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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霓     吉时医到txt下载     吉时医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九章 溅一脸血 求粉红票

    “慢着。”杨茉刚要动手就听到外面传来侯太太呼喝的声音。

    “既然杨大小姐要诊治,先和堂医一起辨症,她一个郎中还能比得上堂医不成?”

    侯太太等到稳婆来,径直闯进小院子。

    程家下人面对的毕竟是亲家太太,谁也不敢动手阻拦,一路上遮遮挡挡让侯太太走上前来。

    侯太太精神气爽,胸有成竹,看向程夫人,“我们侯家虽然穷,也不能让人这样打我们的脸,既然是光明正大的治病,为何不让辨症,杨大小姐要收徒,保合堂的郎中都跑光了,她说的话,让别人如何信服?”

    杨茉放下手里的药箱,看向侯三奶奶,“三奶奶等等我,我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看着躺在床上可怜的女人,连治病都要被人阻拦,她心中油然生出不快的情绪,她能让一步,让两步,但是不能永远这样让下去。

    既然侯家人要辩她就出去和他们辩个清楚。

    程夫人刚想要让下人挡在门前,那扇门一下子从里面打开,穿着杏色褙子梳着单螺髻,面容清丽,眼睛清澈地杨大小姐从里面跨出来。

    这一次杨大小姐连幂离都没有戴,而是抬起眼睛径直地看向侯太太和堂医、稳婆。

    “杨太太带来的堂医怎么说杨三奶奶的病?请说吧!”

    杨大小姐脸色看似平静,却微微抬起眉毛,仿佛无论听到什么话都不会害怕,尤其是缓缓将她带来的人看了一遍,这次像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般。

    明明是她们来为难杨大小姐,如何看到杨大小姐心中却有些退缩,好像是要自讨苦吃,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姐,就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情。以为这样就能将她吓倒,她不是被吓大的。

    侯太太看向稳婆,“你说,你给三奶奶看过病,到底是什么情形。”

    稳婆眼睛一转,立即道:“三奶奶没有女人的那个……就是人家说的石女,别说生孩子,连月事也是没有的,我们邻村有一个……成亲当日就被退回来,这是谁都知道的。”

    “杨大小姐可知石女的事?”

    杨茉道:“知古书上有记载。只见其字,不见其详尽脉案,民间说法更是以讹传讹,谁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连古书上的也不承认。

    旁边的堂医忍不住道:“谁敢质疑古籍。”

    “这种事,那可多了去了,否则朝廷为何年年编纂各类书籍,修改异本,可见传录中也会有讹误,更何况民间口口相传。”

    杨茉声音清澈。口气更是斩钉截铁,如同在侯家人面前竖起一面高墙,牢牢地压住他们的气势。

    侯家有些着急,看向旁边的堂医。

    那堂医和侯家本就有些渊源。更是不服杨茉一个小小的女子,脸上都是不屑的神情,“杨大小姐这是强辩。”

    杨茉道:“那先生说呢?三奶奶的病能不能治?”

    堂医道:“三奶奶一直吃我的药不见好转,听稳婆之说是石女无疑。这病分明无救,若是杨大小姐想要借此出名,就打错注意了。郎中只该治病救人,凭良心说话,不该如那些三姑六婆……”

    谁都知道三姑六婆打着名号,行那种龌龊之事。

    杨茉听了不禁笑起来。

    所有人看到那抹明媚的笑容都有些惊讶。

    “先生的意思不能治?”

    堂医一脸坦然,“自然不能。”

    “不能治,你为何要来?”杨茉淡淡地道,“难不成先生不能治的病都是不治之症?还是说,只要女子得了不好治的病症,都要被认定为不治之症,被认为是恶疾?”

    “病家求医,寄以生死,若是我说这病治不好,才应该有人来寻我判断是非,为何我说病能治好,你们却要千方百计的阻拦。”

    “莫不是侯太太认为,三奶奶的病就该自生自灭,不诊不看才是对的?这才是侯太太期盼的结果?”

    杨茉兀然收住声音,整个院子一下子静寂下来。

    明明能治好却不让诊治,就是要看着人活活病死。

    “多少内宅妇人是这样病死,多少人有病不能看,还要背着克夫克子的名声。”

    杨茉说完又看向那稳婆,“随便找来一个人上下嘴唇一碰,就能了结别人的性命,就能将人活活逼死。”

    稳婆看到那目光心里不禁一阵瑟缩。

    “谁若是盼着用这些来吓唬我,让我不去治病,那就打错主意了,这病我要治,日后有这种病我都要治,别的不敢说,谁跟我讲‘良心’二字,我敢领受。”

    “你,你……”侯太太不知说什么才好,“保合堂乱成一团,外面人都笑你收徒,你还敢在这里猖狂。”

    杨茉看了一眼侯太太,“我收徒与太太何干,不劳太太惦记。”

    堂医气得脸色发青,“黄口小儿你懂得什么,我就是要和你辩医理,你给我说的清清楚楚。”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去辩什么医理。

    “作为医者,首先想的该是病患能活着而非她死,若是病患害怕,应该告诉她没什么可怕的,对于一个信任你,期盼你能将她治好的人,你不能欺骗不能恐吓她,相反你应该尽所能给她希望,尽量治好她的病。”

    “这才是医理。”

    “如果说,大家有治病的不同见解,可以一起辩症,辩症是为了更好的救治病患,若是不抱着治病的心情,辩症又要做什么?没有任何依据,在这里空谈,慷慨议论,让人好生不解。”

    “侯三奶奶信任我,所以我才站在这里,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了算,在这里,此时此刻,在这个房间里,”说到这里,杨茉放慢了速度。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说——了——算。”

    “先生们想看,就要安静地等,等我将三奶奶的病治好,你们再瞧。看看,得了你们所谓的不治之症,还能不能好好活着。”

    得了你们所谓的不治之症,还能不能好好活着。

    程夫人听得这话,眼泪都要落下来。

    杨茉转身进门,侯太太又要开口说话。程夫人目光凌厉地扫过去,“亲家太太要彻底将脸撕开?”

    程家管事领着家人进了院子,婆子在门口站了一排,将门牢牢的堵住。

    侯太太看到这种情形,心里不禁胆怯。

    杨茉仔细净了手,走进幔帐里看着侯三奶奶,侯三奶奶神情还算平静。

    “可能会有些疼,奶奶要忍忍。”

    侯三奶奶点点头。

    杨茉铺好布巾,进行局部消毒。然后拿起手术刀。

    可以选择x型切口,然后环状切掉多余的处女膜,还好古代结婚早,侯三奶奶比她也大不了几岁。如果时间久了可能会引起腹腔器官水肿、黏连。

    杨茉看向侯三奶奶,侯三奶奶点点头,紧紧地咬住嘴唇。

    片刻之间侯三奶奶感觉到些疼痛,可是立即就被一种轻松感代替。肿胀的肚子仿佛有一点舒缓。

    杨茉站起身开始给侯三奶奶肚子施压。

    没想到准备的布巾不够她用,杨茉站起身来推门要消毒好的布巾,侯太太顺着门缝向里面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

    梅香将消毒好的软布拿进去,然后用笸箩装上那些用过的,用厚厚的布遮挡在外面,交给程家的下人处置。

    侯太太看着杨大小姐和下人神神秘秘的模样,心里冷笑,明明是不能治的病,却装作能治,让人送布巾进去,还不就是在演戏,她倒要看看,这笸箩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侯太太心里想着,为怕程家人阻拦,出其不意地几步上前一把掀开笸箩上面的布巾,还没有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拿着笸箩的程家下人手一滑,整个笸箩被抛起,里面的东西扣在侯太太脸上,然后顺着侯太太的肩膀、胸前掉落下来。

    侯太太兴冲冲地上前,却没想到有热乎乎的东西糊在脸上,紧接着鼻端闻到一股腥味,她的心脏一下子被捏住,被吓得怔愣在那里。

    周围异常的安静,周围人都瞪大了眼睛,目光落在侯太太身上。

    侯太太低头去看地上的东西,白色的不禁上满是暗红色的血,她伸出手来摸一把脸上,手指上也满是粘稠的血,那些血温热的,顺着她的脸向下流,流进她的衣襟里。

    ……血……血……是血,真的是血。

    吓死人了,都是血,目光所及处都是血。

    就像一下子掉进一个噩梦里。

    天哪,谁来,侯太太尖声喊起来,“快……来人……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哪里来的这么多血。

    不光是侯太太,所有人看到了都惊讶,杨大小姐到底在怎么治病,为何会弄出这么多血。

    所有人不过是惊奇,侯太太却像是切身体会,这些血糊在她身上,仿佛还溅进她嘴里,她张开嘴,嘴里都是咸咸的味道。

    到处都是血,褙子、衣裙上都沾满了,侯太太心脏剧烈跳动,她顾不了那么多用帕子去擦,越擦,血腥味越浓,侯太太顿时一阵的恶心,忍不住呕吐起来。

    旁边的下人这才回过神来,忙去伺候侯太太,刚伸手却被侯太太喷了一身的污秽。

    程夫人不禁捂住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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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倒霉

    侯太太只觉得胆汁都要呕出来,眼睛不能去看那些布巾,只要看到了,心中就泛起腥臭味。

    可程家偏偏不来将她面前的污秽收走。

    侯太太欲哭无泪,这是故意放在这里恶心她,早知道她就不去看那笸箩。

    程家人定然早有预谋就等着她上前然后将笸箩扣在她脸上,这黏糊糊东西的味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快拿水来……”侯太太叫嚷着,却不敢张大嘴,仿佛嘴唇开启,就又会有东西流进去。

    院子里又乱成一团,只不过这次的情形却让程夫人觉得很舒心,被压制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机会释放,侯家一直都是得意洋洋的模样,居然也有今天。

    堂医也看着那么多血惊呆,这是要放血治疗吗?怎么会放这么多,这些血是从何而来。

    程夫人也有些着急,梅香走过去向程夫人行礼,将这血的来源说了。

    程夫人听得眼睛一亮,竟然是天葵,是经血,她顿时喜出望外,女子没有天葵就不能受孕,稳婆说的石女还不就是这样,现在既然来了天葵,也就是说病已经好了。

    程夫人看向那些散落在地的布巾,再瞧瞧气急败坏的侯太太,身边的小丫鬟忍不住嬉笑出声,旁边的婆子忙低声训斥。

    小丫鬟扔低头默默地笑着,见到这种情形,程夫人差点也忍俊不住。

    刚才侯太太带来的人不是说明媛一辈子也不会来月事吗?现在却被积攒的经血溅了满脸。

    现世报。

    她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样痛快的现世报。

    程夫人想要姿态优雅,不跟侯太太一般见识,却控制不住地走过去,耐心向侯太太解释,“这可是明媛的天葵啊。杨大小姐治好了明媛的病,让明媛就来了月事,亲家太太你说是不是让人高兴。”

    侯太太听得睁大了眼睛。

    什么,这真的是月事……这是从女人下面出来的……程夫人不说才好。说了这话她登时脸色苍白。

    程夫人似是没有看出侯太太的神情,“亲家太太也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程夫人话音刚落,侯太太只觉得喉咙一酸,又弯腰吐起来。

    晦气,女人的经血最为晦气,没想到弄了她满身,她什么时候能洗干净。

    程夫人没有放过侯太太的意思,站在一旁亲切地道:“这样一来,再也不用担心明媛来不了天葵……亲家太太……你这是怎么了……”说着伸出手去向侯太太带来的堂医招手,“快来给侯太太诊治。怎么好端端的吐起来了。”

    “哎呀呀,亲家太太,您怎么弄的满身都是血。”

    “这血可不比寻常,是不好洗的呀,”说着程夫人抬起头来催,“水呢,怎么不给亲家太太拿水。”

    旁边的下人忙连声应着,可是出了院子就不见了踪影。

    程夫人远远地看着,心中说不出的痛快。若是没有杨大小姐,今日哭的就是程家,明媛受了这样的冤屈定是不能活了,她几个未出嫁的女儿也跟着受牵连。可想而知会是怎么样的愁云惨淡。

    请了那么多郎中,问了那么多药,只有杨大小姐能治明媛的病,替明媛说话。这样的女子多少年才能遇到。

    说起来是明媛毕竟是有福之人。

    侯太太只觉得浑身都是污秽,到处黏腻腻的说不出难受,程家下人慢吞吞地端水过来。不过是一盆底的水,三两下就用光了,“快打水,再打水。”

    说话间,杨茉从屋子里走出来,向院子里的稳婆招招手,“进去看看,三奶奶的肚子可下去了。”

    那稳婆就看向侯太太。

    侯太太脸色蜡黄,浑身酸软,气势被那一盆的经血泼走了大半,再也做不出威风凛凛的模样。

    杨茉说完看向程夫人,“夫人也一起去看看。”

    程夫人脸上露出笑容来,“这么说已经治好了。”

    杨茉点头,“接下来就要好生养着,只不过怕是要吃半年的草药才能除根。”

    只要能治好,别说吃半年的草药,就是三年四年也是求之不得的。程夫人心中喜悦,刚要抬脚向前走,就听到旁边的穿堂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程家两个小姐走出来。

    程家小姐红着脸,向院子里的人行了礼。

    程夫人不禁皱起眉头埋怨,“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没有一点的规矩。”

    其中一个咬咬嘴唇,低声道:“母亲,姐姐的病治好了?我们能不能进去看姐姐。”说着话露出一脸的担忧。

    程夫人心一软,点点头,让她们姐妹说说话也好。

    程家小姐露出欢快的笑容,从母亲身边走过到了杨茉身边,都停下来行礼。

    杨茉蹲身还礼,两个小姐感激地看了杨茉一眼,然后直奔内室里。

    侯太太提起裙摆也跟着进了门。

    丫鬟将幔帐挽起,众人看到半倚在床头的侯三奶奶。

    侯三奶奶梳着圆髻,头上的戴着吉祥如意祥云发簪,一双眼睛十分的明亮,脸色稍有些苍白,却已经少了灰败的颜色,尤其是神情充满了生机,这样一来,便似病好了许多,不禁让所有人惊讶。

    人的精神很重要,之前侯三奶奶以为身上的病治不好,心灰意冷,现在病情好转,就如同卸下了大大的包袱,自然看着就精神了很多,看着侯三奶奶的笑容,让旁人也觉得心中豁然开朗,杨茉刚要走去一旁,侯三奶奶忙伸手,“杨大小姐忙了半天,快好生歇歇。”

    侯太太见到这样的情景,只能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看着程家人拉着侯三奶奶说笑。

    杨大小姐的医术真的有那么的神奇,不过这么点时间就能将明媛多年的病治好。

    不可能,她不相信,可是眼前的一切又真真实实地摆在那里,侯太太提起帕子下意识地去擦鼻尖的汗,却忘记了帕子上还有经血,顿时闻到一股剧烈的血腥味。

    侯太太厌恶地呕了一下,杨大小姐是给侯三奶奶治病的,却身上没有半点污秽,看起来和刚才没什么不同,倒是她好端端的却成了这个模样。

    “奶奶的肚子真的小了。”稳婆伸手去按,本来坚硬的腹部一下子松软起来,这……怎么会这样,天哪,杨大小姐真的是神医。

    事实摆在眼前,让人不得不相信,杨大小姐真的治好了侯三奶奶的病。

    “以后每个月都会按时来天葵,”杨茉看向程夫人,“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能完全好起来。”

    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侯太太不停地摇头,不可能,“明媛的病不是一日两日了,不管吃什么药,每个月都疼的不得了,肚子一点点大起来,怎么可能立即治好,这世上根本没什么灵丹妙药。”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到现在这个地步侯家人还不肯相信。

    侯三奶奶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娘,您上前来摸摸,看我的肚子是否还那么大。”

    从来都乖顺的明媛,现在仰起脸,表情变得冰冷、疏离起来。

    侯太太甩了甩袖子,三两步走到床边,伸出手就向侯三奶奶肚子上按下去。

    看到侯太太脸上变色,侯三奶奶轻蔑地笑起来,“娘,三爷要休了我,我们夫妻不相安谐,这样下去双方亲眷也无颜相见,不如以和为贵,和离吧!”

    侯太太如同烫了手般,迅速将手收回来,怔愣片刻就张开嘴嚎啕大哭,“你们这是合起来哄骗我。”

    “娘,我这些年用掉的嫁妆不用你们还,不过从此之后您要好好当这个家了。”

    侯太太听得这话哭声顿时止住。

    让她当这个家……侯家族中不少人在家中打秋风,每个月的开销她再清楚的不得了,以为这次仗着明媛的病,能留下大笔的嫁妆,谁承想会是和离这样的结果。

    “这还给不给人活路。”侯太太哭天抢地。

    “亲家太太,没有明媛的嫁妆,侯家就支撑不下去了?”程夫人淡淡地开口。

    “我儿命好苦啊,”侯太太甩着手里的帕子,“你们这不是要将我们向死路上逼。”

    “娘也别太伤心,”侯三奶奶淡淡地讽刺,“兴许这次三爷考中了举人老爷又连中进士,您可就是正经的官家太太了。”这些日子侯家不是一直这样说,正因为如此,她才配不上侯三爷。

    侯太太被噎的说不出话。

    程夫人道:“既然亲家太太在这里,现在就让人拟文书……如何……”

    侯太太忙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如同逃荒一般,转身从屋子里出去,走到院子里,却一脚踩在她呕吐的污秽上,顿时摔在地上。

    “哎呦……”院子里传来杀猪般的叫声。

    “呸,”旁边的程家小姐愤愤道,“活该,明明是攀着我们家,却还这样对姐姐,快让她们回去好好养那群侯家人。”

    程夫人看向侯三奶奶,“谅侯家人也不敢再提休妻,你可还愿回去?”

    侯三奶奶摇摇头,“不,我不肯,就算是去庵中青灯古佛,我也不再去喂那些中山狼。”

    程夫人点点头,“你安心住着,家中长辈定会为你做主。”

    侯三奶奶露出轻松的神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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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感动 加更求粉红票

    程夫人看向杨茉,“大小姐,今天定要留在我们家,你就是要走,我也不能放了,”说着上前亲切地拉起杨茉的手,“快,跟我去歇一歇。”

    程夫人牢牢地握着她的手,杨茉不好拒绝,年纪小一些的程家五小姐站起身也来劝,“我也陪着杨姐姐说话。”

    杨茉和程夫人、程家小姐出了院子。

    程四小姐拉着姐姐的手,“姐,你心里可难过吗?”

    侯三奶奶摇摇头,紧接着她怔愣片刻,想起这两年在侯家的种种,又恍然点了点头。

    “姐姐,你真是刚强,若是换做我……我一定做不到……”

    听到妹妹这句话,侯三奶奶睁大了眼睛,苍白的脸色兀然红起来,程四小姐吓了一跳以为有变,侯三奶奶忽然哭出声,“只是一句话。”

    程四小姐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侯三奶奶哭的更大声,声音却更清楚,“只是一句话。”

    “只是杨大小姐一句话,我就能活着了,”侯三奶奶尽量地哭着,声音尖锐难听,不是那种压抑的呜呜咽咽的声音,将程四小姐也吓倒了,可是侯三奶奶哭的很放松,她哭的很舒服,哭好像对她来说是一件极享受的事,她哭着想说话,但是她说不出来,她将所有情感都用哭来发泄,“她替我说话,我多害怕,多害怕她不会替我说话。”

    “你不知道那种害怕,你们不知道,你们可怜我,但是你们不知道。”

    “你们不知道我多害怕,我不敢祈求,我怕求也没有用。”

    侯三奶奶喘不过气来,可是她还要说,“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她裂开嘴。她没有了往日的优雅,没有了镇定,她只是咧着嘴,哭……

    杨大小姐知道,什么都知道,知道她不想死,知道她想要活着,于是杨大小姐帮着她活下来。

    杨大小姐一句话也不说,就帮她活下来。

    呜呜呜,声音很难听。却让人觉得心酸。

    程四小姐不停地点头。

    侯三奶奶的眼泪流进嘴里,但是她不觉得苦涩,她喘不过气来,但是她不觉得辛苦,她这辈子最想要说的一句话,她一定要说出来,“我这辈子,我剩下的时间,我每日都要祈求。祈求上天让杨大小姐永远安康,多福多寿。”

    程四小姐想要说话。

    侯三奶奶抽噎着,认真地看向妹妹,“我是不是没有说?我想和她说。可是我没说,因为我怕一张口就会哭,我不想当着侯家人哭。”

    “我是不是没说?”

    “我是不是没说?”

    程四小姐点头,“姐姐有机会说。有机会说的。”

    听到这话,侯三奶奶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没有了眼泪。只是气息不停地抽动,程四小姐站起身搂住姐姐的肩膀。

    ……

    程夫人和杨茉在花厅里坐下,左右没人程夫人看向杨茉,“早就听说杨大小姐的医术……我从前没有放在心上,我想一个十几岁的小姐能怎么样,天底下就没有十几岁的神医,还是嘉怡郡主将大小姐请来。”

    “想想我就后怕,万一没有请杨大小姐,”程夫人擦擦眼睛,“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杨茉道:“三奶奶信我,我也只是尽全力。”

    尽全力这三个字说着简单,但是做起来却不容易。

    程夫人笑道:“这可是我们程家大喜的日子,”说着看向下人,“快去准备饭菜,就让做京菜的婆子将拿手的都做出来,杨大小姐生在京中,定是喜欢京里的口味。”

    程五小姐从丫鬟手里端过茶奉给杨茉,杨茉笑着接了。

    “杨大小姐平日里都读写什么书啊,我家中也有医书,可我就是看不明白。”

    “你啊,”程夫人打趣地道,“不会别的,只会捧着书睡觉,也好意思和杨大小姐说。”

    杨茉道:“其实我也喜欢捧着书睡觉,每晚都是丫鬟帮我将书收走,第二天早晨起来,我就忘了晚上看的是哪一本。”

    杨茉说到这里和程五小姐相视一笑。

    到底是年轻人,聚在一起总是有话说,程夫人很是高兴,不一会儿功夫下人道:“已经摆好了宴席。”

    程夫人忙请了杨茉过去。

    席间大家说说笑笑,面对程家两位一心想要和她交好的小姐,杨茉觉得又回去了大学时代,回到古代之后,她一心治病救人,还没有过这样轻松的时候,在现代时她也是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医院,好几次同学聚会她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在工作上投入了太长时间,以至于身边人什么时候出轨的都不知晓。

    杨茉想想就觉得好笑。

    在现代得不到的东西,回到古代竟然还能得到?

    吃过饭,程五小姐陪着杨茉逛园子,走到院子内的一处楼阁,程五小姐笑着道:“这是我们家祖传下来的藏书阁,里面有很多书,祖辈传下来,只有我爹爹和哥哥能进去,我哥哥说里面有很多医书呢,都是先如今市面上没有的,”说到这里,程五小姐左右看看,“若是杨大小姐想看就进去看看。”

    市面上看不到的医书,她当然想看,现代人对很多失传的古代书籍都会很感兴趣,若是别的倒还罢了,说起医书真的戳在她心头上,曾经看过无数的文献对古代医术的推论,现在可能有机会揭开这个答案。

    “不是说外人不能进去看?”

    程五小姐笑道:“我父亲对祖上的家训表面上万分遵守,心中也是不能苟同,书这样放烂了没人去瞧是何道理,所以有件事我们家人都知晓,只要父亲不知道,就不算违背了家训,所以平日里都是母亲瞒着父亲,偶尔放我们进去,今天家中正好有客。父亲不能顾及这里,杨大小姐便带着下人进去,我在这里把风,若是有医书能帮衬杨大小姐半点,我们也觉得帮上了忙。”

    藏书阁没有在内宅,而是在外院里。程五小姐道:“书阁门是锁的,里面没有旁人,杨大小姐进去就是。”

    一个好机会,若是不看她会觉得心里遗憾,杨茉点点头向程五小姐道谢。程五小姐打开藏书阁的锁,梅香挑了灯笼和杨茉进去。

    “医书在二楼东侧。”程五小姐轻声嘱咐。

    杨茉点点头。

    书香门第家的藏书是家中最重要的财物,程五小姐轻描淡写地说一番,是想要让她更轻松地接受程家的好意,其实听到古医书三个字,她早就已经动心了。

    藏书阁就像一个大书房,收拾的干净整洁,里面除了藏书还有各种山水画,为了怕虫蛀书。特意放了许多的芸香草,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杨茉深深地吸了口气。

    书阁应该是每日都有人打扫,里面十分的明亮。杨茉拾阶而上,径直走向东边。

    梅香端着灯向东边照去,杨茉目光盯着书架,然后看到一个“医”字。

    就是这里了。

    梅香将手里的灯向上移。杨茉正不知道要将哪本书拿出来,梅香手忽然一抖,“啊!”地喊了一声。硬生生地顿住。

    杨茉转过头刚好顺着梅香的目光看过去。

    横幅的山水画下是一张黑漆三屏风式罗汉床,床上的矮几上摆着盏灯,有人正安静地靠在那里,头上没束小冠,长长的头发散下来,手中握着本书,刚刚似是靠着睡着了,听到梅香的声音,睁开眼睛,目光中朦胧之意一闪而过。

    杨茉吓了一跳,看清楚前面的人,不由地恍惚。

    明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可是那抹朦胧的目光,还是让杨茉不由自主地想起在一个人。

    此时此刻不该想太多在现代的事,可是杨茉脑子里还是不客气地将旧事从头到尾思量了一遍。她医院里神经内科里的一个颅内动脉瘤术后的病患,大多数时间是昏迷的,偶然睁开眼睛却不能说话,她和一个神内的同事午休的时候在一起议论这个病例,有次同事不在,她自己去看那病患,那病患依稀开口说了话,她事后和同事说,同事却否决了她,说她是幻听。

    最重要的是,她忘记了那病患说的是什么。

    就如同现在惊讶之中,四目相对,她频繁地眨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耳边一片安静,明明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她却弄不清楚。

    这是程家的藏书阁,他怎么在这里。

    梅香的手僵了僵,不过总算是松口气,突然遇到谁都不好,若是熟悉的人还算能放下心。

    恍然过后,杨茉惊讶地看着周成陵,周成陵穿着一袭青袍,往日一个严肃沉稳的人,因为这样的装扮,难得显出几分少年的随性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杨茉先开口问。

    程家的藏书阁明明上着锁,周成陵怎么会进来。

    周成陵直起身子,伸手整理身上的长袍,将手中的书合上,眼睛轻飘飘地看了看杨茉,一下子变得举止自若,神情自然起来,仿佛刚才歪在旁边打瞌睡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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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跳墙

    即便是极力遮掩,在这样突然的情形下,周成陵还是不能像平日里见到那么泰然,他身上的长袍稍稍有些凌乱,虽然在一盏灯下看的不是很真切,却依然能看到他脸颊有些发紧,周成陵伸出手来整理微微敞开的襟口,杨茉这才发现这人不止是衣袍凌乱,而是稍有些衣冠不整。

    也怪不得,这藏书阁里放满了书,让人觉得有些热。

    杨茉琢磨着该转身离开,可惜书还没捞到一本,程家的医书不止是多,是非常多,还有各种类似手抄本的东西,想来原本一定珍贵。

    “程家人让王爷来藏书阁里找书?”杨茉忍不住相问,程五小姐的模样,不像是知道书阁里有人。

    周成陵停顿了片刻,面皮还装作绷得很紧,但是眼睛却格外的亮,像是遮掩的时候欲盖弥彰,“没有,程老爷请我来吃酒。”

    程老爷请来吃酒,他却出现在书阁里,加之书阁外面的锁没被打开,如果程家人知晓,就不应该引她来,有些事她觉得疑惑,不问不快。

    杨茉道:“王爷是怎么进来的?”

    周成陵看了看杨茉身后。

    杨茉转过头看到了打开的窗子,窗子下面依稀就是程家的墙头。

    周成陵脸上一派认真,“程老爷醉倒了,左右无事,我就进来找些书看……”

    杨茉一怔又翘脚眺望,“跳墙?”

    周成陵看样子是程家常客,这样来来回回的跳来跳去,程老爷是睁只眼闭只眼,还是半点不知晓。

    杨茉和周成陵这边说话,那边程老爷催促下人去寻程夫人。

    “老爷说,贵客不见了。”

    想到贵客经常去藏书阁,程夫人不禁心中一紧,她本是好心安排杨大小姐去看书。该不会就这样遇到了吧!那可不得了。

    管事妈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夫人,杨大小姐没有下楼,就应该是没事吧!说不定贵客只是走了没说一声,这样的事也是有的。”

    宣王还不会静悄悄的走,程夫人越想越觉得六神无主,都是她不好,没想到这一节。

    程夫人吩咐管事妈妈,“你让人再去找找,我进去书阁里问一问。”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排。若是贵客真的在那里,她也好接应杨大小姐出门,免得闹出尴尬的事来。

    程夫人想着就推开了藏书阁的门。

    杨茉听到下面传来程夫人的声音,“大小姐可找到想看的书?”

    万一让程夫人看到她和周成陵都在这里,那情形可就热闹了,恐怕要将程家上下都惊动,杨茉想着转身就要向楼下走去。

    周成陵却站起身,将手里的书放回原处,“程夫人会留你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周成陵说着施施然从矮桌上拿起灯吹灭抱在怀里。径直走到窗子下。

    现在这种情形不是她走,就是周成陵消失,这样才能算是风平浪静,看周成陵的样子。是准备先走一步了。

    周成陵指指楼下,杨茉才想起来还没有回程夫人的话,“书太多,还没找到。”

    楼下的程夫人顿时舒了口气。看样子杨大小姐应该没有遇到那位贵客,这样想着程夫人脸上露出笑容来,“我来帮杨大小姐找。”

    杨茉应了一声。转头看周成陵,周成陵从窗子中跨出一纵身跳到墙头上,然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周成陵这样溜走,让杨茉心中觉得很爽快,她在他面前吃过亏,仓皇而逃也上演了两次,而今总该风水轮流转,让她神清气爽一次。

    毕竟他是不速之客,她是被程夫人请进来的。

    程夫人走上楼来,杨茉依稀还能看到窗外周成陵的影子。

    梅香还在愣着,杨茉伸手拍了梅香的肩膀,梅香这才将灯提起来和杨茉一起去迎程夫人。

    程夫人满脸笑容,“这里暗了些,有些书就不好找了,好在这院子里平日里没有旁人来,老爷今日又高兴多喝了两杯睡下了,我就来陪杨大小姐。”

    杨茉点点头,程夫人笑着介绍起程家的书来,划分方法是从古到今一字排开,外面是寻常书籍,里面放着的就是难得一见的藏书了。

    “就算是朝廷的书库,也是从这里借抄。”

    走到书架跟前去看,杨茉这才发现刚才周成陵拿着的也是医书,杨茉好奇地将书打开,一张字条赫然映入她眼帘。

    本来她没当做什么,可是将这字条看仔细。

    顿时心脏一窒,停顿了片刻,然后又慌乱地跳起来,她全身的血液如同被烧开了般,灼的她出了一层的汗。

    那字条写的是:

    网状上行激活系统抑制导致意识障碍。

    看第一遍惊呆,看第二遍,杨茉手一颤登时将书合上。

    网状上行激活系统,这样的说法是现代才有的,不可能会在几百年前的古代出现。

    就算大周朝没有闭关锁国,西方的医学术语说不得可以流传过来,但是西方的医术也没有发展到这样的程度。

    不可能……

    现代的术语用古代繁体字写出来夹在古医书中。

    怎么会有这种事。

    惊讶过后杨茉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对待解释不清的事,先要试着用最简单的方法解答,也许是她说过的,正好被周成陵记住了……她有没有说过网状上行激活系统,她有没有提过,若是此时此刻能有一个人帮着她回忆那该多好。

    自从在古代行医,她接触的病例已经几十个不止,每次辨症,她都小心翼翼,尽可能地用中医语言讲现代的西医知识,不可能会直接说出一个术语。

    要知道稍一失误可能就会让人握住把柄,若是有人就将这句话拿出来,让她解释,她如何能解释的清楚。

    所以不可能,绝不可能。

    那么梦中呢,有没有说过这样的梦话,会不会因为思量周成陵的病,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即便是她说出来,又是谁写出来?

    程夫人没有看清楚,只觉得杨大小姐眉梢带着惊讶,神情低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被吓到了。

    程夫人试探着问,“有什么不妥?”

    杨茉摇头,“我家也是世代行医,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本医书。”

    那字条的纸有些皱,看不出是什么时候的,上面的字稍稍显得潦草,杨茉心中有许多疑问,一下子全都冲在头顶,她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程夫人笑道:“程家祖上在前朝编纂过各种书籍,家中长辈也是爱书如命,这才传下来,虽说是平日里不给人看,不过组训都是因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言下之意,程家有时也默许信得过的人来看书。

    所以进这个藏书阁的外人除了她和周成陵应该还有别人,这字条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就更加不好推论。

    周成陵?她见过周成陵的字,绝不是这样。

    如果不是周成陵,那么周成陵有没有看到?杨茉思忖片刻,抬起头看向程夫人,“夫人,我想仔细看看这本书。”

    程夫人点点头,转身吩咐下人点一盏灯放在矮桌上。

    杨茉趁着机会将书慢慢翻动,希望还能发现其他的蛛丝马迹,却除了这张字条,什么也没有。

    简单地将书看一遍,杨茉握着那张字条起身向程夫人告辞。

    有了这一节,她已经无心留在这里看其他医书。

    从藏书阁里出来,程五小姐忙迎过来送杨茉,“改日能不能去杨家看姐姐。”

    如今的杨家不过是小户,但凡登门的都是求医,想要过去做客的,程五小姐还是第一个。旁边的程夫人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杨茉笑着颌首,“自然好。”

    程五小姐笑弯了眼睛,“便是这样一言为定,只要姐姐有空就让下人来知会,我们姐妹是必定去的。”

    程五小姐很爽朗,这样的性子让人觉得和她相处十分舒坦。

    ……

    杨茉回到家中,程家除了奉上诊金外,程家两个小姐还各自送了杨茉香囊做礼物,陆姨娘见了心中高兴,能有京中小姐愿意和大小姐结交,大小姐的名声也会好些。

    “这么说侯三奶奶的病完全好了?”陆姨娘已经听到消息。

    杨茉放下手里的茶,迎上陆姨娘的目光,“不好说完全好了,要看日后调理的怎么样,若是将来生育,恐怕还要费些周折。”

    陆姨娘颇有感触,“这样已是不易,至少保住了程家的名声。”

    在古代为名声而死的女子不在少数,前世杨茉兰和陆姨娘又何尝不是因此丧命。

    梳洗过后,杨茉和陆姨娘坐在床边说话。

    陆姨娘很是担心保合堂的事,“既然不让收徒,不收也就是了,何必要较真。”

    陆姨娘的性子太过软弱,如果杨茉只是准备做个幕后的东家,从一开始她也不会闹出这样的动静,众人议论她收徒之事,一是当她是女子,二是根本没有将她当做堂医。

    她若是就这样因此退缩,将来又要如何?

    杨茉看一眼跳跃的灯火,笑着道:“姨娘放心,我已经想到了法子,”说到这里顿了顿,“不是旁人不愿意拜我为师,而是我不肯随随便便地收徒。”

    陆姨娘不明白,这是又是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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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点赶不上。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出题

    杨茉躺在床上睡不着,一遍遍地将手里的纸条拿出来看。

    外面传来春和的声音,“小姐,还没有睡着?”

    杨茉“嗯”了一声,春和端着灯走进屋,端了杯茶递给杨茉。

    杨茉摇摇头,“你去歇着吧,我看看书也就睡了。”

    “小姐不要太劳累,这个家都要小姐撑着呢。”今天在府中听姨娘和婶太太说那些田产上的事,姨娘心性软弱很多事不能拿主意,大小姐日后不知还要操多少心。

    杨茉点点头躺下来,春和吹灭了床头的灯,然后退了出去。

    屋子里宁静下来,杨茉慢慢思量,会不会是这里还有一个穿越者?想一想却觉得不可能,如果是这样,她之前不会没有发现一点的蛛丝马迹,她用西医的方法治病,古代人只觉得她惊世骇俗,现代人却立即会发现其中的端倪,早应该有所表示。

    如果不是穿越者留下的字条,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杨茉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对这样的事,她除了自己找到答案,不能与任何人商量。

    第二天一大早杨茉就去摸枕头下的纸条,纸条还在,上面的字也十分的清晰,一时半刻她还想不明白,杨茉将纸条放在紫檀木匣子中。

    春和、秋桐两个进屋来伺候杨茉起身,陪着陆姨娘一起吃过早饭,陆姨娘将庄子上的情形说了一遍,“原本都是常家在管,庄头不要说了,已经不是我们杨家从前用的,里面的佃户和长工变化倒是不大,不知道大小姐要怎么安排,是继续用这些人,还是……”

    杨茉道:“从前这些庄子也是祖母管的。我们不了解上面的情况,还是让庄头和庄上的管事过来家中,我们问问再说。”没弄清楚之前,贸然换人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尤其是佃户和长工,本来都是附近的百姓,变不变东家对他们来说,没有多大关系,他们真正在意的是一年辛苦下来有没有收入。

    “长工和佃户的以前不能欠,别的可以慢慢来做。”

    陆姨娘颌首。

    杨茉道:“庄头那边好说。只要将近年来的账目要来算一算,看看进项和支出,就知道这人堪不堪用。”有些人勤勤恳恳本分地做好手中的事,有些人手脚不干净,喜欢在账目上下功夫。

    陆姨娘将杨茉吩咐的交代下去,然后将杨茉送上马车。

    杨茉径直去了保合堂。

    旁边药铺的伙计,见到杨大小姐的马车来了,都精神了几分,杨大小姐收徒不成。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杨茉径直走进药铺,然后写好纸笺拿给白老先生看,“先生,您看看我写的是否有误。”

    白老先生看向纸笺。上面写着,病患五十岁,劳作、饱餐后发病,上腹疼痛三日加重就诊。腹部平软,胸口压痛,叩诊鼓音。肝肾区无叩击痛,偶有恶心,畏寒,发热,脉浮濡偏数重按不足,易怒,大便糖稀……

    问,根据病情,本例病患可能的病有哪些。

    再问,诊病后应用什么药方。

    更问,用药后病情无缓解反而加重要如何处置。

    白老先生看向杨茉,“大小姐这是要……”

    杨茉道:“先生让我想好要怎么择徒,从今天开始,每隔两日我就会在药铺门前公布一个病例,能仔细诊断的人便能进药铺和我学习,不但要写出病患可能有的疾病,还要写出应对的单方。”

    杨大小姐这病例看起来简单,但是里面藏着不少的玄机,尤其是杨大小姐诊断的法子,那是普通医者不会用的,这样写出来一定会引起激论,杨大小姐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白老先生捋着胡子颌首,“这脉案写的清楚,依我看可行。”

    只要白老先生支持,证明她现代和古代混用的诊断方法能站得住脚。杨茉将纸笺递给旁边的伙计,“让掌柜的腾写下来,贴在药铺门口,广为告知,想要进保合堂学习,先要答题辨诊,经过筛选。”

    伙计应一声,忙将杨茉的话告诉江掌柜。

    江掌柜不由地一怔,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明明随便拜师都没有人来,如今却要设下条件,这可不比征郎中、伙计啊,凭的是百年老店的名气和工钱,外面对大小姐本就议论纷纷,现在大小姐反而更这样做法,那些人如何肯来辨症。

    江掌柜这样想却想到大小姐的脾气,看似软弱却很有主意,便接过伙计手里的纸笺,立即让人去抄写,不一会儿功夫,保合堂就将杨茉写好的考题张贴出去。

    ……

    “听到没有,杨大小姐收徒还有条件。”

    “保合堂门口贴着脉案,让大家去瞧呢,若是想要拜师,先要解出题目。”

    不一会儿功夫,大家就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还从来没见过哪位先生这样收徒,更何况是一个女子。

    “杨大小姐能写出什么题目。”

    “要不要去看看?”

    一个弱女子能写出什么题目来为难人,想到这里很多人跃跃欲试,“走,去解出来为难为难杨大小姐,看她是否有正解。”

    “就是,不就是辨症吗?我们也羞臊羞臊她。”

    一个女子敢给男人们出题,也太胆大包天。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你们去了就是正中下怀,杨大小姐这样做就是要你们去看脉案,这样保合堂门前才会热闹,不管你们说对还是说错,出名的是保合堂,杨大小姐不费吹灰之力就利用了你们。”

    听到这话,大家都觉得正是这个道理。

    “都不去。”

    “对,都不去,没有人去辨症,杨氏这出戏也就唱不下去,我们就在一旁看热闹。”

    保合堂门前一片冷清,江掌柜有些暗暗着急,大小姐这个法子到底能不能行。

    一个时辰过去了,正当江掌柜失望时。有个小孩子拿着一封书函送到江掌柜手里,“让我送信的人说不是要拜师,只是要和杨大小姐论症。”

    看来是有人要论症却不肯现身,借着孩子的手将书函送来。

    江掌柜将信函送进去,杨茉头也不抬,“放在旁边吧!”

    就这样放在旁边看也不看?

    江掌柜忽然很佩服大小姐,大小姐每次都能这样泰然处之,就是因为这样才能让别人慌乱。

    一封封的书函送来,杨茉手边积攒了五六封。

    很多小郎中开始坐不住了,“是谁送的辨脉书函?”表面上都说不去辨症。可是背地里却将书函送去。

    更多的人来保合堂门口打探情形,于是更多的人看杨大小姐开出的题目。

    “叩诊是什么意思?”

    “病患劳作、饱餐后发病,上腹疼痛三日加重就诊,腹部平软,胸口压痛,叩诊鼓音,肝肾区无叩击痛,偶有恶心,畏寒。发热,脉浮濡偏数重按不足,易怒,大便糖稀……”

    这比平日里药铺里的脉案写的要清楚。而且里面有很多大家不明白的说法。

    “很多话都是为了扰乱视听,什么叩击痛,谁听说过,就看后面的脉象。胆胀者,胁下痛胀,口中苦。善太息,就是胆胀……”

    这么简单?就是胆胀?既然是送去辨症若是思虑不周,写的太简单,恐怕会让人笑话,平日里大家互相较劲,现在有了机会,谁都想比别人高上一筹。

    郎中们凑在一起说话,整条街开始热闹起来。

    ……

    杨茉帮白老先生抄完了方子,才停下来歇着,梅香立即递了杯茶过去,“小姐怎么知道那些人定会坐不住。”

    她就是知道,入这行时间久了,还能不知道这行人的心思,不要说大学时大家因为一个病例题讨论的口沫横飞,就是工作时也常见争论的情形啊,若是没有人送来书函则罢,有人送来,别人就会坐不住,起了心思要一较长短,谁也不愿意输给她一个女子。

    只要有这样的气氛,她就不怕辨症开展不下去,等她慢慢地将现代诊断学术语加进去,就会有人好奇,她那些别人没用过的诊断方法,到底是不是那么好用。

    “大小姐,”江掌柜高兴地走进来,“有郎中自己送书函上门了。”

    杨茉脸上露出笑容来,站起身去后院看陆贽的伤口。

    陆贽已经能自己慢慢地在屋子里走动,适当的活动是防止肠黏连,杨茉吩咐梅香准备好了工具,消毒之后将陆贽的引流管撤下来。

    陆贽每日依旧吃流食,看起来消瘦却精神很好,杨茉检查他的伤口,他的眼睛就随着杨茉的动作挪动。

    杨大小姐穿了天青色的褙子,头上是景泰蓝的蝴蝶发簪,哥哥打趣他说,没有杨大小姐这样天降的神医,他早就走上了黄泉路,听起来像是戏言,还不就是实情。

    杨茉道:“按照我说的,回去依旧要吃流食,不能过分活动,免得伤口裂开,每天都要来换药,七日之后就可以拆线了,”说到这里杨茉想起一件事,抬起头看向陆贽,“武举虽然快到了,伤好之前却不能骑马或是练习棍棒。”

    被说中了心事,陆贽脸上不禁有些发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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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留不住美丽打赏的平安符,感谢绯色唯梦打赏的香囊,感谢green3fish打赏的香囊。

    最近评论区里很多说宣王的帖子,我都有看,这次写故事我想和之前两本书有些区别,不想继续结婚之后宅斗的流程,这样未免有些没意思,写书的过程中也发现很多情节,写出来不如想的好,不尽如意,很多读者,如万木同学,你们的某些知识比我还厉害,我希望能学到一些,日后写的更准确。

    如果不喜欢书里的某些角色,就捡别的角色去看,男人分很多种哦,一个作者不可能永远都写一种,不过每个作者都会有偏爱,这个不同滴,再说一本书里男人多了是,总有喜欢的,不爱男人还能爱女主呢。

    忽忽,过完节了,明天一早起来码字,但愿加更哈。

第一百七十四章 重审

    杨茉道:“来日方长,养不好伤口,日后武举就更难了,得不偿失。”

    杨大小姐的话总是很有说服力,陆贽颌首,“我会好好养着。”

    这样就好,病人要回家,医嘱要写清楚,填好陆贽的病案,杨茉递给陆贽,故意绷着脸很是认真,“一定要按照我写的做,保合堂的郎中每日都会上门看伤。”

    陆贽点点头,转头看看自己住了好几日的屋子,在这里经过了次生死,这里的一切在他心里都留下些许牵挂,尤其是保合堂里的小郎中,大家见面都会打趣几句,要不是杨大小姐是女子,他可能早就将她当做了兄弟般,想及这个陆贽不敢再抬头看杨大小姐。

    陆正重孝在身不能出门,陆家太太命下人抬来了肩舆接陆贽上轿回家,陆贽摆了摆手,“我自己走出去。”

    在保合堂这么长时间,他都听到外面对杨大小姐的议论,杨大小姐是个女子无论做什么都会引人非议,只因为千百年来没有几个女子能盖过男人,女子不能主外而是要留在内宅三从四德,若不是来此治病,他也不会认同什么巾帼英雄,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从前实在浅薄。

    他不能帮杨大小姐做什么,他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保合堂,走出这药铺一条街,让那些医者和郎中都看看,杨大小姐救活了他。

    陆贽整理好身上的长袍,慢慢地走了出去。

    不管是药铺里的堂医还是伙计、掌柜,都纷纷停下来看陆贽。

    陆贽虽然走的慢,却步子平稳,脸上神情一如常态,提起袍子,一腿迈出了保合堂的门槛。

    前来交书函的郎中听到身边人喊,“陆少爷。”

    陆少爷。就是杨大小姐救治的那个被枪头刺伤的陆少爷,小郎中觉得心脏豁然一跳,眼睁睁地看着陆少爷从眼前走过,半晌才想起来,“大家来看,杨大小姐治好的陆少爷自己走出来了。”

    陆家接人的消息本就传开了,被小郎中这样一喊,大家更是纷纷出门向街上看去。

    陆少爷,真的自己走了出来。

    陆家人将轿帘掀开,陆贽却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天空。

    湛蓝湛蓝的天。深吸一口气,虽然满是草药的香气闻起来却还是让他觉得舒畅,他低下头向旁边的家人摆摆手,一步步向街上走去,他要走出这条街。

    陆贽转过身来,先郑重地向保合堂躬身三拜,然后才慢慢地向前走去,陆家人抬着轿子在后面跟,本来吵闹的街道这一刻无比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陆贽身上。

    陆家少爷当时明明已经快要死了,而今却能站起身来行走,此时此刻不能不佩服杨大小姐。

    “杨大小姐医术高明。”之前站在保合堂门口准备上交书函的小郎中喊了一声。

    药铺里的堂医明面上仿佛不在意,却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声音。也有人特意让弟子去看。

    陆家少爷确实是一步步地向前走着。

    杨大小姐的医术确实高明,和济子篆一起将这样的外伤治好了。

    “杨大小姐医术高明。”陆家人开始附和起来。

    “杨大小姐医术高明。”

    声音此起彼伏,再也没有人站出来反驳。

    谁也不能反驳明摆着的事实,那些曾经有异议的人全都缩起了脖子。虽然谁也不愿意承认医术不如一个女子,可这就是事实。

    陆贽觉得走得越来越轻快,他不但活着。还能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了保合堂和杨大小姐的医术。

    多亏他没有死,他坚持下来了,他从心底里感激杨大小姐。

    喧闹声中,有个人混在人群之中看热闹,他一双眼睛好奇地向周围张望,如同出笼的鸟儿,透着一股兴致勃勃的表情。

    他身边的下人不停地弯腰劝着,“天……公子……回去吧!这乱哄哄的不安全啊。”

    乔装打扮的皇帝甩了甩袖子,很不屑地看着内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怕什么,再说我带着侍卫十三人,别说是外人,就算你个老狗也动不了我分毫。”

    内侍忙弯腰,“您说的是……”眼睛不停地向周围看,穿着便衣的侍卫忠实地分布在左右。

    “这人是谁?”皇帝将手抄在袖子里,冲着陆贽努了努嘴。

    内侍不知道怎么接话,街上遇到的人,哪里能知晓的清清楚楚,不像是在宫中,随便来一个猫三狗四,都能细数出祖宗来。

    那人招招手很不耐烦,“为什么大家都在看他?”

    内侍忙吩咐人去打听。

    眼见陆贽走出了这条街,内侍才打听清楚,“那人受了重伤别的郎中都觉得必死无疑,保合堂的杨氏却将他治好了,如今大家都看他一步步走出这条街呢。”

    “哪个杨氏?”

    皇帝对不在意的事,一转脸就能忘了,下人恭敬地道:“就是治好醇郡王世子爷的那个。”

    “哦,那个杨氏……”皇帝很不在意,转身看了看保合堂,“去看看门口贴的是什么?”

    内侍忙吩咐人去看。

    片刻间就将消息带回来,“是杨氏招徒出的题目。”

    一个女人要招徒,皇帝觉得十分可笑,竟然还要郑重其事的收徒,“杨氏真有那么厉害?”

    内侍道:“奴婢不知,不过醇郡王世子的病……总是让杨氏治好的。”

    皇帝点点头,内侍上前道:“公子,该回去了,人多眼杂,说不得谁会看到公子……”

    他是皇帝,谁敢在他耳边啰嗦,皇帝皱起眉头,一脚踩向内侍,内侍疼的眼泪也流下来,却不敢声张伸出手来捂住嘴。

    皇帝唾弃,“你这个老狗。”

    皇帝让内侍和侍卫护送着回去宫中,立即在门口看到等在那里的冯阁老,冯阁老上前行礼,“皇上,您这是……去了哪里,若是出了差错可怎么得了。”

    冯阁老哆哆嗦嗦,像是受了天大的惊吓。

    皇帝挥挥手,“朕不是三岁小孩,不过是出宫看看朕的江山,上有天师护佑,旁边有人护卫,不过是一个时辰,能如何?”

    皇帝上了御辇,冯阁老提着官袍跟在下面小跑,皇帝看着冯阁老白发苍苍的模样,喘着粗气声像要立即就断气般,心里觉得好笑,绷着脸有意催促宫人,“快些,朕要去更衣。”

    宫人加紧了速度,冯阁老一时跟不上差点就摔倒在地,幸亏有内侍搀扶。

    皇帝径直去了上清院,换上一身的道服,逍遥自在地坐在蒲团上,冯阁老半天才让内侍搀扶着走进大殿中,边走边从鼻孔里喷着声音,狼狈的模样让皇帝想要捂嘴笑。

    “皇上……”冯阁老说不出话来,“皇上……皇上……听老臣一言……可要顾着安危……万不能……万不能……”双腿不停地哆嗦。

    皇帝因冯阁老劝谏的不快顿时去了干干净净,撑起手臂笑道:“阁老累了,下去歇着吧,朕要打坐了。”

    冯阁老转头看向旁边,已经有内侍拿了拂尘递给皇帝,皇帝闭上眼睛,一副已经入定的模样。

    冯阁老忍不住一阵咳嗽,哆哆嗦嗦地跪下来,“皇上,老臣有一事禀告。”停下来抬起眼睛,却不见皇帝脸上有半点的表情。

    皇上不接口,冯阁老就这样跪着,汗都掉在地上。

    皇上半晌才长吐口气掀开眼皮,“冯阁老,怎么还没走啊。”

    冯阁老似是跟着睡着了,旁边的内侍忙上前提醒,“阁老,阁老,皇上问您话呢。”

    冯阁老这才回魂,忙趴在地上,“皇上,三法司会审童应甫,童应甫说到安庆府知府杨秉正的案子,三法司将奏折递给圣上,圣上御批要继续审,老臣就将曾任同知的王振廷传进京,杨秉正的案子是王振廷举报,只有王振廷能说个清楚,谁知王振廷没有到京中反而失了踪迹,老臣以为说不得是路途中出了差错,昨日官差进京禀告,王振廷船上遇强盗,人恐怕已遭毒手。”

    “官府的船,怎么就遭了强盗,臣以为这案子有蹊跷,眼见是已经审结的案子,何故被提起,如今人证又……那不成了死无对证,童应甫说杨秉正被冤枉,那就是被冤枉,不少御史上奏折替杨秉正鸣冤。”

    皇帝听得无奈心烦,“阁老说吧,到底要怎么办?”

    冯阁老低头道:“让三法司将童应甫的案子定了,该处斩处斩,不要再牵扯别的事,免得有人以此大做文章。”

    冯阁老的话刚说到这里,门口的宫人忽然一阵碎步进门,低头向皇帝身边的内侍禀告一番,内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冯阁老,然后将话说给了皇帝。

    皇帝抬起眼睛,“冯阁老,”声音在大殿里拖着长长的回音,“吏部禀告,王振廷已经到了京中,正等传召。”

    冯阁老脸上一变,“这……是老臣……疏忽。”

    皇帝点点头,“既然人来了,就让三法司审清楚,”说着顿了顿,声音微尖,“阁老还有何事?”

    冯阁老粗着声音,气息微弱,“老臣无事了。”

    皇帝摆摆手像是赶一只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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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名单

    冯阁老行了礼,撑着慢慢站起身一瘸一拐地退下去。

    皇帝看着冯阁老出去,这才从蒲团上站起身,如今周成陵被夺爵,老迈的冯国昌也对他俯首帖耳,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天子。

    皇帝甩甩袖子,内侍上前来道:“天家这样高兴,何不去上清院里上柱香,说不得能解开谶语。”

    皇帝本来想要休息,听得这话睡意去了干干净净,赞赏地看向内侍,“不错,正合朕意。”

    内侍忙上前伺候,皇帝伸出手来理了理仙风道骨的长发,将手背在身后,吩咐,“不要去打扰道士们清修。”

    内侍道:“奴婢去安排,不准下人通禀。”

    皇帝满意地点头。

    这个时辰,上清院十分的安静,道士们早就进房打坐,只有炼丹炉所在的配殿尚自灯火通明。

    道士刘忻看了看烧着的炼丹炉,旁边的小道士打开食盒,将一盘盘菜端出来,“这是孝敬您的。”

    刘忻闭上眼睛闻了闻香气,本来尚自矜持,一杯酒下肚浑身却热络起来,脸上也有了得意的笑容。

    小道士谄媚地笑着,“师父皇上现在最信任的就是您了,这上清院上下全都交给您,丹炉也是由您看管,我听内侍说,皇上不吃您炼的丹药就食不知味,睡不安稳,这谶语也全都赖您一个人解,”说到这里看看周围,“只是可惜,我们只是道士,不像那些显贵,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听得小道士的话,刘忻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就敢乱说,想当年肃宗登基还不是因为谶语。要说呼风唤雨,谁也比不上上清院,谁也逃不出这丹炉。”

    小道士早就听说过刘忻关于丹炉的话,这次就是想听个清楚,“师父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忻眼睛一转,拿起筷子去夹盘子里的肉。

    ……

    皇帝上了上清院的台阶,正要顺着灯光去炼丹的配殿,就有一个小道士从穿堂出来,慌慌张张地边向后看边往前走,正好和迎面过来的皇帝撞在一起。

    小道士被撞的摔在地上。皇帝也是一个趔趄。

    “什么东西。”

    皇帝没发威旁边的内侍先上前怒斥。

    那小道士脸色苍白急忙跪下来磕头,这样一来袖管里掉落封信函。

    宫中禁止私下里传递文书,尤其是上清院这个地方,皇帝如今居住在此,院里的部署比乾清宫还要森严,进出人都有盘查。

    小道士想要将书信拿起来却被内侍一脚踩住,小道士顿时魂飞魄散,脸色青白,整个人瘫在地上。

    内侍将书信捡起来。

    皇帝沉着脸看那道士和那封表面上没有任何记好的信。“这是写给谁的?”

    小道士不停地摇头,“是……是……家书……”

    上清院的撞钟声在大殿各处响起来,皇帝本来愉悦的神情一点点地回落,片刻之间变成了阴鸷。

    “打开。朕瞧瞧是什么家书。”

    内侍将书信打开,小道士哆嗦成一团。

    全是人名,皇帝视线从书信上掠过,没有任何话。只是一个个的人名,皇帝不说话,突然之间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不是那么张狂,也不是那么随性,只是目光越来越阴沉。

    皇帝向内侍用了眼色,内侍转过身向侍卫摆摆手,两个侍卫立即上前一个堵住小道士的嘴一个将小道士提起来,就这样将人带下去,没发出半点声音。

    皇帝伸出手来要那封信,内侍忙将信函递到皇帝手中,皇帝舒展好长袖,抬起头接着向前走,走过大殿来到炼丹房内。

    站在琉璃帘子后,立即听到里面说笑的声音,皇帝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石像。

    ……

    刘忻吃了块肉,在小道士的期盼下,慢慢地道:“这丹炉里面都是些什么?价值千金的药材和奇物,这些东西在外面有什么用?但是经过这丹炉,就是皇上每日都要取用的神药。”

    “你说外面那些文武百官,他们多长时间能见到皇上?我们却能看到,皇上能见我们,听我们说话,不是比那些所谓的达官显贵强百倍。”

    刘忻说完话抬起头来,豁然发现面前的琉璃帘子后站着一个人,不禁心里一颤。

    皇帝撩开帘子走进来。

    刘忻慌乱中将面前的酒碗撞落在地。

    “皇上,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微臣贪嘴……”全真道教清规戒律,不能喝酒吃肉,从前掌管上清院的是全真道教,皇上就下令所有进上清院的道士一律要遵守戒律。

    他这样在丹房吃喝是犯了大忌。

    他刚才说的对也不对,他们虽然能经常见到皇上,但是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刘忻的心脏要跳出来。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意忘形,刘忻顿时万念俱灰。

    皇帝并没有像刘忻想的那样勃然大怒,而是甩甩袖让刘忻起身,“朕知晓你入宫前是正一道,信的是张天师,朕也信张天师,不过朕有过法例,在上清院一日则不得饮酒违则杖五十,”皇帝说着看向内侍,“一会儿让刘道长去领杖。”

    刘忻跪拜,“微臣叩谢皇上不杀之恩。”

    皇帝坐在软座上,前倾着身子,脸上露出些笑容,“该怎么样就这么样,人人都说朕宠信道士,朕宠信你们,但是也不能让你们为所欲为。”

    刘忻忙叩头下去,“臣惶恐,臣有罪。”

    “起来吧,”皇帝看着炼丹炉,仿佛心情很好,伸出手来向刘忻要丹药,“丹丸制好了吗?”

    “治好了,臣这就去取来。”刘忻慌忙不迭地起身弯着腰毕恭毕敬地从柜子里捧出金丹来,这是他早就炼制好的,就等着将来万一犯了罪,拿出来说不定能保住性命。

    盒子打开,一股清香的味道立即散出来,药丸在灯光下泛着金光。

    皇帝似是被光晃得十分愉快,“好,朕当嘉奖爱卿。”

    刘忻又跪下来。

    皇帝道:“朕在殿外看到一个小道士,道士手里拿着一封信函,里面是何物?”

    刘忻一怔,片刻间又缓过神来。

    信函,什么信函,定然是冯阁老拿给他,让他在皇帝占卜说能殿试中前三甲的名单,在皇上面前不能行错一步,否则就是万劫不复,不但他在劫难逃,还要牵扯出冯阁老,让皇上知晓冯阁老通过上清院控制皇上以左右朝政,那整个冯党就完了。

    刘忻忙扑在地上,“皇上,臣有罪,臣占卜了今科考生,确定这几个人是文曲星高照,必定金榜题名。”

    皇帝眼睛一亮,“果能算准?”

    没想到皇上就这样信了,皇上这些年对谶语越来越笃信,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皇上都要来问上清院。

    刘忻叩头,“臣夜观天象,才有这样的结果,这些人必定有助大周江山。”

    皇帝点点头,“那这封信函朕就留着,等殿试一过,朕来看爱卿预测可准。”

    刘忻心里一松,立即向皇帝跪拜。

    皇帝将丹药放进嘴里吃下,然后站起身来让内侍跟着出了上清院的丹房,径直回到后面的寝殿中。

    内侍将宫人打发下去,皇帝坐在大殿中间的蒲团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内侍忙端了杯茶过去,皇帝伸出手来拿茶。

    内侍低声道:“天家服用新丹药,可觉得神清气爽?”

    皇帝听得这话将一盏茶拿起来摔在内侍脚下,将内侍吓得立即跪下来,“天家息怒,天家息怒,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

    “你们是该死,”皇帝豁然起身,“朕信道家,想要有一日得道成仙,但是朕不是傻子,朕还不至于糊涂到连今天的事也看不清楚。”

    “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朕是疯子,可以随便欺骗朕。”

    “这江山是谁的江山?皇帝又是谁?”

    皇帝一步步地走下来站在内侍面前,内侍道:“当然是天家的江山……天家这是怎么了……天家……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皇帝冷笑,“冯国昌不止是要掌控朝政,他还要背地里称帝,他将朕当傀儡,当傻子一样耍弄,如果是刘忻推出能金榜题名的考生,小道士怎么会将信函送进上清院,明明是冯国昌要借上清院掌握今科春闱,那个刘忻在炼丹房里喝酒吃肉,一直练不出的丹药,朕说要治罪于他,他就拿了出来。”

    皇帝看向内侍,嘴边显出奇异的笑容,“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在骗朕?瞒着朕?让朕日夜防宣王,你们借此培植自己的党羽,你不是也和冯国昌相熟,对他毕恭毕敬,朕的起居你是不是一字不漏地要向冯国昌禀告。”

    内侍跪下来不停地叩头,“奴婢效忠天家,绝无二心,天家明察……”

    皇帝仔细地看着内侍,用很轻的声音,嬉笑一声,“谅你也不敢,起来吧。”

    内侍顾不得擦脸上的鲜血,战战兢兢起身,“天家,日后可怎么办?如果连上清院都是为冯……冯国昌办事,还有谁能相信?”

    皇帝道:“不急,等朕揪住他的尾巴,就连他连根都拔出来,”皇帝说完看向内侍,“让人去查王振廷,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将手里的书函慢慢打开,第一个名字映入眼帘:顺天府,常亦宁。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夜诊

    杨茉吃过早饭就去程家,径直进内院里帮侯三奶奶看了伤口,然后拆掉缝合线。

    侯三奶奶这些日子一直吃消瘀化新的药方,恶血已经排尽,杨茉按压侯三奶奶的肚子,“还疼不疼?”

    侯三奶奶穿着杏黄色梅花褙子,脸色又好了许多,摇摇头,“比起从前已经不算疼了。”

    这是向好的方向发展,杨茉点头,“接下来还要按时服药,七日后,我再来诊脉。”

    写好了药方,杨茉洗了手正要告辞,就听外面传来声音道:“杨大小姐在哪里?快让我老婆子瞧瞧。”

    杨茉转过头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夫人让程夫人搀扶着走进屋来。

    程老夫人将目光停留在杨茉身上,眼睛里立即露出慈祥的笑容,“好一个标致的小姐,可比我们家的女儿要漂亮多了。”

    杨茉上前给程老夫人行了礼。

    程老夫人笑着道:“快过来坐坐,多亏了你,我们家孩子才能有一条生路。”

    杨茉随着程老夫人在内室里坐下,程夫人、侯三奶奶和程家两位小姐作陪,程家的气氛已经不像几日前那么愁云惨淡。

    程老夫人道:“我们和侯家已经写好了和离书,我们二丫头也就回来娘家,再也不用在侯家受气,二丫头的嫁妆是一件也不能少,侯家的宅子买的时候我帮二丫头做的纸,侯家没钱,是用二丫头的嫁妆垫的,侯太太说过将来侯家有钱定会还给二丫头,这话我记得清清楚楚,又有保山作证,侯家想要赖账没那么容易,我们不争银钱还要争口气,让大家都认识认识侯家这群中山狼。”

    程夫人听得这话颌首。“有老夫人在族中周旋,我们二丫头才能扬眉吐气。”

    程老夫人道:“别给我脸上贴金,我今天说这话的意思,不管是二丫头还是你,都要记得能有今日都是托杨大小姐的福,我都听说了杨大小姐给二丫头治病,外面人说了些什么,当年我娘家的太姑奶奶也是在京里女眷中行走,为何没有许多闲言碎语?那是因为有我们姻家长辈做主。那些人这样欺负杨大小姐,不过是看着杨家无人出来为杨大小姐说话。”

    杨茉没想到程老夫人会将这件事讲得如此透彻。

    程老夫人微笑着看杨茉。“杨大小姐放心,你这样的好孩子将来定会名声万里,让人敬佩。”

    程老夫人娘家是大名鼎鼎的姻家,杨茉也是才知晓,听得程老夫人说这些话,她心里觉得暖暖的。

    程老夫人道:“那些男人就是看不起女子,要知道我们太姑奶奶那可是康王妃的先生,他们议论你,那是因为妒忌。男人常说女人心眼小,其实他们才是。”

    这样的话将杨茉也逗笑起来。

    程夫人也跟着笑道:“还是老祖宗知晓这些道理。”

    程老夫人看了眼侯三奶奶,“你要学着杨大小姐,坚强一些。万事要向前看,不能就被人约束住了。”

    说完话,程老夫人吩咐下人将带来的小荷包分给杨茉和程家几个小姐,荷包很是精致用双面绣绣的牡丹。程老夫人道:“杨大小姐莫要嫌弃。”

    这是杨茉收到最精致的荷包了,杨茉站起身向程老夫人福了福。

    程夫人笑着夸杨茉,“端庄又大方。”

    程老夫人道:“有一件正经事。让你这样打岔我倒是差点忘了。”说着看向身边的妈妈。

    管事妈妈忙端了托盘过来,盘子上是几本医书,“这是我家的藏书阁里的医书,我让人抄了给杨大小姐的,日后小姐过来看医书,谁也不会再拦着。”

    杨茉一怔,程家的藏书阁哪里是随便谁都能进的,“老夫人这样安排,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那些医书我虽是很想看,可也别因此坏了规矩。”

    “杨大小姐对我们二丫头有恩,我们不是那种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家,不过是来看看书,又有什么大不了。”

    程老夫人这话说的轻松,不知怎么才劝说程家长辈开了这个特例,杨茉站起身十分恭谨地向程老夫人行礼,“茉兰谢老夫人这样费心安排。”

    程老夫人满脸的笑意,伸出手来,“快别这样客气,我小时候就十分喜欢听娘家太姑奶奶的事,没想到老了却遇到杨大小姐这样的人才,说到底程家的这些医书都是得益于我娘家太姑奶奶,现在杨大小姐过来看书,难道不算是一番缘分?”

    程家的医书是姻家给的?她看的那本书是出自姻家?

    如果那字条是早就在书中的,难不成人人传的姻语秋先生也是从现代而来?可是姻先生为何不是用现代的医术来治病?

    杨茉觉得怎么也想不通,也许现在最该问的是周成陵,确定那张字条不是周成陵的留下的。

    杨茉放下思绪,抬起头看着程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都是温和的笑容,自然而然地答应下来。

    程家小姐留下杨茉说了会儿话,又让下人送了糕点大家一起吃。

    看着杨大小姐和妹妹们高高兴兴的模样,侯三奶奶心情也畅快起来,程五小姐拉着杨茉低声道:“我听祖母说了,将来会将姐姐再配去一个好人家,不能让侯家害了姐姐一辈子。”

    侯三奶奶能有这样开通的长辈,是多大的福气。

    临到天黑程家小姐才将杨茉送上马车,叮嘱杨茉,“定要常来。”

    杨茉收获了好几盒各式的点心,还有一笸箩的香包、香囊等女红饰物,回到杨家,杨茉还一个个拿出来看,荷包大大小小一连串挂在幔帐内很是漂亮。

    陆姨娘不禁抿嘴笑,到底是小女儿心性,喜欢这些东西,“你父亲常说夫人手巧,若是夫人在定能教你许多女红,我……我手笨什么也学不会。”

    本来是随随便便一句话,现在听来不禁有些凄然,陆姨娘道:“夫人真是很好的人,我生了小姐,夫人说要记在她身下,我心里不知多高兴,小姐就该有夫人那样的母亲。”

    杨茉伸手去拉陆姨娘,“姨娘别这样说,姨娘生我是谁也比不上的。”现代人虽然只认生母,但是来到古代,杨茉兰所有的情感都冲进她心里,她心里也很喜欢杨氏,佩服杨氏的性子,就像是很多人对生母、养母的感情不分伯仲。

    “要是老爷和夫人活着,我们这个家该多好,不至于让大小姐只会医术,别的……都不在行。”

    杨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陆姨娘,就将头歪过去靠在陆姨娘肩膀上,“不一定要会女红啊,我不会还有春和她们,我会医术懂药理还很多人不会呢,姨娘何必因此悲秋,每个人各做所长不是很好吗?”

    陆姨娘拉住杨茉的手,“大小姐说的也有道理。”

    两个人说着对视然后抿嘴一笑,杨茉靠着陆姨娘轻轻晃动。

    这样温馨的气氛倒让杨茉想起了父亲,她一厢情愿地觉得父亲没有死,现在却拿不出任何根据,也不知道有没有父女团圆的一天。

    临睡前想的太多,杨茉迷迷糊糊做着梦,好像是到处都是吵闹的声音,还有人低声喊她的名字,似是父亲在喊,“囡囡,囡囡。”

    杨茉豁然醒来,耳边有人道:“大小姐,大小姐……”

    是春和。

    杨茉睁开眼睛看到端着灯的春和。

    “怎么了?”

    春和低声道:“小姐,有人来求诊,姨娘让我来问问小姐,小姐要不要去看一眼。”

    杨茉转头看看窗子,天还没有亮,这时候找上门定然是急症。

    说话间,陆姨娘穿了衣服进屋,快步走到杨茉床前,“要不然还是不要去看了,听说敲了很多药铺的门,谁也没给开,东边的那家永济堂看了,说是治不得。”

    “有些病患我们也是会避开的,治不好病,费力不讨好,又是深更半夜……”这样的情况拒绝也很寻常。

    杨茉起身穿上春和拿来的衣服,“姨娘让人抬进来我瞧瞧,若是我治不得再去让病患去另投医。”

    陆姨娘叹口气,看向身边的妈妈,“就照小姐说的做。”

    妈妈应了一声,让家人挑了灯笼去前院传话。

    杨茉穿好衣服带着秋桐、春和过去看病患,刚走进前院,就听有人道:“我家媳妇就要生了,一定要保母子平安啊。”

    灯光的照射下,一个穿着褙子梳圆髻的老妇人焦急地向陆姨娘说着。

    一阵咳嗽声传来,肩舆上坐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

    “这么晚了,我们小姐也看不清楚啊,”旁边的婆子道,“这可怎么诊。”

    旁边的老妇人跺了跺脚,双手不停地拍大腿,“这要怎么办才好?”

    在这里的确诊不好,杨茉看向管事妈妈,“让人将堂屋多摆几盏灯,将病患抬去堂屋里。”

    管事妈妈应了一声急忙去安排。

    整个杨家一时都被调动起来,好不容易将病患抬去了堂屋,杨茉才借着灯火仔细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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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铺垫好了,来病例啦。

    感谢玉春天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朗驱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樱桃小珠子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慧者潜锋芒打赏的平安符,感谢小小眼manman打赏的平安符,感谢露narjoe打赏的香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剖腹

    肩舆上的妇人呼吸急促,不停地咳嗽,额头上都是冷汗。

    旁边的老妇人道:“可怎么办啊?突然就这样起来,眼见就快要生产了,可不是要急死人。”

    “现在有几个月了?”杨茉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微微一怔看向肩舆上的妇人。

    杨茉不禁觉得奇怪,老妇人的样子仿佛连这个也不知晓,这个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

    妇人咳嗽了一阵,才抬起脸来艰难地开口,“照之前算的,应该还有十几日……”

    还有十几日就要临产,这样虚弱如何能将孩子顺利生下来。

    杨茉道:“平日里是否有些病症?”

    这一点那老妇人又不知晓,目光开始躲躲闪闪。

    杨茉不动声色,看向妇人,“还能不能坐起来些,我还要再检查检查。”

    那妇人勉强点点头。

    杨茉吩咐下人将妇人扶起来,她靠近妇人的胸口仔细听起来。

    呼吸明显异常,已经有了哮鸣音,哮鸣音或是呼吸道疾病的重要表现。

    “平日有没有过这样的情形?比如胸口憋闷,觉得十分劳累。”

    妇人说话困难,杨茉治好猜测着询问。

    妇人点点头,“素来……身子不好……有了身孕更加严重。”

    这种情况要排除很多病症,其中包括急性的呼吸道感染,杨茉一时诊断不出来。

    屋子里的所有的人都在看杨茉,等着杨茉安排。

    “先将病患抬下来坐在软椅上,”杨茉吩咐身边的婆子,“要小心些。”

    几个婆子合力将妇人抬着坐在椅子上。

    “这样能不能行?”老妇人这时候开口,“我们家媳妇可是颠簸了很久,不歇歇岂不是要更加严重。”

    “这样坐着能让病情稍稍缓解。”杨茉蹲下身来撩开妇人的裤腿去看脚腕,按下去就是一个坑洼,显然是水肿的。

    “先要用利尿消肿的药方。”杨茉看向梅香,“去拿笔纸来,我写好药方立即让人去药铺抓药来熬。”

    “这样就能好?”老妇人低声问。

    杨茉摇头,“这只是第一步,我还要仔细诊治,再看下一步怎么做才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也不会治这病?”老妇人紧接着又道。

    现在不是她会不会治,而是缺乏能够确诊的检查工具,眼下按照急诊来治,就是先要利尿,缓解病患水肿的情形。看看会不会好转,杨茉道:“你们去别的药铺堂医怎么说?”

    “药铺不肯开门,有几个还说不能治,”眼下能敲开门的就是杨家,老妇人顿了顿又道,“我们都听说了京中杨大小姐是神医,这才过来……”

    杨茉点点头,“这病确实不容易治,我也要试试才知道。明日天一亮就让人去请我们药铺的白老先生一起诊脉,如果还觉得不放心,可以请别家药铺的堂医一起来诊断。”

    老妇人拿不定主意。

    妇人支撑着道:“不……不用了……小姐开药方就是……不用再请旁人。”

    杨茉去开了药方,然后嘱咐梅香。“让下人快些熬药,这是急症,等不得。”

    梅香忙点头。

    这样一折腾天也渐亮了,陪着妇人的家人都在院子里昏昏欲睡。杨茉走进屋子,让梅香将药端给椅子上的病患白氏。

    白氏靠在椅背上呼吸依旧深快,嘴唇发紫。一碗药好半天才都喝下肚。

    杨茉将药碗交给梅香。

    白氏睁大了眼睛看杨茉,“杨……大小姐,我……这病是不是不能好了……”

    白氏端坐呼吸之后,憋气的情况缓解,这是一种强迫体位,这是严重的心肺疾病才会有的表现。

    不能杨茉说话,白氏又道:“我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小姐将实情告诉我……无妨……”

    杨茉摇头,“现在不是生产的好时机,尤其是太太这样的情况,真正生产会支持不住,母子都会有危险。”

    白氏一双眼睛顿时黯淡下去,可是她又不甘心,期望地看着杨茉,“大小姐……我们去求医时听说……您之前治好了不少人……”

    不算多,现在葛太太的病还没有完全好,她只能盼着卵巢囊肿不会发生扭转,葛家上下还是十分紧张,她让药铺里的郎中每日都去询问,不过这样作为也不能防患于未然,到底是个祸患。

    “太太按照我说的做,我会尽量治症,希望能保得太太母子平安。”

    白氏摇头,“只要能让我生下孩子,我的病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已经不求能平安。”早在她怀孕前就有堂医进府诊脉,说她不能有孕,就算怀上了也不会顺利生下孩子,她就想着若是有了身孕,拼了性命也为老爷生下个一儿半女。

    可没想到临产会面对这样的情形。

    “太太是京中人士?家中还有没有旁人?”

    那老妇人不像是白氏的婆婆,倒像是一个不相关的人,看似和白氏亲热,到底少了自然而然那种切近。

    白氏道:“我们家中逢变已经没有了别人,”说着思忖了片刻,抬起眼睛,神情很是坚定,“大小姐,我求……咳咳……求您一件事……能不能不顾我……的病……用催产的药……让我……将孩子生下来……让我婆母……带走我的孩子……”

    白氏的意思是只要孩子,杨茉摇头,“不行,我不能这样做。”

    白氏的肩膀垮下来,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大小姐,我已经是要死的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活着的啊,我每日都感觉到他在动,不能就这样让我一日日等着……等着他跟我一起……死……”

    白氏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一阵咳嗽过后,白色的帕子上都是粉红色的血迹。

    ……

    说话间白老先生进了院子,杨茉迎上去将白氏的病情说了,“已经用了利尿消肿的药方。”

    白老先生点点头,带着沈微言进屋子。

    杨茉好几日不见沈微言,沈微言穿着蓝色的长袍面容温和,和她第一次见的时候已经不一样,脸上多了几分的自信。

    白老先生进屋仔细诊脉,半晌才出来和杨茉说话。

    “我看是正虚喘脱之症,只怕是不好,”白老先生说着看向杨茉,“大小姐可有不同的诊断?”

    杨茉点头,“我怕是心水之症。”也就是现代人说的心衰,心衰合并妊娠,在现代首先要治心衰,然后再终止妊娠。

    心水之症可是不能治的,白老先生道:“还是让病患归家吧,这病我们治不了,不管是正虚喘脱还是心水之症,我们都不能治了。”

    如果不治,就这样让病患自己回去,最终的结果就是一尸两命。

    杨茉正想着,门外的婆子来道:“大小姐,程夫人来了,说给大小姐送东西。”

    杨茉让白老先生先去歇着,然后带着下人去迎程家人。

    程夫人和文正公董夫人带着下人笑吟吟地看向杨茉,“明日就是中秋,我想着大小姐第一年自己过节,定是忙碌不开,我便送些东西应景,我们老夫人说,若是小姐明日肯来家中宴席,是最好不过的。”

    原来都已经是中秋了,怪不得家中也上下忙碌,陆姨娘还给她准备了两身新衣服。

    杨茉上前给两位夫人行礼,董夫人笑着将杨大小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真是奇怪,杨大小姐和她第一次见时不一样了,如今眉眼舒展有几分的清明秀丽含在其中。

    董夫人道:“也是巧了,正好在路上遇到程夫人,程夫人就约我一起过来。”

    程夫人笑着让下人将东西抬进院子里,“这是我们老夫人让拿来的,我们家的小姐都各有一份,杨大小姐也不要嫌弃才好。”

    程家人平日里很是傲气,并不大结交京中的权贵,没想到程夫人会在中秋前亲自给杨大小姐送礼物。

    董夫人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很惊讶,这才一路跟着程夫人过来,程夫人见到杨大小姐一脸和蔼的笑容,比平日里和她相处仿佛还亲切些。

    杨茉将程夫人、董夫人让去二进院里坐,刚要过月亮门,只听堂屋里传来刺耳的惊叫声,嘶声裂肺,让人觉得惊恐至极。

    大家不禁停下脚步,脸色也跟着变了。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紧接着颤抖的声音响起。

    然后是一个婆子急匆匆的冲过来,见到杨茉也来不及行礼,“大小姐,不好了,那个病患……那个人……自己划破肚子了。”

    自己划破肚子。程夫人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杨家还有病患在,更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情形,程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杨茉却已经急着向前面的院子里走去。

    整个杨家一下子嘈杂起来,好几个下人急匆匆地向外跑,可是走到门口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梅香在院子里吩咐,“快……快去将小姐的药箱拿来。”

    “还有干净的软布,快去拿……止血的药粉。”

    杨茉一路吩咐,下人各自去行事。

    程夫人和董夫人也跟着走过来,看到杨家下人在杨大小姐吩咐下有了章法,可见整个杨家确然都是靠杨大小姐一力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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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家里有事,每天码字的时间都很紧。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两命

    白氏身体虚弱又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受伤就算用刀去划肚子,想必也不会用很大的力气,杨茉快走几步进了门,陪在旁边的老妇人吓得怔愣在那里只是不停地喊,“快来人啊……快来人……”

    杨茉看过去,秋桐正捂着白氏的肚子,布巾上有鲜血渗出来。

    围着白氏的下人脸色虽然难看却还能支撑,杨茉心里微安,如果真的到了开肠破肚的地步,所有人都会魂飞魄散,这种情况应该只是皮肉之伤。

    梅香将药箱拿来,杨茉从秋桐手里接过布巾慢慢松开去看伤口,歪歪扭扭的一道刀伤,虽然没有扎透腹壁却也很深,向外翻着血肉模糊。

    白氏不是在吓唬人,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杨茉不由地皱起眉头,看向梅香,“消毒水,止血药。”

    消毒水里虽然泡了麻药,蛰在伤口上依旧很疼,白氏紧紧地咬住嘴唇不肯吭声。

    “怎么样?”旁边的老妇人颤声道。

    大家都盯着杨茉的动作,尤其是凳子上的白氏,满头大汗手不出话,仿佛片刻之间就会晕厥过去。

    这样重的病症又将肚子割开,还能不能活了,老妇人眼睛一转有一种想要离开的冲动。

    “大小姐……”白氏喘息着,“我听说过有人剖腹取子,”说着看向旁边的老妇人,“我拼着死也是要将孩子生下来,与旁人无关。”

    那老妇人听得这话脸上一红,讪讪地低下头,刚才她不过就说了一句,若是不能生就算了,之前说好了,生下孩子她抱走送去山东,到了山东才会给她银钱,如果这孩子生不下来。她岂不是白费功夫,谁知道白氏是这样的脾性,听到这话就说,将肚子割开也会将孩子生下来。她是过来人,知道这里面的凶险,就不冷不热顶了白氏一句,“哪有那么简单,割开肚子,谁能下得了手,太太不过是想的好罢了。”

    她话音刚落。白氏就动了手,早知道如此,她就不多嘴。

    ……

    杨茉看向白氏,白氏显然是受了刺激手紧紧地握着一把刀子不肯放,鲜血浸湿了她的袖口。

    那老妇人道:“我也只是问问,若是治不得了好想另外的法子,那知道太太这样心急,连话也不让人说。”

    杨茉和老妇人对视一眼,“请您先出去。我要给太太治伤。”

    杨大小姐虽然脸上没有波动,但是一双眼睛清澈,仿佛能看透所有的事,老妇人不禁缩缩头。她还是顺着杨大小姐的意思,免得节外生枝。

    老妇人抿了抿嘴看向白氏,“太太千万莫再糊涂了,这样的事岂是你能做的。”

    白氏听得这话剧烈的咳嗽起来。喘息夹在咳嗽中,仿佛怎么也缓不过来,嘴角溢出刺目的鲜血。然后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旁边的杨茉顿时焦急,吩咐梅香,“快将针拿来。”

    梅香慌忙去拿针包被凳子一绊差点摔个跟头。

    杨茉快速施了针,白氏却没有半点的反应,母亲晕厥过去,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支撑五分钟,一定要在五分钟内让白氏重新呼吸。

    “大小姐,这边又流血了。”梅香压着白氏的肚子。

    鲜血湿透了白布巾。

    屋子里几个下人不知道该怎么帮忙,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人就过去了,难不成这样就死了?

    真的是一尸两命。

    杨茉转头,“按住伤口不要放手。”

    梅香慌忙不迭地点头。

    又是出血又是没有了气息的病患,梅香只觉得脑子一片麻木,没见过这样紧急情况的下人都害怕地退后几步。

    人没有气息直挺挺地躺下来,简直太吓人了。

    陆姨娘在院子听着消息,不禁后悔,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将人放进来,现在好了病患不但治不好,还让大小姐为难。

    陆姨娘正想着,杨名氏将程夫人、董夫人两个请到内院里坐下,让人奉上茶水。

    “怎么样?”程夫人听说那些话不禁也心中紧张。

    杨名氏道:“我只听说有很多血,病患已经晕厥过去,大小姐正在救人呢。”

    “真的将肚子割开了?”董夫人也忍不住问。

    杨名氏道:“是啊。”

    “哪里来的刀子,怎么那么狠心。”

    “早就藏着的刀,大小姐出去的功夫,她就自己……说是如果大小姐在,一定会救活她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知道杨大小姐医术高明,才来这里冒险一试,为的就是孩子能立即获救。

    程夫人觉得很能理解这样的举动,如果能生下孩子豁上条性命也值得,当年她难产时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可这种事,就是听天由命,能不能活不是她们能决定的,就像明媛这件事,如果不是碰到了杨大小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她们哪里有的心情过节。

    程夫人一时感慨万千。

    ……

    几分钟时间,杨茉的汗就湿透了衣襟,争分夺秒的抢救白氏,成功了能活两条性命,一旦过了时机,大人、孩子都没救了。

    耳边嘈杂的声音她已经听不到,不停地按压白氏的心脏。

    “保持病患双腿垂落。”杨茉转过头吩咐,却发现身边已经换成了沈微言。

    沈微言力气比梅香大,很快就按照杨茉的吩咐纠正了病患的体位。

    杨茉不停地去摸白氏的颈部,终于颈动脉开始跳动。

    白氏的嘴唇和牙床已经变成了紫色,杨茉边将白氏扶着靠在床边,盯着白氏的眼睛,希望她能慢慢睁开。

    这一刻仿佛过了好久,白氏终于有了知觉。

    杨茉松了口气,看向沈微言,“拿我针线和持针器给病患缝合。”

    沈微言去拿东西,白氏这边伸出手去摸肚子,“孩儿……我的孩儿……”白氏声音小,却很刺耳。

    所有人专注地看着白氏,白氏却一心挂念着孩子,怪不得她会想要破腹取子。

    杨茉拉起白氏的手放在肚腹旁边,“不要着急,孩子也受了影响,一会儿说不得就会动了,慢慢来。”

    白氏用手温柔地摸着肚子,就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本来暗淡下去的眼睛却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微微一动重新亮起来。

    “大小姐……”白氏挣扎着道,“我每天都能感觉到他在动……我只要想想……不能让孩子就跟着我一起等死,他……是该……好好活着……我到今日就是为了他……只要想着他能活下来……我就不怕去死……”

    白氏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是真的想将他……生下来……”白氏眼泪流下来,“可是我……做不到……”她是做不到,她想豁出所有一切去救这个孩子,可是等到动手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做不到。

    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她想要豁出性命去护着孩子,以为这就是最坏的结果,事到临头才发现,就算付出全部也换不来孩子的命。

    难道这就是最终的结果,她不但要死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跟她一起死。

    白氏这样想只怕还会试第二次,这样是很危险的,刀锋可能会割伤孩子,再者白氏晕死过去,谁又能将孩子从肚腹中取出。

    杨茉看着白氏仔细认真地道:“太太让我来诊治,就要听我的,我会尽力救太太和太太肚里的孩子,太太要答应我不能再擅自做主,否则我只好让人送太太出去。”

    白氏喘息着只好点头,现在她也没有别的路可选择,“……大小姐……”白氏拉住杨茉的手,“我该……怎么办……大小姐能不能答应我……我没救了……就救我的孩子。”

    杨茉在白氏注视下点头,“我答应你,会尽力救你们母子,我只能答应你尽我所能。”她有她的原则,她不可能在这时候杀了白氏去救白氏的孩子。

    白氏已经有心衰的病症,没有麻药和一切医疗设施的情况下剖腹产子就是死路一条,她能担保白氏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就会死。所以白氏提出要动刀将孩子拿出来,她不能答应,这是她的原则,她不可能在任何时候都满足病患一切的要求,她是个医生,不是刽子手,不能不顾一切去杀人。

    看着白氏点头,杨茉等沈微言走出去,动手开始为白氏缝合伤口。

    ……

    那老妇人在门外焦急地张望,看样子白氏是真的不行了,可是这件事又不能声张,另外去找郎中,只要情形不好,她就要赶快脱身,免得被卷进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可不能为了银钱就搭上一条性命,虽然说好了,只要家中出事她就会照顾白氏,将白氏的孩子抚养长大,可是眼下这个关节,她也是顾不得那么多。

    等到杨茉去和白老先生商议如何治病,老妇人重新回到屋内,“太太,不然让人捎消息给老爷,让老爷过来瞧瞧,眼下这样……不好瞒着老爷,若是老爷能脱身没有了太太和孩子,不知该如何伤悲。”

    白氏疼的说不出话来,积足了力气,好半天才摇头,“若……若……是老爷……能安好,必定……按照约定寻我们……”眼下她不能成为老爷的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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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报应

    杨茉和白老先生坐下来,将白氏的脉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照先生的经验应该如何?”

    白老先生捋着胡子慢慢地道:“从前我也遇到这样的病患,”说着摇摇头,“本来的病就不好治,又怀着身孕……现在看来只能先用药稳住病情,捱到生产。”

    杨茉点头,她也觉得应该如此,只不过在这里没有特效的药来医治白氏的病,只要白氏能将孩子生下来,身体少了负累,说不得病情还会稍稍缓解。

    杨茉刚要去写单方,外面的婆子来禀告,“大小姐,侯家人来门口闹了。”

    侯家人还真是没有脸皮,一次又一次的找上门来。

    杨茉皱起眉头,随着下人去门口。

    还没出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侯太太的喊叫声,“都来瞧瞧啊,这可不就是程家的马车,杨氏是收了程家的银钱才会这样谎称程氏的病已经好了,杨氏是什么人你们可知晓?她父亲贪墨赈灾的银子被官府正法了,杨氏这样的人竟然还有脸皮出来行医。”

    和离书官府这么快就判了下来,对侯家人如同晴天霹雳,不但要将院子还给程家,还要给程家财物,侯家人本来是要去程家门口闹个不停,谁知道遇到程夫人马车,就一路来到杨家。

    侯太太始终不明白,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偏就被杨大小姐一句话推翻。

    杨茉走到门前,看向侯太太,“太太怎么来我家门前闹起来了。”

    侯太太一脸得意,“杨大小姐总算出来了,”说着向里面张望,“程夫人可在?今天秋闱发榜,我们老三考中了。”

    原来是考中了就来这里张狂,恐怕是程家门前不好撒泼才跟着程夫人的马车到这里。程家不好欺负就将污水泼在她头上,这样一来侯三爷再娶妻也好说并不是亏待之前的程氏,而是程家仗势伙同她安给了侯家罪名。

    “侯太太,三爷考中是好事啊,”杨茉看向侯太太道,“你家中应该摆上宴席庆贺一番,怎么却来我这里闹起来。”

    侯太太冷笑,“还不是因为你,你自己悔婚也就算了,还拉上旁人。我告诉你,今年解元是常亦宁,如果你不是忘恩负义想要另攀高枝,如今可就是解元太太了。”

    杨茉不由地笑,“这么说是我吃亏了,那太太应该解气才是,为何却来闹起来。”

    侯太太咬牙,“要不是,我家的宅子、土地……”

    “住口。”杨茉十分不耐烦道,“你家宅子、土地不是我拿了,我不过是治病救人,你那些脏水不要泼在我头上。没理还要咬三分,太太家中也是要做官的人了,就不怕这样胡搅蛮缠惹人笑话,谁脚底有泥走两步别人就会知晓。用不着大张旗鼓的吵嚷。”

    “你看看周围人是在笑你还是在笑我。”

    侯太太四处看去,周围立即传来一阵嘲笑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杨大小姐不过是治病。用得着这样吗?”

    “是啊,真是欺负人。”

    杨家搬来这里有一阵子了,谁都知道杨家的为人,保合堂的药相比别的药铺药好还要便宜些,达官显贵们不知晓,周围的人却不少去保合堂抓过药,现在听侯太太这么说,大家顿时觉得气愤。

    说话声此起彼伏,“哎呦呦是不是走错门了,这是杨家不是程家,来这里撒泼……”

    “人家是举人的娘,不能说是撒泼,小心一会儿啊去你家里闹起来。”

    哈哈哈,笑声越来越大。

    杨茉道:“是非曲直不用挂在嘴上,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医,担不起你说的那些事……”

    杨茉声音刚落,就听到有个急匆匆的声音,程夫人赶出来,“侯氏,你若是要论和我去程家,为何在这里叫嚷,这些年你们侯家吃用我们程家的,又要将我女儿往死路上逼,你就不怕有报应吗?”

    “以你的家境,哪有银钱供三爷在京中待考,一待就是三年,如今考中了,你们倒忘恩负义地到处吵嚷,不过是个举人,想要拼个光鲜还早着。”

    碍着身份程夫人在墙内说话,外面人却听了清清楚楚。

    侯太太被骂的就要拍腿撒泼,旁边的妇人起哄道:“快来看看,举人老爷的娘准备要哭了。”

    ……

    白氏靠在椅子上喘息,老妇人在前院听了吵嚷声进门,“太太啊,要不然我们换一家药铺去看病症,我看这个杨大小姐未必医术好,门口还有人来闹呢,说杨大小姐的父亲是贪官,贪墨了赈灾银子,杨家因此没落……”

    要不是白氏的身子不行,他们早就离京了,现在冒着危险回来治病,名气大的药铺不敢去,只是人说杨大小姐能诊孕中病,又是女子方便行事,再者孤女无依无靠自己开药铺,想必身后没有靠山,他们这才过来敲门。引路的人倒是说的绘声绘色,杨大小姐能让病患起死回生,现在看来也是夸大其词。

    白氏竭力抬起眼睛,“你将……话……再说……一遍。”

    老妇人便将之前听到的又说了。

    白氏心里不禁一颤,杨家,贪墨了赈灾的银子,杨家,该不会那么巧,真的是她想的那个杨家。

    如果真的是那个杨家,她还有什么脸面呆在这里,求杨大小姐救她性命。

    白氏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杨家下人边说话边端了茶进来,白氏依稀听到只言片语,“就不怕有报应……”

    就不怕有报应。

    白氏听着自己喘息的声音。

    就不怕有报应,难道真是报应来了,白氏想要支持着起身,却浑身瘫软不得动弹,她抬起头看周围,杨家的下人拿起软布来擦白氏的额头,白氏顿时心中生出一股愧疚,早知道她不该来这里。

    ……

    侯太太在哄笑声中红了脸,额头上已经出了汗,咬牙道:“杨氏这样的家风,看以后谁会来找你看病,一个妇人能有什么本事,你们都被她骗了,早晚知晓事情,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

    侯太太正在吵嚷,只听身后忽然暴喝一声,“保合堂的杨氏可在这里?”

    侯太太被吓得在人前狠命地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看到几个穿着官服打扮的人,不禁心中瑟缩,片刻之间反应过来,这里是杨家,官员来也是冲着杨氏和她无关,她害怕什么。

    瞧瞧杨氏的报应来了,官员定是来抓人了,想及这个侯太太心里立时愉悦了几分。

    侯太太忙道:“是……是……是杨氏家。”一连串的答应如同杨家应门的下人。

    官员不明就里径直看向侯太太,“去将杨氏叫来。”

    侯太太高兴地向旁边走两步,伸着脖子道:“杨氏……听到没有……官爷要找杨氏。”

    杨茉本来要回去院子里,听到这声音停下脚步。

    官员已经走进来,女眷们回避,杨茉迎上前去,“民女杨氏。”

    杨家里外顿时安静下来,侯太太向院子里看去,生怕错过好戏,官员上门谁都知道没有好事,儿子回家说过杨氏得罪了太医院,太医院不会善罢甘休……

    其中一个官员板着脸道:“圣谕,召杨氏进宫诊治,杨氏立即和我走。”

    进宫诊治,杨茉有些吃惊,没想到会让她进宫诊病,按理说她和太医院闹到这个地步,太医院绝不会举荐她。

    里里外外的人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杨茉蹲身道:“民女拿了药箱就随大人们走。”

    官员点点头,杨茉带着人走进内院,“梅香准备我的工具,秋桐去拿我们杨家的成药,再准备些干净的布巾。”

    吩咐好了,杨茉去见白老先生。

    白老先生和沈微言还没有听到消息,听杨茉一说,白老先生神情严肃起来,“进宫诊治可不是小事,老夫也进宫为太妃看过脉,师父嘱咐过不能完全逆着太医院的意思,开的方子宁可碌碌无为也不能冒险,可是到了那个时候,不能眼看着病患死,我就用了正确的药方,虽然没有责怪下来,往后我也没有再被传唤入宫。”

    在古代这样的环境要明哲保身,不能一门心思的救人,这个道理人人知晓,但是到用的时候,如果放着人不去救,总有一种杀人的感觉。

    杨茉点点头。

    “白氏就交给先生。”她已经让人去找济子篆,济子篆能妥善治白氏肚子上的伤口,她再将梅香留下换药,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妥善的安排。

    收拾好了,杨茉带着秋桐上了马车,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来,来传圣谕的官员将杨茉带进宫中。

    内侍在前面带路,一道道宫门走进去,内侍止住脚步,杨茉抬起头一看,是养心殿,让她诊治的不是嫔妃也不是太妃,难不成是皇上有疾?

    不可能,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她不过是一个民间郎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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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进宫诊断

    杨茉让内侍领着进了殿内等候,大殿里正有人说话,杨茉听的清清楚楚。

    “皇上,杨秉正贪墨之罪证据确凿无疑。”

    杨茉听得这话心里一颤。

    竟然是说父亲的案子,按理说这样的话不该让她听到,却不知为何内侍要将她领到这里,和里面只有一门之隔。

    杨茉抬起头来看内侍,内侍的目光却早就落在殿内的皇帝身上。

    皇帝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留给下面的臣工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

    站在下面的官员王廷和恭敬地向皇帝行礼,“臣食朝廷俸禄,一心为朝廷办事,当年杨秉正案臣是据实向朝廷禀告,没有所谓的诬陷之说。”

    王廷和秘奏杨秉正贪墨,这一点皇帝没有仔细查过,只是听冯阁老禀告整件事始末,杨秉正没有进京就畏罪自戕,这也是无法再查证的事,现在都察院将杨秉正的案子重新提起来,皇帝本来不予理会,但是出了上清院的事,皇帝决心要查一查,看看冯国昌到底瞒着他做了多少的“大事”。

    皇帝背着手不说话,半晌才道:“安庆府通判韩季也有一封密折,说你在做安庆府同知时,陷害上峰,杨秉正贪墨赈灾粮之事子虚乌有,安庆府的粮仓一直都是空的,只是在朝廷钦差盘查前一日进了一艘粮船,将粮仓填补成糟米,韩季将何时进粮,进了多少说的清清楚楚,并将多年来安庆府粮仓保管粮食的日志附上,从来没有粮食在几月内糟烂如此的情形,韩季是主管粮运之官,更握着确凿的证据,你要如何狡辩?”

    冯阁老悄悄地将头抬起来,莫非皇上真的要查安庆府的案子,皇上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心情。

    冯阁老心里思量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半闭着眼睛似是在养神。

    “皇上,”王廷和一脸的大义凛然,“皇上臣揭发上司是为了朝廷,绝无二心。”

    王廷和弹劾上司,如今的韩季是王廷和的下属,也向王廷和一样时时刻刻要寻上司的错处。

    看样子像是安庆府官员狗咬狗,其实这里面牵扯的事大家都清楚,是赈灾粮,如果杨秉正是被冤枉了,那么朝廷每年拨下的赈灾粮去了哪里?被谁贪墨了。

    皇帝甩甩袖子。“让王廷和来对质,王廷和不是有奏本吗?不是能背下安庆府丢失的粮食账目。”

    话音刚落,太医院的御医上殿来道:“皇上,韩季病重,说不出话来了。”

    刚才还能自己走进宫中,现在竟然就说不出话。

    “可能治?”皇帝转过头来,脸上不见喜怒,径直问太医院。

    太医院的御医道:“微臣只能尽力一试。”

    “试,”皇帝伸出手来。“快治好他,让他起来给朕说明白,这密折到底是怎么回事?让都察院早日结案,”说着皱起眉头。“朕辛辛苦苦在这里为国祈福,你们却三天两头来折腾朕,让朕无奈心烦,现在朕给你们机会。立即将事说清楚,否则,朕不管真真假假。一律一起治办。”

    说到这里,殿上的臣工都下跪行礼。

    皇帝挥挥手,“杨氏呢?让杨氏来,杨氏在民间不是一直都有名声,让她协助太医院诊治韩季的病,让韩季快点开口说话。”

    杨茉在殿外听了心里一悸,韩季是替父亲伸冤,现在让她来治,对皇帝来说也许有更深的思量,对她来说却是很好的机会。

    内侍走出来道:“传杨氏觐见。”

    杨茉低头跟着内侍进了大殿。

    光可鉴人的地砖仿佛能照出人的影子,大殿两旁站着不少的宫人,大家都低着头等着杨茉上前给皇帝磕头行礼。

    皇帝转身懒懒地靠坐在御座上,手细捻着拂尘,似是没有看到杨茉行礼,大殿上的众人谁也不敢吭声,皇帝眼睛微阖,半晌才又睁开,“平身,”目光却也没有向杨茉身上扫一眼,而是打了个哈欠,看向太医院新上任的院使,“带杨氏去看韩季。”

    太医院御医道:“杨氏随我来吧!”

    “冯阁老。”皇帝抬起眼睛喊道。

    冯阁老正站得脚底发晃,听得这话慌忙抬起头来,“老臣在……”说着撩开衣襟下跪,由于腿脚不便半天没有摸到地砖。

    皇帝抬抬眼角,“阁老起来吧!”

    从前冯阁老老迈笨拙的模样会让他觉得好笑,现在他更像指着鼻子骂冯国昌是个老狗,这个老狗竟然敢在他的上清院里动手脚,上清院那是他清修的地方,容不得别人染指,宣王虽然可恶,却没有到这个地步。

    风吹过皇帝的头发,皇帝忽然有一种猛兽嘶吼的声音从心底响起,他要让这些人看看什么是天威。

    王廷和看向杨氏的背影,皇上平日里相信道士,没想到现在又找了一个十几岁的丫头来和太医院一起诊治,杨秉正的医术学的不过是皮毛,他的女儿能如何,但愿韩季病重而亡。

    只要韩季一死,他就可以化险为夷。

    ……

    杨茉走出养心殿到了后面的罩房,

    屋子里站着两三个太医,大家在交头接耳说病征,听到脚步声一起转过身来,视线都落在杨茉身上。

    杨氏真的被带进宫来和他们一起诊治。

    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真的将自己当做国医圣手。

    “怎么样?可诊出结果?”新任的太医院院使是从前退任的老御医,一头花白的头发,脸上长着不少褐色的斑块,说起话来十分缓慢,尤其是绷着一张脸格外有气势,径直地走进屋子内,将杨茉扔在门口。

    御医们看向杨茉。

    陈院使道:“这么长时间莫非连病症也没有诊治出来,诸位要怎么向皇上禀告。”

    其中一个御医忙道:“有了些结果,院使大人请这边看我们的单方。”

    杨茉看着躺在炕上的病患,慢慢走过去。

    宫人正将湿润的帕子放在病患头上,病患睁着眼睛,脸上满是黄豆粒般大的汗珠,看样子病患神志清楚,杨茉低声道:“韩大人可能听到民女说话?”

    听到杨茉的声音,御医们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看症应该先诊脉,杨大小姐而是径直去问病患。

    他们明明已经禀告过了,病患现在不能开口说话。

    韩季似是要说话,嘴角却一弯没有张开嘴。

    如果韩季不能开口就不会进宫,显然是在宫中病情进一步发展才有现在的情形。

    杨茉转过身来向太医们行礼,“大人们可知晓韩大人之前有什么病症?有没有受过伤。”

    陈院使翻看着手中的脉案,抬起头来,“韩大人进京前就有些不适,用过治伤寒的单方。”

    用过治伤寒的方子却不见好转,可想而知不是伤寒。

    “院使大人,可看到韩大人头顶的伤口?”杨茉伸出手来将韩季的发迹提起看到其中隐藏的一块伤口。

    这些脉案里没有提起这个,陈院使眉头耸起,将脉案捏在手里站起身来,走去韩季身边去看。

    刚才他已经诊了脉,却没有注意到韩季头上的伤。

    旁边的太医听得这话也上前查看,伤口明显已经愈合,看来伤了有些时候,“伤已愈,韩大人的病症应该和伤口无关。”

    伤口是一期愈合,应该伤了不久。杨茉也不能断定韩季的病和伤口有没有关系,但是既然诊治就要将所有的情形都考虑进去,韩季如果不是故意不说话,现在意识清醒却说不出话来,很可能是和脑部感染有关。

    杨茉坐下来给韩季诊脉,脉搏约是一百次每分钟。

    高热,呼吸急促,脉搏加快,杨茉心里默默念着这些病症,看起来仿佛所有感染都会造成这样的症状。

    要看韩大人还有没有某些疾病典型症状。

    韩季的病虽说看起来很重,恐怕还没有到严重的时候,很多病征没有表现出来,就因为这般才要更快的诊断,免得任由病情发展最后无法治疗。

    杨茉看向秋桐,“将纸笔拿出来写脉案。”

    听到杨大小姐要写脉案,旁边的太医都住了嘴静静地听过去。

    “病患行动困难,不能张口说话,神志清楚,精神不振。”杨茉说着侧头向韩季胸口贴过去。

    周围质疑的声音还没有响起。

    杨茉已经道:“呼吸音清。”

    呼吸音是什么意思?还要听呼吸音?大家都听说杨氏的诊治方法不一般现在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杨茉说完伸出手去触摸韩季的腹部。

    “腹部平软,未见包块,”按下去韩季也没有痛苦的面容,“和压痛。”

    “身热,心跳快,脉玄数。”

    杨茉一口气说出来,本来板着脸的陈院使也抬起头,正式将目光落在杨茉身上,杨氏虽然年纪小不是没有一点的本事,她所说的话虽然听起来和寻常不同,却仔细想起来经得起推敲,而且诊的细致,将病患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

    想到这里陈院使又摇了摇头,杨氏切脉终究不太仔细,将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外表上,这样的诊病未免花哨不实用。

    想到这里,陈院使道:“杨大小姐可诊出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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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破伤风

    杨茉摇摇头,“还不能确诊。”

    不能开一系列的化验单,对于西医来说诊断少了很大的助力,只能依靠触诊、叩诊等简单易行的方法检查。

    屋子里传来轻笑声。

    御医们互相看看,诊脉断脉那是要有几十年的功力才能断出别人断不出的疾患,哪里是一个生手能辨别出来的。

    杨大小姐在脉象上不过说脉玄数,还不是更加诊不出病症。

    陈院使让人扶着站起身,“病患脉象是热毒内蕴之证,应该先用祛风热的方子配伍穴位针灸来治。”

    “院使大人说的有理。”

    “正是此症。”

    “应该先用祛风热的单方。”

    陈院使看了一眼杨茉,停顿了片刻。

    杨茉正翻开韩季的眼皮看眼睛,眼睛不见黄疸,身上不见有水肿,但凡是高热的病要一点点地排除,如果是脑炎,应该是高热、头痛、昏迷、惊厥为主,可是病患没有昏迷,明明是有意识的。

    喷射性呕吐是最明显的症状,可以确诊颅内压增高,现在病患也没有这样的表现。

    “杨大小姐有没有异议?”

    太医院院使在问杨茉,杨茉摇摇头,“大人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辨诊。”

    杨大小姐已经诊了半个时辰,无论是谁诊脉也不可能用这么长时间,明显就是诊不出来。

    “韩大人的亲随有没有跟进京?应该问问韩大人有没有过往病症。”杨茉抬起头,这个是最应该询问的。

    “病患不能说话,望闻问切就少了一步……”杨茉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御医已经打断,“杨大小姐是自己诊不出来,心里不甘心想要想方设法强过旁人才说出这样的话。”

    她确实是诊不出来,让她现在下结论,她也是给疏风解表的药。

    屋子里讨论的声音渐渐多起来。大殿里的皇帝已经等得不耐烦,不停地让人去催促,内侍一遍遍地来询问。

    “还有什么好辨症的,”御医私下里悄悄议论,“明明就是这样的病症。”

    这次杨氏没有从前那么笃定,更没有新的秘方来治病,凡是被这女人压制过的御医心里都有一丝欣慰,没有谁是能诊断一切病症,如果这次太医院占了上风,不管是之前的痘疮还是醇郡王世子的病症。都可以揭过,毕竟是童御医统领太医院不利才有的这样结果。

    大家正议论的欢,床上的韩季忽然抽搐起来。

    陈院使立即吩咐御医,“快去让人抓药来,另加平肝风的天麻。”

    御医们改了单方,宫人们立即下去抓药。杨茉站在一旁仿佛被人遗忘了。

    陈院使点了点头,现在这种情形才是正常的,太医院广纳天下名医,怎么会不如一个民间的女子。很明显杨氏在辨脉上经验不足,之前在外诊治杨氏都带着白老先生,就是依靠白老先生诊脉才能迅速辨症,现在离开白老先生这根拐杖。杨氏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路,以杨氏这样的医术,就算是男子,不过只能进太医院学习。连独当一面的御医都不能做,之前的童应甫是一心放在贪墨上,才将太医院上下弄的乌烟瘴气。

    “将幔帐拉上。”杨茉不管外面怎么议论。依旧转头吩咐宫人。

    听得这话御医们面面相觑,这是要做什么?

    韩大人已经抽搐应该立即用急药,施针,为什么杨大小姐让拉幔帐。

    “这是什么道理?”终于有人不禁道。

    “请大人们保持安静。”杨茉转过头来打断御医的话。

    这不就是要让他们住嘴。

    她怎么敢这样说话。

    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敢站在这里向官员发号施令,众人不悦地皱起眉头。

    杨茉旁若无人一般,站起身亲手将幔帐拉上。

    “院使大人,您瞧……这像什么话。”

    陈院使看向杨氏,这个杨氏的确胆大,刚才在大殿里还好,一举一动十分的恭谨,可是到了诊治病患上却分毫不让,不似一个经验不足的小郎中,而像行医多年小有作为的堂医。

    “按住病患。”杨茉看向宫人。

    宫人这才上前帮忙按住床上的韩季,杨茉伸出手来去按韩季的颈部,韩季颈部肌肉绷直,不光是有抽搐还有痉挛,杨茉放开手,又去摸韩季的腿。

    腿部肌肉强直。

    正当杨茉要接着检查,床上的病患忽然松弛下来,痉挛和强直的症状顿时消失了,一个病名一下子跃入杨茉的脑海里。

    撩开幔帐,杨茉走出来,陈院使看过去,刚才若有所思的杨大小姐,眼睛一下子变得明亮、锐利起来。

    杨茉上前行了礼,不知怎么的屋子里顿时安静。

    原来等待了这么长时间,大家心中还是想听听,在医术上向来惊世骇俗的杨氏能有什么结论。

    杨茉不徐不疾地道:“我认为是破伤风。”

    破伤风这几个字出口,让所有人一惊。

    “院使大人,民女以为不能排除破伤风的可能。”已经用了破伤风的病名,古人创的病名一直延续到现代。

    破伤风?

    陈院使看向旁边的御医,然后走进幔帐里为韩季检查。

    破伤风在断骨、疮肿中多见,韩季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这也是让人无法确诊的其中一个原因,但是神志清楚却有阵发性痉挛和肌肉僵直,牙关紧咬不能开口,虽然还不是明显的苦笑状,却已经符合破伤风大部分临床表现。

    杨大小姐诊为破伤风,陈院使再次给韩季诊脉。

    “没有伤口,哪里来的破伤风?”

    难道就是额头上的伤?

    陈院使拉开帐幔走出来,“杨大小姐靠什么征兆诊为破伤风。”

    “腱反……应。”又爆出一个现代医学名词。

    现代名词叫腱反射是肌牵张反射的一种,她现在说的通俗点叫腱反应。

    什么腱反应,屋子里的众人闻所未闻,这是什么诊病方法?

    杨大小姐总是会说一些别人不知晓的东西。

    杨家这些年到底弄出了什么样的医理,难道真的要自成一派?又为什么之前没有人用出来。

    杨茉说着走过去伸出手来将韩季的腿屈起来。一手持病人小腿,拇食两指夹住髌骨上缘,突然向下方推动,来回这样几次,髌骨忽然出现连续上下有节律的颤动。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人的骨头怎么会自己上下颤动。

    杨氏这是用了什么方法。

    站在一旁的御医不禁惊讶地“啊”了一声,将外面的人也吸引过来,可是隔着裤子大家并不能看清楚。

    “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年轻一点的御医已经忍不住说出话,“这是骨头自己在动。”

    杨茉将韩季的腿放下来。“请各位大人仔细查一下,韩大人腿上是否有伤。”一般会在腱反射亢进部位附近有感染。

    韩季仿佛是对嘈杂的声音和亮光有反应,这一点提醒了她,她才会从脑炎想到了破伤风,破伤风没有到严重的症状确实不好鉴别,早起误诊率还是很高的。

    杨茉走出幔帐,宫人将韩季的裤子脱下来,在小腿内侧果然发现了伤口。

    “这……是有伤口。”

    有伤口,真的有伤口。

    真的让杨大小姐猜对了。

    “韩大人和王大人一样坐船来京。半途遇到水贼,应该是那时候受伤,伤口见水见风所以引发破伤风。”

    刚才的御医一眨不眨地看着杨茉动手检查,现在他脑子里只有韩大人跳动的腿。是不是人人都这样,还是就只有韩大人。

    否则杨大小姐怎么知晓韩大人腿上可能会有伤。

    陈院使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出去,想要径直去养心殿。还是看向旁边的杨茉,“破伤风是项背直起,腰部反折。韩大人还没有这样的症状。”

    杨茉点头,“现在才刚刚发病,还没有到那样严重的地步。”

    陈院使心里不禁犹疑,按照他的经验,现在还不能断诊是破伤风,杨大小姐却敢这样定症。

    杨茉道:“应该用祛风定痉的方子。”古代对破伤风的方子不少,但是这种病却很少能治愈,没有大量的抗生素该怎么治。

    立即就有御医道:“现在没有破伤风的症状,如何能当破伤风来治。”

    破伤风现代已经根据前人总结出许多临床表现,不是单单一个角弓反张才能诊断的。杨茉一步也不肯退让,“里有玉真散,有祛风化痰,定搐止痉的功效,韩大人如今已经有风症,还有痉搐之症,防风、白芷、天麻、羌活几味药本也是大人们要用的。”

    好个伶牙俐齿的杨氏,用这样的话来辩解。

    太医院的御医们看向陈院使,院使大人是不是能认同杨氏的断症。

    陈院使慢慢思量,然后抬起眼睛看向杨茉,“就用玉真散加减。”

    御医们忍不住抽凉气陈大人这是认同了杨氏的结论,要当做破伤风治了。

    陈院使说完道:“我去禀告圣上,虽用玉真散,到底是不是破伤风之症,还要看韩大人往后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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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部出来了,封面很漂亮,没想到简体出版也会用这样漂亮的手绘图,下部包括网络没有公布的一万多字的番外,如果有想买签名书的同学可以留言哈。

第一百八十二章 恶化

    “破伤风”几个字传到养心殿上,皇帝睁开了眼睛,冯阁老神在在依然心平气和,仿佛韩季的病好坏都与他无关,王振廷嘴角似是微翘又似是没有任何神情。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谁也不想就此发表任何意见,可是谁都知晓破伤风这种病十中有九是要死的,韩季查了这案子这么多年,他一死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讲清楚。

    “太医院可能治愈?”皇帝懒懒地撑着头低声问。

    陈院使道:“若真的是破伤风,只怕是凶险。”

    整个大周朝也没有谁能保证治好破伤风,这个病症可是比痘疮和疟病都要凶险的,杨大小姐治好了之前两个病,却不一定能治好破伤风。

    皇帝伸出手理理长发,“杨氏呢?杨氏怎么说?”

    杨氏,王振廷只觉得可笑,真是破伤风,杨氏岂能治好,王振廷想着正好迎上冯阁老的目光,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又各自挪开眼睛。

    “闫阁老来了。”内侍低声禀告。

    皇帝点点头,内侍将闫阁老传进来,闫阁老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皇帝,如今整日里就在家中做学问,干脆连奏折也不上了。

    皇帝身体直起来几分,眼看着闫阁老跪下行礼,然后开口道:“闫阁老,都察院的案子你也听说了,王振廷和韩季各执一词,你也曾分管过户部,这案子就交由你来办如何?”

    在皇帝印象里闫阁老始终盯着冯党不放,将案子交由闫阁老再合适不过。

    闫阁老弯腰行礼,“老臣年迈,恐难胜任,闫阁老对户部事务比臣清楚,皇上何不交与冯阁老。”

    皇帝饶是不在意,听得这话也惊讶地微睁眼睛,什么时候连闫阁老也会推辞。

    “冯爱卿。”皇上每次叫到冯阁老时声音都有几分的愉悦,“你觉得这案子该不该接着审?”

    冯阁老这才咳嗽一声道:“皇上,老臣以为光凭疯癫的童应甫一人之词不足以将案子重新审过,更何况整件案子牵扯的杨秉正等人早已伏法,案卷封存,无从查证。”

    皇帝满脸笑意,“冯爱卿别忘了,还有韩季。”

    韩季。

    大殿里无人说话。

    韩季,就如同一个死人,不能开口说话的人。有什么用处。

    王振廷又偷偷地看向冯阁老,别看冯阁老老迈,哆嗦的如同秋天枝头的树叶,这些年因为皇上的信任和宠幸,冯党势力早已经扎根朝野,别说一个安庆府案,就算是宫变,也要看冯阁老怎么掂量。

    安庆府案就如同一根线绳,不能被扯出来。否则后面连带的可是整个冯党。

    ……

    董昭坐在椅子上看着父亲背着手走来走去,“父亲不用着急。”

    文正公董绩叹口气,“怎么能不急,宣王以退为进就是要换来如今的局面。如果弄不好再让冯党占了上风,什么时候才能再等到机会。”

    董昭没有做声。

    董绩觉得自己都看不透儿子的真实想法,“你怎么想?”

    父亲这样问,董昭才道:“我们是武将。武将手中握着兵权,更容易让皇上猜忌,武将不问政事。就算父亲想要涉政,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

    儿子这番话让在边关吹了几十年风的董绩也只能默然,是这个道理,他一直不在家中,这次回来发现儿子变化尤其大,已经不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如今也能独当一面。

    “杨氏进宫诊治,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不知道为了给她父亲翻案会做出什么事来,别因此坏事。”

    对父亲这话,董昭不认同,“父亲别看不起她一个女子,杨氏做的这些换成男子,也未必会有今天的结果。”杨氏性子坚韧,胆子大又聪明,兼有一身的好医术,别说女子,就是男子中他也没见过这般的。

    只要说到杨氏,儿子态度就会大变,不但执拗又坚定,仿佛拿定了主意谁也改变不了。

    父子两个话才说到这里,就有下人进来向董昭禀告。

    董昭站起身来,向父亲行礼,“我出府一趟。”

    董绩听得这话,皱起眉头,“做什么去?衙门里不是没有事了?”好不容易有一天在家,怎么听到禀告就要急匆匆地向外跑。

    董昭道:“找到了王振廷的家眷,我过去看着免得落入冯党手里。”

    王振廷就是冯国昌的走狗,董绩道:“王振廷没有将家眷托付给冯党?”

    董昭摇头,“没有。”

    董绩觉得很奇怪,儿子从来不会轻易下结论,“你怎么知道没有。”

    “父亲想一想,王振廷遇到水贼和家眷失散这些都是在公文中的,王振廷被找到之后,家眷一直没有消息,现在朝野上满是冯党的人,若是在冯党手中何必遮掩,除非王振廷是有意躲避冯党。”

    董绩听出儿子的意思,“你是说遇到水贼是王振廷安排的,只是为了让家眷脱身。”

    董昭觉得这件事已经再清楚不过,“何止家眷,若不是冯党找到王振廷,王振廷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王振廷虽然为冯国昌办事,却也怕被冯国昌牢牢握住,王振廷想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董绩心中一亮,这条后路很有可能成为冯党的弱点。

    ……

    太医院将药煎来却发现韩季牙关紧咬,药怎么也灌不进去。

    “做鼻饲管吧!”杨茉看向秋桐,“将软管拿出来。”

    这些药吃不下去就等于没有了半点机会。医学杂志上介绍过中西医结合治破伤风的临床试验病例,用过中药的实验组治愈率比没有用过中药的普通组高出百分之三十,也就是说中药具有西药无法达到的效果。

    秋桐将鼻饲管递给杨茉,杨茉走上前,旁边的御医自然让出位置来,毕竟鼻饲管这样的东西只有杨大小姐会。

    杨茉缓缓地将鼻饲管送进去,然后拿出水晶做的针筒向进送中药液。

    中药发挥作用应该会缓解现在的高热和肌肉痉挛症状,眼下除了吃下中药还应该将伤口割开,清除感染的部分,敷上厚厚的药粉。

    将一碗药送下杨茉将鼻饲管固定好,又向秋桐道:“将隔离布巾和工具都放好,准备清理感染的伤口。”

    太医院的方法只是开出单方和针灸,现在这些手段都用完了,就只能在旁边看着杨大小姐治疗。

    陈院使坐在旁边将杨茉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用药,下管不是内科正宗,相信白老先生也教不出这样的学生,倒是用外科的方法很像样子,仿佛出自济子篆的手。

    “止血钳、填塞布巾、止血药粉。”杨茉一件件地要,秋桐不停地递过去。

    杨氏手法娴熟,眼睛里只有韩季的伤口,周围仿佛一下子安静,一旦遇到病患就应该这样专注的治疗。

    大量的血涌出来,杨茉用布巾按住止血,旁边的宫人看的不禁颤抖,虽然看过被杖责的宫人,却还没有这样仔细地看着有人将长好的伤口割开,而且还将周围的肉都切下来。

    一条肉就这样被杨大小姐用夹子出扔在托盘上。

    血腥味在屋子里蔓延。

    宫人忍不住用帕子掩住嘴出去呕吐,同样都是女子,一个冷静地持刀,剩下的人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盐水冲洗。”杨茉伸出手来要盐水,用布巾沾着将伤口反反复复地冲洗,直到伤口已经发白。

    “持针器。”

    杨茉夹好了针开始缝合。

    杨大小姐用的东西让人惊呆,很多东西外科郎中都没有见过,更别提用起来,杨大小姐用的却是那么顺手。

    将韩季的伤包好,杨茉净了手走出来。

    “杨大小姐的方法能治愈破伤风?”陈院使问过去。

    这是大家最想知道的。

    杨茉摇摇头,既然已经有了破伤风的症状,证明破伤风的毒素已经侵扰人体神经系统,刚才她做的伤口清理,只是希望控制感染,并不能将原本留在人体的毒素清除。

    原来也没有了别的办法。

    杨茉看着床上的韩季,在现代这种病情有七八成的可能治好,她见过更严重的破伤风患者痊愈出院。

    在古代除了吃草药,清理伤口好像就没有了别的法子。

    这样的医案,换做现代的同事们,不知道要怎么治,杨茉坐在锦杌上仔细地想。

    草药喝下去,韩季没有任何的变化,陈院使看过之后,脸上没有出现意外的神情,仿佛早就知晓会有这样的结果,倒是痉挛越来越厉害。

    内侍又过来看情况,“怎么样,还能活吗?”

    陈院使摇摇头,“看情况不大好。”

    内侍道:“那还是早些挪出宫,”说完看了一眼杨茉,“皇上说了,让太医院和杨氏一起诊治,请院使大人和杨氏商议如何治症,咱家会让人每日去问情形。”

    陈院使和杨茉都应下来。

    朝廷准备好了宅院将韩季抬去院子里,杨茉、陈院使和几位御医一起坐车过去,才下车就有韩季在京中的胞姐迎过来。

    韩氏哭的眼睛红肿,“陈院使,我弟弟的病还能不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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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较量

    陈院使正要说话,旁边的赵御医道:“在宫中就已经用了药,破伤风之症向来不好医治,太太心里也要有个思量。”

    韩氏早已经哽咽,听得这话更是说不出话来,她嫁来京中五六年只和家中兄弟见过一面,谁知道这次就是……父亲母亲知晓可要急死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赵御医将陈院使搀扶进门,然后不动声色地来到院外看向守在旁边的官吏,那官吏附耳过来,赵御医道:“和冯阁老说,只要有了消息我就传出来。”

    官吏点头。

    太医院从院使到院判都入了大狱,如今能传递消息的人不多,才有了他出头之日,赵御医心里想着,等到办好了差事,右院判的位置还不就是他的,冯阁老不可能让太医院脱离掌控。

    杨茉看过韩季,旁边的韩氏带着丫鬟过来说话,“可是杨大小姐?您还记得我吗?”

    在杨茉兰的印象里好像没有韩氏的影子。

    没等杨茉说话,韩氏就道:“也难怪,大小姐那时候年纪还小,小姐在安庆府的时候,我和小姐一起玩过,论起来我弟弟还是受了杨大人提携。”

    说起杨家的事,两个本来陌生的人却仿佛贴近了许多。

    韩氏道:“杨大人出事之后,家中长辈也想要给弟弟花钱挪个地方,弟弟生性倔强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安庆府,这次家中书信来说弟弟只是进京公务,我却听说……弟弟是状告了上司。”

    她这个弟弟向来胆子大,小时候在家中就无法无天,父亲总说早晚会闹出大事来,现在果然被言中,杨大人的案子也是他一个人能翻过来的。

    韩氏本来平复的心情看到弟弟的模样又掉眼泪,现在她唯一的希望是太医院和杨大小姐能将弟弟救回来。到时候就算弟弟没有告倒上司,也不至于就是死罪。

    “大小姐,病患又抽了。”秋桐走过来低声道。

    杨茉点点头过去看情形,不一会儿功夫济子篆带着弟子赶过来。

    看过韩季济子篆脸色深沉,“真是破伤风,我也想不到别的方法,济家有一剂创伤药,可以敷在伤口上。”

    陈院使换了张单方,加刺合谷、曲池和内关穴位,然后弯腰从屋子里出来。正好看到杨大小姐在和保合堂的郎中一起写脉案和药方。

    “要配血,用离心机取血浆。”杨茉边写边吩咐胡灵。

    说完杨茉看向韩氏,“家中有谁愿意让我们采血吗?若是有就将人带来,我们好分别配血。”

    韩氏在京中自然听说了杨大小姐的传言,可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她现在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有了些希望,杨大小姐用血可治百病,大家一直都这样说,想到这里韩氏道:“我去找家人来。”

    除了要输血还要保证体内循环正常。“收拾出一间屋子,将保合堂用来配盐水的工具都搬来。”

    屋子里一下子忙碌起来,转眼的工夫就过了两个时辰,杨茉亲手将血浆给韩季输上。然后从胡灵手里接过生理盐水。

    这次胡灵不害怕了,利落地将盐水瓶子挂好。

    “为什么要输血浆?”胡灵在旁边问。

    “血浆含有很多营养,能让人保持健康,对不好的东西多些抵抗。”杨茉低声道。

    血浆里含白蛋白、球蛋白、纤维蛋白。现代已经给容易生病的儿童和老人打球蛋白增加免疫力,现在没有杀菌的抗生素,只能依靠病患自己身体的免疫系统对抗那些病毒。

    胡灵小心翼翼地将杨茉说的话记下。魏卯跟在杨茉身边的时间短,一时还弄不清楚整句话的意思,“师父的意思是,输这个血浆,能让人康复?所以这也是一种药?”

    杨茉点点头,“对,也可以说算是一种药,这时候病患没有失血输血浆就是为了抵抗病患身上的病症。”

    魏卯接着道:“那么什么时候都可以用血浆?”

    “不行,除非危重的病患,因为输血浆也不是能绝对安全,不同人的血未必能完全相合。”

    赵御医从内室里出来,低声向陈院使道:“本来是给病患治病,怎么成了杨氏给徒弟传授医术。”

    陈院使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来喝,半晌才道:“依我看杨氏在医术上是有过人之处,既然我们已经没有了法子,何不让杨氏放手一搏,说不得能治好病症。”

    赵御医试探着道:“毕竟不是太医院治好的。”

    陈院使乜了赵御医一眼,“如果能治好自然是好事,太医院从民间也学来不少的药方……”

    赵御医心中一凛,陈院使是老糊涂了,连这些也不管不顾。

    两个人话才说到这里,有内侍进来道:“陈院使,皇后娘娘身体欠安,请您去宫中诊治呢。”

    自从童御医下狱,皇后的脉都由陈院使来诊。

    陈院使不敢怠慢,站起身道:“娘娘凤体欠安?”

    那内侍道:“娘娘的头风病犯了,让留值的太医已经都去了,就等院使一个人了。”

    陈院使转头看看内室,赵御医眼睛一转,这定是冯阁老请娘娘安排的,娘娘假装有病,才能将陈院使调走,支开赵御医他就少了个阻碍,能名正言顺地监督杨氏。

    “院使大人,事不宜迟赶紧进宫吧!”

    皇后娘娘的病会比一个小小的京外官重要?

    陈院使忙吩咐御医,“收拾好我的东西,我们去给皇后娘娘请脉。”

    这就对了,陈院使脸上露出笑容。

    ……

    周成陵背着手走在窗边,户部尚书张尔正焦躁地一杯杯喝茶,“如果这次扳不倒冯国昌,不要说没有财政盈余,连每年固定支出也不够,这样一来冯党为了筹钱就会增加苛捐杂税,前朝易子而食就要在眼前了。”

    “皇上没有在养心殿揭穿冯党,显然还是信任冯国昌。”即便宣王爷安排人打通了上清院,让皇上对冯国昌有所怀疑,可是皇帝和冯家的关系不可能一下子就破了。

    周成陵转过身看了张尔正一眼,“就算现在韩季说出那些证据又如何?皇上能立即承办冯党?”

    这,倒是不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安庆府,皇上怎么可能这样大动干戈,张尔正仔细想过,实在弄不明白,难不成王爷是为了给陈家翻案?让陈氏脱离“罪臣”之女?那也太儿戏了,儿女情长怎么比得上江山社稷。

    为了和冯党扳回这一局,不知道多少人用了性命,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虽说这些事不该他来管,但凡常人听到这些话没有不思量的道理,张尔正的思绪飘的越来越远。

    张尔正急的不得了,周成陵看起来却很自然,行动坐卧和寻常一样,张尔正是在受不了从屋子里出来透口气,顺便让人打听情况。

    “张大人,您急什么?”阿玖过来道,“主子不急自然有他的道理。”

    有道理是有道理,他就是看不破啊,若是凡是都摆在明面上,敢和冯党斗的人就不是只有一个宣王了。

    虽然现在宣王被夺爵,他心里依旧将宣王当做宣王。

    宣王,那是先皇在潜邸时的爵位,成为五爪金龙时,褪掉的最后一层皮。

    “皇后娘娘旧疾犯了,让陈院使和几位御医进宫了。”

    消息传过来,张尔正在心里慢慢地嚼着忽然回过味,原来宣王这步棋子下在这里。

    ……

    冯皇后皱着眉头,只觉得额头两边疼的厉害,宫人们端了膳食,冯皇后不耐烦地挥手让人退下。

    御医连用了两轮针都不见好转。

    陈院使诊过脉低声问宫人,“皇后娘娘晚上歇息的时候是否吹了风?”

    “没有,没有,”宫人立即道,“皇后娘娘有头疾,我们是万万不敢疏忽的,平日里都不会吹风,更别提安歇的时候,上次娘娘不过吹了一刻钟就足足病了七天,宫中的女官无人不晓。”

    陈院使点头,按理说宫人也不会疏忽,凤体安康不是小事。

    说话的宫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床头正对的窗子,现在正紧紧地关着,昨日夜里的风是真凉,她不过开了片刻,就觉得那些冷风如同侵入骨髓般。

    皇后病发旧疾的消息很快送去上清院,皇帝刚打坐闭上眼睛听得这话就想要将手中的玉髓扔了出去,想了想却按住脾气,声音清澈地喊内侍,“去看看皇后娘娘的病如何,回来向我禀告,多叫几个太医院的御医去诊,谁也比不上皇后的凤体。”

    内侍应了一声立即准备出去。

    皇帝忽然喊住内侍,“你去做什么?”

    内侍弓腰,“奴婢去看看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何了,要太医院要好好伺候。”

    皇帝似是咬住牙齿,半晌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去吧,要仔细看好了皇后的病症。”

    内侍缓缓地倒退出去。

    这可真是皇后的旧疾,从前每到重大节日都要发上一轮,而后冯家子弟入仕皇后也要头疼,现在疼的也颇是时候。

    将给韩季诊治的陈院使叫进宫是为什么?不就是不愿意让太医院治好韩季,皇帝想到这一节忽然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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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医到介绍:
从前,杨茉兰爱着常亦宁,为他倾其所有,却委屈做了妾室又难产而死。
而今,现代内科医生杨茉回到杨茉兰的人生,注定凄苦的人生将从此绚烂、耀眼多姿多彩,得天独厚的现代经历,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败涂地。
从前所托非人,而今被谁生死相许。
他将蝴蝶发笄别于袖口,被人耻笑儿女情长。
朝堂之上,万千兵马之中,他又在耻笑谁。
生恒爱之,生恒敬之,吾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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