
乔月婵如同放下了一件心事,觉得浑身舒坦,接下来她只要高台看戏就好了。
……
杨茉才歇下,陆姨娘那边就得了消息,“有个人提着灯在我们家墙外,说不得是什么人。”
自从有了上次的事,杨家上下都很紧张,门上的下人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再出什么乱子。
陆姨娘看向管事妈妈,“让门上问问看,若是歹人惊动了也好。”这么晚了,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管事妈妈应了,忙去将话递给门上的家人。
门上家人隔着门缝看到那盏灯走过来些,突然大声喝道:“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那提灯的人似是吓了一跳,却没有慌张逃走,而是几步上前道:“我是大小姐的徒弟萧全,在这里为师父守夜,劳烦您不要惊动师父。”
守夜?
怎么会有弟子来守夜。
门上家人不禁惊讶,“我们家小姐可知晓?”
萧全道:“师父不知道,是我们几个商量好的,日后每人一天轮番上夜,若是有什么异样及时示警,家里也好有个准备。”
几个身体不太强壮的郎中,若是真有歹人,三两下就放倒,可是杨家家人却没觉得好笑,这是为了大小姐竭尽所能,“小哥回去吧,家中有我们这些粗人在。”
萧全摇头,“我们已经商量好,万请您不要惊动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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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治不治
杨家门上的家人商量,将外面的事禀告给陆姨娘。
陆姨娘听得这话一怔,“这……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门上的家人隔着门缝看了,是文弱的郎中,不是什么歹人,而且报上自己的姓名。”
陆姨娘看着窗外摇晃的树枝,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夜风很凉,“劝他回去吧!”
“劝了,可是不肯走,还说万万不能惊动大小姐。”
有这样的人?小姐说要收徒,她还怕小姐收不上来会伤心,没想到会闹的这样大,而且真的收了几个徒弟,甚至连身边的丫鬟也放了卖身契。
哪有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这已经是亘古未闻的事了,可没想到竟然有徒弟来门外守夜。
这样的举动是对小姐的尊重。
一个女子就是相夫教子,对男人们毕恭毕敬,哪里能让一个男子心甘情愿地在外守夜。
管事妈妈低声道:“姨娘,这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小姐。”
陆姨娘摇摇头,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比谁都心疼,“我刚才去看,小姐刚歇下,还是不要说了。”
管事妈妈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
杨茉觉得这一觉睡的格外香,卯正就醒来吃过饭去药铺,她以为她到的已经够早了,街面上的药铺也才刚刚开张而已,没想到魏卯、秦冲、萧全、张戈几个已经在药铺门口等她。
杨茉下了车,几个人上前行礼,“师父来了。”
杨茉带着几个弟子进了后院,江掌柜已经将主屋收拾出来做了杨茉讲学的地方。
等着所有人都坐好,杨茉将早就坐好的图拿出来挂在墙上。
这副图慢慢的展开,所有人不禁都惊呆了。
“老师,这是什么?”
杨茉转过头看着成老仵作和她一起完成的图谱,她可以骄傲地说一声。这将是古代出现的第一幅简单却全面、精确的人体解剖学图谱。
只有认识人体的器官走形,才能更好的了解疾病,从而更好地去学临床诊断,这是现代所有医学院的学生,学习医学课程的必经之路啊。
杨茉看着几个学生惊讶的神情,“我会慢慢的讲解。”
这是魏卯最想学到的,这是两个师父一起画出来的图。
杨茉决定先从人体八大系统开始讲起,“根据我们人体的脏腑功能,我们可以将人身体分为八大部分,消化、呼吸、内分泌、泌尿、运动、神经、血液循环、生殖部分。”
能来保合堂做学生的郎中都是仔细学过医理的。可是现在杨大小姐说的东西他们却一点也听不懂。
看着杨大小姐的笑容,他们心里忽然有几分的兴奋。
就因为没学过才让人迫不及待,从来没想过会学到这些东西。
杨茉不知道这些来自几百年后的知识到底能不能在古代开花结果,她能不能将学到的传承下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杨茉开始仔细地讲解。
……
“大小姐。”江掌柜轻轻敲门。
杨茉看向旁边的沙漏,她准备第一天讲半个时辰,没想到转眼就一个时辰过去了。
杨茉道:“今天就先讲到这里。”然后让江掌柜进来说话。
“大小姐,您快出去看看吧,”江掌柜有些为难。“咱们药铺来了不少看诊的病患。”
药铺本来就是给病患看诊的,江掌柜怎么会因为这个惊慌。
杨茉随着江掌柜向外走,江掌柜皱起眉头低声道:“都是来看那种病的,我们药铺还从来没有接过这样的病患。”
那种病。杨茉转过头在江掌柜眼睛中看到了答案,那种病指的是性病?难道是杨梅疮?
杨梅疮是她正式作为郎中治的病症,她自己做主走出常家,去给闫家少爷和姨娘诊治。
杨茉想着已经来到前堂。前堂里一股浓重的脂粉味儿传来,然后是一个人的声音,“都说杨大小姐会治。我们这才来的。”
杨茉转过头看到几个带着幂离的女子。
真是巧的很,这些来看诊的烟花女子,头上戴的幕离和她平日里诊病戴的一模一样。带着女子来看诊的老鸨正左右看着,仿佛在找着什么,刚才那话也是她说出来的。
江掌柜道:“大小姐看看就行了,该怎么办您说一声,我们即刻去安排。”
她重开保合堂已经有一段时间,从来没有人看杨梅疮,今日却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一样。
说不得就是刻意安排,要看她的笑话,她才收完了徒弟就有人出这样的难题,目的就是要羞辱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未出阁的女子却要看脏病,可见有多下作。
杨茉仔细地看向那些带着幂离的女子羞愧地低着头,饱受旁人的指点,其中一个躺在木板上,发出难忍的哀嚎声。
老鸨是看热闹,这些女子却是在病症中煎熬。
在古代女子没有地位,大多数是被人卖去了烟花之地备受欺凌,如今病成这样的模样,还被人拿来利用。
“大小姐怎么办?要将她们撵出去?”
杨茉摇摇头,“我们开的是药铺,怎么能将病患撵出门。”
可这分明是来闹事的,江掌柜道:“这不同,我们保合堂的东家是女子,传出去大家也不会说什么。”
不会说才怪,她招徒的时候才讲过师门的规矩,医生要竭尽全力医治病患。
“我去和白老先生一起坐诊,让那些女子一个个地过去看。”
听到杨茉的话,江掌柜不禁惊讶,“大小姐,你这是……”
她因为诊治了闫少爷的病,才得以从常家脱身,虽然她想用自己的医术改变当时的处境,确然也是抱着治病救人的心思,她不是利用医术来博取名声和利益,所以,现在应该坦然地接受这些病患。
不但要接收这些病患,还应该尽全力诊治,希望能将治疗杨梅疮的新法子彻底传开,让更多的病患因此获益。
江掌柜僵立在那里没有动,杨茉上前几步走进药铺。
看到杨茉进屋,老鸨立即喊叫起来,“这……是……杨大小姐?”她也不敢相信,哪里有这样胆大的小姐,这时候还敢露面。
“杨大小姐来了。”
听着这样的声音,那些戴着幂离的女子转头向杨茉看过去。
那老鸨不同,那些女子反而十分安静,将手缩进幂离里。
杨茉径直走到白老先生身边坐下,江掌柜见到这样的情形,开始招呼病患,“要一个个进去看诊。”
杨茉吩咐人立好屏风,由白老先生和她轮流诊脉,她去屏风后看那些女子身上的皮肤损伤。
这些风尘女子不像小说中写的那么娇艳,身上都穿着很旧的褙子,年纪都在二三十岁,眉眼中不见多少轻佻,身上的杨梅疮倒是都很重。
“杨大小姐,”一个年纪小的女子忍不住开口,“大小姐帮帮我们吧,您……您治好过杨梅疮……”说着顿了顿,黯然地垂下头,“和我一起的姐妹才走……她走的时候很害怕……她……她不是痛,她说家里的长辈说过,人有罪过,所以会受苦,可是受过苦之后,去了阎王殿就不会再受罚,就能清清白白地投胎做人。”
女子揪着手里的帕子,“她一直都这样想,才……才熬过来的……可是她死的时候却问我……万一死了之后,这些……这些烂的疮疤还在,去了阎王殿要如何说……谁都会知道她做过这样的事……就算受了这么多苦……也不能清清白白可怎么办,万一她爹娘老子不肯认她怎么办?”
“大小姐,我的爹娘是因为家中灾荒,饿死在逃荒路上的,我被人带来京中卖去妓院……我一直记着爹娘死时的模样,我就是怕将来我死了之后,见到爹娘会不认得,可是我现在……我好害怕,我怕我死了之后,爹娘不认识我了。”
女子垂下头,眼泪淌下来,“我怕,他们不会来接我走,就像我那个姐妹一样,死了也害怕地闭不上眼睛,”说着长长地出了口气,“听说杨大小姐治好过这样的病,我就想要试试,”女子说着露出胳膊,上面一片疮疤,“我试过好多郎中的法子,用朱砂,用热油,用火烧,可是都没用。”
杨茉知道古代医治杨梅疮用的各种手段,都是很残忍的,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方法根本不能杀死梅毒螺旋体。
杨茉看着那女子,“我要先检查你的病症,然后拿出一张可行的治疗方子,也许会有用,也许并不能治好你的病,但是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女子含着眼泪向杨茉行礼,“大小姐您这样善心,定会一生安泰。”
一直到保合堂要关门,还没有将所有得杨梅疮的病患诊断完。
杨茉净了手,脱下手上用棉布缝制的手套,“让剩下的病患明日再来吧,现在天黑了,看不清楚。”
江掌柜出去安排。
白老先生沉吟了片刻看向杨茉,“杨大小姐可有诊治的法子?现在想找到得疟病的病患可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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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哈~亲子日,所以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先生
疟病是由蚊子传染,现在已经快到冬季,药铺很久没有收治疟病的病患。
杨茉道:“还是让人去打听,看看有没有得了疟病的病患,京里没有就去京城附近问一问。”
除了以毒攻毒的方法,目前想不出有第二种能适应现在的情况。
白老先生颌首,“不过,这次病患很多,杨大小姐要都收治?”
杨茉看向白老先生,“不瞒先生说,我早就有过这样的思量,从前治闫家公子和姨娘,只是小范围的试治,之后并没有大范围用过新的治疗法子。”
白老先生听得这话,有些惊讶,“大小姐的意思是,要正式用新方治杨梅疮?”若是个男子也就罢了,不怕有碍名声,大小姐是个女子,照他的想法怎么也要有所避讳才是。
杨茉道:“当时我只是一个孤女,能做的不过就是救两个人的性命,现在我有了保合堂有个徒弟,再治这个病症,就不该像从前一样。”
从一个孤女到女医,面对同一个病症自然要有不同的结果。
现在的杨茉不是那个关在内宅里的杨茉兰,自然要做的更好,她要做的不止是一个病例而已。
杨茉和白老先生仔细商量该怎么办,“要写出一张文书,告诉病患,我们这种新药方有风险,可能会无效,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但是也很有可能会治好。”
旁边的魏卯听着就觉得兴奋。
一种新药方要有个让大家认同的过程。
杨茉道:“要病患愿意治,我们才能治病,所以必须要签文书。”
新药方,这是新药方啊,要治别人治不好的病,而且不再是一个个地诊治,而是这样大量的治疗。
白老先生捋着胡子,“就算病患都愿意来治。我们人手也不够啊,大小姐一个人如何能忙的过来。”
杨茉笑起来,抬起头向周围看看,“不是有很多人吗?魏卯几个弟子我会先教,然后由他们来治我在一旁指导,咱们药铺里还有不少的郎中。”
魏卯听着就觉得热血沸腾,多亏跟着杨大小姐,否则哪里有机会见识这样的事,要知道很多药铺,有了新药方都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遮遮掩掩地用,老师配药甚至不让徒弟知晓,哪会有老师这样教弟子的。
魏卯看向身边的秦冲,秦冲已经听得入迷。
杨茉道:“如果要治,现在就得安排下去。”
白老先生颌首,旁边的丁二也听到消息,急匆匆地赶过来道:“大小姐,您又要治杨梅疮了?”
杨茉笑着颌首。
她和丁二是因为杨梅疮才认识,丁二因此向她下跪。义无反顾地来保合堂帮她。
杨梅疮没有勾起丁二不好的回忆,反而让他十分的期盼。
杨梅疮啊,是所有医生治不好的病,太医院也是束手无策。自从见识了大小姐治好闫阁老家的公子,他做梦也会梦到他亲手治好了一个病患。
每次梦醒之后他都会长吁短叹,这个梦什么时候能成真呢。
“大小姐,这次。这次能不能让我也帮忙?”丁二花白的头发激动地颤抖,眼睛睁得很大,他还以为杨大小姐因为女子的身份。从此之后都会避讳这样的病,毕竟现在杨大小姐是开药铺的东家,不像是从前一个孤女,没得选择。
杨茉道:“自然要丁先生帮忙。”
丁二听得这话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他活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鼻子酸涩,眼泪几乎掉下来,他曾因为自大错过见识的机会。
就是这个女子,这个女子不计前嫌,微笑地看着他,答应让他帮忙。
让他有一种,就是为了今天的感觉,就是为了今天,就是为了这一次,他怔愣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叙说现在的心情。
杨茉转身看药铺,“只是治杨梅疮就要将病患留在药铺中,我们这个药铺太小了,要仔细布置一下才行。”
古代还没有让病患住院这样一说,这样一来就限制了更好的观察病患,随时随地用药、换药。
治杨梅疮要用疟疾,所以她不能让病患离开她的视线。
江掌柜道:“我让人将后面的几个存放草药的屋子腾出来,给大小姐治病患用。”
杨茉颌首,这样一来大概有了个方案。
……
转眼天就快黑了,杨茉正准备回去杨家,就有婆子来道:“大小姐,旁边药铺里来人了。”
杨茉道:“让人进来说话吧!”
来的是阿玖,见到杨茉阿玖很规矩地行礼,“大小姐,我们少爷在旁边院子里等着,问您能不能见一面。”
让周成陵过来不大方便,杨茉想了想就去周成陵药铺里说话。
“有没有想过请一个出主意的先生。”周成陵站在门口,目光十分温和,正仔细地看着杨茉。
杨茉看那双清亮的眼睛,心里有些发虚,幸亏他有话题在先,就顺着说下去,“我不过是个女子,哪里能请动先生,再说好一点的先生只怕都不便宜。”
好一点的谁不去达官显贵家做幕僚,她请个掌柜都很不容易,更别提只是找个出主意的人。
“不贵,”周成陵接过阿玖手里的灯,放在桌案上,灯光下他脸上仿佛也多了几分的柔和,却遮盖不住脸上的英气,眼睛抬起来,眉眼就想刚用墨染过一样,那么的鲜亮,“一年只要四石米。”
一年四石米,哪有要这样价钱的先生。
杨茉正要笑,周成陵却看着她,嘴角含着半缕笑容,让人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答应了,先生现在就要出主意,大小姐可要听么?”
不知怎么的,看着那含着的笑意,杨茉脸上发热,原来周成陵说的先生就是他自己,“先生有主意,不如说来听听。”
周成陵道:“南直隶那边天气比这边暖和,上次你治杨梅疮,染上疟病要十几日发病,这样算算,去那边找到得了疟病的病患并非难事,我定然帮你找到。”
周成陵是要帮她的忙,没想到他对她治杨梅疮并没有别的意见,而是顺着她的意思……
杨茉刚要感谢周成陵。
周成陵接着道:“只是今天来看症的是被人煽动,那些人被老鸨掌握,想要她们配合你治病,就要老鸨点头。”
无利不起早,这些人想做的是坏了她的名声。
这无所谓,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换句话说,介意不介意都不由她,她做的事本来就和妇德相悖,杨茉想着抬起头看周成陵,但凡是古人都很在意名声。
周成陵不但不会例外,他和普通人更不相同。
周成陵坐在离她几尺近的地方看她,他的目光中带着深意,仿佛能看进杨茉心里,屋子里静寂无声,杨茉忽然有些神游太虚,不知道蒋平有没有在廊下听着。
安静下来,反而心跳的格外快似的。
周成陵忽然道:“看来我这个先生和东家还有段日子要磨合。”
烛火跳跃,她仰起脸,面容格外的清婉,听得他这话,她忍不住笑起来。
周成陵道:“我是说老鸨点头,你的病患就不是一个了,保合堂那么大的地方,能收治几个病患。”
一个老鸨要带着几个病患上门,原来周成陵是这个意思。
杨茉道:“那先生有什么法子。”
“我的药铺在保合堂旁边,大小姐若是不嫌弃就让会治杨梅疮的郎中,带着病患来我的药铺,这样一来也好照应。”
“谢谢你。”杨茉看着周成陵。
她以为他会劝说她不要治杨梅疮的病患,没想到他是要将药铺拿出来给她用。
“记得我的四石米。”
杨茉对四石米没有印象,真不知道四石米能不能养活一个人,杨茉想着站起身,本是要拨拨灯芯,却没想到周成陵也有这个意思,两个人撞在一起。
差点撞进他的怀里,她不禁有些发蒙,目测并不是十分高大的人,却怎么走近了一看十分有筋骨似的,显得她格外的柔弱。
抬起头,她不过才到他的下颌,到底是文武双全的古人,和德智体没全面发展的现代人不同。
杨茉后退一步,“若是病患多了,我就来借用药铺。”
周成陵道:“我吩咐下去,让江掌柜来张罗。”
杨茉嗯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她觉得她告别的话说的很利索,做事也很妥当,一路出了门上了自家的马车,可是半晌她才想起来,自始至终她好像都没向周成陵行礼。
……
第二天杨茉一早就来到药铺,将治杨梅疮用新药方的文书写出来,然后递给老鸨去看。
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老鸨皱起眉头来,“呦,没听说治个病还要写这么多字的,若是不识字,要怎么办才好?”说着顿了顿,“大小姐该不是不想给治,才找了这样的借口。”
江掌柜淡淡地道:“文书保合堂已经给您,要不要治,您自己回去思量!”
旁边的郎中道:“就是,您看不懂文书,去街面上找人去问,定能问清楚。”
老鸨冷哼一声,“别以为一张纸就能吓倒我,杨大小姐若说能治,我这几个可怜的女儿,必然要来治,断没有别人能治好,我们却不能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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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振奋人心 求粉红票
老鸨将文书拿到手里,大张旗鼓地找了个识字的先生来。
老鸨冷笑,保合堂一个掩人耳目的文书能将她吓倒,趁着先生看文书,老鸨吩咐下人去找花钱让她带人来看诊的婆子,“我们这些姑娘虽得了病,却也是有身价的,万一死了人,我可是亏大了,一定要给我银子,否则这出戏老娘可是不唱的。”
下人一溜烟地去传话,老鸨自在地坐在椅子上,有人花钱让她带姑娘治病,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治死治活她不管,至少能从这些姑娘身上捞一笔银子,她也不算白白养活她们。
……
乔月婵很快听到这样的消息,她看向桂儿的干娘,“依你看,这是保合堂耍的手段,还是真的想给那些人治病?”
桂儿干娘笑道:“哪有大姑娘治脏病的,当然是唬人的手段,再说,就算杨大小姐治了那些人,不是正和我们的意。”
所以无论怎么样,这个文书都是签了好。
乔月婵道:“那些人要多少钱?”
桂儿干娘眼珠一转,“老鸨怕死了人,要一个姑娘二十两银子,我盘算着是贵了些,还要给保合堂诊金,您说说……这也是不小的一笔。”
乔月婵皱起眉头来。
桂儿干娘道:“要不然就算了,您犯不着和杨氏置气,而且这样一闹已经让杨氏脸面无光,我再散些消息出去,杨氏在旁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不行,要么不动手,动手就要置人于死地。
既然已经做了,就没有罢手的道理,那她不成了不能成事的窝囊废,将来还怎么整治内宅。
乔月婵道:“你自去办,银钱都好说。”那点银子。她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桂儿干娘心里一喜,这样一来她不但能从中得些利,办好了事说不得还能来内院,她自然是心中万分愿意的,“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安排。”
乔月婵点点头看着桂儿干娘退下去,站起身来,“去看看母亲。”
母亲自从摔了一跤,就觉得不舒服,今天太医进府开了药。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想到这里,乔月婵愈发觉得怎么对付杨氏都难解她心头之恨。
……
杨茉还在想着文书能不能顺利实行,若是往常病患定然不愿意签字,现在不同的地方在于,有人在背后操纵,反而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师父,”魏卯走进来道,“那个老鸨签字了。那些病患也愿意签字。”杨梅疮这种病,谁都是试着医治,这些人不知道因此受了多少苦,听说大小姐治好过这病。都愿意签文书。
拿到文书,就不怕将来官府找上门。
杨茉点点头,“既然这样就收治吧!”
魏卯将文书递给杨茉看,然后去前面传话。
“要等到什么时候?”已经有病患悄悄地询问。“我姐姐病的很重,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得及。”
魏卯正要说话,转头就看到有人抬着个病患进门。
江掌柜忙迎上去。
“是得了疟症的病患。才到京中。”
魏卯怔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这样快,想要张口说话,舌头有些打结,“快……快去喊师父来。”
很多郎中对用疟病治杨梅疮的事有所耳闻,听得这话不禁都有些欢欣,旁边的病患看到这样的情形,知晓这和治她们的病有关,更是满心期待,不停地向屋子里张望。
“这是能治病了吗?”
“杨大小姐是不是能给我们治病了?”话说到后面已经带了颤音。
一时之间整个保合堂都热闹起来。
杨茉从内院里出来,几个徒弟立即围了上去,杨茉道:“还记得我怎么和你们说的?”
魏卯几个立即点头,“已经记得很清楚。”
杨茉道:“从魏卯来,我看看你们要怎么诊治。”
梅香将杨茉的药箱拿来打开,魏卯伸手去拿消毒水和针管。
秦冲光是看着就十分兴奋,大小姐要他们亲手来治病,这样想着就觉得热血上涌,心跳如鼓。
杨茉道:“现将病患抬去诊室里。”
这样一来就将不相关的人隔绝在外,外面的郎中不禁失望,然后用无比羡慕的目光去看魏卯、秦冲几个。
能做杨大小姐的徒弟真好,第一次就去治别人治不好的病,多少人盼着能有这种机会,没想到魏卯几个现在就遇到了,这可是扬名的好机会。
有了江掌柜安排,保合堂里没有来看热闹的人,保合堂外面却有不少人打听消息。
“保合堂找到得了疟病的病患了。”
“这次杨大小姐若是能治好这些人,杨梅疮也不算无药可治了。”
大家小声议论着。
“让一让,让一让。”呼喝的声音传来,大家才发现将保合堂的门口死死地堵住,后面来求治的病患根本不能进门。
大家让开一条路,眼看着病患走进保合堂。
“这要多少人啊?”
“谁知道。”京里得杨梅疮的人不一定很多,但是杨梅疮这病谁也治不了,听到有机会,谁不想着来试试。
……
杨茉这边才让徒弟采了血,外面的江掌柜来道:“大小姐,又有病患上门了,我们的药铺已经容不下这些病患。”
一个郎中顶多能看护两个病患,不论人手还是治疗的地方都不够用。
杨茉道:“将我们旁边药铺的坐堂医请来。”
周成陵已经交代好了,江掌柜也知晓这件事,听得杨茉这样说,江掌柜立即去安排,很快就将周成陵药铺的坐堂医请进门。
杨茉刚要将治疗的方法让秦冲讲一遍,也好给新来的林郎中听一听,江掌柜这时又进来道:“大小姐,沈郎中来了。”
沈微言来了。
杨茉转过头去,看到看着拐杖慢慢走进来的沈微言。
沈微言脸色有些苍白,精神看起来却很好。只是行动稍稍缓慢,看起来倒是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杨茉站起身,“怎么现在过来了。”
沈微言眼睛很亮,“听说大小姐要治杨梅疮,我……之前跟着大小姐治过闫家少爷,说不定能帮上忙。”
杨茉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沈微言一脸渴盼,“大小姐就让我帮忙吧,我在家也无事可做。”只要想到杨大小姐在保合堂里忙碌,他的心就如同着了火一样。
他想要跟在杨大小姐身边,只有这一个愿望。
杨茉看着沈微言坚定的目光。只好点头,“那你就来帮忙吧,只是你的伤……”
魏卯立即道:“师父放心,我给沈郎中换药。”
听得魏卯喊师父,沈微言不由地低下头,杨大小姐已经有了徒弟,在医术上,师徒的关系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这个外人,他要是再不能全心全意地学医术。将来恐怕连跟在杨大小姐身边帮忙的资格也没有了。
……
治疗迫在眉睫,杨茉顾不得想别的,立即安排后面诊治的程序,“先要让杨梅疮病患染上疟病。每个人先负责一个病患,将病患的脉案要记得清清楚楚。”
魏卯几个齐声答应。
虽然杨茉已经尽量安排,但是能收治的病患也有限。
来保合堂求治的病患倒是越来越多,若是有了能治病的法子。杨梅疮带来的病痛就变得让人难以忍受。再说谁又知道,杨大小姐的保合堂会一直收治杨梅疮的病患,万一没有了药。岂不是白白错过了机会。
周成陵坐在案几前看手里的书,蒋平仔细地将保合堂的事说了,阿玖听着这话将两条眉毛挤成八字状,蒋平这才想起来,“杨大小姐将咱们药铺里的坐堂医也叫走了。”
阿玖这才没有继续虐待他的眉毛,如同一个瞌睡虫不停地点头,这才是主子想要听到的消息。
周成陵抬起头来,“做一面印着‘保合堂’几个字的旗子插在我们药铺门口。”这样就是告诉外面人,药铺正为保合堂做事。
蒋平自然不知道这层意思,主子的心思难以捉摸,他只能一五一十做妥当,这样想着,立即出去做了面和保合堂一模一样的旗子来。
周成陵看了眼,“旗子要小一些,外面人也好分辨哪个才是正经的保合堂。”
原来是这个意思,蒋平这才明白过来,顺便看了主子一眼,主子这可是全心全意地帮着杨大小姐啊,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如今主子就是那白花花、软绵绵的豆腐,杨大小姐就是那滴盐卤水。
……
第二天,大家就发现保合堂旁边多了一家“保合堂”。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被保合堂买下了?”
“别胡说,那可是京里达官显贵的药铺。”
“那可真奇怪,怎么会插保合堂的旗子。”
大家纷纷去打听。
“是保合堂用这家药铺的地方治杨梅疮,所以才插上保合堂的旗子。”
这边众人议论着,江掌柜也将周成陵的意思告诉了杨茉,“大小姐,那边的东家说,因是帮衬保合堂,所以要插保合堂的旗子。”
杨茉有些意外,没想到周成陵会做这样的安排。
她刚想到这里,二掌柜进来道:“大小姐,有药铺来求旗子了,说药铺能腾出地方,大小姐若是信得过就安排病患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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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作死
在现在就是正式拿出一套新的治疗方案,也是要看治愈率百分比的,空口无凭。现在外面的药铺愿意信她,她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治疗杨梅疮的方法完整地传播出去。有了成功的例子,将来她想要拓展其他疾病的新疗法也会容易很多。
诺贝尔奖关于杨梅疮的治疗,她也只是从书本上学到的,还没有真正见到在古代大量应用时的情形。
杨茉想到这里看向白老先生,“先生,能不能请您看看那些求旗子的药铺,哪些适合将病患挪过去。”
大小姐这是同意了别的药铺也来诊断杨梅疮。
白老先生捋了捋胡子,“这样一来,杨家的秘方就要外泄了。”
她一个人能治多少病,从古到今的医生如果都捂着藏着做自己的秘方,医学也不会这样发展,这种见识她还是有的。
杨茉道:“只要能治病,秘方外泄也算不得什么。”
谁能这样的胸襟,就连济家的止血药也是从来不外泄的。
杨大小姐的医术已经是众所周知,能跟着杨大小姐一起治杨梅疮,定然会有很多药铺愿意。
白老先生道:“那旗子怎么给?”
现在她还没有旗子,杨茉道:“让人做几面旗来,明日开始发旗,愿意和保合堂一起治杨梅疮的药铺,可以现在让坐堂医来学。”
选出来学习的坐堂医也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杨茉才将这件事交给白老先生,白老先生对京里的医生和郎中十分清楚。
丁二道:“我也来帮忙。”那些想要混进来的人,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这样一来杨茉就很放心了,完全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病患身上。
来求治的杨梅疮病患,都已经病的很严重,病情已经发展到二期三期,虽然梅毒主要是靠性传染。但是也要避免接触病患破溃的皮肤。
不管是哪家药铺,只要接诊了这样的病患就要严格按照她的要求穿好干净的隔离长袍,戴上她让人做的手套,遮头、蒙面,做简单的防护措施,要将杨梅疮的病室分隔起来和普通的病患做区别。
外面药铺的东家听说这样的要求,纷纷去布置药铺。
疟病有几天的潜伏期,这样一来就给了药铺布置的时间。
听说保合堂要传授治杨梅疮的方法,一条街上的药铺都沸腾起来,有经验的老医生都纷纷摇头。这种话不一定作准,说是传授,到时候就会用各种理由回绝。
那些在兴头上的药铺就像被泼了冷水。
张家药铺是去求旗最早的药铺之一,平日里药铺就不大起眼,药铺里的坐堂医也不算太有名气,上门治病的病患不多,眼见就要支撑不下去。
东家张琰被人耻笑,“就你这样的药铺,保合堂看不上眼。算了吧,还是早早收拾收拾,趁着年前说不定还能将店面卖个大价钱。”
张家祖传下来的药铺,不能就这样葬送在他手里。药铺若是真的关了门,他不知道有什么脸面去见先祖。
这次保合堂收治杨梅疮的病患,对张琰来说是唯一一次机会,只要能学到杨家医术的皮毛。他的药铺就能开下去。
张琰已经是第二次去保合堂,第一次是他药铺布置的不够妥当,药铺没有给郎中和坐堂医做治病时的袍子和手套。
保合堂杨大小姐的徒弟魏卯来张家药铺看过之后。张琰才从药铺里走出来,颤抖地将保合堂的旗子挂在门口。
周围一下子静寂无声,大家都看那面在微风里飘展的旗子,张琰怔怔地站在门口,他真的拿到了旗子,杨大小姐说的是真的,她会将治杨梅疮的法子传授给大家。
片刻的安静过后,陆续又有药铺挂上了保合堂的旗子。
……
桂儿干娘不知道应该将外面的事怎么讲给大小姐听。
乔月婵看着跪在地上的婆子,“到底怎么样了?”
桂儿干娘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办事才从来没有这样过,小姐若是听了一定会动气,以后她别想在乔家站住脚。
桂儿干娘半晌才硬着头皮,“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保合堂好像一下子收买了不少药铺,如今那整个一条街都在治杨梅疮,这样一来,就不是杨大小姐一个人在治脏病。”
乔月婵皱起眉头,她知道杨茉兰从常家讹走了不少银钱,却听说常家并没有还她多少,她哪来的钱收买药铺。
乔月婵疑惑地看向桂儿干娘。
桂儿干娘立即诅咒发誓,“大小姐,奴婢若是乱说就不得好死,您不知道,那一条街都已经插上了保合堂的旗子,奴婢本想数数到底有多少,可是却看花了眼。”
桂儿干娘讲的绘声绘色,眼睛里不由自主露出几分羡慕,看的乔月婵肝火上涌,厉眼看向桂儿干娘。
桂儿干娘顿时觉得心里凉凉的,再也不敢出声。
这个贱人……乔月婵咬紧牙,又在耍什么花样,“我就看她装神弄鬼能到什么时候。”
桂儿干娘正想着要如何补救,就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乔夫人身边的黄妈妈撩开帘子进来,眼睛在桂儿干娘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才给乔月婵行礼,“大小姐,夫人让人过去呢。”
看着黄妈妈紧张的神情,乔月婵站起身上前走了两步,“母亲那里可有什么事?”
黄妈妈目光落在桂儿干娘身上,“奴婢也不大知晓。”
嘴上说不大知晓,却看着桂儿干娘,定然是因为杨氏,若是母亲知晓她买通那些得了脏病的人去保合堂……
乔月婵看向桂儿,“服侍我去换衣服。”
桂儿跟着乔月婵进了门,乔月婵冷冷地看向桂儿,“桂儿,你是想要拿一份嫁妆银子嫁出去,还是想被撵出府?”
桂儿听了这话睁大了眼睛,半晌才一脸的惊骇,“小姐绕了奴婢吧,奴婢……”
乔月婵冷冷地看过去,“若是让外面的人听到,我保不住你性命……”她早就已经想好了,否则不会让桂儿叫她干娘过来。
桂儿浑身冰凉,仿佛一下子掉入了冰窟,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
换好了衣服,乔月婵带着下人进了乔夫人屋里。
乔夫人鼻子高高的肿起,几乎一说话就要咳嗽,手里拿着张单子,脸色不正常地红润,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看到乔月婵顾不得身上伤痛,“你疯了不成?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如今外面那些老鸨送来单子,要我们拿出银钱……若是让你父亲知晓了,你……你就准备……”
乔月婵眼泪豁然涌出来,脸上也是惧怕,“母亲,我才知晓,桂儿和她干娘竟然商量出这样的办法,我只说要坏了杨氏名声……万万没想到她们会如此……”
乔夫人恨铁不成钢,“你不知道……那些人什么都不怕,平日里还怕你父亲惹上,却没想……你……你却和她们扯上干系……现在她们要挟,我们不得不给银子,这还是好的,若是牵连上你的名声,你想过要怎么办?”
乔月婵跪下来,“母亲,女儿错了,女儿看到母亲受苦,心里愤愤不平才会如此安排。”
旁边的桂儿早就跪下来不停地告饶,“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找到干娘出了主意,没想到干娘会这样,都是奴婢的错,和小姐无关啊。”
乔月婵低着头,上次去常家见到常老夫人,老夫人病在床上,常大太太熬的眼睛通红,常老夫人说起杨氏的事,她就想着若是能说服父亲、母亲对付杨氏,将来她嫁进常家,常老夫人和常大太太定会欢喜她。
乔夫人张着嘴呼吸,嘴里又有了血腥的味道,她忍着欲呕的冲动,“你父亲整日里不得安宁,如今连衙门也去不成了,你再惹出事来,可如何是好。”
“母亲,”乔月婵抬起头,“那杨氏定然不会有好名声,至少她是嫁不得人了,治杨梅疮的是杨氏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那些人定要乱说话,”乔月婵眼睛里精光一闪,“让她们闭嘴也就是了。”
旁边的桂儿打了个冷战。
……
接下来的几天,杨茉准备大量的黄花蒿,好在现在的季节从京外还能收来不少。
眼见一笔笔买药的银钱从柜上支出,多亏早早从常家要了银子回来,否则别说这样治病,就算药铺的日常周转也是困难。
“大小姐,已经有人发热了。”魏卯进屋禀告。
杨茉吩咐身边的萧全等人,“换上衣服,戴好手套,准备医治病患。”
得了杨梅疮的人再这样打摆子,大家都想知道到底能不能好。
杨茉吩咐弟子,“要仔细地记录脉案,每天用药量都要写的清清楚楚。”只有从治疗中找到经验,将来才能更熟练的应用这种方法。
“大小姐,我们药铺的病患也染上了疟病。”张琰亲自将情况禀告给杨茉。
杨茉点点头,“从现在开始,所有发热的病患都要留在药铺。”
所有人束手听着杨茉说话。
“病患每日的脉案都要交来保合堂,从明天开始,每天辰初开始查看每个病患。”
保合堂里传来应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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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婊子不如
杨茉将脉案看完才坐马车回去杨家,陆姨娘将杨茉迎进屋子,让丫环将做好的冬衣拿来,“你整日里往外走,要多穿点。”
望着厚厚的小袄,杨茉笑道:“穿这个戴幂离,还要套上保合堂的长袍,我怎么还能走得动路啊。”
陆姨娘不禁暗暗叹气,大小姐的性子从前不是这样的啊,若不是她一路跟着走过来,她真不敢相信就是一个人。
从前夫人就说,大小姐的性子是软弱了些,这点像她这个生母姨娘,她就盼着大小姐在夫人身边,将来有个夫人那样爽利的情性……
现在小姐变了,她又瞻前顾后起来,生怕就像外面传言的那样,将来小姐没有一个好归宿。
陆姨娘将官府来人的事说了,“衙门里来了吏员,说常家那边的财物还有些问题,那些药归还的古董还要请人鉴别。”
杨茉点点并没有很惊讶。
陆姨娘却诧异起来,“这是为何……”
杨茉看向陆姨娘,“姨娘可还记得祖母在时的光景?我是为了那些财物要告常家,可是我也不光是为了那些财物。”
陆姨娘听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她不是一个聪明人,有些事她弄不明白,还是只看表面上就好,免得大小姐和她解释半天,她也绕不过这个弯来。
看着陆姨娘小心翼翼的模样,杨茉笑着道:“姨娘不用担心,常家人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我们怕他们做什么。”
不知怎么的听大小姐这样一说,她心里就安稳下来,想想都脸红,她好歹还是生母,除了照顾大小姐吃穿,别的她是半点帮不上忙。若是夫人在就好了,大小姐也不用这样辛苦。
陆姨娘吩咐丫鬟准备洗澡水,“这病什么时候治到头啊,怎么有了徒弟每天去药铺还早了呢。”身边有人帮忙,不该是清闲的吗?
治病救人的事姨娘不知晓,这几天最关键大家要轮流守夜,她能晚上回家来已经是清闲了。
洗完了澡杨茉准备去和姨娘屋里,才走出院子就听到墙外似是有人说话。
杨茉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妈妈,自从有了王振廷的事,她对外面传来的声音总是有些敏感。
李妈妈道:“我这就出去问问。兴许不是我们家的事。”
那是最好。
杨茉到了陆姨娘房里,李妈妈正好也看了情形,“是大小姐的几个徒弟要上夜,正好遇到了送来的病患。”
杨茉不禁奇怪,“上夜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她怎么半点不知晓。
陆姨娘这才想起来,“我还以为那些徒弟会和大小姐说……”说着微微一顿,“自从上次家里出了事,那几个徒弟就轮流在门前上夜,说若是有消息就传进院子里来。让我们也有些防范。”
原来是这样,杨茉看向李妈妈,“看看谁在外面,让他回去吧。就说保合堂这些日子正忙着,不要再这样费精神。”
李妈妈应了一声就出去传话,半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一时半刻也是走不开了。有病患找上门,如今正提着灯看症呢。”
是来找她看病的吧,杨茉道:“是谁在外面?”
李妈妈禀告。“魏卯。”
魏卯行事谨慎,就在外面看症是怕惊动她休息,何况天色这样晚,生怕再有白氏的事。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杨茉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外面好像渐渐静寂下来,门上的婆子不停地将外面的情形禀告进来,“还没有走呢,来看诊的是妇人带着孩子,孩子肚子疼,魏卯不好处理将人带去了保合堂。”
杨茉道:“可重吗?”
李妈妈道:“看样子还好。”
杨茉想要去外面看看,陆姨娘拉住杨茉,“衣服都换了,再说又有保合堂的先生们在,不是什么急症,这还有几个时辰小姐也要去药铺了,明儿一早去看也来得及,总不能天底下所有的病,你都要一手诊治。”
杨茉看向李妈妈,“魏卯可能应付?”
李妈妈颌首,“就说不是急症,丁二先生正好在药铺,若是看不了再来接大小姐……”
杨茉点点头,既然已经安排好了,她也就不用非要去看个究竟。
……
第二天杨茉才要上车去保合堂,就有一个嫂子端着刚正好的面食送来,“都是杨大小姐,我儿才好的快些。”
就是魏卯昨晚接诊的病患。
周围传来夸赞的声音,“有杨大小姐住在这里,我们看病都方便多了。”
“是啊,要不然这么晚了,去哪里请郎中,多亏了大小姐的徒弟,一贴膏药下去,我儿肚子就不疼了。”
杨茉不禁笑,哪有这样神奇,大家不过是夸赞保合堂罢了。
旁边的老婆子上前笑着道,“大小姐若是家中有什么事,只管知会一声,我们别的不行,还有一把子力气。”
没想到弟子们来上夜倒方便了来看夜诊的病患,杨茉痛快地应下来,让大家心里轻松,脸上也高兴。
上了马车,周围的声音才渐渐远了。
杨茉在保合堂门口下车,秦冲、魏卯立即上前,“师父,脉案都准备好了。”
杨茉点点头,穿上保合堂的外袍,带着几个弟子去检查病患。
时间不多,杨茉让魏卯几个轮流将病患的脉案念一遍,床上的病患盖着厚厚的被子打着哆嗦还眼巴巴地看着杨茉。
杨茉道:“今天开始治疗疟病。”
床上的病患忍不住问,“治好了疟病……就能……就能治好我的病吗?”
杨茉摇摇头,“不能保证一定治好,但是有痊愈的可能。”
病患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些笑容来。
杨茉吩咐完,立即就有弟子上前喂病患吃黄花蒿的汁液。
这样一个个病患看过去,杨茉走出保合堂去周成陵的药铺,药铺里的沈微言和坐堂医立即跟过来,药铺里还站着一个人,也是和其他郎中、伙计一样,穿着长袍蒙住口鼻,杨茉看过去,正好迎上周成陵的目光。
药铺里的一切都格外淡,只有他的模样格外鲜亮似的,被阳光照出淡淡的晕儿,颀长的身姿卓然而立,总是让人难以忽视。
杨茉忙收起目光,将精力放在病患身上。
她穿着保合堂奇怪的长袍,紧口的领子收在脖颈上,显得人更加纤细,难得的是她身边的人也愿意和她穿一样的衣服,京里药铺这条街上大家早已经司空见惯了杨大小姐的异于旁人的举止。
从开始的议论、不屑到现在的跟随,她仿佛并没有发现这样大的变化,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微笑,不卑不亢,不知哪句话就会让身边的人眼睛放光,脸上露出折服的神情。
这世上毕竟只有如此一个女子。
……
病患开始吃上治疟病的药,整个药铺一条街倒安静下来,杨茉看完最后的病患正要转身离开,病患支持着撑起身子,“杨大小姐,大小姐。”病患喘着气,声音有些发颤。
杨茉转过头来,他身后跟着的所有郎中都向病患看过去。
病患撩开脸上的幂离,众人看到那张不过才十几岁稚嫩的脸。
没想到这么大的孩子就染上杨梅疮。
“杨大小姐……”绿珠抿了抿微裂的嘴唇,“杨大小姐,有句话我要跟您说,我若是病好了再说,恐会有人说我承了您的情,说的话未免不真,若是我就死在这里,心里又会放不下,阴曹地府里牵肠挂肚。”
绿珠说着靠在床上歇了片刻,“我们会来找您看症,是因乔侍郎家的下人来知会,让我们去保合堂闹起来,让您脸上无光,毕竟我们得的是脏病,而您是未出阁的小姐。”
绿珠的话说到这里,大家不由地互相看看,然后将目光落在杨大小姐身上。这话从前听了大家都会笑着议论,现在跟着杨大小姐治了几天的病,想想杨大小姐没有任何私心地救治病患,不由地愤愤不平。
“没想到大小姐会真的给我们治病,”绿珠感激地看着杨茉,“大小姐这份恩情,我们死也无法报答,更别提会害小姐。”
说到这里,绿珠冷笑一声,“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现在就让这世人看清楚,是否还有比婊子更不如的东西。”
比婊子更不如的东西,这话直接说到乔家。
谁都知道,杨大小姐给乔老爷治过疟病,没有杨大小姐,乔老爷早就一病不起,青楼女子尚知报恩,乔家这个书香门第做出这样让人不齿的事来。
绿珠说完话重新戴上幂离。
大家左右看看正悄悄议论,走出药铺又回转的郎中道:“乔家来请人去府中看症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乔家还真是不经念叨。
绿珠似是叹口气,“乔家也有再请人看症这一天。”
……
杨茉回到保合堂里坐下,江掌柜过来道:“乔家已经请济先生去看症了。”
能请济子篆先生,看来是外伤。
江掌柜想到乔家的作为不禁气愤,济先生能看好则罢,看不好乔家还不是要来求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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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割鼻
乔府上,乔夫人捏紧了帕子却还发出刺耳的叫声。
屋子里的下人们都吓得脸色苍白,夫人的鼻子自从摔了之后就一直不好,这几天肿胀的更加厉害,颜色都变成了黑色,看起来好不吓人,太医院用了不少的药却都不见好转,今天才去请京里的大夫来看看。
“怎么还不到?”给乔夫人上药的妈妈捏了一把的汗,旁边的小丫鬟早就不敢给夫人上药,只要夫人一叫就会吓得魂飞魄散。
“还要等一等,那边……京里最近都在治杨梅疮呢。”黄妈妈低声回道,这种事她可不敢大声说,保合堂治杨梅疮和小姐有关,传出去了必然会有失颜面。
旁边站着伺候的丫鬟桐月偷偷地看了一眼夫人,想起和她一起进府的宝月,就因被老爷看上,夫人醋性大发,让伢子将宝月卖去了妓楼,宝月没两年染上了杨梅疮,如今不知道烂死在哪里,夫人只要提起这件事眼睛就会冒出光来,那样的得意。
让夫人不舒服就是这个下场。
这几日大家提起杨大小姐治杨梅疮的事,杨梅疮也能治,宝月就不会烂死了。
桐月心里一直不舒服,直到今天,终于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夫人也该尝尝这种滋味,不是所有事都是她说了算。
府里的人都隐约知道,怂恿娼妓去保合堂让杨大小姐治病是桂儿干娘出的主意。
谁也没想到,杨大小姐带起了一整条街上所有的药铺。现在大家议论的不是杨大小姐能治脏病,而是杨大小姐这个女子比男人还有本事。
这边请不来郎中,乔老爷一脸灰败地从外面回来,进了屋就将里面的下人撵走了大半,然后留下两个管事妈妈询问。
“怎么回事?太医院来了怎么说?”
乔夫人不能张口,鼻子硬的如同一块死肉,上面火烧火燎地疼。一直钻进她脑仁儿,在里面翻江倒海,她连睁开眼睛都觉得吃力。
“太医说今天请丁院判再来看看,宫里的女官给上过药。”
乔夫人迷迷糊糊中勉强睁开眼睛,陡然看到乔文景胡子拉碴的脸,乔文景明显消瘦了不少,像是亲自蹲了大牢,乔夫人想开口说话,却一张嘴就疼地叫起来。
乔文景觉得诸事不顺,每天要面对葛世通那个踢不动的铁疙瘩。还有捉摸不透的皇帝,还要维护冯阁老,内宅里又是狼哭鬼叫的模样。
他真是受够了。
“再去请……”
下人一时不明白,是去请谁。
乔文景见屋子里所有人都没动,突然暴戾起来,“滚……滚……都给我滚去请人。”
下人看到这种情形慌忙不迭地出了门。
屋子里立即就传来碎瓷的声音。
……
乔文景的耐心就要消磨殆尽,乔家人终于将丁院判和济子篆请到了乔家,看着京城里两个名医到场,乔文景的心顿时踏实了几分。吩咐人将幔帐拉开让两个人进去诊治。
丁院判和济子篆诊完脉随着乔文景去外面说话。
“怎么样?”乔文景迫不及待地问。
丁院判皱起眉头,“夫人怎么会伤的这样重。”
乔文景道,“摔的时候只是流了血,鼻子有些发红。家里的郎中用了止血药粉,太医院来人也说请外科正宗来瞧,可是夫人伤在脸上多有不便,也就忍了几日。谁知道就越来越重起来。”
“这是耽搁了,”丁院判看向济子篆,“济先生有什么好法子?”
济家祖上在太医院任过太医。虽然现在济家子弟不曾考进太医院,太医院上下对济家外科医术依旧十分认同。
济子篆摇摇头,“我从前医过这样的病患,都是刮去脓血再取药杀掉恶肉,方可敷药让疮面齐复。”
这是外科郎中正宗治疗的方法。
问题是乔夫人伤的是鼻子,如果按照济子篆说的治疗方法,要将鼻子割开除掉脓血,然后用药腐掉上面的恶肉,那不等于将鼻子割掉,就算没有完全割掉,也要去个五六成,谁敢这样医治?
先不说痛苦如何,就算治好了乔夫人日后要怎么见人?
济子篆和丁院判对视一眼,“这种方法不可行,我也没有了办法。”
谁也不能没有了鼻子,尤其是主持中馈的夫人。
乔文景睁大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济子篆摇摇头,“在下不能医治夫人的病症。”
乔文景如何也没想到这病不能治,不过就是摔了鼻子怎么会这样严重。
乔文景看向丁院判,“丁大人可有方子?”
丁院判仔细思量然后摇头,“还是请陈院使来看看,说不定院使大人有法子。”
外面偷听的妈妈几乎要晕厥过去,谁能想到夫人的病不能治了。
丁院判看向济子篆,“可否请济先生先做些医治?”
济子篆没有半点犹豫,“还请乔大人另请高明,太医院也有外科正宗,请他们来更为妥当,在下不过是民间郎中,万一有所疏忽实难赎罪,”说完吩咐胡灵,“背上药箱,我们走吧!”
胡灵看了一眼师父,不禁觉得痛快,凭乔家人对杨大小姐那般,就该这样回绝。
这样的中山狼谁要给她治病。
看着“客客气气”退出去的济子篆,乔文景半晌心中才生出一股恐惧的滋味,“丁院判,我夫人的病,这就……就……不能治了?”
丁院判忙躬身,“乔大人,下官不是不能治,只是不知能不能治好,夫人的病已经拖了十几日,委实是难……”说到这里丁院判兀然想起一个人,“乔大人没有请杨大小姐来看症?”
“要说能治好,定然就是杨大小姐那般医术。”
杨氏,怎么又是杨氏。
丁院判亲眼看到杨大小姐用血治痘疮,对杨大小姐的医术已经说不出的尊崇,现在说到杨大小姐。如同谈起自己的抱负,眼睛发亮,神情激动,仿佛替乔夫人找到了活路一条。
“乔大人,您的病不也是杨大小姐治好的。”
乔文景听得这话脸上一热,抬起头看丁院判,却没发现丁院判脸上有讽刺的意味。
丁院判很是激动,提起杨大小姐眉开眼笑,很有精神,“乔大人没看到。杨大小姐将杨家秘方拿了出来,现在所有的药铺都在治杨梅疮,大小姐连那些贱籍女子都不嫌弃,这样的医风,乔大人让人去请,杨大小姐定然会来的。”
他之前设计王振廷杀了杨氏,现在竟然要请杨氏来治病,乔文景的心情说不出的晦暗,“她一个女子。懂得什么。”
“可不能这样说,”丁院判为人耿直,要么不说,要说就要论出个结果。“乔大人,医术上没有男女之别,治病救人都是一样的,那可是关系到性命。半点马虎不得。要说男女之别,杨大小姐还救过您呢。”
这个丁科就要揪着杨氏治过他的事说一整天不成?
乔文景的火简直要烧起来,想要跳起来将丁院判踩扁。看他还能说出尊奉杨氏的话。
“我说不行就不行,丁院判行医多年,总比一个女子有法子。”
丁院判摇头,一本正经地和乔文景论起来,“就说杨梅疮,杨大小姐将方子传下去,民间多少药铺都学会了,我们太医院还要悄悄地去打听药方,杨大小姐虽然只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偏有旁人不会的医术。”
“人人分贵贱,可都会生病,乔大人不要看杨大小姐只是个民间女医,要看她的医术能救活乔夫人。”
乔文景瞪着眼睛愤怒地看丁科,这人难道不懂得察言观色,就要这样没完没了下去。
丁科这几天听说杨氏在保合堂的作为,回到家中总要提壶酒赞个好,偏偏太医院里没有人敢议论,正觉得憋的难受,现在总算找到了机会能畅所欲言,当然要说个淋漓尽致。
乔文景却已经听不下去,“不要再提杨氏。”以为他不愿意请杨氏?整件事闹的沸沸扬扬,请杨氏,那不是用自己的鞋底抽自己的脸。
丁科被看得一怔,向乔文景躬身,“良药苦口利于病,下官也是一心为了夫人着想。”
乔文景按捺不住焦躁地站起身,“丁院判开方子吧!”
……
乔家的事杨茉不清楚,现在她的所有精力都在哪些杨梅疮病患身上。
“醒了,醒了,”张琰边跑边喊,走到保合堂门口差点摔个跟头,他却顾不得许多,“杨大小姐,那个病得最重的病患醒过来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这是治疗起了效用,周围的医生、郎中顿时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张琰顾不得回这些人的话,毕恭毕敬地看着杨茉,“大小姐,真的……真的有效了。”
杨茉点点头,正要带着人去看病患,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丁科。
“丁大人。”杨茉蹲身行礼。
其他人才回过神来,太医院院判大人到了。
“太医院来做什么?该不会是因为杨梅疮的新方子……”
“院判大人,保合堂可都是照《周律》行事,我们都能为杨大小姐作证。”
听着周围的声音丁科不禁皱起眉头,太医院在人心里已经这般不堪。
“丁大人,”杨茉道:“已经有病患用了药醒过来,大人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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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清白~
丁科跟着杨茉一起去了张家药铺。
药铺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的人,张琰走过来道:“大家让开些,杨大小姐来了。”
从前药铺上说起杨大小姐都是谩骂、调笑声一片,而今谁也不敢在当众说出什么话,杨氏身后跟着的人也越来越多。
杨茉走进屋子,床上的女子正看着绿珠,“我……死了……我梦到……我死了……”
绿珠摇头,“姐姐没死,杨大小姐将姐姐救活了,杨大小姐说我们身上的杨梅疮都有可能会好转,姐姐还会和从前一样。”
女子听着这话眼角淌出一行泪来,再抬起眼睛看到眼前一个女子穿着奇怪的装扮。
杨茉低声道:“别害怕,这是怕互相染上病气,我们才这样穿戴。”
绿珠道:“姐姐,这就是杨大小姐。”
女子点点头,“我不……怕……最……可怕的……我都见过,大小姐……这样……真漂亮……”
她是真心话,睁开眼睛兀然看到的不是怪异的装扮,而是那双温和的眼睛,眼睛里的笑容,那清脆的声音让人感觉到一股的安定,让她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这样是最漂亮的,真是最漂亮的。
她从来没有从心底夸赞过一个人。
杨茉看向张琰,“将病患的脉案给丁大人看看。”
丁科早就想要看脉案,杨大小姐这样一说正中他的心思,在太医院里碍着自己的身份不能过来,现在好不容易赶上,自然要从头到尾学个清楚。
绿珠道:“我和姐姐都不热了,这里的病患大多也都好转了。”
张琰看了一眼绿珠,绿珠年轻身体底子好,昨日能下床之后就一直帮着他照顾其他病患,这个心善又做事利落的女子。可怜那么年轻就流落风尘。
大家正说着话,两三个人拎着个婆子进门,“有人还在街面上败坏大小姐的名声。”
婆子被推进来,绿珠看过去,“这是我们妓院里打杂的婆子。”
那婆子见到绿珠躲躲闪闪。
绿珠走上前,“耿氏,你就不怕那日烂了舌头,老鸨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样乱说。”
耿氏看到两旁站着这么多的人,不禁舌头打结,“绿珠姑娘。您是自己赎了身,我老婆子一家还要生活。”
绿珠冷笑,“要不是看着我们姐妹染病必死,妈妈哪里肯这样打发了我们,我们是被人卖了身不由己,你是一心为了钱财,就不怕哪天天打雷劈。”
耿氏心慌,“我也……我也……不是要这样,我也没说什么。”
“是谁啊。谁收买鸨母做这种下贱的事。”
听到这里丁科也想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是乔家,那个姑娘早就说了,是乔侍郎家。”
“人分贵贱,德行也分贵贱。”
丁科不禁惊讶。他没想到乔侍郎竟然会这样害杨大小姐,怪不得提起杨大小姐,乔侍郎一脸遮遮掩掩的神情,仿佛身有隐疾。
绿珠道:“大小姐。我们姐妹已经商量好了,您和各位先生的医病之恩,我们只有用清清白白的银钱来报。”
绿珠说完。就有病患起身帮绿珠端了一盆水来。
绿珠几个将银钱扔进水里。
大家将银钱投进去之后,绿珠那看耿氏,“你将银钱拿出来也扔进水里看看,可比我们的干净么?”
药铺里立即传来哄笑的声音。
耿氏不敢抬头,这些姑娘疯魔起来,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这些人竟然会因为保合堂的杨大小姐得罪老鸨和朝廷官员,这些姑娘真是不想活了,“你们这些人乱说话,就不怕死的难看。”
绿珠看看左右的姐妹,“我们都是在煎熬中等死的人,你的话可吓不到我们,我实话实说,之后就等着阎王爷来取我的性命,”绿珠说着向前走两步,“我死之后,也要到你床前,顺便拉上你,免得没有人陪我们姐妹说话。”
耿氏生怕绿珠的病传给她,她向后退两步却没想到踩到自己的脚跟,四仰八叉摔在地上。
药铺里传来哄笑声。
……
杨茉从药铺里出来,丁科也去了保合堂说话。
魏卯几个将杨梅疮病患的脉案交给丁科。
杨茉道:“丁大人看看这些脉案,这是从接诊病患之后就仔细记录的,一共有三十二例病患,二十九例染上疟病,现在已有十六例退热,三例病患明显好转,七例病患病情有所改善。”
丁科低头看着一本本脉案,就算是太医院试新药也不过如此,他就奇怪,一个十几岁的大小姐怎么能想的这样周全。
声像是有着几十年甚至更久经验的医生在教杨大小姐。
如果真有一个那样的人,那个人的学识是他们都望尘莫及。
丁科微怔,半晌才道:“治杨梅疮、痘疮、溶血症、破伤风,这些病的方子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旁边的人就道:“丁大人,这都是杨大小姐的方子啊。”
他知道这都是杨大小姐的方子,可是不禁让他觉得有种恍惚的感觉,仍旧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是杨大小姐的方子啊。”
杨茉迎上丁科的目光,“丁大人,这次救治病患有了好结果,不管是谁的方子,日后遇到杨梅疮病患都不会束手无策。”
“杨大小姐以后能让我们用这方子治病患?”张琰不禁惊讶地问出口。
杨茉点头,“只要这次治愈的病患够多,这样的治病法子能使用,大家再接治这样的病患,就可以让我过去一起辨诊,我会一直看着大家治症,只要大家方法正确,完全按照我的方法来实行,我就答应从今往后可以用我的法子治病。”
就这样简单?不需要银钱来买方?
张琰道:“就……就这样?”
杨茉微笑,“就这样,不过必须要照我的本方医治,无论谁想要改这方子,都要将我说服。”
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欢欣起来,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杨茉站起身忽然想到一件事,“等药铺里的病患都离开,大家要将保合堂的旗子还回来。”
是啊,还有保合堂的旗子,刚刚张琰还偷偷地想,能不能就这样一直挂着。
想想这几天外地来的医生和药商进到京城里都傻傻地四处问,“这是在做什么,怎么都变成一家药铺了。”
张琰就觉得好笑。
这些人真没见识,难道不知道保合堂在试新药方吗?从今往后他们就有新药方啦。
……
丁科徒步走出药铺街面,见到两边的药铺开始将灯笼挂出来,忽然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仔细想想他才想起来,他这次来是要向杨大小姐问诊乔夫人的病情,看看杨大小姐有什么法子,既然乔家这样害杨大小姐,他也没必要给杨大小姐添堵。
丁科挥挥袖子,吩咐身边的小厮,“将保合堂的脉案仔细拿好了,明日还要原封奉还。”
丁科话音刚落,雨点从天上落下来,小厮连忙要上前伺候丁科撑伞。
“脉案,我的脉案。”
丁科皱起眉头,立即从小厮手里接过脉案,然后藏进怀里。
……
杨茉在屋里换衣服,保合堂的病患都离开了,明日就要将药铺恢复原状,她少不了多嘱咐江掌柜几句。
说完了话,雨已经下的很大,天空也阴下来。
“小姐,”梅香低声提醒,“您说,今天要去给周爷看症的。”
好久没给周成陵检查了,睡觉的时候想起来,心里有一种不太踏实的感觉,于是想着今天要给周成陵做些检查,谁知道早晨到了药铺就一直忙到现在。
杨茉想到这里站起身吩咐梅香,“打发人去问问,周爷现在在哪里。”
梅香应了一声,转身去吩咐婆子。
杨茉还没有穿好外面的氅衣,婆子进来道:“周爷在外面等着呢。”
这么快,应该是早就等在外面了,杨茉忙道:“快请进来。”
婆子答应一声。
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由远而近,一阵风吹过来,将帘子掀开些,雨水落在屋里,紧接着踏进门的是湿漉漉的周成陵。
他的袍子被雨淋成深黑色,鬓角上也很湿润,身上的一裹圆形同虚设,神态很自在人却很狼狈。
周成陵坐在圆杌上,杨茉盘算着他身上装了多少的雨水,那些水脚印很清楚,袍子一角还在淌水,他却没事人一样,仍旧端坐在那里。
杨茉忍不住笑出来。
这人板起脸来看似吓人,其实内地里并不一定很难相处,至少她第一眼看到他时觉得是这样,不热情的人并不一定六亲不认,她有她的道理,或许这也是她说服自己的理由,他们之间到底有多少的情分她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一种感觉,每次直视他的时候,总是觉得他能理解。
她在感情上实在是欠缺,大多数时候都在糊里糊涂中度过,两世为人,竟然还扳不清楚这些,说出去不怕让人笑话。
周成陵看着她神游太虚,“你额头上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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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乔家的谢礼
额头上?杨茉下意识地用手去摸,梅香转头去看,这才发现,“小姐额头上蹭了墨。”
原来是墨。
周成陵道:“我还以为几日不见你却长了一字眉。”
明明才见过,再仔细想想,是有几天没见到了。这话有点让她脸红,杨茉转头看向梅香,梅香故意向旁边看着,装作若无其事。
杨茉伸手去拿干净的巾子递给周成陵,“擦一擦,我要给你做检查。”
周成陵抬起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潮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刚洗过,连头发也比平常人要乌黑许多,清亮亮的。
周成陵接过杨茉递过去的巾子,很熟练地在脸上擦着,却很多地方没有擦到,因为碍着她在这里胡乱应付,杨茉看着好笑,转身去净了手。
反正都要帮他检查,不如就一手代劳,杨茉将巾子擦在他的鬓角上,只还有下颌、脖颈擦不到,让他抬起头却又觉得不好开口,不说话他却又没有往常那么善解人意。
她的手碰到他的扣子就缩回来,真奇怪第一次给他诊病的时候,她还施施然是个大医啊。
“抬下头。”杨茉压低声音。
周成陵顺从地仰起头,露出光滑的下颌,她的帕子就擦在他的脖颈上。
忙碌了半天,杨茉再抬起头来看,屋子里早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
大约是见她没有像第一次诊病那样动手,他倒是直言不讳,“不好查看?”
又不是头一次。
杨茉道:“不是,你衣服湿了,让人不好拿捏。”
衣服湿了,都贴在身上,当真是不好拿捏。
没成想他听到这话就笑了,笑声那么悦耳。
她再将巾子递给他。恰好他的手指划过她的手背,温热的碰触让她觉得有些麻痒,他将巾子按在她濡湿的下摆上,“光照顾别人,就不看着点自己,看了那么多病患,总不差我一个,好好看完,我送你回家。”
杨茉道:“贿赂我,我也不能说你完全康健。”
知道他不康健。她从来没有因此惧怕或是疏远他,而是比他更加若无其事似得。
“听人说现在京中最繁华的地方又多了一个。”
杨茉倒是没听说过这样的话,“是哪里?”
周成陵道:“听说是药铺一条街。”
……
梅香在窗外听到大小姐的笑声,虽然她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大小姐的笑声让人听起来很温暖,在周爷面前,大小姐的心情总是很欢畅。
“周成陵。”梅香听到大小姐喊了一声。
直呼周爷的名字,那个板着脸的人,还能直呼他的名字。梅香缩回脖子,小姐总是胆子很大。
杨茉想要和周成陵再坐一会儿,可是看他湿了的靴子和衣服下摆,虽然没有到天寒地冻的三九天。她也不能让他这样冻着,这里没有衣服可以换,“回去吧!”杨茉低声道,“回去喝碗姜汤。裹着被子睡一觉。”
周成陵并不着急,而是看着杨茉,“没事。我不是软柿子,不至于这样。”虽然他没事,可看到她桌案上用完的大块墨和字迹满满的纸笺,灯光下她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周成陵站起身来,“我送你回去。”
周成陵走到门口背过身去,等着她丫鬟帮她穿好斗篷。
打理好了之后,他撑开伞,看着她纤细的身影和微抬的脸颊,他向前走一步挡住了前面吹来的劲风。
外面的冷风让杨茉打了个寒噤,紧接着她却又觉得暖和起来,周成陵向前跨一步,她也跟着小步走,不知怎么的他的肩膀好像格外的宽,一星雨丝也落不到她头上,否则她早该被淋的睁不开眼睛。
掀开马车的帘子,周成陵转身去扶她,她这才提着裙子踏上马凳,一滴雨灌进她脖子里,她不禁缩了缩,他就将伞向前后倾了倾。
杨茉觉得周成陵今晚算是被淋透了。
进了车厢里坐好,马车开始向前驰去,脚湿了就有亮起顺着小腿爬上来,梅香忙塞了暖暖和和的毯子盖在杨茉腿上,杨茉拉着梅香坐到身边,将毯子盖住了两个人。
外面传来马蹄的声音,杨茉忍不住撩开帘子向外看,看到马背上的周成陵。
他还真的要将她送回家。
……
乔文景一直在等着丁科带杨氏来。
丁科明明说了要去问杨氏,在他听了一晚上的哀嚎之后,他觉得他被愚弄了,乔文景正准备发火。
管事的来禀告,“来探望夫人的女眷到了。”
乔文景压制住怒气,“让小姐和管事妈妈去接应吧!”
乔夫人病了好些时候,很多人都想要上门探望,正好今天是好日子,大家都递了帖子上门。
乔文景正盘算着要如何安排今天一整日。
管事的就又进门吞吞吐吐,“老爷,有人抬了案子,在我们家门口摆胭脂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摆胭脂?为何要摆胭脂?
管事的摇头,“我已经让人去清理,可是有女眷的车马到了,正好堵在胡同里。”
马车旁边只有行人能来往,偏偏那些人没有要走的意思,若是大力驱赶只怕会惊动马车里的女眷。
乔文景竖起眉毛。
不能再出事了,不能再出事了,乔文景如同惊弓之鸟,“快去……快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来没有的事,怎么会接二连三都发生在他府里。
乔家门外,马车被堵在胡同里,也开始有人悄悄地向外看。
跟车的婆子在外面禀告,“有些女子在乔府门外,那些人……那些人门口摆胭脂,好像是将自己的胭脂放在乔家门口。”
这是为什么?
常大太太坐在车里听得这样的话,吩咐婆子,“快去打听打听。”
婆子应了一声,很快回来道:“太太,好像是出事了。”
下人说话吞吞吐吐。
常大太太越来越觉得不踏实,“到底怎么了?哪有女子这样做的,都是些什么人?”
婆子顿了顿,才掀开车帘的一角低声道:“都……都是些……看起来不是好人家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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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要更三千,好困啊,先更两千吧,去呼呼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挨打
常大太太吓了一跳,“什么叫不是好人家的女子?”难不成是她心里想的那样?
那婆子道:“看起来都是娼妓。”
娼妓,果然是……
娼妓怎么会在乔家门口。
马车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都撵出去,都是些什么人。”是乔家家人吆喝的声音。
话音刚落,就是莺莺燕燕的叫喊,“我们是来送谢礼的,要不是乔老爷和夫人我们姐妹哪有生路。”
“是啊,是乔老爷和夫人让我们去保合堂。”
乔家怎么会让娼妓去保合堂。
常大太太手心里出了冷汗,吩咐婆子,“既然乔家有事,我们就先回去吧!”
婆子点点头,可是看到堵着的车马……想要转头回去的不止她家一个,婆子道:“夫人,堵住了,走不了。”
这些女人是故意选在这时候来闹事,常大太太撩开帘子,立即闻到一股刺鼻的胭脂味,现在不止是她,前来探望的夫人大约都已经听说了。
一群妓女到门口,这是京里从来没有的事,前几日大家还议论保合堂治脏病,现在话题一定会到乔家身上,一个孤女怎么也盖不过书香门第的乔家。
常大太太有些头疼,不知道如何是好,现在乔家的处境,让她有一种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感觉。
娼妓的笑声从马车外传来,乔家那些看起来五大憨粗的家人对这群女人束手无策。
这些女人只是将自己随身带的胭脂拿出来而已,乔家家人上前抢夺,她们就会说一些难以入耳的腌臜话,然后将手里的胭脂撒了一地。
现在不止是乔家恼怒,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替乔家羞臊。
乔家如今就像京里最热闹的勾栏院。
……
乔文景几乎将桌上所有的物件都砸了细碎,“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人们互相看看不敢应声,乔文景一脚踹在地上的婆子身上。“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婆子被踹的脸色发青,只能哆哆嗦嗦地道:“老爷,您还是……您还是去问问夫人吧!”
那些事她们怎么敢随便乱说。
乔文景瞪大了眼睛气势汹汹地出了门径直走进乔夫人屋里。
乔夫人已经听了下人禀告,正不知如何是好,尤其是现在她的头如同被重物压着一样,让她喘息不得,“怎么……办……才好?”
听得乔夫人虚弱的话,乔文景压制不住火气,“你现在问怎么办才好,我问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些娼妓是你引来的?”
乔文景的声音震耳欲聋。
乔夫人两眼冒着金星。看向乔文景,“老爷,先别急……对外就说有人陷害我们家。”
陷害,谁能想出这样陷害的法子,还说的煞有其事。
乔文景道:“我只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现在不要招惹杨家。”王振廷的案子像滩屎一样糊在他屁股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擦干净,再来一件事。他就捂不住身上的臭气,早晚大家都会知道他有意针对杨家。
到底是谁在坏他的事。
乔文景额头上青筋爆出。
“是府里的下人……见到老爷吃亏……自作主张想到的法子……我已经让人去遮掩……没想到……”
原来她早就知道,他们早就知道,就将他一个人当猴耍。在外面如此。家中如此,他就是被人耍的团团转。
望着床上的妻子,乔文景将架子上的兰花搬下来摔在地上,吓得乔夫人整个人颤抖。“哪个下人?现在就给我叫来。”
屋子里没有人敢动,乔文景抽出瓶子里的掸子向旁边的下人抽去,“还不去给我叫来。要我让人将你们都打死不成?”
旁边的妈妈不敢再遮掩只好去将桂儿干娘压过来。
桂儿干娘进了门就哭的鼻涕眼泪直流,“老爷……不是奴婢……是小姐吩咐奴婢去做的……奴婢哪有这样的胆子……都是小姐给的银钱,小姐安排的……”
桂儿干娘还没说完,乔月婵从门外匆匆进来,刚要抬起头向乔文景否认,就觉得胳膊一痛,细细的竹竿已经抽在她胳膊上。
乔月婵顿时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她还没来得及躲闪又是一下抽过来。
屋子里的下人都惊呆在那里,谁也没想到老爷会对小姐动手,乔夫人想要伸手去阻拦却没有力气,挣扎着向前却顿时从床上滚落在地。
几个妈妈惊呼着上前,大家七手八脚去搀扶乔夫人,乔月婵想要上前,却被乔文景一下子抽在后背上。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疼痛,如同被割裂了般。
在一片混乱中,乔文景放下手里的掸子。
“老爷,”管事妈妈进来禀告,“衙门里有人来了。”
乔文景手指用力立即将手里的鸡毛掸子折成两段,转过头看一眼乔月婵,这才捏紧拳头从屋子里走出去。
乔文景一路来到前院的堂屋,葛世通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他。
“乔大人家的茶很好喝。”葛世通称赞着手里的茶。
乔文景一脸笑容,“葛兄喜欢,我让人奉上几盒。”
葛世通忙摇头,“您的茶我可不敢收,”说着站起身,“乔大人您听过什么叫熬鹰吗?”
熬鹰?是训猎鹰的一种方法,异人拿来进献给京中的达官显贵。
“鹰是猛禽尚经不起几日不日不夜地煎熬,更别提乔大人府上的下人,早就将王振廷的事供认的清清楚楚,我将折子也早就递给了圣上,圣上一直让乔大人审王振廷是为何?乔大人还不明白?”
葛世通说着站起身来整理袖子。
“皇上是看在乔大人多年劳苦功高,想要乔大人自拟请罪折,而不是等到现在,”葛世通说着抬起眼睛,“等到王振廷耐不住告发乔大人,现在乔大人就只能等着朝廷如何给乔大人定罪。”
葛世通的话说的抑扬顿挫,尤其是最后两句盯着乔文景的眼睛,目光十分的愉快,在乔文景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葛世通拿起茶来喝,仿佛依依不舍地细品,然后爽快地说出两个字,“好茶。”
乔文景怔愣在那里。
“老爷,老爷。”
葛世通还没有离开,乔府的下人就惊呼着来禀告,“老爷,夫人晕过去了……”
葛世通扬起眉毛,向乔文景告辞,“乔大人繁忙,本官就不叨扰了。”
……
乔月婵不止是觉得胳膊疼痛,看着母亲上翻的眼睛,忽然之间没有了气息的模样,她忽然害怕起来,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她忽然想到连着发丧的杨家。
当时她们看杨家的笑话,看着一个个噩耗接踵而至,将整个杨家打的灰飞烟灭,现在乔家也在接二连三地出事。
乔月婵开始有些后悔,不应该让桂儿干娘去做事,她并不知晓外面那些人如此不好控制,并不是用银钱就能打发。
为什么会这样。
短短的时间里,所有一切都和她预想的结果相背而驰。
杨氏到底有什么样的手段,竟然能做到这些。
……
青楼的女子将各自的胭脂摆满了乔家,却因要付给保合堂诊金,将银钱投在装满清水的铜盆中。
同是一个人却有了不相同的举动。
忽然之间整个京城都知晓乔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暗中的算计永远都见不得光,倒是保合堂,越来越多的人上门求杨梅疮的药方,那些得了杨大小姐指点的药铺也觉得该做点什么回报杨大小姐。
张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手里握着张家的一张单方走进保合堂。
杨茉正教徒弟们基本的叩诊方法,停下来看向张琰,“是有病患回来看诊了?”
张琰摇了摇头,圆圆的脸上有一丝局促,然后将手里的方子递给杨茉,“杨大小姐,只是我们张家的一张单方,杨大小姐教了我杨梅疮的治法……我就……”
张琰将家中传下来的秘方给她看,杨茉刚要拒绝。
张琰立即道:“有这样的说法,俗称的规矩,学了别人的单方,就要用自己的来换,一直都是这样,若是我们张家没有就罢了,既然有,我……我就觉得应该给大小姐看看,也是我们的心意。”
主动拿出自家的单方来换,也是一种敬意。
杨茉只好收下,“我会自己看,不会外传。”她知道这些规矩,单方她可以借用,但是不能作为自己的东西外传。
张琰颌首,告辞出去。
杨茉正要接着讲课,又有下人来道:“程家药铺的东家来了。”
一张张的单方摆在杨茉桌上。
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药铺里的医生和郎中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来数。
平日里捂得紧紧的秘方,现在却主动拿出来给杨大小姐,由此可知杨大小姐的声望,已经超过了白老先生,济子篆,民间的医生没有谁能比得上杨大小姐。
……
常亦宁穿着平日里喜欢的宽袍广袖看起来颇有风仪,他接到帖子京中有名的才子都来游船上一聚。
踏上了小船,常亦宁就听到岸边传来笑声,岸上的人对他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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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嘲笑
近日来,京里的传言很多,常家上下对杨家闭口不谈,他不用去打听也知道家人的想法,祖母病着,还拉着他的手意味深长,“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办法挽回,祖母已经想尽了办法,以为扣着她的东西就能拉住她的心,谁知道她的心太大……这次的官司你也知道……我们家哪里有那么多的钱财,更别说杨家的,当年可是你和我一起去看的杨老夫人,你最清楚祖母有没有贪了杨家的财物。”
当年的事他记得清清楚楚,根本不像杨茉兰说的那样杨家有大笔的财物,他总觉得杨茉兰为人温婉、本分,这次她做出这样的举动,他的确惊讶,惊讶过后却是怀疑,为何她要这样做,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一百万两?不可能,杨家早就被掏空了,哪来的银钱。他让人仔细查过,知道顺天府用的把戏,葛世通不过是用常家做了大礼送给杨茉兰。他明明知道,却无法对杨茉兰厌憎,他反反复复仔细地查看家中的财物,思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他却一无所获。
祖母不可能处心积虑地骗他,要知道贪来银钱都是要用在常家,就算现在不知道,将来他也会知晓,他不明白其中有什么道理。为筹借这些钱,整个常家都惊动了,拿不出这些钱,父亲的官位不保。
常亦宁觉得可笑,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他身边的两个人都有一个在说谎,在处心积虑的算计,或是祖母或是和他有过婚约的杨茉兰。
常亦宁正想着,小船已经靠近画舫,提着袍子踏上画舫,转头一看那些刚才议论他的人也上了后面的小船。
常亦宁并不理睬,走进画舫内。
“少府兄。”座上的方言析招呼常亦宁。
常亦宁走过去坐下。
“这次春闱少府兄当取头筹。”
旁边的人都是一脸羡慕。“我还以为常少府永远不会入仕呢。”
“那怎么可能,常少府不入仕,难不成要炼丹去做谪仙。”
大家哈哈一笑,屋子里的气氛立即暖和起来。
正当大家说的起劲,旁边传来“嗤”地一声冷笑,大家抬起头来去找,对面桌上的人也是笑语晏晏,不知道刚才那声是谁发出来的。
“我讲一件妙事,诸位愿不愿意听听。”
坐上的范茹也是这次秋闱考中的孝廉,在京里也小有名声。平日里很少说话,现在开口大家都觉得诧异,不禁想要听听他到底有什么妙事。
“有一人,年纪轻轻,打理自家祖产,又不贪图财物,行业中人见其纷纷礼遇,短短几日更是名扬京城,整个坊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到书院便听人人传颂,我请问诸君可知此人否?”
范茹话音刚落,就有人论起来。
“说的是谁?没听说哪家少爷如此,难不成是新开的书院?那也不对啊。没到名扬京城的地步……”
范茹打开扇子指点,“诸君号称听天下事,如今孤陋寡闻也,”说完向常亦宁看去。“常少府也不知此人?”
“到底是谁啊?若是有此人,范同舟,若是有这样的人。该将他请来让大家结识才是。”
范茹摇摇头,“诸君没有这个福气。”
听得这话,旁边的人似是明白过来,“范同舟,你说的是杨氏,保合堂的杨氏,是也不是?”
范茹笑起来,“自然是杨氏,”说着失望地看着常亦宁,“我还以为常少府先知晓,要知道常少府和杨氏曾有婚约。”
这件事大家都知晓,不过在这种场合中,谁也不会提及,摆上明面来调笑,范茹今天说起来,大家不可避免地想到常家要贪占杨家财物的事。
众人要憋着议论,脸上的神情十分的怪异,毕竟常少府一直都是京中才子之首。
方言析脸上一红,“范同舟不可这样玩笑,什么叫坊间无人知晓,不过是女子,能做多大的事,是外面人夸大其词罢了。”
“愚昧,文章可分公母?论才情,为何你们对前朝才女的诗作也牢记于心?前朝才女所用的字,诸位就不用吗?”
虽然知晓范同舟是有意要折辱常少府,不过这话却又无懈可击。
方言析道:“女子至少不能考科举。”
常亦宁想要拦着方言析,却晚了一步。
范茹松口气,“那我们要庆幸,多亏朝廷没有女官,更不准女子考科举,否则我们可能就要落榜了。”说完话范茹潇洒地拿起杯酒一饮而尽,然后转过看陆贽,“长兴兄,我说的可对?”
陆贽摇头,“我不敢说话,怕诸位说我作弊,只好旁听。”
“杨氏果然有起死回生之术?”大家听到陆贽的名字才想到陆贽死而复生的事。
陆贽道:“范同舟留我到现在,就是要听我说这话?”说着陆贽起身故意在大家眼前走过,等到小舟经过,更是利落的一跃上船,稳稳地站在船头。
画舫里传来惊呼声。
“诸位,陆长兴正在孝中,不能与我们同乐,且让他去吧!”
方言析想要起身骂人。
“还有一人,诸君可要好好猜,”范茹摇摇扇子,“如今也是街头巷尾人人传颂,得一红颜知己,便是人间快事,这人让所有女子为之倾慕,引观者如堵。”
观者如堵。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大家很清楚。
京里的事很容易被传开,这个观者如堵用的又那么形象。
再说这两家都和常亦宁有关,常亦宁和杨氏的婚事没谈成就成了乔家的乘龙快婿。
一个被人称赞,一个被人调笑,别人的婚事都是越找越好,常家可算是个例外。
常亦宁看到周围人难以遮掩的目光。
方言析愤愤不平,却被常亦宁看了一眼,只好忍住不说话。
杨氏。常亦宁陷入深思,自从出了常家,从一个被人说尽闲话的孤女,到如今被人传颂,可谓是步步为营,没有心计不可能成这样的大事。对常家呢?在他印象里常家上下对杨氏都算恭敬,尤其是祖母对她十分疼爱,为何杨氏要这样?就是为了那些银钱?就是为了不嫁给他?
常亦宁觉得自己越来越想不明白。
当时看到刚醒来的杨氏,还以为她受了挫折要拿出些脾性来,别人不好说,杨氏的父亲杨秉正就是这样的人,他会答应娶杨氏,就是觉得杨氏定有这样的性情,将来长大说不得就变了,不会那么软弱。
杨氏病好之后,果然是变了,开始他还觉得是在意料之中,后面的事却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范茹那桌越说越热闹,常亦宁这边说不出的冷清,常亦宁看似平静,端起酒杯自斟自饮,却比平日里要喝的多些。
他选一个好时机入仕,就是为了在朝廷里争个长短,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一步步的路本是他早就设计好的,他仔细想来不知道到底哪步走错了?
难道就是因为杨茉兰离开了他。
……
杨茉看一眼旁边看书的周成陵,现在每天这个时辰见面好像成了惯例,她是一直在保合堂里坐诊,有时候会早些来后院歇着,有时候不免要晚一会儿,可是周成陵却一直都顺应着她的时间。
奇怪,周成陵应该十分繁忙才对,现在怎么倒成了大闲人,尤其是这几日她写脉案,他在一旁悠闲的看书,那些书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昨日里他看一本《七十二占侯》,今天他看的则是《撼龙经》,完全是闲书。
发觉杨茉在看他,周成陵抬起头来,听她说话。
杨茉道:“你没什么事做?”
周成陵站起身,向前走两步到杨茉跟前坐下。
杨茉有些局促地向旁边挪了挪脚。
周成陵看她目光闪烁,不敢向他这边望,嘴角带了抹笑意,“我少了双王爵,也没有了差事,如今只是凑几个人一起编书,自然除了看书没有别的事做。”
“那都是表面上的。”没有进京前,周成陵自称药商,却也不是个正经的药商,她是被骗过,如今也算有了经验。
周成陵道:“忙过了,现在等着看结果,所以不急,不在乎这几个时辰。”
说的几个时辰,是跟她见面的时间?杨茉垂下眼睛,准备将目光放回她的脉案上。
周成陵看了一眼沙漏,“今天尚早,再多坐一会儿?”
杨茉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两个人离的这样近,杨茉觉得心里如同放了一口烧开的锅,热腾腾的喷着烟,于是她看周成陵的脸,仿佛也在缭绕中更加柔和。
“现在没了爵位,将来还是要复爵,清闲不过只是一时……”
知道她又要将他们之间的事绕回原来的死路上,周成陵道:“既然夺爵就不会再复,如今凡是带着爵位的宗室地位都比我高,皇上也就觉得我少了威胁,皇上要高枕无忧,怎么可能再将爵位还给我。”
“没落宗室不如一个五品外官,就是请人说亲,也不容易让人点头。”周成陵的话说的一本正经,倒将杨茉逗笑了。
杨茉回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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