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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霓     吉时医到txt下载     吉时医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术后发热 求粉红票

    周成陵想起小时候的事,献王太妃亲手端点心给他吃,还说,寻常人家总盼子弟成为人中龙凤,殊不知在宗室这种地方,若是生的太好一不小心就会被端上砧板,太妃边说边让他快些吃。

    周成陵想着看向杨茉,“我知道了。”

    杨茉福了个身,从周成陵身边走开,周成陵也回到献王太妃房里。

    献王太妃还在训斥李氏,“杨大小姐给文正公世子治病,你们说和文正公世子有牵连,给宣王看过病症,你们说跟宣王有牵连,若不是宗室营耳朵太多,也不会这么快传到我这里,遇到你们这些长舌妇,杨大小姐是运气不济,现在杨大小姐治了你媳妇你要怎么说?”

    李氏声音已经沙哑,撅着屁股道:“都是媳妇不对,杨大小姐是极好的,若是没有杨大小姐,我家媳妇只怕已经没有了性命,我之前只是顺嘴胡说,哪有这些事。”

    献王太妃听得这话满意地点头,然后不经意地看到李氏满脸泪痕的模样,“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跪在地上?快快起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李氏听得这话如同五雷轰顶,顿时被劈的体无完肤。

    李氏如同哑巴吃黄连,不敢再耽搁,“太妃,媳妇家还有事,媳妇先告退了。”别的话不敢再说二句。

    献王太妃听了颌首,“去吧,去吧,你们都是来去匆匆,话也不和我说半句,”说着乜向李氏,“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好好治家,改日我再将你叫来说话。”

    这是说,万一想起这件事,还会将她叫来训斥。李氏想到这里,只觉得腿发颤。

    之前她求着杨大小姐的传言在宗室营里快快散开,现在她求着别在有人说起,否则献王太妃听到一次还不将她叫来训斥一次。

    她只求着献王太妃将杨氏这一页揭过去,她已经喊的嗓子沙哑,哭得鼻涕眼泪都干涸。再这样下去,她非要死在这里……

    献王太妃挥挥手,李氏如同落水狗般,行了礼便连滚带爬地离开。

    李氏出了门,周成陵这才走进屋子。

    献王太妃转头看向管事妈妈。“如何?我可说了两遍?”

    管事妈妈道:“三遍呢……您说了三遍……”

    “哦,”献王太妃掰着指头算了算,“转眼间我又忘了,若不是你给我使眼色,我还要重来一遍。”

    管事妈妈用帕子捂住嘴笑,她是怕太妃看着李氏真的动气,伤了身子,杨大小姐开的方子都是纾解肝气的,太妃的病其实和老王爷去世过于哀恸有关。

    周成陵坐到献王太妃身边。

    献王太妃道:“都准备好了?有没有遗漏?万一皇上借此真的责怪下来。我怕伤了你的性命。”说到这里献王太妃又忘记皇上会责怪什么了,不由地皱起眉头。

    “太妃放心,”周成陵道,“现在情形已经不是几年前。没有把握我就不会这样做。”

    献王太妃点点头,“我替你做主,”说着从管事妈妈手里接过钥匙,“这是老王爷留下的藏书阁。恐怕日后你就要去那里了。”

    献王先祖还是郡王的时候就喜欢收集各类书籍,集有学识的人一起编撰目录,只是后来宗室营里没有子弟喜欢做学问。藏书阁也就是下人进去扫灰,没有了用处。

    周成陵接过钥匙,外面传来献王的声音,“母亲可在?”

    献王太妃端起茶来喝,献王带着周成继进了门。

    看到周成陵,周成继脸上故作镇定,郑重其事地向献王太妃行了大礼,然后坐在一旁,在长辈面前说过继的事,要宣王开口,他尽量装作一切听从长辈安排的模样。

    献王道:“成陵回到京中就和我说起皇上赐下的这门亲事,皇上赐婚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荣耀,他却抗旨不尊,离开京城,为了宗室营的体面还要皇上为他遮掩。”

    周成继听得这话觉得奇怪,宗室营人人知晓的事,献王这时候说起是什么意图,当年大家都等着听宣王府的丧事,却没想到宣王半夜不见了,两日过后皇上才准了宣王出京养病的折子。

    谁都知道这里面的事不简单,但是谁也没有将它揭开来看,如今宣王回到京中,大家虽然议论宣王为何不回府,却谁也不敢提此事。

    皇上和宣王到底做了什么有什么打算,没有人清楚。

    现在宣王自己说,皇上为了帮他遮掩所以说他出京养病,周成继不明白,既然皇上没有要以此治宣王的罪,为何宣王要自己提起。

    “御史已经有奏折弹劾此事,”献王看向周成陵,“你又不肯回府,这件事总不能一直这样放着,是写折子请罪,还是就此回府堵住那些御史的嘴,你要有个打算。”

    周成陵抬起头来看向献王,“请宗人令先上奏折,随后我也写折子请罪。”

    周成继听得这话不知是喜是忧,他一直盼着周成陵出事,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请罪,是怎么罪?”

    献王看了周成继一眼,“自然是抗旨不尊。”

    抗旨不尊,这样的过错可大可小,会不会伤及爵位,要知道周成陵出事可以,爵位可要保住啊,否则他承继什么。

    千万不要闹到夺爵的地步。周成继心里陡然一惊,“不过是个女子,皇上赐下来你要了便是,用不着闹到这个地步。”在内宅的事上,康王一家都奇怪的很,一代代下来不但不会纳妾,还会拒绝长辈赏赐的妾室,所以才会人丁不旺。

    赐下来正室不喜欢有什么,谁不知道赐婚就是脸面上好看,日后遇到喜欢的想纳多少纳多少。

    周成继心中忐忑,开始焦灼起来,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为周成陵的前途堪忧,周成陵越犯错他该越欢喜才对,怎么会闹成这样。

    ……

    杨茉回到保合堂,径直进去内室里去询问陆老爷和陆贽的情形。

    陆老爷脸色比来之前好了许多,一脸担忧地坐在陆贽床边看陆贽,见杨茉回来了一脸的欣喜,“杨大小姐快看看我侄儿吧,我摸着怎么有点发热呢。”

    杨茉净了手去探陆贽的额头,比她离开的时候热了不少。

    发烧不是好现象,证明有感染。

    胡灵低声道:“还用不用再输血?”

    杨茉检查陆贽的引流瓶,里面不见有太多的出血,应该不用了,可是陆贽的模样,脸色苍白,一点没见好转,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老爷忍不住又道:“大小姐,我侄儿会好起来吧?”有济子篆先生和杨大小姐诊治,一定会好起来。

    杨茉不能给陆老爷肯定的答案,看向陆正,“陆少爷先扶老爷去歇着,这里有我和济先生。”

    这是要再给陆贽检查吧?陆正明白过来上前搀扶陆老爷,“爹,我们在这里杨大小姐不好诊治,我们去旁边屋子里等消息吧。”

    陆老爷眼睛落在陆贽身上不肯挪开,生怕一转眼陆贽的伤就会更加严重似的。

    “爹。”陆正又上前劝说。

    陆老爷抬起头看向杨茉,杨茉轻轻点了点头,只要看到杨大小姐,陆老爷心里就会有一丝希望,杨大小姐是大周朝最好的郎中,她一定会有办法。

    想到这里陆老爷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让陆正扶着出了门,走到门口又放心不下张望了一眼。

    杨茉揭开被子去看陆贽的伤口,济子篆这时候也洗了手进门。

    陆贽的伤口肿了很高。

    济子篆皱起眉头来,“从前我也治过这样的伤,病患也是浑身发热,伤口肿胀,最后……不治身亡……”难不成这次又要和之前一样。

    输血,用盐水冲洗伤口,放置引流管,杨茉一项项地想过去,到底为什么会这样,陆贽的模样比之前更加凶险,已经陷入昏迷中。

    “是不是没有办法了?”济子篆低声问杨茉。

    这样的情况出现基本上已经是束手无策。

    杨茉在仔细看陆贽,外科手术最常见的症状就是发烧,陆贽现在发烧证明有创伤和感染,可是为什么伤口肿胀的这样厉害,难道真的没有了法子?可怜陆贽小小的年纪,杨茉抬起头看到门外站着的陆家人。

    陆老爷紧张害怕的模样浮现在杨茉眼前。

    病患家属总是这样满怀期望地看着医生,期望医生能救亲人的性命。

    杨茉看向济子篆,“济先生还有什么法子?”

    济子篆摇头,这就是医者的无奈,并不是所有的病患都能治好,遇到这样的情形只能尽力而为。

    难道就这样看着病患不治而亡?

    杨茉吩咐胡灵,“准备盐水、血瓶和外科工具。”

    胡灵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杨大小姐要怎么治?”济子篆问道。

    “济先生,”杨茉看向昏迷的陆贽,“我们从头到尾重新治一遍。”

    济子篆听到这话不禁惊讶。

    “将伤口切开,探查病患身体里的伤口是否都缝合好。”

    要将缝合好的伤口再打开,这样病患岂不是会更加严重,屋子里的郎中不敢置信地互相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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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重新来过

    济子篆先生是最好的外科郎中,他缝合过的地方怎么可能出问题,连胡灵都觉得这次杨大小姐是没有了法子才会想到这样的主意。

    “陆少爷这样的情形,还能不能受得了开刀?”旁边的郎中道。

    人已经病成这个模样,若是再开刀会不会立即就没命了……

    杨茉也知道陆贽的情形危险,可是就因为病情危重,现在才要放手一搏,束手无策眼看着病人病情恶化已经是最坏的结果,更何况古代不比现代,要看天行事,等天黑下来,想要查看也没办法了。

    旁边的郎中们议论纷纷,各持看法。

    济子篆思忖片刻,若是按照他从前的做法,他一定不会再动刀,可是跟着杨大小姐治过这么多病患,更何况现在他也别无他法,“就依大小姐的意思,我们再试试。”

    杨茉点点头,“我去和陆家人说。”

    掀开帘子,杨茉找到陆正将陆贽的情形说了,“如果这样等下去,我怕会高热不退。”

    陆正想起刚才保合堂给陆贽治病的一幕,心里还在胆颤,现在还要将伤口重新打开,“我不明白,伤了一次不是已经成了这个模样,怎么能还要再来一次,万一……”陆正不想说出死这个字,转头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陆老爷。

    是,这就是杨茉不喜欢外科的原因,在外科手术台上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但是陆贽是伤在先,并不是她主动造成创口,这样的创口不经过处理,痊愈的机会很小,特别是已经经过止血缝合病情继续恶化,她一定要想想法子。

    “将伤口弄开重新治就会好吗?”陆正试探着问。

    杨茉道:“不一定会好,但是说不定能找到好方法治疗。会有些机会。”

    两个人正说着话,胡灵出来道:“陆少爷醒了。”

    陆正听得这话,连忙掀开帘子进去。

    陆贽睁开眼睛正四处找人,看到陆正想要支撑着起身,却不能动分毫,张开苍白的嘴唇,用细微的声音道:“叔父……怎……么样了?”

    都这个模样了还惦记着父亲,陆正只觉得眼前发酸,忙道:“父亲没事,你放心养伤。”

    陆贽松了口气。身子也一下子沉在被褥间。

    “你怎么样?”陆正低声道,“哪里觉得不舒坦?”

    陆贽摇摇头,面色是出奇的平静,“没有疼……比……之前……好多了……”保合堂的郎中给他治病的时候他还感觉到疼痛,现在只是冷,到处都是冷的,仿佛被冻在了冰里。

    “你这人,”陆正皱起眉头,“怎么自己伤了都不说一声。”

    陆贽目光从身边周围人脸上扫过。郎中们的脸色都不好看,是不是他的病好不了了,他试着挪动腿,却只能微微抬起一点。“哥,”陆贽看向陆正,“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杨茉听得这话不禁心里一酸。

    陆正强忍着眼泪,“不过是一点小伤。连这个也挺不过去,还想着考什么武举,将来去打仗也是孬种。”

    陆贽想要反驳。却没有丝毫的力气,眼睛有重新涣散起来,空张着嘴不知道在说什么,陆正靠过去才听了清楚。

    陆贽说的是,“都怪我。”

    陆正想起父亲吐血时,大家都慌乱着救父亲,谁也没有注意角落里的陆贽,他甚至还责问陆贽,那时候陆贽脸上只有歉意,如果他早点注意到,也许陆贽就不会这样。陆正顿时觉得后悔,他不该那样对陆贽,陆贽小小年纪已经没有了爹娘,他应该像护着弟弟一样护着他,陆正拉起陆贽的手,“要好好养着,你还要参加武举呢,我们陆家还等着你出人头地。”

    听着两兄弟说话,屋子里一片静寂。

    ……

    陆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话声音也越来越轻,杨茉看着陆贽的情形,不能再耽搁了,想到这里,快走几步出门,沈微言也忙跟过来。

    杨茉道:“你可知道酒馆里用来做药酒的东西?济家用的烈酒就是从那里买来的。”

    沈微言点头,“我过去问,一定能找到。”

    “让店家用那东西给我蒸些水来,你拿着干净的瓷瓶装好,送回保合堂。”时间紧迫杨茉只说了个大概,希望沈微言能听明白。

    用做药酒的东西蒸水,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这样的水会有什么用途?

    “开始蒸出的一瓶不要,要后面干净的,”杨茉微微一顿,“你去问问看,如果没有就回来告诉我。”中国古代酿酒已经使用了蒸馏器,但愿这个蒸馏器能弄出蒸馏水来。

    沈微言在心中默记两遍,“我这就去。”只要是杨大小姐说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去办。

    说完话杨茉转身回到屋里,叫来胡灵,“再去给陆少爷配血。”

    这是真的要重头开始,胡灵应了一声,带着几个郎中出去。

    陆正怔怔地看着陆贽发呆,听到杨大小姐的脚步声,忙吞咽了两口,尽量稳住目光,“大小姐,他这个样子是不是不行了?”

    陆贽脸上好像有一团灰白的死气,让他的五官都变得异常的苍白,明明身体发热却手指冰冷,他是从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知道人死之前是什么模样。

    不等杨茉说话,陆正站起身向杨茉行礼,“请杨大小姐再救救我弟弟吧。”

    杨茉看向济子篆,济子篆缓缓点头。

    陆正从屋子里出去,郎中们将所有用到的器具都摆上,杨茉吩咐梅香,“铺单子,消毒。”

    单子铺好,杨茉伸手拿起剪刀将缝合的线剪断,然后用撑子拨开伤口。

    济子篆看进去。

    伤口里面是一块块的东西,梅香提了灯仔细地照着,不经意地也看了一眼,顿时手脚发软。

    伤口里都是血块。

    怪不得整个伤口肿起来,里面都是凝结的血块,之前的引流管没有放好,没起到任何作用。

    “软布。”杨茉伸手要,旁边的郎中忙递过去。

    杨茉将软布向伤口里塞去,要将血块清理出来,济子篆忙在一旁帮忙。

    清理了血块就要看是不是还有遗漏破损的地方,杨茉和济子篆用夹子慢慢地在里面翻找着。

    旁边的郎中看得脸色铁青,仿佛立即就要晕厥。

    到处都是血糊糊的一片,不停地有沾满血的软布被扔出来。

    郎中将装满了血布的托盘拿出去,正好遇到门口的婆子,婆子看到东西顿时发出一声惊叫。

    婆子尖叫的声音过后,郎中抬起头看到眼前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人。

    “杨大小姐可在?”董昭低声道。

    郎中忙点头,“在里面呢……正给陆少爷缝补肠子。”

    缝补肠子……听得这样的话,旁边的婆子只觉得心脏要跳出来。

    董昭才听说陆家的事,陆正曾在他手下做过把总,陆老爷曾是关口守御,有一手的好枪法,前两日还跟他一起说话喝酒。

    董昭撩开帘子走进屋,陆贽在东侧室里,如今门紧紧地关着,门口还有弟子守在那里。

    陆正在门口走来走去,抬起眼睛就看到董昭走了进来,陆正立即上前行礼,“世子爷,您怎么来了。”

    “怎么样?”董昭看看屋子里的情形,低声问道。

    陆正摇摇头,“家父好多了,只是堂弟伤的不轻,现在就看杨大小姐有没有办法救他性命。”

    董昭眼前就浮现起杨大小姐治病救人时的模样,总是很冷静,在别人都已经放弃时,她还在坚持,柔弱的身体里仿佛藏着很大的力气。

    董昭的沉着让陆正也稍稍安稳下来,“别着急,顺天府那边我已经问了,是误伤,一会儿便有吏官来问下人。”

    陆正听了忙点头,“劳烦世子爷。”

    两个人说着话去看陆老爷,陆老爷忙要站起身,董昭快走几步搀扶着陆老爷重新坐下来。

    “世子爷,”陆老爷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憔悴,“前几日我还说要将陆贽带去给您请安,谁知道就出了这样的事。”

    这时候人命关天,任谁都会焦急,董昭刚要说话,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跌倒的声音。

    董昭皱起眉头,掀开帘子去看,看到是个小郎中,这才松了口气。

    旁边的伙计将郎中搀扶起来。

    董昭低声问,“里面怎么样了?”

    那郎中只是摇头,一副弄不清状况的模样。

    一个七尺男儿都慌乱成这个样子,杨大小姐真的能应付过来?董昭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想要护着她的情绪,“有没有要外面帮忙的?”

    那郎中苍白着脸,“大小姐说,看不清楚,想要多两盏灯。”

    “只是要灯?”董昭没想到要的东西会这样简单。

    下人取了灯来,递给了屋子里的郎中,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屋子重新安静下来。

    “在这里,”杨茉终于找到了破损的地方,吩咐旁边的郎中,“盐水冲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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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商量see_an和氏璧加更

    盐水冲洗下去,伤口隐隐约约呈现在眼前。

    “拿刀来。”杨茉伸出手。

    旁边的郎中一怔,看到伤口不是要持针器吗?怎么会要刀。

    “要将伤口扩开些,这样我们才能看的更清楚。”杨茉看着伤口道。

    已经第二次打开伤口,就要尽可能仔细地缝合好,杨茉接过刀子慢慢地将伤口周围的皮肤划开。

    济子篆从工具盒里拿起了持针器。

    缝合的不能太紧,要将肠系膜切开一些避免肠粘连,杨茉脑子不停地转着,要将所有的知识都掏出来。

    “水来了。”身后传来沈微言的声音,杨茉心中一喜,正好是这个时候。

    “将盐用热水溶好,仔细过滤掉里面的杂物拿过来。”杨茉接着吩咐。

    沈微言没有半点的耽搁,立即就答应了,转身去洗盐。只要杨大小姐能用得上他,他心里就是十分的欢喜。

    杨茉和济子篆将伤口修补好,静止了片刻,看哪里还有出血。

    这次是真的没有了。

    “盐水。”杨茉转头向沈微言要。

    沈微言立即将水端过来,“这是已经过滤后的。”

    之前用来冲洗伤口的盐水都是简单溶解了粗盐的,恐怕里面有许多的杂质,现在简单过滤一番,至少将不必要的泥沙等物隔了出去。

    用大量的盐水冲洗时杨茉询问沈微言,“水是照我说的方法取来的?”

    沈微言道:“是,筒形器烧开水,用上面的豆行盖收集出来,我去的是一家正要开张的酒肆,正好有一套新的铜筒还没用过。”

    听沈微言这样说,应该是蒸馏水没错。

    “水可是烧开了?”

    沈微言点头,“烧开了。”

    杨茉这才将瓶子接过来盖子打开。一瓶水慢慢倾倒入陆贽的伤口里。现代用蒸馏水清洗伤口避免感染,她之前做的太仓促没有准备这么多,这次在细小的环节上她都尽量做好。

    杨茉放置好引流管,济子篆将伤口缝合。

    忙碌完,杨茉净了手去探陆贽的额头,陆贽的体温十分烫人。

    “用温水擦身吧!”陆贽不能服药,只能用物理方法降温。

    旁边的郎中应下来,吩咐婆子去打水。

    能做的治疗全都做了,杨茉这才从屋子里走出来,找陆家人说说陆贽的情形。没想到抬起头和董昭看了个正着。

    “世子爷。”杨茉很自然地蹲身行礼。

    杨大小姐脸色不是很好,虽然说话、行动和平常一样爽利,但是眉宇间裹着几分的倦容,这么晚了晚饭大约还没有吃,寻常的女眷早已经在灯下做针线说笑。

    没想到董昭没有说话,杨茉觉得有些奇怪,又道:“世子爷可有什么事?”

    董昭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道:“我和陆老爷识得,听说这件事过来瞧瞧。”

    原来是这样。

    “陆贽可好些了?”董昭又问。

    杨茉摇头。“到了晚上大约还要重些。”发热的病患,晚上是最难熬的。

    与董昭说完话,杨茉将陆贽的情况说给陆老爷听,但愿陆贽能渡过难关。

    这样一忙天就黑下来。陆姨娘遣人才催了几次,杨茉才交代好怎么照应病患,吩咐只要陆贽和陆老爷的病情有变就去杨家传信,然后坐车回去杨家。

    第二天一大早杨茉就又去了保合堂。

    进了门。不等杨茉询问,沈微言道:“陆老爷的病已经稳住了,陆少爷还是不见好转。”

    经过了昨晚的手术。陆贽的病却没有半点的起色。

    杨茉听着这话进了后院。

    保合堂上上下下又忙碌起来,乔夫人也一大早就去常家看望常老夫人,自从常家出了事,乔夫人这还是第一次上门。

    常老夫人病在床上起不来就靠在大迎枕上和乔夫人说话。

    当年杨家的事,是常家和乔家一起办的,如今眼见常家闹到这个地步,一条藤儿上的乔家也不能不闻不问。

    “这些日子老爷也是上下活动着,顺天府那边……不知怎么的,这次咬的很紧,若是之前的杜元海还好说,老爷和他有几分交情,偏偏葛世通又被调回来,葛世通平日里就不通人情,加上杨氏救了葛太太和少爷,葛家就像待救命恩人一样将杨氏供起来,杨家的案子就这样被葛世通握在手里,谁去通融都没用。”乔夫人婉转地说着。

    常老夫人听得这话嗓子一痒不停地咳嗽起来。

    一个无人问津的孤女,短短半年时间就有了人帮衬,恐怕就算杨老夫人在世也不会相信。

    常老夫人道:“葛太太的病不是还没有好?”

    “是没有好,可是葛家人认定了没有杨氏,葛太太生产那天都熬不过去,”乔夫人顿了顿,“杨氏也给我们老爷治过病症,依我看杨氏并不像外面传的那么神乎其技,不过是有杨家的名声在前,又有些秘方,加上白老先生、济先生和丁先生帮忙,这才……”总之杨氏的运气也太好了些。

    常老夫人好不容易才将气喘匀,“夫人看,我们家要怎么办才好?这几日朝廷已经来清点杨家的财物,还像我们问杨家的许多文书,仿佛拿不到东西不肯罢休的模样。”

    乔夫人听得出常老夫人的话外弦音,顺天府真的有心顺着常家查下去,早晚要查到乔家。

    现在要稳住常老夫人,乔夫人道:“您也别急,老爷正想别的法子。”

    常老夫人眼睛发红,“眼见茉兰那孩子越来越有名声,没想到她一点不顾往日情分,现在闹成这样,不知将来又会如何,在常家时她就时常打听她父亲的事,说是他父亲冤枉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现在她也认识了不少人,说不得真的能将案子翻过来。”

    这也是老爷最担心的,从前他们以为杨氏重开药铺不过是维持生计,没想到保合堂一开,立即在京中闹出这样的动静,现在竟有人说,杨氏能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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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晚好晚啦,我困的撑不住,去洗洗睡了,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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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能放弃

    乔夫人见常老夫人已经是一脸死灰的神情,不禁相劝,“老夫人也别急,家家都有难过的年,想要翻案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要耐心等等才是。”

    乔夫人这话让常老夫人抬起头来,“夫人说的可当真?”

    乔夫人点头,“您说,这杨大小姐也委实太奇怪了,一身医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上次因为醇郡王的事顶撞上清院,上清院的天师岂能让一个女子占了上风,太医院也被她一个人搅得鸡犬不宁,就说疟症和痘疮两个病,岂该是她能插手的……”乔夫人只能将话说到这里,剩下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大周朝没有哪个女子敢这样抛头露面,男女授受不亲是古训,若是都像杨大小姐这样,那不是要乱了章程,我别的事不懂,”乔夫人低声道,“这不合常理的东西都不会长久,老夫人您说呢。”

    一个女子断了多少人的财路,现在文正公世子和太医院丁院判将平瘟所用的花费上报朝廷,竟然才是每年的十分之一,这就让御史有了弹劾的依据,这些日子太医院贪墨案闹的沸沸扬扬,老爷也是不得安生,乔夫人之前对杨大小姐还有几分感激之情,最近却因这些事消磨殆尽,尤其是女儿的婚事,从文正公府到常家,处处都有杨氏的影子。

    这个杨家怎么就阴魂不散。

    早知如此当年杨家只剩下一个孤女时就要安排妥当,要怪都怪常家,非要拿着这门亲事顺理成章地握住杨家的家财。

    乔夫人端起茶来喝,好在冯阁老那边已经想出了法子,就让上清院出面,只要上了上清院的名单。杨氏有半点差错

    乔夫人收回乱糟糟的思绪,“还好五爷入场时还没有许多事,要不然如能能安下心来考试。”

    常老夫人颌首,“现在就盼着亦宁能高中,能好为常家冲冲喜气。”

    “有件事您还不知道呢,若是闹起来对您这桩案子也有好处。”乔夫人忽然想起来。

    常老夫人不知道是哪一桩,静等乔夫人仔细说来。

    乔夫人道:“宣王上了奏折,要退回宣王妃,说当年抗旨出京与宣王妃没有拜过天地,连面也不曾见过。如今将这件事说清楚,也好放宣王妃回家另嫁。”

    常老夫人也听到些闲言碎语,却没有这样清楚,“那就是要闹着和离?皇上赐下的婚事,如何能这样轻易。”

    “谁说不是。”乔夫人道,“等这件事出来。就将您家里的事盖了过去。到时候再想法子会更容易些。”

    ……

    和常家相比,保合堂所在的药铺一条街有些喧闹,陆家爷俩自从昨日进保合堂就没有出来,大家互相打听才知晓陆老爷的病稳住了,陆少爷却伤的太重。

    “昨天顺天府的人都已经来了,要问陆少爷几句话。陆少爷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保合堂这是要治死人了吧!”旁边的郎中唏嘘。

    “你们不知道情况就乱说,”保合堂的小郎中听了皱着眉头喝斥,“陆少爷伤的重,若是寻常人来治昨夜也挺不过去。多亏我们杨大小姐输了血,还有济先生缝合……”

    大家听得这话聚过来询问,“那,能治好吗?”

    小郎中阴沉着脸,“谁能保证一定能治好。”

    “还是的,”旁边的郎中道,“治不好又有什么用,杨大小姐用血救人,不过就是一两个,不能算是一定好用,推行一种治疗方法,哪有那么容易,要治下去大家都有用才算,否则……金家药铺不是还号称能治好肺痨。”

    昨日大家都还很有耐心地听消息,今天一大早却有不少人吵嚷保合堂就要治死人了,杨大小姐并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好的神医。

    保合堂的小郎中愤愤不平,还要接着辩驳,胡灵从药铺里走出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进去帮忙。”

    小郎中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外面却是一阵哄笑声,“明明治不好,却还在这里狡辩。”

    “就是,就是……”

    “之前能治好病都是运气好罢了。”

    “如果保合堂这么厉害,大家都不用去考太医院了,只要进去和杨大小姐学,那不就是包治百病。”

    保合堂门口的伙计恨不得将门关起来,好将那些闲言碎语隔绝出去。

    “女人开药铺,能怎么样?接生也就罢了,真正治病……差远了。”

    “济子篆的手艺也不如从前了,被一个女人管着,老脸往哪里放。”

    “丁二……丁二呢……出来,给我磕头,我也收了你做坐堂郎中。”

    胡灵这样的好性子听得这话也忍不住想要出去理论清楚,“杨大小姐治好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来虚心请教医术,现在看出一点苗头就来起哄,亏他们还能说得出口,不知廉耻。”

    江掌柜知晓这里面的蹊跷,“也不用和他们生气,那些人指着太医院发财,自然憋着一口气,每日都在我们药铺门口转悠,唯恐天下不乱。”更何况,一个女子开药铺撑着杨家,本来就是惹人闲话。

    这种事日后也是避免不了的。

    胡灵转头看向内院,内院里静悄悄的,杨大小姐仿佛并没有受闲话的影响,一个女子有这样的气量,真让人钦佩。

    胡灵带着郎中去内院里帮忙。

    杨茉正在查看陆贽的脉象,梅香带着人用湿润的软布擦陆贽的唇口。

    怎么办?这种情况下还能用什么药。

    杨茉看向旁边的陆正,“家中还有没有人能来抽血?”

    陆正点头,“还……还有出血?”

    杨茉摇头,“现在看来没有,不过陆少爷身体虚弱,应该输些血浆。”血浆有一定的增强免疫力的作用,在没有消炎药的情况下,她想不到更好的能帮助病患的东西。

    陆正吩咐下人再去陆家找人来,然后看向杨茉,“杨大小姐,若是这样还没有用,陆贽他……”

    杨茉也沉默下来,陆贽的情况不乐观,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她治了这么多病患,没有像陆贽这样病情一直得不到缓解,仔细想想不要说在古代,现代医疗条件那么发达,很多事也是解释不清,明明都按照程序来做,病患的病情还可能没有原因的恶化。

    半瓶血浆输进陆贽的身体里,陆贽却还不见好转。

    杨茉也没有了别的法子,只能吩咐弟子再用温水给陆贽退烧。

    内院里的气氛不是很好,大家都知道陆少爷没治了。

    陆老爷那边陆正虽然还尽量瞒着,到了下午却也压不住,陆老爷说什么也不肯再歇着一定要去陆贽身边陪着。

    看到杨茉,陆老爷一脸的感激,“杨大小姐为了我们爷俩的病这般忙碌,我们陆家一定都记在心里。”

    杨茉摇摇头,“我也是尽我所能。”

    陆老爷伸出手来整理陆贽的发鬓,转头看向陆正,“回去和你娘说一声,让她将陆贽的衣服准备出来,一会儿若是情形有变,我们就将陆贽带回家。”

    陆正应一声刚要走,杨茉开口挽留,“陆老爷还是将陆少爷留下,保合堂毕竟是药铺,这里有不少的郎中。”

    陆老爷知晓杨茉的意思,却满脸歉意,“这是杨大小姐休息的内宅,怎么好……”人死在这里总不好,杨大小姐虽然有一身医术,面对死人还是会害怕吧!

    杨茉摇头,“这是药铺,本来就是治病救人的地方,陆少爷在这里我们也好照应。”陆贽的伤口是不好来回挪动的,现在虽然眼看没救了,她也不能就眼看着陆家将人带回去等死,心里清楚是一回事,真的放弃不管是另外一回事。

    陆老爷点头,“杨大小姐真是好心肠,将来必定有好报,”他不愿意就这样放弃陆贽,只要想到这一节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陆贽父母走的早,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乖顺,从没让长辈多操一份心,平日里不爱说话,有事都藏在心里,别看年纪小却很上进,学兵法学武艺想要武举出仕报国,”说着看了一眼儿子陆正,“身板不如你们哥俩,却比你们学的辛苦,所以我才倾力教他。”

    陆正惭愧地低下头,“父亲不说我们也知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陆贽的确是个文武全才。”

    陆老爷眼睛有些湿润,抱歉地看了眼杨茉,“让杨大小姐笑话了,”说着叹气,“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他,我哥哥去世的时候,跟我说,陆贽年纪太小,让我护着他,让他将来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害怕。”

    杨茉回想起杨茉兰临死时的心情,那时候真的是非常害怕,不知道闭上眼睛回去哪里。

    连续两次的缝合陆贽都已经熬过去了,杨茉看向陆老爷,“陆老爷多和少爷说说话,从前那么多困难都熬了过去,只要再多努力一分,说不定就会好转。”陆贽,一定要努力,千万莫要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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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生理盐水 求粉红票

    杨茉蹲下身握着那条引流管看了半天,又吩咐梅香将外伤用的药粉和消毒水拿来给陆贽换药。

    “怎么样了?”白老先生在堂上看完了病患过来问杨茉情形。

    杨茉摇头。

    白老先生叹口气。

    杨茉仔细去看治疗陆贽的记录,应该给陆贽用上生理盐水,只是古代的盐最好的也是井盐,里面含有许多不该有的微量元素,不过氯化钠的含量也应该是极高的,特别是宫中进贡的盐和他们用的不同,少了苦涩味,应该是经过过滤的精盐,如果用这些盐来做生理盐水……事到如今该试一试。

    杨茉一时不知道该向谁要这些精盐,干脆找到陆正,“你跟文正公世子相熟,能不能要些贡盐来。”

    贡盐市面上是没卖的,要向内务府问问说不得能匀来,陆正点了点头忙转身出去,刚走到保合堂外,就看到蒋平迎上来。

    陆正不禁觉得奇怪,这几日蒋平看起来很闲在,前些日子他才知道蒋家人出京之后,遭遇倭寇全家上下二十七口被杀,从此之后蒋平就跟着宣王。现在该是护着宣王的时候,怎么会正好在这里。

    两个人走出这条街,陆正道:“这两日听说宣王被弹劾,可是真的?”以他的身份充其量是听听传言罢了。

    蒋平颌首。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陆正左右看看,“该护着宣王爷才是。”

    蒋平哭笑不得,陆正以为他愿意在保合堂门口做蒋门神?

    蒋平咳嗽一声,“听说陆贽病重,你现在要做什么去?”

    陆正便将杨大小姐要精盐的事说了,“杨大小姐让我向文正公世子问问。”

    杨大小姐知道旁边的药铺就是王爷开的,想要精盐何必去找董昭,王爷不是更容易拿来。蒋平听着这话就心凉,杨大小姐宁可让陆家人找董世子,也不想向王爷开口。这是怎么讲的,两个人难不成越来越生分了,在疫区时还不是这样。

    “我去帮你找。”蒋平道。

    陆正摇摇头,“我也不和你见外,只是这事……杨大小姐也只是试试,不一定拿到盐就能如何,还是我去,反正我和世子爷也熟悉。何必惊动许多人。”

    陆正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蒋平却也不能细说只得点头。

    等到董昭命人送来一小瓶盐,杨茉吩咐人将蒸馏水和瓷瓶上秤来称,然后将精盐溶解在少量蒸馏水中再煮沸消毒,杨茉只留下沈微言和梅香站在旁边帮忙,煮盐水的茶吊都是经过事先烈酒消毒又煮沸的,杨茉的手也用煮过的布巾包好。

    小心翼翼地取茶壶,将盐水倒出冷却,经过一层布巾过滤。最终倒入一瓶已经准备好的蒸馏水中,很快封好瓶口,杨茉试着用水晶针管抽出一部分放在阳光下看,至少里面不见有肉眼能辨的沉淀物。

    刚要放下手里的水晶针管。就听外面胡灵敲门道:“陆少爷不行了。”

    杨茉看向梅香,“将我刚才配好的东西拿过去。”

    梅香忙点头。

    杨茉径直来到东侧室里,屋子里的郎中纷纷让出路来。

    济子篆正在查看陆贽的气息,杨茉伸出手放在陆贽颈部。不见有搏动,然后低下头靠上陆贽的胸口。

    屋子里顿时传来抽气的声音。

    虽说行医之人不必拘礼,杨大小姐如今也太胆大了些。竟然直接贴上男人的胸口,这如果传出去,谁还敢娶她。

    “没有心跳了。”杨茉看向济子篆。

    “胸外按压,”杨茉稍稍提起,单膝跪在床边,双手覆在陆贽的胸口上,“我来按压,济先生教胡灵吹气。”

    之前这套急救方法杨茉已经仔细讲给济子篆听,胡灵也在葛家见识过,三个人如今一起实施已经不难。

    杨茉看向沙漏,“还是听我的,我说吹气就吹气。”

    古怪的治疗方法让几个之前没有见识过的郎中睁大了眼睛,门口的陆正看着陆贽被按压的起起伏伏,也在发愣。

    忽然之间床上的陆贽咳嗽了一声,杨茉停下了手,弯下腰去听陆贽的心跳。

    听到陆贽的声音,陆正只觉得一瞬间浑身出了汗,他是在战场杀过人的,脸上被溅满了血也不会眨眼睛,可是见陆贽死而复生,他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而且愈发抑制不住,眼泪就要掉下来。

    陆贽没死,陆贽还活着。

    杨大小姐真的有让人死而复生的医术。

    杨茉转头看向梅香,“将盐水拿来。”

    众目睽睽之下,梅香捧着托盘迎上去,杨茉将蒙在上面的布巾拿下,“将瓷瓶吊起来。”低头在陆贽上臂找静脉血管。

    本该忙碌的胡灵却停下了手。

    大小姐这是什么?盐水?盐水也能输进人身体里?胡灵站着发愣,只听耳边传来济子篆严厉的声音,“怎么还愣着?”

    盐水啊,胡灵手在发抖,流血的地方也能放进去盐水吗?那人不是必死无疑?如果盐水也能当血的话,还输血做什么?还辛辛苦苦配血做什么?

    在杨大小姐身边知道许多东西,但是知道的越多越觉得不合理。胡灵不能控制自己的手去拿盐水瓶。

    济子篆一把拉开胡灵,亲手将瓷瓶挂了上去。

    瓷瓶里的水通过了金制的管子,从精钢做的针头里冒出来。

    真的是水,透明的水,他没听错是杨大小姐说的是盐水。

    这次不是血,是用水,水也能随便进入人的身体里,济子篆抬起头看向杨茉。

    杨茉脸色如常,很坚定地将针扎入陆贽的血管中。

    胡灵看着盐水瓶,挪不开眼睛,仿佛那些凉水顺着他的血管输入他的身体,一丝丝的凉,顺着他的血流到他的心里,因为不是血让他无法呼吸。

    人不能没有血啊。

    胡灵的脸色青白,那些水仿佛从他的头顶冒出来,然后流下来。

    胡灵抬起眼睛,水就落在他眼皮上,他再也支持不住,扶了一下身边的矮桌就晕倒在地。

    “沈微言。”杨茉看着胡灵忙转头喊。

    沈微言立即带了郎中将胡灵抬了下去。

    陆正惊诧,没想到跟在济子篆身边的外科郎中都已经吓成这个模样。

    ……

    保合堂给陆家治病已经两天了,还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外面已经是议论纷纷,陆正守在陆贽的病床边。

    本来从前和陆贽似是没有特别多的感情,可如今眼看着陆贽由死至生,真的有一种情同手足的感觉。

    “烧退了些。”胡灵看向沈微言。

    沈微言也点头,“我也觉得,好像好点了。”

    听到陆贽情况好些了,陆老爷和保合堂的郎中都过来看。

    “陆贽,陆贽。”陆老爷低声喊着。

    大家都盯着床上的陆贽看,陆贽的眼睛似是一颤却还是没有睁开。

    “别着急,”杨茉低声道,“给他点时间休养。”只要有了起色就很有可能会痊愈。

    陆老爷哆嗦着去碰陆贽的手,“手怎么还这样凉。”说着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上面,仿佛要给陆贽多些温度。

    经过了两日,今天晚上最为关键,杨茉让人回去和姨娘说,今天就留在保合堂里。

    到了掌灯时分,杨茉去检查陆贽的情形,提着灯照在陆贽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有些扎眼,陆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

    沈微言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陆正忙要扶陆老爷去看,陆老爷却一时没有站起身,皱起眉头催促陆正,“你先去,我一会儿就过去。”

    陆正点了点头,这才离开父亲径直去看陆贽。

    陆贽的目光渐渐聚合起来,看到一个女子在自己身边忙碌,心中顿时觉得不妥,这个人看起来是个十几岁的小姐,并不是丫鬟下人,男女七岁就已经不能同席,他哪里能这样不顾礼数……陆贽正觉得羞臊,想要起身躲开,迷迷糊糊中却想起受伤的事,心里这才明白,怪不得是女子,是杨大小姐开的保合堂。

    “陆贽。”陆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陆贽转过头看去,看到了一脸欣喜的陆正。

    好样的陆贽,真是硬骨头,早就想好的话,陆正却说不出来。

    陆贽眼睛在屋子里寻找着,嘴里喃喃地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叔……叔……”他刚才梦到了叔父教他马枪,还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也好考上武举,一定会给陆家增光添彩,他和父母知道也会欣慰。

    他很奇怪,叔父为何会说这样的话,叔父不是要看着他考上武举吗?

    陆正道:“过一会儿我将父亲扶过来跟你说话。”

    陆贽点点头,提起的心才放下。

    陆贽清醒了,杨茉松了口气,检查完陆贽的伤口出门,看向沈微言,“去看看陆老爷。”

    沈微言去旁边的屋子,很快却去而复返,脸色苍白,“大小姐,快去看看陆老爷吧!”

    杨茉快走几步进了屋子,陆老爷坐在地上,上半身靠在床边,头低下来,整个人一动不动,杨茉走过去伸出手来试探,陆老爷已经不见有气息。

    “快,放平,抢救,叫胡灵来。”

    保合堂顿时又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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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治罪 see_an和氏璧加更

    外面下起了大雨,闪电过后就是雷声,宫里的风灯在雨中不停地摇晃。

    皇帝穿着单薄的衣袍在上清院里走来走去,旁边的内侍拎着一件外褂跟在后面,“天家,您可慢着点,慢着点。”

    皇帝好像从来没有像这样高兴过,“先皇夸他一次朕就恨他一分,朕早就想将他踩在脚下,他有什么地方胜过朕,太傅讲的东西朕回答不出,他不是也说不出?先皇却说他有意藏拙,”皇帝挥挥袖子,“现在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跪在殿外,对,就让他跪着,我就喜欢将他踩在脚底下的感觉,让先皇看看到底有没有看错人。”

    内侍旁跟着应和,“谁能比天家聪明,天家不过动动手指,宣王就自己来请罪。”

    皇帝转过头,笑得十分开心,“未动一兵一卒,不过是个女人,不过是个快要病死的女人,就要了他的爵位,双爵听起来多么骇人……”皇帝笑声越来越大,“有什么用处。”皇帝长长的头发垂在腰间,被风一吹仿佛仙人,皇帝闭上眼睛十分地享受这一刻。

    他高高在上,所有人都要俯首称臣。

    “先皇忌惮康王的势力,朕却将他的后人玩弄于手心,你说朕和先皇谁更英明?朕不上朝照样把持朝政,照样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何必恩施于他让他死心塌地为朝廷办事,只要掐住他的喉咙,就像猫捉老鼠,”皇帝张开嘴仿佛‘啊呜’一下,“将他咬死,大周朝不缺他一个忠臣,朕有千百个忠臣能用,有他们在,保我大周江山万万年。”

    旁边的内侍陪笑,“是。皇上英明。”

    皇帝坐下来听着外面的雨声很享受地闭上眼睛。

    内侍端了一杯茶,皇帝抿了几口,然后靠在软垫上,问着大殿里檀香的味道昏昏欲睡。

    内侍站在旁边伺候,不停地看向窗外,殿里非常的安静,内侍却觉得十分难熬,不知道外面跪着的宣王爷怎么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还在外面跪着呢吗?”

    皇上没让起来,宣王能自己站起身不成?皇上追求的是这种感觉,一次次地说着外面的悲惨,皇上心里就说不出的舒服。

    内侍站起身特意出去看了看,然后冻得哆哆嗦嗦地回来,“在外面跪着呢。”

    皇帝的眼睛极亮,“冷不冷?”

    内侍慌忙不迭地点头,“冷啊,秋风吹进人的骨缝里。”

    皇帝将手缩进袖子里。模样多了几分的悠闲,“出去跟宣王说一声,朕赐的婚事岂能说和离就和离,朕的脸面哪里摆。朕不准让他回去吧。”

    内侍应了一声。

    皇帝看着内侍猫着腰出门,皇帝得意地笑起来,明知道宣王不会走,他这样就是要更加顺理成章地让他跪着。

    皇帝敲了一声旁边的金铃。立即有宫人上前服侍皇帝躺下歇着。

    皇帝躺在软榻上等到内侍回来道:“宣王不肯走呢。”

    皇帝只觉得心花怒放,如果不是绷着皇帝的威严早就起身大笑,却假装没有听见。仿佛已经进入了梦乡。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内侍都已经低着头昏昏欲睡,皇帝这才起身。

    内侍忙打了个激灵,立即上前去伺候,皇帝伸手要大氅,穿好了吩咐内侍,“朕去看看宣王。”

    内侍应了一声,皇帝慢慢地走出大殿,站在周成陵跟前,皇帝的眼睛往下挪,若不怕宗室营里炸了窝,那些支持康王的人将朝廷闹的乌烟瘴气,他就要眼看着宣王在这里跪死,要宣王死不过是他的想象,谁又可能在这里活活跪死。

    他要趁着这个机会,达到他想要的目的,既然宣王送上门来,他就要应了宣王自己的请求。

    皇帝装作要将宣王扶起来,“朕不是说让你回去。”

    周成陵没有起身,“请皇上准了臣的奏请。”

    皇帝故意板起脸,佯作雷霆重怒,“朕已经替你遮掩,如今你旧事重提,将朕的颜面置于何处?”当年周成陵病重那是京里都知晓的事,一个连指头也动不了的人如何从京中消失,他故意按下这件事,是因为当时边疆乱成一团,外忧内患,朝廷因此事再乱起来,他这个皇位也坐不安稳,更何况他能借着这个机会,命人偷偷找到宣王除之后快,没想到这件事却一下子耽搁下来,知道宣王自己回到京中。

    如今冯国昌安排御史弹劾宣王,唯一能利用宣王的错处就是这门他赏赐下去的婚事,他没想到宣王不但没有遮掩,反而这样轻易地承认了。

    周成陵道:“皇上一直为了臣压制御史弹劾的奏折,臣的事如今让朝野中猜测四起,臣本无功于社稷,当年也确然是抗旨不尊,恳请皇上治了臣之罪。”

    “先皇也一直将你当做亲生般抚养,”皇帝仿佛是顾念从前的情分,“朕没有亲兄弟,一直将你视作手足,可如今你闹出这样的事,却着实让朕为难,朕不治你的罪,国法、家法都难容,”说到这里,皇帝叹口气,吩咐身边的内侍,“传召宗人令进宫,朕要和他商议宣王之事。”

    正式将宣王之罪提到明面上,他要一步步将宣王逼得无路可退,先治宣王的大不敬之罪,再治宣王抗旨不尊之罪。

    皇帝已经想好,转过身吩咐,“起来,回府听旨去吧!”整治宣王的戏才开锣,没想到宣王自己就跑来认罪。

    皇帝心里说不出的轻松、愉快,本以为要花费心思来做的事,却一下子没有任何阻力地达成了。

    皇帝回到大殿中,半晌转过头来看内侍,“你说他是不是病坏了脑子……”说着顿了顿,“再将他送上来的奏折拿来,朕要仔细看看。”

    内侍应了一声,急忙去桌案上将宣王的奏折拿了过来。

    皇帝打开奏折眯着眼睛看过去,奏章上都是关于社稷的慷慨之言,让他看得头疼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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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觉去,呼呼~

第一百六十章 护卫

    皇帝不喜欢看公文,他不明白为何先祖都要争着抢着每日干这种繁重的公事,依他看,皇帝就该掌权,权利就如同肉,只要抛出去一点自然有狗绕着他忠心耿耿。康王一家错就错在手里也握着肉,他要将所有的肉都抢过来,江山还不就稳固了。

    皇帝看向内侍,“你说说,宣王不是硬骨头吗?为何巴巴地来认罪?”皇帝的声音阴阳怪气,可还是抑制不住里面的欢喜。

    内侍躬身,伸手扶着头上怪模怪样的道冠,“天家,您说呢?”

    皇帝抓起拂尘一把抽过去,“朕若知道,怎么会问你这个老狗。”

    内侍不敢缩手,任由皇帝抽打了几下,这才道:“奴婢看,宣王也是明白人,知晓皇上忌惮他,要整治他,他自然是借着王妃的名义求自保,抗旨拒婚虽然是大罪,却不似谋反那些死罪,皇上就算再怪罪起来,不过是夺爵,要不然……退妻这种事,谁能做出来,谁会为了男女之事这般大费周章,是以此为借口保命罢了。”

    经内侍这样一说,皇帝觉得有道理,“他为何就这样认了?”

    内侍道:“听说宣王的病没得治了,人之将死想要留在京中也是常理,否则为何就回来呢?再者说,跑了那么多年,皇上总是能掌握他的踪迹,天下虽大莫非王土,将来能捉到不知更要如何,还不如自己回来认错,说不定皇上顾念他是宗室,给他一条活路,除非宣王想要谋反,否则唯有这一条路可走,从前咱们大周朝的开国功臣,功高盖主,还不是一个个都给自己找了错处……”

    “你个老狗。”皇帝将拂尘打向内侍无根的地方,内侍装模作样的缩成一团,皇帝看得哈哈大笑,“懂得还不少,若不是被阉了,朕还可以封你个王侯将相。”

    内侍急忙跪下来,“奴婢不敢,这些都是听冯阁老百日里说的,冯阁老深知里面的关窍,说得清清楚楚。”

    “哦?”皇帝竟不知冯国昌什么时候来过上清院。

    “冯阁老说。却苦了他,宗室营一个个将他当做奸相,说皇上仁慈,冯阁老……冯阁老心狠手辣……”

    皇上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说得好,说得好,朕就是要这样。”别看他躲在上清院里不问朝政。却对天下事了如指掌,皇帝很是得意,伸出手来让内侍伺候着去后殿,躺在羽绒铺好的垫子上。皇帝蹭了蹭温暖的羽毛,然后蜷成一个团睡去了。

    内侍静悄悄地走出后殿,打开殿门外面的风虽然冷却让他觉得从心里的清透,看到跪在那里的宣王爷。内侍上前道:“皇帝已经睡下了,您快出宫去吧,您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奴婢将来还想伺候您呢。”

    周成陵站起身。

    内侍要上前搀扶,却没有碰到周成陵的衣角,周成陵伸出手来整理衣衽,转过身缓缓地走下台阶,内侍也后退几步回到大殿中。

    周成陵走出宫门翻身上马,一路到了京郊外的小院子,董昭听到声音和户部尚书张尔正一起从屋子里迎出来。

    周成陵去换了衣服出来,大家一起坐下。

    张尔正看向宣王,宣王头发被雨完全打湿了却不显半点的狼狈,仍旧傲岸不群,昂首阔步地走出来,身上不见一点受委屈的模样,只有上清院的皇帝才会在乎谁在他面前低头示弱,皇帝是该忌惮宣王,宣王不过两年间就掌握了两浙暗中和冯党相抗,而皇帝只图眼前快乐,从来没想过安邦抚民。

    张尔正又将目光挪到文正公世子身上,文正公领兵数十万,文正公世子年纪不大却骁勇善战、屡立战功,是大周朝最有前程的武将。

    平日里这两个人见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可是现在不知为何,却仿佛有一丝奇怪的气氛。

    周成陵神色如常看向董昭先开口,“等这件事做成,文正公就不用再为军饷发愁,这笔银子不但能让边陲将士不用忍饥挨饿,还能下拨赈灾粮。”

    董昭道:“冯国昌手里的兵权毕竟是少数,等到我们羽翼丰满,就不会受制于人。”说起这个脸上也是神采奕奕。

    张尔正不禁叹息,有了文正公世子,宣王也是如虎添翼。

    ……

    保合堂里,杨茉将手离开陆老爷的胸口,低下头听了一会儿,然后看向胡灵,“记一下死亡时间。”

    悲伤总是会来的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本来陆贽醒了是喜事,没想到最想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却闭上了眼睛,这些日子最担心陆贽的就是陆老爷。

    外面的陆正听了胸口如同被水淹没呛得他喘不过气来。

    屋子里所有人神情都复杂起来。

    陆正撩开帘子快走几步到陆老爷身边,看着杨大小姐将针头从陆老爷身上拔出来。

    “杨大小姐……”陆正的声音发颤,“没有别的法子了?陆贽……陆贽的病……不就是好几次才治好。”

    “陆贽不一样,”杨茉看向陆正,“陆贽只急救了一刻钟就有了心跳……”她抢救陆老爷已经用了半个时辰,在现代不会进行这么长时间,在没有高级心脏复苏药的情形下,胸外按摩也只能进行到这里了。

    陆正伸出手来去摸父亲的手,还有一丝暖气,怎么就不行了呢,“为什么?明明见好了,怎么会突然之间就……”陆正看到周围郎中悲悯的目光,不禁哽咽。

    很多事都是不能解释的,杨茉摇摇头,她之前还认定陆贽的伤难好,陆老爷看起来凶险,只要止了血起码暂时不会有生命之忧。

    没想到却出现这样的情形,也许是急性心梗,也许是别的什么病,她现在已经很难确定病因。

    陆贽刚刚醒过来还很难动弹,听到外面的声音心中焦急却没有法子,去扶身边的矮桌,却没想将上面的茶碗碰落在地,旁边的郎中忙走过来查看。

    陆贽哆嗦着嘴唇。“我……叔父……我……”

    “陆贽,”陆正进了屋,脸上一片悲伤,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爹爹病重不治了,我先将爹带回家中,你在保合堂好生休养。”

    陆贽听得这话忍不住哭起来。

    想到这几日波折的辛苦旁边的郎中也觉得心中难受,用尽了所有力气,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梅香生怕杨茉伤心,小心翼翼去看大小姐的脸色。虽然有些难过,却还算平静,低头给陆贽检查伤口。

    陆贽想要回去陆家给陆老爷守灵,杨茉道:“现在不能撤引流管,还要在这里养几日才能回家。”

    陆贽恳求地道:“叔父……待我……如亲子,我……怎么……也要送终,杨大小姐……将管子撤了,让我也尽尽孝心。”

    杨茉沉静地看向陆贽,“你病着陆老爷不眠不休地陪在身边。不是为了要你能送终,而是希望你的伤能好,将来如愿参加武举,你现在离开保合堂。这几天的努力就算白费了。”

    陆正道:“父亲说,你是陆氏一族中最有可能考上武举的,让我将学到的枪法、骑射都教给你,你真顾念这份恩情。就等到考上武举去父亲和伯父坟前叩头。”

    陆贽含泪应了。

    陆正吩咐陆家下人将陆老爷抬回陆家,临走的时候陆正还毕恭毕敬地向杨茉行了礼。

    陆正带着人抬起陆老爷离开保合堂,保合堂一下子冷清下来。杨茉看着外面不停落下的雨滴,不禁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江掌柜让人准备了车马,杨茉坐上马车准备回去杨家。

    马车才开始前行就听到外面传来议论的声音,“杨大小姐治死了人。”

    “杨大小姐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吗?”

    马车里的梅香不禁皱起眉毛,这一条街不治的病患多得是,为何这些人总要盯着保合堂。

    梅香才想到这里。

    只听外面传来陆正的声音,“你们都自诩是什么医药正宗,开了多少年的药铺,我看没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有一条长舌头。”

    周围顿时传来怒骂的声音,“治死你爹的是杨大小姐,冲我们发什么疯?”

    陆正冷笑,“当时送诊,你们谁敢说能治好我爹的病?”

    “谁又能让我爹不再呕血?”

    “你们知道什么是急性消化道出血?”

    “知道怎么进行肠缝合?”

    “知道怎么输血?”

    “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脸在这里说三道四,说杨大小姐是妇人,你们连妇人也比不上。”

    一片静寂过后,有人强辩道:“杨大小姐用那些偏方不是也没救活陆老爷。”

    陆正道:“我父亲不是呕血而死,杨大小姐还救活了我兄弟,你们谁能?杨大小姐不眠不休给我父亲和兄弟诊治,光是这一点你们一辈子也及不上。”

    “我看谁还敢闲言碎语,否则我陆正见到他打他一次,”陆正说到这里顿了顿,“等我兄弟自己从保合堂走出来,你们再聚过来庆贺。”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小。

    陆正走上前几步,“杨大小姐,现在天色已晚,我先将您送回杨家。”

    陆老爷刚刚过世,陆正应该回去陆家张罗丧事,却等在这里,杨茉刚要开口拒绝,陆正道:“我父亲知晓也会这样吩咐,小姐千万莫要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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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收徒

    杨茉回到家中,陆姨娘让人准备好和热水,杨茉泡了个澡出来,陆姨娘正等着女儿,将女儿拉到软榻上坐下,陆姨娘从春和手中接过巾子,仔仔细细地给杨茉擦起头发来。

    “这一天天的太辛苦了,你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杨茉轻轻颌首,“姨娘放心吧,在药铺里治病也不是什么累活,现在又有那么多坐堂先生、郎中和伙计帮忙。”

    陆姨娘拿起旁边的梳子轻轻地给杨茉梳着,“我看杨家的长辈也只是坐在家中,偶尔和药铺里的郎中一起辩症,哪里用得着天天去药铺。”

    杨茉已经习惯了每天去医院上班,这样的节奏让她觉得每天都那么充实。

    “听说没有治好病患?”陆姨娘紧张地手停下来,生怕杨茉会难受。

    杨茉点头,医生应该能坦然看待病患的生死,她已经尽了力,心中也没有什么遗憾。

    “家中可有什么事?”杨茉岔开话题。

    陆姨娘道:“我们之前租来给秋桐、春和几个丫头住的院子,主家今天开始收拾了,说是过两日就要搬过来,我瞧着仿佛是书香门第,搬了不少的书柜子。”

    陆姨娘整日在家里能注意的就是左右邻居吧!

    “东边家的婶子发帖子来请我们去吃宴,她家二女儿过几日就要出嫁了,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姑爷从贡院里出来。”陆姨娘说着低头看杨茉。

    杨茉总觉得这套话很耳熟,现代时她也收到过意味深长的“劝嫁”。

    陆姨娘说着看向女儿,“沈家小姐今天送来了两双鞋,是给你做的,你试试看好不好穿。”

    陆姨娘看向旁边的丫鬟筱筱,筱筱忙去内室里将鞋捧出来。

    青布包里面是两双精致的绣鞋,一双是翠色梅花,一双粉红色海棠花。杨茉拿起来不用试就知道肯定好穿。

    这段时日她好像收到了不少双鞋,

    “母亲看沈家小姐的脸色如何?”她忙起来都没有去沈家查看,本想着让沈微言将沈梦芸带到药铺去,谁知道又来了陆家老少求诊。

    “好多了,”陆姨娘笑着道,“整个人长了一圈,五谷杂粮不欺人,从前跟着她哥哥有上顿没下顿,现在至少米粮不断,我看她身上穿的单薄。就给她找了几件现在能穿的衣裳,她哥哥毕竟是男人,哪里能想这样周到。”

    沈梦芸看起来真正可怜,本就生病,身子还弱,怎么补也补不上来似的,这样的情形除了奎宁和黄花蒿她还真的不敢用烈性药治她的红斑狼疮。

    杨茉点点头,“我平日里想不周到,姨娘多多操心才是。”

    陆姨娘放下梳子。“大小姐是真的想要招赘?”

    姨娘突然说起这个,杨茉一怔,之前她是用这个借口离开常家,其实没有仔细想过日后要怎么办?若是祖母的钱财能要回来。其中有一部分是祭田和族产,除了一部分用作供奉祖先香火开销之外,应该还拿出一些接济族内的人。

    经过了陆正和陆贽这件事,杨茉觉得至少应该做些事帮助杨氏一族的族人。哪怕是旁支。

    杨茉道:“我想等常家将财物还回来,买一处院子,供杨氏旁支族人科考时暂住。祭田和世业田的收入尽量都花在族中。”

    就这样将陆姨娘的问话岔了过去。

    陆姨娘一怔,女儿对终身大事真的没有打算,想的都是如何打理杨家。也许真的是年纪尚小,陆姨娘心里叹了口气,杨大小姐将药铺和这些家务打理好,只怕更没有时间想婚姻之事。

    ……

    沈梦芸在灯下给哥哥缝补好衣衫,拎起哥哥才换下的布鞋来看,不禁笑出声,鞋头已经破了,再这样穿两日,脚就要露出来,“哥哥最近格外的费鞋。”

    沈微言在灯下抄方子,将保合堂开的底方和病人的脉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特别是他不在京中时,杨大小姐治的醇郡王家的少爷,这几日她跟着白老先生去醇郡王家看诊,看到如同正常婴孩的病患,他着实不能相信这个孩子能通身变成金色。

    “哥哥,”沈梦芸又端了一盏灯过去,“听说杨大小姐想要招赘,哥哥就没想过入赘杨家?反正爹娘已经没了,族里也不肯接纳我们,哥哥还有什么顾虑……”

    突然听到妹妹这样说,沈微言手一抖,心仿佛要跳到嗓子口,脸颊也兀然**起来,目光闪烁地看妹妹,“不许乱说。”说着看自己家徒四壁,眼前的一碗茶水映出他平凡的倒影,杨大小姐怎么可能会答应……

    “我没乱说,”要是平时哥哥说一她不敢说二,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可顾不得许多,“哥哥心里明明这样想着,却不敢去说,我听说不少人都上门提亲呢,家世虽然比哥哥好,但是谁能入赘?谁又有一身的医术能帮衬杨大小姐,若是能成亲不是很好的事?”

    沈微言沉下眼睛,杨大小姐那样的人……他不是没想过,但是他……不敢仔细去想,更不可能说出口,他是一个连家都养不活的人。

    “哥哥现在不敢去说,将来一定会后悔,现在谁也没有提起这档子事,等到有人真的这样做了,哥哥再想想我今天的话,就知道什么叫终身为憾。”

    听着妹妹的话,沈微言心中油然生出一股的勇气,“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沈梦芸抬起细瘦的脖子,“我会直说,如果有希望就坚持下去,没有希望我也就死了心。”

    道理说起来简单,旁观者总是觉得很容易,沈微言低下头看着脉案发呆。

    沈梦芸瞧着哥哥一筹莫展的模样,不禁心疼,可是有些话她不说不行呀,别人都有父母做主,他们是没有人管的孤儿,什么都要依靠自己。

    “哥哥你好好想想吧!”沈梦芸端走了一盏灯,沈微言立即觉得身边暗下来。

    ……

    第二天一大早杨茉先去醇郡王府又去了葛家,然后回到保合堂看陆贽的情形,陆贽醒过来之后就好的很快,胡灵盘腿坐在陆贽旁边的病床上,挠着有些乱的头发,他就不明白为何盐水也能输进人身体里,看到杨茉来了胡灵立即跳起来,“杨大小姐,也将那些盐水给我输些吧!”

    杨茉听得胡灵的话不禁笑了。

    旁边的小郎中也跟着抿嘴。

    在杨大小姐救人的时候胡灵晕倒,保合堂的郎中见到胡灵都会拿这件事打趣胡灵。

    济子篆先生看到弟子也说了句,“没出息。”

    胡灵欲哭无泪,他不是害怕,他是弄不清楚为什么所以害怕。

    大家正笑着,江掌柜从外面进来捧着一个画卷递给杨茉,“成老仵作让人送来的图,说仔细看了,杨大小姐画的没问题。”

    听得这话,大家都看向杨茉手里的东西,不知道杨大小姐画了什么要请成老仵作帮忙看。

    杨茉还没有将画卷打开,江掌柜又道:“成老仵作让弟子来了,说要跟着大小姐学这幅图,请大小姐定要答应。”

    成老仵作帮着她一起校正这幅图,现在只是让弟子来学一学,她没有道理不答应。

    杨茉点点头。

    江掌柜走出去让成老仵作的弟子进门。

    杨茉正想着要选个时间将手里的图和大家说说,抬起头却看到一个穿着灰袍的年轻人毕恭毕敬端着一杯茶进门。

    见到杨茉二话不说地跪下来,将手里的茶高高举过头顶,“弟子魏卯,求拜杨大小姐为师。”

    杨茉不禁一怔,周围也跟着安静下来,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拜师,成老仵作吩咐弟子来跟杨大小姐学,也可以不必大费周章。

    拜一位先生为师,中途再和别的先生学些单方,只要得到师父的应允即可,如今魏卯行拜师礼,是对杨大小姐最大的尊敬。

    魏卯跪着,杨茉看向旁边的白老先生,她不是很懂古代这些拜师礼,也不知道这杯茶她该不该接。

    白老先生点点头,杨茉这才将魏卯的茶接过来喝了一口递给梅香。

    魏卯又将投师帖恭敬地递给杨茉。

    白老先生微抬起眼睛,“魏卯,这是成老答应的?”

    魏卯点头,“是,是家师吩咐,跟着杨大小姐学习一定要行拜师礼,遵守杨大小姐的训诫,听杨大小姐管教,决不可辱没杨大小姐的名声。”

    杨大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的拜师礼,白老先生向魏卯道:“帖子杨大小姐收下,至于要不要答应你,你回去听消息吧!”

    魏卯恭敬地抬起眼睛看杨茉。

    杨茉颌首,魏卯这才站起身退了下去。

    沈微言扶着白老先生去了侧室,杨茉也跟了过去,白老先生坐下来,捋着胡子思量,半晌道:“大小姐也该想想收徒这件事了,大小姐行医从来没有将那些方法遮掩,是不是想要将杨氏的医术传授下去?”

    杨茉从来没想过将现代学到的医术私藏,杨茉点点头。

    白老先生道:“既然如此,可以寻几个条件好的弟子传授,这样一来弟子也能帮衬大小姐更好的行医,毕竟大小姐的诊治方法和我们不一样,寻常郎中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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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没落的常亦宁

    这个杨茉已经想到,所以才会教身边的丫头,不过真正系统地教古代人现代的医术,她还要仔细想想才行。

    “大小姐不用担心,”白老先生道,“在我看来,杨大小姐已经足以教授弟子杨氏医术。”杨大小姐行医时间虽然不长,却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杨茉道:“诊脉开方我还在跟老先生学。”对于中医来说,她还是一个弟子。

    白老先生点点头,“哪位先生都是传授自己所长,我的老师也有两三位,这一点大小姐不用担忧。”

    白老先生的话说进了杨茉心里,她的医术也不能随便传授,起码要传给品德端正有着行医决心的人。

    杨茉和白老先生从屋子里出来。

    保合堂里的郎中陶冲忍不住迎上来躬身询问,“大小姐准备收徒吗?”这是他最关心的,如果杨大小姐肯收徒,他一定要试着拜师。

    杨茉道:“我会考虑……”

    话还没说话,陶冲已经跪下来,“大小姐收我为徒吧。”

    还没有确定要收徒,她已经被跪了两次。

    杨茉让陶冲起来,陶冲坚持行礼叩拜,“我的授业恩师已经不在世,若是杨大小姐能收我为徒,陶冲此生必定跟随大小姐左右,再不会拜旁人为师。”

    古代拜师是很重要的一件事,现代普及教育之后,不会这样大动干戈的求师,就算是她在大学时也曾会在课堂上胡思乱想,没有仔细听教授到底讲了些什么。

    让陶冲起身,杨茉跟着白老先生去药铺里坐诊,白老先生诊脉她就在旁边听方抄方,这样学习真实病例,进步的也会快些。

    将最后一个病患看完。杨茉正准备回去整理脉案,才站起身就看到药铺里的两个郎中走过来手里捧着拜师书。

    这是……杨茉看向白老先生。

    几个郎中已经跪下来,将拜师书举过头顶。

    白老先生点头,“大小姐就让他们跪吧,向老师求学本来就该如此。”

    杨茉走过去将拜师书一个个收起来,然后让郎中们起身,没想到她还能收到徒弟,特别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古代。

    白老先生脸上也露出笑容来,虽然向他求师的人不胜其数,杨大小姐小小年纪又身为女子。能有今日已是不易,况且杨大小姐收徒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等到日后,说不得会有更多的人慕名而来。

    ……

    秋闱考一结束,贡院大门被缓缓地打开,里面的考生立即如同潮水般涌出来,一个个脸上已经没有了进考场时的期盼、忧虑、惴惴不安,仿佛精神已经被蚕食空了,九天七夜就像经过了一场酷刑。内容就是将十几年脑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

    京内的考生已经有家人来接应,京外的考生结伴回去客栈等消息。

    常亦宁将脸色苍白手指颤抖的同考生送进客栈,考生坐在床上,抬起手来向常亦宁致谢。

    常亦宁道:“我家离这不远。兄台可去我家中休养等待发榜。”

    那考生摇摇头,“不好打扰常兄,我让家人给我抓副药来,喝两剂也就好了。”

    常亦宁点点头。还没有说话,外面就传来叫嚷的声音,“不是让你请郎中?郎中呢?”

    “不是小的慢。是各家都在请郎中来看症,京里好一点的郎中没有,坐堂医那里也是挤满了人。”

    这也难怪,三年秋闱考,年年都有从贡院出来就病倒的考生,最后榜上有名,人却已经进了黄土,这才是最悲哀的事。看那考生病得重,常亦宁从怀里拿出五两银子递给考生的小厮,“多花些银钱去请,肯定能请来。”

    话音刚落,外面的声音道:“不是给了你银钱?多花点银子也不会?”

    “小的花了,您不是要请好的堂医,堂医都被京中大户早早请走了,倒是还有几个名声好一点的郎中,都在看人收徒呢。”

    “这是什么话?说的不清不楚,什么看人收徒?收什么徒?”

    小厮被骂的苦着脸,“是京城里的女医要收徒,小的给多少银钱,人家也不来。”

    “女医?京里还有女医?”

    “就是保合堂的东家,杨氏。”

    常亦宁听得这话心里莫名的波动,然后是震撼。

    杨茉兰要收徒了。

    才十几岁的女子竟然能收徒,而且收的徒弟还是京中比较有名的郎中。

    有几个女子能做到这一点。

    这是他做梦也不可能想到的事,杨茉兰……为何一下子变了这么多,这些日子他眼前总是浮起两张面孔,一个看到他脸上满是羞怯,一个目光清亮,嘴角含笑,义无反顾地从他身边走过。

    之前那软软的笑容虽然一直在他心底,却并不会让他心生牵挂,倒是那清亮的眼睛,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回想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奇怪。

    不经意的时候她还在他身边,他真正欢喜了,她却如同一缕他难以握住的光亮,除了留下照入他心底的感觉,便什么都不属于他。

    此生遗憾。

    他以为只要实现心中抱负就能圆满的人生,却无论如何都会留下遗憾。

    “五爷该回去了,老夫人、老爷、夫人都等着听您的消息。”桃符低声提醒。

    常亦宁点了点头和那考生说了几句话,转身从客栈里走出来,却没有径直回到常家,而是慢慢地走到开满药铺那条街上。

    “五爷,您来这里做什么,家里已经请了太医,等着给您开单方呢。”

    常亦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走过来。

    京里都关切经过这次秋闱,哪家子弟能科举出仕。药铺这边却是在议论保合堂的事。

    常亦宁在旁边的酒肆里坐下,旁边一桌的客人正议论的欢畅。

    “说起来都没有人相信,一个女娃娃竟然也能收徒,我听说她还在跟着白老先生学诊脉。”

    “可不是,白日我还看着杨大小姐坐在白老先生身边抄方。”

    旁边的人听着惊讶,“按理说一个抄方的弟子连郎中也算不得。”

    “人家不是郎中是女医,你见过哪个郎中被人奉上千金做诊金,宗室营来请两次杨大小姐都没去,这叫什么?没有几分本事怎么敢这样霸气,那陆家少爷那么重的伤不是也让杨大小姐治好了?说实话若杨大小姐不是女子,上门求师的人会比白老先生当年还多。”

    “现在常家还没有将杨家财物还过来,等杨家手里有了银钱,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动静,你们等着瞧吧。”

    桃符在旁边听得脸红,忙左右看看生怕被人认出来。万一知道他们是常家人,不知道会有多少口水喷过来,桃符不安地低声道:“是非之地,五爷,我们还是回去吧!”

    闹出这样的事来,就算他在杨茉兰身边出现,都会被人投以鄙夷的目光。常亦宁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半天才站起身来一路回去家中。

    踏进常家大门,立即就有管事迎过来,“五爷,您怎么才回来啊。”

    常亦宁还没说话,看到有三两个吏员打扮的人在府内穿梭。

    常亦宁看向管事,“这是怎么回事?”

    管事苦着脸,“是来清点杨家财物的,偏偏选了今天过来,家中前前后后都在应付,本来准备了炮仗等五爷进门来放,却……却……”说着催促身边下人,“快去看看,炮仗怎么还不放。”

    说话间“砰”地一声响,管事的满脸堆笑,常亦宁却耳边嗡声不止,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

    常亦宁从管事身边走过径直去看吏员清点。

    管事的阻拦不住忙将消息传去内宅,常大太太这才急匆匆地赶过来,站在门外向里面望着。

    常亦宁连衣服也没换,站在吏员旁边,脸上神情淡漠。

    常大太太心里忽然有些发凉,吩咐身边的下人,“将五爷叫出来,我有话和他说。”

    常大太太等了半天,常亦宁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常大太太见到儿子,忙道:“你看你,怎么连衣服也不换就……就……这里的事你向前凑合什么?”

    说着话和常亦宁一起走进内宅。

    “母亲是否觉得丢脸?”常亦宁忽然道。

    常大太太听得有些心惊,“你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些话?”

    “看着别人清点,我们家贪的杨家财物,母亲是不是觉得脸上羞愧?”常亦宁的声音十分平静没有任何的起伏,听到常大太太耳朵里却有讽刺的意味。

    常大太太板起脸,“你怎么这样和母亲说话?”

    常亦宁道:“儿子只是实话实说,杨茉兰从常家搬走,祖母和母亲不是都说杨家没有多少财物托管?怎么会有这么长的财物单子?”

    常大太太胸口窒闷,被儿子问的一时说不出话,“这里面的事,你如何知晓,这次是有人故意帮杨氏,害了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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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不能双更,因为要去桂林作者沙龙。

    回来一定多多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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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归还财物

    常亦宁无事时在家中喜好穿着宽袍广袖,总会有几分高雅出尘,如今常家乱成一团,他仿佛也没有了那个心性,像是从云端上跌落下来,尤其是经过了几日的科举,显得十分疲惫。

    “我劝母亲一句,既然已经惊动了朝廷,就将这件事赶紧了结,不要再节外生枝,还能给常家留些颜面。”

    常大太太皱起眉头,“这些不是我们能管的,要听你祖母和父亲的安排。”

    常亦宁道:“母亲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母亲一心一意将杨茉兰当做儿媳看待?”

    亦宁从来不问家事,现在一句一句让她张嘴结舌,常大太太还没有说话,常亦宁道:“母亲想盼着我仕途平坦,就劝父亲偃旗息鼓、息事宁人。”

    常亦宁说完弯腰行礼转身向书房走去,常大太太心砰砰乱跳个不停,让余妈妈扶着进了内室坐下,“你听到没有,他这是怨我呢,怨我不该拿杨家的财物,可知这些事都是老夫人经手。”

    余妈妈忙端了茶上来,“五爷一准是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发放,您没听桃符说,贡院的考生都对五爷说三道四。”

    常大太太叹口气,“我看这件事要照最坏的打算,老夫人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十分着急,打从我进门老夫人就有旧疾,却还没有病到如今的地步,想是又惊又气才会如此。”

    常大太太话音刚落,管事的进来回话,“朝廷的吏员要将清点好的一部分财物抬去杨家了。”

    没想到这就要抬走了,乔家那边还没有个消息。

    常大太太站起身来,看看余妈妈,“快去和老夫人说一声。”

    眼看着那些财物被盘点然后拉出府去,不知道多少只眼睛从背后看着指指点点,常家族里的长辈来问话。老夫人都是以有病在身回了,她整日里在长辈面前赔笑,若是能算准有这一天,就算杨家给座金山也不能要。

    “您没听说,杨大小姐都已经开始收徒了。”

    余妈妈说出这句话又立即后悔,不该这时候给太太添堵。

    常大太太果然诧异,“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姐还能收徒?”

    “听说是正经的拜师,递文书的还不是一个人。”自从杨大小姐从常家走出去,常家接二连三地出事,家里下人的议论就多起来。

    从前那个让人提起来就觉得可怜又可悲的杨大小姐。自从跨出这个家门就变得不一般起来,闫阁老帮忙要回了保合堂,杨大小姐又一纸文书告了常家,前些日子官府动辄就来家中问话,杨家少爷的官司已经弄得人心惶惶,现在眼看着官老爷在常家门口打转,让人有一种要树倒猢狲散的感觉。

    管事的刚出去,就有门上的婆子来道:“杨家人又来了。”

    常大太太皱起眉头,这边的事还没了。那边的事就又来了,“就说我也不舒服,让杨老太爷先回去吧。”

    婆子道:“奴婢们还没敢说什么,杨老太爷已经哭倒在地了。衙门那些老爷们都还在……就这样放着不管可怎么得了。”

    杨老太爷和杨家人三天两头登门要钱,杨蟠的案子基本已经判下,虽然是常家下人认罪,常家却也丢尽颜面。常亦宛大病不起,之前有意结亲的人家现在都远远的避开。常大太太叹口气,带着余妈妈去前面看杨老太爷。

    没想到刚出了月亮门。常大太太就看到了杨茉兰,杨茉兰穿着桃红芙蓉出水交领褙子,下面是樱草色宫裙,梳着单螺髻发髻上插着一只赤金镶宝玉兔奔月步摇,看起来虽然消瘦了些却脸色红润,抬起清亮的眼睛,没有半点的胆怯,放佛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十分的大气、端庄,如同世家大族中的女子。

    一点不像那个杨茉兰。

    如果是时隔多年第一次遇到,常大太太定不会将眼前的女子和杨茉兰联系在一起。

    一个人在短短的几个月之间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变化,活像是脱胎换骨。

    “杨老太爷,”常大太太一脸的和善,“今天家中不方便,您还是和杨大小姐回去吧!”杨茉兰在这里是为了盘点杨家的财物,她这样顺水推舟,杨老太爷也就会走了。

    杨老太爷还没说话,杨茉向常大太太微微欠身,“常大太太误会了,我是去看诊的路上,遇到杨老太爷,特将他送过来,过些时候杨家几个族人要来问杨蟠的事,”说着顿了顿看向杨老太爷,“您和常家好好商议。”

    常大太太听得这话,心里油腻腻的恶心,上次杨老太爷来要盘缠就已经拿走了一千两银子,这才隔了几日就又……好好商议,还要怎么商议?每次说好了的事转眼之间杨老太爷就会反悔。

    杨老太爷如同柿子干般的脸瘪了瘪,“还有什么好商议的,常家人杀了我孙儿,我少了人养老,我这把老骨头就要死在这里了。”

    自从杨蟠死,杨老太爷只要来闹就是这些话,尤其是杨家明明有人来了京中,却都不肯出现,每次都将杨老太爷送到杨家门前,只要常家没有善待杨老太爷,杨家那些晚辈才会撸起袖子上门。

    这样下来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被这种无赖缠上,常家什么时候才能得了清静。

    杨茉眼看着常大太太的脸色青紫,“大太太要小心,老太爷的身子不好,可不能动气。”一条性命没有那么好了结。

    杨老太爷捂着脸,眼珠子乱转,索性捂住胸口倒在地上。

    常家下人忙上来搀扶。

    杨茉觉得好笑,有常家这样的孝子贤孙在身边伺候,杨老太爷怎么舍得走。

    常亦宁远远地看着那个含着笑的女子,不知怎么的从她的笑容中他竟然也感到几分快意,明明她厌恶的是常家,是常家所有人,说不定他还占了最大的部分,他却跟着会心一笑。

    能拿回自家的东西是很不容易的。

    这个女子虽然已经不属于他,却值得他为她欢欣。

    杨茉准备告辞,抬起头意外地看到翠竹林边站着的常亦宁。

    常亦宁眼睛里没有常大太太的冷漠和愤恨,而是淡淡的温和,杨茉兰第一次见到常亦宁的一幕又浮现在杨茉眼前。

    ……

    杨家的财物箱子由衙差搬上马车,杨茉跟着吏员一起回去了杨家。

    街面上有人探头探脑地看着,或是悄声议论或是露出看笑话的神情。

    杨茉下了车,从吏员手里接过清点后的财物单子,陆姨娘看到家人将一个个楠木箱搬进门,忽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直到现在她还不能相信,大小姐真的将杨家的财物要回来了。

    仔细清点好东西,杨茉将文书签好字抵还给吏员,吏员客客气气地带着衙差离开。

    “姨娘,”杨茉看着红了眼睛的陆姨娘,“大喜的日子,姨娘应该高高兴兴的,怎么倒伤心了。”

    看到旧物就想起杨家过去,陆姨娘不想说出来杨茉也跟着伤怀,急忙道:“我是高兴,高兴的掉眼泪,老夫人泉下有知,不知道要多么欣慰。”

    “姨娘要帮我一起整理这些东西。”现在除了一部分现银,物件和田庄都归还了回来,尤其是田庄,这些年一直由常老夫人管着,她也摸不清实情,要都打理好委实不容易。

    陆姨娘点点头。

    杨茉坐下来松了口气,正是她银钱捉襟见肘的时候,这些东西还回来真是帮了她大忙。

    第二天杨茉一早去了保合堂,白老先生和济子篆正在笑着说话,见到杨茉来了,两个人脸上都不掩喜气,“恭喜大小姐了,听说昨日已经归还了一部分杨家的财物。”

    白老先生笑道:“这样一来大小姐不用担心保合堂周转不灵。”

    这些银钱可以拿出来打造工具,正好她要收徒,需要很多模具来讲各种西医的知识,杨茉刚要和白老先生、济子篆说说自己的想法,就听到有人进来道:“杨大小姐可在吗?我们郡主请杨大小姐过去看诊呢。”

    杨茉转过头去,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有病患上门。

    江掌柜迎出去询问,“是哪位郡主?是要我们大小姐出诊?”

    那人点点头,“是嘉怡郡主,马车已经备好了……”

    嘉怡郡主在常家帮过她,杨茉心中想着,戴上幂离从屋子里出来。

    来请医的下人看到杨茉这般打扮已经猜到,忙上前行礼,“郡主说是要急的事,请大小姐无论如何也去一趟。”

    杨茉看向梅香,“准备好药箱。”

    沈微言刚好踏进药铺,看到这种情形忙和陶冲一起跟着杨茉去出诊。

    杨茉坐上马车,外面的婆子询问道:“这是去哪里?”

    “去侯家,现在郡主也在那里呢。”

    嘉怡郡主嫁给了宁国公,怎么会请她去侯家。

    马车很快到了侯家,梅香将杨茉扶下车,杨茉脚刚落地,就听到焦急的声音传来,“这就是杨大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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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桂林的酒店啦,哎呀.更新晚了,对不住哈~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恶疾

    来接应的夫人穿着姜黄色妆花褙子,眼睛通红一脸的愁容。

    旁边的下人立即道:“这是我们程夫人。”

    来侯家看诊,迎过来的却是程夫人,杨茉蹲身行礼,程夫人忙还了礼。

    杨茉和程夫人一起进了垂花门,程夫人边走边道:“让大小姐见笑了,我也是没有什么准备,还是听郡主说起大小姐医术了得,这才……早知道应该提前相约才是。”

    杨茉道:“夫人客气了,不知是谁要看诊?”

    程夫人想到这一节就嗓子发紧,半晌才道:“是我女儿,侯家的三奶奶。”

    原来是这样,杨茉看看周围,奇怪的是既然是来给侯家三奶奶看诊,却不见侯家人上前,侯家的下人懒懒地在旁边伺候着,脸上是一种很不在意的神情。

    杨茉跟着程夫人进了侯家的主屋,下人撩开帘子,杨茉就听到有人道:“郡主不知晓这里面的事,我们家想要一直遮掩,可是为了后嗣,也只能开这个口,谁知道三奶奶就想不开了,多亏救了回来,否则郡主上门……还当是我们逼死了一条性命。”

    嘉怡郡主面色不虞,“什么事关后嗣?三爷如今已经纳了几个妾室?其中两个妾室接二连三的有孕,三奶奶可说什么了?”

    杨茉几乎能感觉到程夫人被气得发抖。

    “妾室有子那也不过是庶出,哪里比得上嫡生子。我们老三小小的年纪,莫不是要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程夫人再也忍不住快走两步上前,打断了侯太太的话,“四年前姑爷一个人上京准备科考,我们家老爷相中他的才学,你们家巴巴地来京中求亲,这几年明媛为了姑爷贴补自己的嫁妆置宅子买地。又给姑爷纳妾生子,将明媛榨了个干净,如今姑爷从贡院出来,硬说明媛有恶疾,闹着要休妻,可是觉得已经摸到了富贵,是该甩开明媛了。”

    侯太太一时被问的无话,目光落在杨茉身上,嘴角浮起一丝笑容,“与这些无关。我也期望明媛的病能治好,否则我何苦来的要做这个歹人,非要闹出休妻的事,休妻程家脸面上不好看,我们侯家也是要受牵连。”

    这话说的多好听,程夫人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侯家也受牵连,侯家受什么牵连?全家搬来京城落户,过着比从前富裕的生活。侯太太之前对他们家围前围后现在竟然翻脸不认人了。

    之前她真是瞎了眼睛没看清楚,才让明媛嫁去了程家。

    程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嘉怡郡主接话道:“现在无非是说明媛身有恶疾,若是这病能治好又该如何?”

    侯太太瘪了瘪嘴。“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就劳烦杨大小姐为明媛诊治。”嘉怡郡主放下手里的茶。

    侯太太的目光从试探变成**裸地打量,径直落在杨茉身上,“杨大小姐能诊治?我听说杨大小姐也是有稳婆帮忙才能诊的。”

    侯太太提到稳婆两个字,程夫人的目光明显有些波动。有些哀求地看向杨茉。

    虽然没有将话说出来,杨茉也看了明白,对上侯太太的视线。“先不用急着请稳婆,我去问诊之后再说。”

    程夫人松了口气,嘉怡郡主脸上露出笑容,只有侯太太十分不满意地竖起了眉毛,却一时不好发作,看向身边的妈妈,“那就请杨大小姐过去诊治。”

    那妈妈点点头先去三奶奶房里安排。

    杨茉和程夫人走在后面,程夫人看着院子里的陶冲和沈微言抿起嘴唇欲言又止。

    大约是觉得男郎中不好去给三奶奶看病。

    杨茉看过去,这才发现沈微言今天穿着格外不同,大约穿了新袍子,显得整个人都比平日容光焕发。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杨茉走过去吩咐。

    陶冲一怔,“师父去诊治,我就在外面等,”说着看向沈微言,“让沈郎中回去吧,沈郎中东家那边说不定还有事。”

    沈微言不是保合堂的郎中,怎么好一直在她药铺里帮忙,杨茉也觉得这一点有些不妥,虽然沈微言说是来和白老先生学习,可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帮她,杨茉点点头同意了陶冲的话,沈微言似是有话要说,向前走了两步,杨茉正准备听沈微言说什么,程夫人道:“杨大小姐,这边走。”

    杨茉收回了视线,转过身跟着程夫人去看侯三奶奶。

    屋里屋外的下人束手站着,谁也不敢抬头说话,这样的气氛让人觉得仿佛有一层阴云笼罩在头顶。

    下人将内屋帘子掀起,杨茉走进去,看到对面葱绿色的幔帐后一张八部床上半躺着个女子。

    那女子面色青白,眼睛红肿,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媛啊,你可说说平日里我们家待你如何?你这病我们家替你瞒了多少年,你可不能在外人面前乱说,我们老三这几年可是将你捧在手心里,”侯太太说着轻轻抽泣,“总是夫妻一场,你也该放我们老三条活路,当着郡主的面,你说说吧,你到底有没有病?”

    程夫人皱起眉头来,看着女儿。

    出嫁前总是叽叽喳喳地围着她说笑,转眼间却变成了这样的模样,生像是断了生机的老妪。

    “明媛,你别害怕,母亲在这里呢,有什么事母亲替你做主,不能让你这样糊里糊涂地死了,傻孩子,有什么难关过不去……”

    侯三奶奶吞咽了一口,然后张开嘴,声音说不出的沙哑,“是我有病,和旁人无关,就让三爷写休书吧!”

    嘉怡郡主皱起眉头来,不知道侯家怎么唬住了明媛,明媛竟然连实情也不敢说了,“明媛别怕,我和你母亲请来了杨大小姐来看诊。”

    侯三奶奶似是没听到般只是茫然地望着幔帐发呆。

    杨茉走几步上前仔细地去看侯三奶奶的脖颈,照侯家所说,侯三奶奶投缳自尽被救了下来,应该伤到了声带。

    不过程夫人要请她来看的病定然不是这个。

    杨茉还没有诊脉,侯太太已经靠过来,“杨大小姐还是让明媛自己说,到底是哪里的病症,这样大家都不必浪费功夫。”

    媳妇有病应该是想方设法请人来诊治,侯太太却似看笑话的外人,甚至是仇人,只等着三奶奶将病情说出来,用来气程夫人和嘉怡郡主。

    杨茉看向侯太太,“请太太带着人先出去吧!”

    侯太太一怔,“这是做什么?让我出去做什么?”

    杨茉道:“三奶奶情绪不稳,还是让程夫人劝几句,否则我如何能看诊。”

    无非是劝说明媛说出实情,这有什么好怕的,侯太太挺起腰身,眉角微微翘起,她是有恃无恐,算计了那么多年,若不是有几分把握,她也不会这样光明正大的和程家提条件。

    之前攀上程家这门亲事是为了儿子的前程,没想到程老爷食古不化,不懂变通,对儿子的事不闻不问,还不准儿子和冯阁老交往,这样下去就算儿子考上了,在仕途上也会跟程老爷一样坐冷板凳。

    侯太太皮笑肉不笑,“亲家夫人就好生劝劝。”

    侯太太从屋子里出来,躲在廊下的侯三爷立即迎上来,“母亲,怎么办?嘉怡郡主会不会将明媛的嫁妆要回去?万一请来的郎中将明媛的病治好了怎么办?”

    嘉怡郡主是有名的爱管闲事,不光是宗室营,很多人家只要和她搭上关系,她都会出面撑腰,其实不过就是一个皇族女,嫁给了过气的勋贵,又能怎么样?

    侯太太道:“怕什么,你不是说明媛肯定有病。”

    侯三爷慌忙不迭地点头,“是肯定有。”要不然也不会任着他一个个地纳妾。

    这就是了,多好的机会,好不容易抓住了程家的短处,当然要好好利用。

    ……

    侯太太出去,程夫人坐在床边将侯三奶奶抱进怀里,“都是我和你父亲看走了眼,谁能承想子安是这样的人。”

    当年她和老爷都觉得侯子安人品好也有学识,就算家中条件不算太好,将来考了仕途也算不委屈女儿,谁知道会得来这样的结果。

    “母亲不要管我了,就让我死了算了。”侯三奶奶靠在程夫人肩膀上流泪。

    “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有病就请人来治,哪里能到这个地步。”

    侯三奶奶摇头,“治不好了,我撑着没有让稳婆来看,就是怕给娘家丢脸面,与其这样煎熬,我死了就当一了百了,也用不着侯子安来休我。”

    “你怎么这样傻,”嘉怡郡主是在看不过去,“侯家什么时候知晓你有病?你们成亲了一个月侯子安就已经纳妾,就是那时候的事?侯家摆明了要利用你,若是他们在意你的病,早在那时候就要将你送回娘家,或者干脆对你不闻不问,却要表面上对你百依百顺,做出夫妻和睦的模样,不就是给了你希望,让你付出真心来,等到利用完了再一脚踢开。”

    嘉怡郡主说着看向杨茉,“杨大小姐是难得的女医,这时候你若是不求生路,让杨大小姐给你诊治,你就是一个糊涂虫,也枉费了我们这些长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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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细诊

    侯三奶奶呆愣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在周围寻找,眼睛里仿佛有了些希望,“是那个能起死回生的杨大小姐吗?”

    嘉怡郡主颌首。

    杨茉道:“我不会起死回生,我只是恰好会诊治那种病。”

    侯三奶奶沉默片刻又问一句,“是那个从常家搬出来自立的杨大小姐?”最近常家的事闹的人尽皆知,杨大小姐从常家搬出来还要回了自己的嫁妆,光是这一样谁有胆量做到。

    杨茉还没说话,旁边的程夫人仿佛看到了些希望,抢着道:“是,就是保合堂的东家。”

    杨茉将药箱打开拿出诊枕来。

    程夫人忙让开了些,让杨茉坐在锦杌上给侯三奶奶诊脉。

    杨茉感觉到侯三奶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流露出那种恍惚又十分羡慕的神情。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杨茉放轻声音问侯三奶奶。

    侯三奶奶恍惚中回过神来,用手捂住小腹,“肚子总是会疼。”手指紧张地握紧了帕子。

    杨茉站起身去看侯三奶奶的肚子,手摸上去明显的感觉到了隆起的包块,侯三奶奶皱起了眉头。

    “我听说过杨大小姐治葛太太的病,我是不是……也……”侯三奶奶看着杨茉的脸色,想要从上面看出些答案。

    小腹的包块也不一样,卵巢囊肿只是其中的一种病症。

    杨茉有很多话想要询问侯三奶奶,“奶奶的天葵什么时候来的?”

    最简单的一个妇科病症的询问,杨茉却半天没有听到答案,抬起头来看到侯三奶奶的目光闪烁起来。

    程夫人顿时焦急,还是嘉怡郡主看出端倪,“你还怕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说?”

    侯三奶奶眼睛湿润,“我……还没有来天葵。”

    程夫人登时惊讶,“这……这话怎么说的?”她不是没问过女儿的陪房。都说女儿的小日子很准,她这才带着女儿求神拜佛希望早些得子。

    侯三奶奶身边的下人看到程夫人凌厉的目光头也不敢抬。

    程夫人却揪住不放,“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三奶奶身边的丫头忙跪下来,“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跟夫人说真话。”

    侯三奶奶忙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是我不让她们说的,我是怕母亲担忧,这才瞒了下来。”

    “糊涂,怎么嫁了人就变得这样糊涂,这种事要瞒着外人。岂能连母亲也瞒?早知道病症早些下手诊治,岂能让侯家人骑到你的头上去。”程夫人越想越伤心,不知道女儿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

    “到底都怎么样?快说啊!”

    程夫人越催促侯三奶奶越是胆怯,那双眼睛逐渐又要被黑暗笼罩,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程夫人只顾得焦急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还在不停地追问,“你倒是说话啊,要急死我不成?”

    侯三奶奶沉默着不肯说,屋子里的人谁也没有法子。程夫人审问下人,下人也知晓的不多。

    那丫鬟道:“奶奶嫁过来第二年就开始腹痛,本来并不是很厉害,只是请来的郎中开的药不曾有用。才厉害起来。”

    “这段日子又和姑爷吵了一架,肿的更大了。”

    程夫人道:“侯家不请人来给你看病,你自己怎么也不着急?”她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内情能让女儿变成这样。在家中时候女儿和她是无话不谈的,怎么现在倒生分起来,声像是有一堵墙搁在她和女儿中间。

    侯家人紧紧的逼着。女儿却不肯开口,这要怎么办才好,程夫人欲哭无泪。

    杨茉很理解侯三奶奶的心情,有很多病患当着家人的面对病情难以启齿,现代女子对很多病症还因为羞怯不敢去医院医治,更不要提古代的女子。

    杨茉想着站起身来,“程夫人,嘉怡郡主,您两位能不能出去等一等,让我和侯三奶奶单独说些话。”

    这是要让她们出去。

    程夫人关切着女儿,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倒是嘉怡郡主拉起程夫人,“就听杨大小姐的,我们在外面等消息。”

    程夫人抿起嘴唇。

    母女两个都是倔脾气,嘉怡郡主道:“事到如今,你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处?你能看诊不成?”

    程夫人这才被说动和嘉怡郡主一起走出屋门。

    侯三奶奶身边的下人将隔扇关好,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三奶奶,”杨茉低声道,“这里没有外人,你有哪里不舒服就和我仔细说,我有法子一定会帮你,外面人不会知晓。”

    她的意思很明白,她不会告诉任何人侯三奶奶的病情。

    侯三奶奶意外地看向杨茉,杨大小姐仿佛知晓她的顾虑,直言不讳地说出来,让她的心兀然被触动了。

    杨茉耐心地等着侯三奶奶说话,仿佛就算三奶奶不开口,她也会一直这样安静地坐在旁边。

    终于,侯三奶奶喘了口气,“我……一直没有天葵,嫁过来之前就没有,这么多年也一直……我夫君说我不是女人,自从新婚之夜,就再也没有在我房里歇过。”说到后面侯三奶奶羞耻中透着一股的绝望。

    “他这样说也没错,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怪我……”

    照侯三奶奶这样说,杨茉兰的死也是要怪杨茉兰在稳婆故意不帮忙接生的情况下,没有将孩子生下来。

    “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杨茉劝说着侯三奶奶,“三奶奶若是将自己的病放在一边,再将这几年在侯家的事仔仔细细地想一想,就算是奶奶不生病,这些事就能避免?”

    就像杨茉兰,如果不难产,常亦宁就真的会将她从妾到妻?常家上下就真的有良心遵守和杨家长辈的约定?

    侯三奶奶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心里说不出的酸楚,“我也不知晓。”

    杨茉眼看着侯三奶奶的情绪稳定下来,“三奶奶什么时候知晓自己生了病?”

    侯三奶奶道:“成亲那晚过后……本来我想要回去和母亲说,夫君却劝我……这种事还是不要说明白,免得家人担忧,然后给我请来了郎中诊治,一开始我还没觉得如何,后来却疼起来。”

    “郎中开了什么单方?奶奶拿出来让我瞧瞧。”

    侯三奶奶点点头,从炕边的小抽屉里将厚厚一摞方子拿出来递给杨茉

    杨茉仔仔细细地看过去,很多都是治气滞血瘀、肝气不疏的药方,这和她诊脉的结果一样,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

    侯三奶奶房里静悄悄的,外面的程夫人和嘉怡郡主脸色难看,侯太太看到这样的情形心中不禁一松。

    就算是治好了不少的病症,杨大小姐也不是能治好多有病症的神医,陆家老爷不就是死在了保合堂,所以嘉怡郡主说要请杨大小姐,她也并不是十分在意,今天见了十几岁的杨大小姐,她心里更是敞亮起来。

    不就是个黄毛丫头,能怎么样?多少药吃下肚都没有效用,能在这一两天就有起色?这份休书他们是写定了。

    侯太太将这件事说给儿子听。

    侯三爷一脸轻薄的笑容,“十几岁的丫头,自己还没嫁人,怎么能治她的病,她心里清楚的很,所以才会寻了短见,只可惜没死成。”

    侯太太也觉得可惜,不过既然到了现在这一步,程家人自己请了女医来看也好,他们也能拿这个来堵程家的嘴。

    “我们容了她这么多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侯太太叹口气,“总是她自己命不好。”

    ……

    侯三奶奶看到杨大小姐娇小的模样,想想面前不过是个没出嫁的小姐,很多露骨的话她不愿意去说。

    既然问不出更多实情,杨茉只有自己仔细检查,引导侯三奶奶将病症说的更完整。

    “一直都这样疼?”

    侯三奶奶摇头,“不是,疼几日就会好一些,过段日子又会疼起来。”

    照这样的描述,是间歇性的疼痛。

    “你说的过段日子就会疼,是说不清什么时候,还是有一种联系,比如隔的时间长短会差不多。”

    侯三奶奶立即点头,“是……是这样……”

    单纯的肿块不会很有规律的发病,尤其是疼痛,这是一种病症,杨茉仔细地想着,很多病可以引起月经不调,甚至迟迟不来月经,她要从中筛选出最有可能的,然后进一步论证。

    什么病会是在新婚之夜发现的。

    侯三奶奶还会这样隐瞒,连自己的母亲也不愿意说。

    如果说是肿瘤,这个肿瘤的边界太大了,仿佛占满了整个盆腔似的,可是这么大的一个肿瘤却又不太明显,和葛太太那个完全不同。

    她要瞧一瞧,光这样想她是想不到的,“侯三奶奶让我进一步查查。”

    侯三奶奶半晌才明白过来,杨大小姐说的是像稳婆一样查看。

    几乎没有思量,侯三奶奶摇头,“杨大小姐不用看了,我知道是什么病……”所以她才不肯让稳婆来瞧,事到如今瞒也瞒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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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出去一天,晚上九点多才回来码字,总算是赶上了,明天一早就返程回家了,就能按时.更新了,这几天辛苦大家啦。

第一百六十六章 选择

    杨茉听侯三奶奶说话。

    侯三奶奶道:“我也让人打听过,有些人有先天缺陷,一辈子也不会来天葵,更不会生孩子,就是……就是不吉利的人……”她不敢将话说给母亲听,病治不好还要母亲和父亲担忧,更怕因此闹起来,坏了家中的名声,她还有两个妹妹没有出嫁。

    “三奶奶,你就没想过,如果这病能治好呢?您一直瞒着,不一定是好事,说不得错过了时机,”杨茉抬起头看侯三奶奶,“如今屋子里没有旁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面人问了我也不会说的。”

    杨大小姐目光柔和,神情坚定十分让人信任,侯三奶奶神情动摇,反正生死就这一次,如果杨大小姐看不好,她也不会请旁人,妇人得病还不都是这样拖着,大户人家的女眷会请尼姑庵的师太来看病,她也喝过长春师太的符水,吃过很多又臭又苦的偏方,治了这么长时间她已经受够了,特别是每次治病都会从侯家人脸上看到嘲笑的神情,只要提起治病,她就如同自取其辱。

    她害怕父亲、母亲不肯答应三爷休了她因此触怒侯家,侯家说出实情,如果家风受损,恐怕长辈就会怨她,她才想着一死了之。

    现在杨大小姐却让她觉得,也许真的有希望能治好,至少她也该弄清楚自己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侯三奶奶点点头。

    杨茉站起身来,拉上幔帐,然后去净手。

    ……

    侯太太等的有些不耐烦,打发下人去问,“进去看看诊的是什么病,诊完了没有,如果杨大小姐不能诊,就请稳婆过来。”

    下人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功夫折返回来,“还没有消息呢,谁也不敢进去问。”

    一个女郎中,用得着这样小心翼翼,侯太太站起身来自己走进主屋内,程夫人正一脸愁容站在门口。

    “怎么进去了那么长时间,到底能不能看?”侯太太皱起眉头,“耽搁了病可怎么得了?杨大小姐不是医术了得吗?”

    侯太太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后面干脆冲着内室冷笑。

    侯太太话刚说到这里,门口的家人进来禀告。“太太,和杨大小姐一起来的那个郎中被家里人叫走了,说是不跟杨大小姐学医术了。”

    程夫人一怔转头看向嘉怡郡主。

    侯太太心中笑起来,早知道嘉怡郡主请来的杨大小姐就不行,果然是这样的结果,一个女子想要收徒,也未免想的太容易些了,就算是郎中一时被蛊惑,郎中的家里人也不肯丢这个颜面。

    “你看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侯三奶奶听着外面的话整个人微微有些僵硬。

    杨茉不禁也微抬起了头,秦冲被家人叫走了?片刻间杨茉就回过神来。

    “三奶奶放轻松。”杨茉按了按侯三奶奶的小腹,低头看过去,然后将侯三奶奶的腿放平。

    “是不是不能治了?”之前明明已经不抱希望。可是杨大小姐看完,侯三奶奶发现自己声音颤抖,心中仍旧在期盼。

    “我要试一试。”杨茉伸手将药箱打开拿出里面的水晶针管。

    侯三奶奶看着杨大小姐手里的怪东西,“这是做什么用的?要……要如何治?”

    侯三奶奶没有月事。肚子却一直涨大,她怀疑是处女膜闭锁,现在一看果然如此。为了确诊,她要用水晶针管扎透处女膜抽吸,如果能抽出不会凝结的血液,就代表是经血,那么她的猜想就没错,侯三奶奶的病就能治好。

    这是古代绝对没法确诊的疾病,也更无法诊治的病,一旦发现就会被当做绝症。

    侯三奶奶看着心里有些发抖,“杨大小姐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过于懦弱。”

    杨茉摇头,人对未知的事总是害怕,“若是能活,谁会选择死。”侯三奶奶是觉得无路可走,才会这样。

    侯三奶奶眼睛忽然睁大,脑子里不停地重复响起杨大小姐这句话。

    她为何从来没想过。

    是啊,若是能活,谁会选择死。她该为活着尽力一搏,侯三奶奶看着杨茉坚定地点头。

    ……

    “躲开,我要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侯太太就要进门。

    程夫人忙伸手阻拦,“亲家太太难道连这一会儿也等不了不成?”

    侯太太顾不得那么多,这么长时间不出来,不知道杨大小姐在里面搞什么神神鬼鬼,这是在侯家,这里还是她当家,侯太太看向旁边的婆子,那婆子立即伸手将门推开,侯太太向旁边迈了一步绕过去进了屋中,“到底诊出病症没有?”

    侯三奶奶急着整理,杨茉手里的针管还没放下来。

    众人进门看到这样的情形都有些惊呆,不知道杨大小姐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

    侯太太先反应过来径直看向杨茉,“这是做什么?不是说要诊治?可是什么诊治方法?”

    侯太太的话还没说完,侯三奶奶含着眼泪看程夫人,“母亲,杨大小姐说我的病能治,杨大小姐会治我的病。”

    程夫人不知是惊是喜,怔愣在那里,半晌才睁大了眼睛,“你说的是真的?”说完去寻找杨茉,“杨大小姐,我女儿的病真的能治?”

    处女膜闭锁,只需要十字切开,排空积在里面的经血,然后用单方调理,就算不能完全治愈,也能治好七八成。

    “不可能,”侯太太扬声道,“杨大小姐说能治就能治?分明是想要堵住我们的嘴,我们是没有亲家有权势,可……亲家也要给我们一条生路,您说,哪家能留着有恶疾的妇人这么多年管着内宅?这次要不是我们老爷听老三说漏了嘴,我们还不知晓,原来媳妇就是人家说的石女。”

    程夫人茫然地看着侯太太,“石女?什么石女?”

    “您还不知晓?”侯太太道,“这也难怪,这种事是很少见的。我们老三也是因为要给明媛求药,这才到处打听得来这样的结果,说是医书中有记载,亲家不是也有许多藏书,说不得回去看看还能找到依据,也就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

    石女,程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苍白,她不是没听说过,只不过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怎么可能,好好的孩子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这病不能治,如果能治我们家怎么会说是恶疾,”侯太太看着程夫人,“我们本没想要说破,谁知道杨大小姐不会诊……”

    侯三奶奶没想到侯太太会当着母亲的面径直说出这两个字。

    石女,被认为是不详之人,侯三奶奶脸色苍白,三爷答应她不会闹的人尽皆知……却怎么让婆母这样……

    “太太说三奶奶是石女。”杨茉抬起头看向侯太太,“可有哪位女医来诊过?”

    侯太太神情略微一变,“还没有……但是……”

    “三爷可是郎中?”杨茉没有听侯太太将话说完。

    侯太太皱起眉头,“我儿子当然不是郎中。”

    杨茉淡淡地道。“既然不是,又怎么能轻易给人诊断,既然请我来诊治,不是就该听我的?”

    一句句话步步紧逼让侯太太哑口无言。

    “就凭你的医术也敢这样说。”男子的声音传来。侯三奶奶脸色更加难看。

    帘子掀开,侯三爷从外面走进来,“保合堂出了事。如今病人正在那里吵闹,杨大小姐医术真的高明就不会闹成这样。”

    “三爷倒是很关心保合堂。”旁边的嘉怡郡主冷冷地开口。

    侯三爷一怔,“杨大小姐来给明媛诊治,我自然要……在意一些。”

    “三爷在意明媛的病,如何拖延到今日,之前我和老爷看上了你的人品,谁知道你是这样……说明媛有病,分明是你的借口,”程夫人看向侯三奶奶,“我今日就回去和老爷说,不能放任你们欺负明媛。”

    侯三奶奶抬起头看向母亲。

    程夫人走上前几步向杨茉行礼,“若不是杨大小姐说句公道话我还被蒙在谷里,等我将明媛安顿好,就请杨大小姐上门诊治。”出了今天的事,她是如论如何也不能将女儿留在侯家。

    侯家母子没想到程夫人会这样安排,一下子愣在那里。

    侯太太道:“她是石女,将来不能生养,”这样的丑事程家就不怕闹起来,“程家还有几个小姐没有出嫁,亲家太太要三思后行。”

    侯家已经明着要挟。

    “杨大小姐,”程夫人看向杨茉,“明媛的病治好了可还能和平常人一样?”

    如果治好了,杨茉点头,“自然能,天葵会每月照常而至,调理好身子就和普通人一般无二,三奶奶的病有医治的法子,并不是恶疾。”

    侯三奶奶听得这话,不知怎么的眼泪豁然涌出来,她从来没有期望过会有人这样为她申辩,斩钉截铁地在侯家人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

    调理好身子,她会像普通人一样。

    这是真的,侯三奶奶狠命咬了一口嘴唇,不是她在做梦。

    有一天,她也能在侯家人面前抬起头来。

    听到了没有,她的病能治好,她得的并不是恶疾。

    多少日子她只能在无人的时候落泪,从未承想有人一句话就能改变她现在的处境。她会投缳自尽是因为心中没有了半点的希望,她只能选择死的体面些。

    若是能活,谁还会选择去死。

    侯三奶奶忽然又笑起来,眼睛中看到的所有颜色仿佛都变得如此的鲜艳,“我要和离,请母亲为我做主,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个虎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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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闹事

    侯太太见事不好,哭着喊着闹起来,“你们相信杨大小姐的话?石女也能治好?”

    “万一治不好怎么算?”

    “怎么可能,多少郎中都不去治的病,杨大小姐轻易就答应了,这分明是要欺负我们侯家。”

    侯太太闹个不停,旁边的程夫人却松了口气,只要女儿能想开,离开这里未必是坏事,侯家的嘴脸她也看了明白,难道真的要让女儿折在侯家。

    不管侯太太怎么说,程夫人和嘉怡郡主走出来与杨茉商量怎么治病。

    嘉怡郡主道:“和离的事恐怕要闹上几天,病不能耽搁,不如明日就将明媛接回程家。”

    程夫人也点头,看着杨茉,“不知道都要准备些什么?”

    侯三奶奶小腹疼痛怕是多年月事淤积起了炎症,就算是小手术也要防再感染,杨茉道:“要收拾出来一间很干净的房间,里面的铺盖都要是用热水煮过的,还要准备干净的布巾,三奶奶要清淡饮食。”

    程夫人仔细地记下。

    “然后呢?”

    杨茉摇摇头,“没有了。夫人劝说三奶奶放松心情,不要紧张。”

    这样就没有了?杨大小姐说的这样轻松,这般就能治好明媛的病。程夫人觉得有些恍惚,禁不住又道:“大小姐说明媛的病能治好,是真的吗?”

    杨茉点点头,“是真的。”

    天哪,是真的,不是在应付侯家帮助明媛脱身,而是真的能治好,怪不得明媛会有那么大的转变,是因为在杨大小姐这里看到了希望。

    程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看着杨大小姐一脸的感激,“杨大小姐。全靠你帮忙了,明媛这孩子不容易……我要是早知晓,一定不会等到今日。”

    程家在这门亲事上真的是为女儿着想既没有攀高又没有图聘礼,没想到却落得今天的地步。

    杨茉上了马车,程夫人和嘉怡郡主才止步。

    眼看着马车向前行,程夫人向嘉怡郡主道谢,“多亏郡主请到杨大小姐,否则明媛的名声就算没了。”

    嘉怡郡主道:“要谢就等着谢杨大小姐,”说着微微一顿,“现在要紧的是先将明媛接走。治病的事不能耽搁。”

    程夫人忙点头,径直吩咐身边人,“快去帮小姐收拾东西,我们这就回程家。”

    ……

    杨茉坐车回到保合堂,保合堂外聚了许多人。

    药铺里伙计们忙成一团,好像少了不少的郎中,江掌柜忙迎上来,“大小姐,您回来了。”

    “怎么了?”杨茉不知道外面人在议论什么。

    “是秦冲的娘。”江掌柜道,“听说秦冲要拜大小姐为师来闹了一通,所以才不少人来看。”

    说话间,外面的声音又传来。

    “杨大小姐好好做你的东家也就是了。一个女子为何要跟男人们抢这口饭吃。”

    “师徒要口口相传医术,杨大小姐是要择夫婿还是教徒儿,这要怎么分啊……”

    江掌柜脸色一变看向身边的伙计,伙计忙去门口撵人。

    围观的人还没有撵走。立即就听有人道:“让开,让开,请杨大小姐给诊治的。快让开。”声音传来大家正要去看,就闻到一股的恶臭味。

    “神医啊,快救救我爹。”一个妇人跺着脚哭喊。

    来的是病患,保合堂的伙计不好撵人,只能让出路来让家人将病患抬进去,虽然味道难闻,还是有不少人翘着脚张望。

    那粗布单下的病患一动不动。

    “是死人吧?”

    “是啊,已经有臭味了,是不是死人。”

    刚才一路哭喊的妇人,眼睛在屋子里一转落在杨茉身上,立即就扑过来,“杨大小姐啊,快救救我公爹,您不是要用血吗?就用我的,用我的。”

    杨茉看向那粗布单,旁边的小郎中过去揭开布单,顿时被熏的一阵恶心,明显是死人,而且已经死了好几日。

    “大小姐。”小郎中苦着脸看杨茉。

    旁边的妇人一边用帕子掩住眼睛一边看杨茉的神情,凭杨大小姐再胆大也不敢看一个面目狰狞的死人吧,她公爹是被马拖死的,在家中入殓时,他们都觉得身上汗毛竖立起来,一阵阵的发冷。

    只要将杨大小姐吓得走开,她就可以大声哭喊,这是官老爷吩咐下来的。

    杨大小姐的鞋动了动,不是往后退是向前走,妇人惊奇地睁大眼睛,真有这样胆子大的小姐。

    杨茉仔细查看了片刻,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小郎中,“记录一下,病患送来时已死亡,”说着看向那妇人,“病患断气多久了?”

    那妇人被问的一愣,半晌才哭道:“杨大小姐不是能起死回生吗?怎么连我公爹治也不治。”

    妇人的样子分明是故意找茬的。

    既然说到这个,杨茉道:“我不会起死回生之术,我治的病患都是活着的,这一条街中若是谁能将死去的人救活,我也去拜师学艺。”

    谁能将死了的人救活。

    众人都在掩鼻时,杨大小姐却面不改色,还说出这样的话,那妇人一时有些词穷,那些胡搅蛮缠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立即有人起哄道:“你不是神医吗?神医怎么不肯治病。”

    “是啊,杨大小姐不是被人称作神医,什么病都会治吗?”

    在吵嚷声中,杨茉看向那妇人,“大嫂,您可以抬着病患进药铺挨个问问,兴许有郎中能诊治病患。”

    看热闹的人顿时住了嘴,特别是那夫人抬起眼睛的时候,所有人都低下头,还有人开始向后退。

    “我们又不是神医,不能起死回生。”

    杨茉早就看出来了,每次来这里起哄的人并不是坐堂医和徒弟,只是那些游手好闲容易被收买的郎中,太医院的童院使和右院判被朝廷免职,很多人都因此愤恨她。加之她想要给父亲翻案,狼狈为奸的常家和乔家也会唯恐天下不乱。

    杨茉伸出手来,“大嫂,请您将病患抬走吧,早些让过世的人入土为安。”

    那妇人干脆坐在地上,“杨大小姐您救救我公爹吧,我们虽然没有金子,但是你也不能见死不救。”

    好生劝说这些人是不会走的,杨茉看向江掌柜,“掌柜去报官。”说着看向那妇人,“我说不能医治已过世的病患,大嫂不肯相信,我们只能去说个道理。”

    她虽然是个女子,对待这样专门来滋事的人,也绝不会退缩。

    抬着死人上公堂,人又不是在保合堂死的,无论去哪里杨大小姐也没有过错,那妇人张大嘴又要哭。可看到掌柜的就要向外走,连忙起身让人将公爹抬起来,走去保合堂门外,边走还边道:“杨大小姐要千两诊金我们可拿不出……爹啊。我们就是没钱,不然定能救您一命。”

    那妇人话音刚落,就听到又有人道:“哎呦,这哪里是女医啊。这是要家中富贵拿出银子她才肯诊治的,我家媳妇明明得了不治之症,杨大小姐却说能治。还要媳妇和我家孩儿和离。”

    杨茉听到侯太太的声音。

    真好,大家都赶在一起来闹事。侯三奶奶早就有病,赶在这时候说出来,侯家人是与人有了约定故意如此的吧!

    不但利用了程夫人,还将嘉怡郡主拉下水,不就是要坏了她的名声,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

    她一个小小的孤女用得着如此对付?杨茉稍稍思量,忽然想到父亲的案子,莫不是父亲的案子真的能翻过来?

    侯太太这样说,大家都开始纷纷打听,侯家奶奶到底是什么病,不知道是谁听到石女两个字,侯太太让人搀扶着去别家药铺请坐堂医,坐堂医都摇手。

    别人都治不了的病,杨大小姐怎么就说能治?

    侯太太最后才走到保合堂,一屁股坐在杌子上,“大小姐,你可要说实话,不能因此害了我们家。”

    石女能治吗?

    听了消息,郎中们就聚在一起议论。

    那是古书上才有的记载,谁家女子是石女都不肯声张,或是进了家庵或是族中悄悄安排,没有一个堂医和郎中敢说能治。

    真是稀奇,杨大小姐又要闹出让人惊讶的事来。

    “能治吗?”

    大家纷纷摇头。

    “听说侯三奶奶已经被娘家接走了,杨大小姐要去三奶奶的娘家治病。”

    “说是能治,谁知道会怎么样。”

    “别的不敢说,如果石女能治就不叫石女了。”

    保合堂中听不到太多闲言碎语,但是看到众人咬耳议论的模样,侯太太心里很是愉快,杨大小姐明显是为了帮嘉怡郡主才会说能治,这次看杨大小姐如何收场。

    杨茉看向侯太太,“侯太太,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太太能找到女医来就和我一起诊治侯三奶奶,若是不能,用我来治,就要听我的。如今三奶奶腹部隆起疼痛,等我治好隆起、疼痛自然消除,肝郁气滞之症也会缓解,”说着顿了顿,“太太何不等我诊治完,再请郎中印证,我说的话是否是真。”

    “你说了不算。”侯太太十分硬气。

    杨茉不禁失笑,“病患来找我,当然是我说了算,否则开药铺的不是我,就是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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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同意

    保合堂门前乱成一团,董昭走到街头不禁皱起眉头看向身边的小厮,低声吩咐,“去看看。”

    这几日宣王的事闹出来,朝堂上就像是打了一场口水战,弹劾宣王的奏折不计其数,提起朝廷借款的奏折也像雪片一样,京中的重臣府门口络绎不绝,大家都忙的人仰马翻,今天因要迎接父亲刚好早点下衙,他就顺道骑马过来看看,没想到这里也不太平。

    小厮刚要上前,立即就听到有人喊董昭,“世子爷,世子爷。”

    董昭转过头去,看到了自家的下人。

    “世子爷,”下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老爷回来了。”说着还看向身后。

    董昭顺着下人目光望去,看到一袭长袍,神情肃然、威严的文正公。

    董昭不禁惊讶忙走过去行礼。

    文正公董绩看着儿子皱起眉头,“和我回府去。”

    董昭应了一声,转身上马。

    父子两个一路回到文正公府,董夫人听到消息赶过来迎接,看到有些苍老的丈夫,不禁觉得陌生又心酸,走了两步,“不是说要晚些才回来,怎么这就进京了。”老爷在外打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朝廷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连怎么迎接都没有提起。

    “冯阁老让人在京外见过了,”文正公声音深沉,“皇上在闭关清修,不能亲自迎接,让我先回复休养一阵,等候召见。”

    竟然只是让人去知会一声,完全不将他们看在眼里,想起来就让人心寒,守边大将,先帝在时也是百般施恩,到了本朝武将地位下落不说,皇上连表面上的维护也不愿意做。董绩现在无心和女眷说朝政。而是径直看向儿子,“我问你,你写来的书信说想要和杨家结亲是什么意思?”

    面对父亲的怒气,董昭一脸平静,“儿子是被杨大小姐救活的,父亲从来愿意和耿直之人交往,杨家便是此家风,否则杨大人也不会和冯阁老作对……”

    董绩打断儿子的话,“这和家风无关,朝廷中不和冯党同流合污的大有人在。婚姻大事都要听父母安排,岂能纵容你乱来。”

    “父亲安排了乔家。”董昭十分镇定,仿佛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董绩扬起眼睛,声音也如洪钟般,“你这样和父亲说话。”

    董夫人顿时焦急,早在儿子心中想着杨大小姐时他就预料到父子见面时定然是这样的情形,爵爷治家严,哪里容得儿子自己支配婚事,儿子也从来没违逆过老爷。

    董昭跪下来。“儿子在疫区时亲眼所见杨氏的大义,这般性情非一般女子所能,有她治家,将来董家必定兴旺。”

    “还容不得你一个竖子狡辩。”董绩站起身来,“如今朝廷政局混乱,你每日只是盯着一个女子,世子爷你是好大的出息。杨氏救了你的命,也将你的魂勾走了。”

    “公爵爷,”董夫人忙上前。“刚回来好多事还不知晓,慢慢来……最近京中有不少的大事……”说着不停地向董昭使眼色。

    “将家法拿来。”

    听得这话董夫人忙劝,“老爷动了家法,昭儿还怎么出去见人?现在这个节骨眼,外面人正等着看笑话。”

    董绩就看向儿子,“这笔账我给你记在头上。”

    董昭听着震耳欲聋的呼喝声,忙看向周围,知道母亲已经经过妥善安排,屋子里的话不会传出去,这才稍稍松懈,“儿子还请父亲再仔细考虑。”然后站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董绩怒气冲到脸上,“我今日特意去了保合堂,一个女子掌家果然一片混乱,哪里是开药铺分明是人人都在看她的笑话,许多老堂医都纷纷摇头,不相信她的医术,她还能比得上大周朝所有的郎中和太医不成?”

    “我看是恰好治好了几个病患,小小的年纪能有几分的本事?”

    说到这个,董夫人忍不住叹息,“杨大小姐确然是治好了不少病患,连同疟疾和痘症也治好了不少,朝廷这次平瘟,多亏了杨大小姐……”

    董绩戎马一生,见过的人无数,就算再厉害的人也有个限度,杨大小姐和普通小姐一样养在内宅,那些传言无非是以讹传讹,说的太过夸张了些。

    如果杨大小姐聪明,就不会在外抛头露面,坏了自己的名声,大可以在宅门里做她的东家,女人只要嫁得好才算是有了前程,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不避男女之嫌,谁敢要她?

    “外面的事本就该男人做,女人插什么手,”董绩冷哼出声,看向董夫人,“慈母多败儿,你就是太软弱了些,才会让儿子如此,我带走的太医如何?见到受伤的兵将也是束手无策,若不是治好了昭儿,你怎么会帮她这样说话。”

    责怪声音铺天盖地袭来,董夫人一时沉默,本来不想帮杨大小姐辩解,可是却勾起了她对昭儿受伤那段日子的回忆,“爵爷常年不在家中,我们家就昭儿一个子嗣,族里的子弟莫不是盯着家中这个爵位,昭儿有病都来看笑话,只有杨大小姐肯帮忙,依我看也难怪昭儿会上心,若是老爷不答应,慢慢给他寻门好亲事也就罢了,说出这样的话委实让人伤心。”

    先不说杨大小姐如今抛头露面的情形,不管是太医还是郎中、堂医,没有一个顶用的,就算是受了小伤说不得也会要了命,“你们母子两个都被迷了心窍。”说着站起身去内室里换衣服,董夫人忙跟过去伺候。

    换好了衣服吃过饭,董绩将董昭叫去书房里,父子两个听幕僚说话,幕僚才提到宣王爷的事,下人来禀告,“左大人求见公爵爷。”

    左棠被引进屋向董绩父子俩行了礼,“旨意下来了,宣王被夺了双爵,革除所有公职,永不叙用,并与刘氏和离,宣王府也被皇上收了回去。”

    就算刘氏是皇上所赐,这样动静的和离在大周朝还是第一次见,也就是戏本里的驸马没有善待公主才会被皇家责怪夺了官职,宗室至少在婚姻上有特权,现在却反了过来,宣王不但被赐了个病王妃,现在想要和王妃和离,还要付出两个爵位和官职。

    “刘砚田就是个伪君子,利用自己的女儿到这个地步,还自称什么书香门第,让人不齿。”董绩面沉如水。

    左棠道:“朝中都炸开了锅,说皇上判的太重,可是皇上以大不敬论罪,谁也没有法子,这样一来冯党就掌控了朝野,今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董绩负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左棠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幕僚也陆续出了院子,屋子里只有父子两个人面对面。

    董绩看向儿子,“王爷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是否是缓兵之计?”

    如果宣王真的想要示弱,早就这样做了,何必等到现在,想来是早就安排好了,董昭点点头。

    董绩这才松口气,看向跳跃的灯光,“这天什么时候才能透亮。”他本不关心政事,那是文官的本分,可是谁守在边疆几十年,看看近几年的情形,都会和他一样,盼着大周朝能有个明君主事,将冯国昌一党杀个干干净净。

    ……

    第二天一早杨茉就上了马车直接去程家。

    从马车上下来,杨茉看到等在门口的沈微言,看到杨茉沈微言忙走过来,“秦冲不在,我想来帮帮忙。”

    每次出诊总要有个郎中跟着,何况这次还没有济子篆先生一起前来。

    沈微言的眼睛清澈透亮,和昨日看起来一样,总让人觉得有什么隐藏在里面,杨茉点点头,“给女眷治病,你就帮我准备治疗的工具,凡是递出来的东西仔细消毒。”

    杨大小姐没有让他离开,沈微言心中的大石仿佛挪开了些,略微轻松。

    杨茉跟着管事妈妈进了内宅,下人将杨茉带去侯三奶奶出嫁前的闺房,程夫人带着两个小姐正和侯三奶奶说话,听到脚步声站起身来。

    “杨大小姐,”程夫人神情复杂,分不清是担忧还是害怕,“侯家人来了,还请了堂医给明媛诊治,说昨日杨大小姐说了,今日治了明媛的病,明媛肚子的隆起就会消除。”她听了这话只觉得惊讶,定然是杨大小姐被侯家人握住了话柄。

    就算治了病也不可能立即见效,侯家人是定要大闹一场。

    杨茉知道侯家人的打算,“堂医要诊治夫人就请他们诊,说不得一会儿还要会诊开单方,有这么多郎中和堂医给三奶奶看病是好事。”侯家是将这些年的亏欠,今天一起偿还吗?

    杨大小姐脸上没有半点惧怕,难不成是真的有把握,程夫人微微神往。

    杨茉看向侯三奶奶,“准备好的房间在哪里?三奶奶带我过去吧!”

    进了程家准备好的治疗室,梅香从外面将门关起来,屋子里就留下杨茉和侯三奶奶两个人,程夫人看着关紧的门扇,心中突突跳个不停。

    杨大小姐就这样没有带一个人进去帮忙,若不是亲历整件事,她心里也会忍不住怀疑杨大小姐是帮着她们做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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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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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医到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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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现代内科医生杨茉回到杨茉兰的人生,注定凄苦的人生将从此绚烂、耀眼多姿多彩,得天独厚的现代经历,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败涂地。
从前所托非人,而今被谁生死相许。
他将蝴蝶发笄别于袖口,被人耻笑儿女情长。
朝堂之上,万千兵马之中,他又在耻笑谁。
生恒爱之,生恒敬之,吾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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