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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港海蛎子     飘渺星程txt下载     飘渺星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诡计

    右相府,绮萝苑。

    青烟缭绕,散着让人舒心的药香。

    阿若朝房中燃着火的铜盆里虚填了一把艾草,又赶紧端起黑渗渗汤药走至榻前。

    王若茀半倚在榻上,瞅着阿若手里的东西皱了皱眉。

    这药,她不知还要吃多久。

    “消息都送进去了?”气息稳固,不似身体有疾的样。

    阿若颤着手把碗递过去,像是里头装着什么怕人的东西。

    王若茀苦笑,抬袖饮尽。

    完毕,见阿若有些担忧瞧着自己,冷眼横声:“这条路总归是我自己选的,你若敢泄露半个字...”

    还未说完,阿若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奴婢怎敢,请小姐放心...”她家小姐的手段,她是知晓的。

    顿了顿,阿若从袖口掏出一张素色帖子,一边小心递了上去,一边偷偷打量榻上女人的神色。

    王若茀接过,盯着瞧了会儿,挑高了眉冷嘲着道:“陆国公还真是能耐大,圣人刚赐过旨这就等不及做宴了?这借风使劲的本事可不容人小觑。”

    她以为设宴得是陆国公,却不曾料到会是陆家四娘排的一出好戏。

    门外有小丫鬟进来通传:“小姐,红梢来了。”

    听她说完,王若茀就掀被起身,似一瞬来了兴致:“快让她进来。”

    红梢迈过门槛儿,有些驾轻就熟地朝里屋走去。

    见着王若茀盈盈立在房中,眉眼带笑瞧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才过去请安:“见过小姐。”

    “我早同你说过,有什么值当的消息再回来禀报,若是些琐事,呵...”她没了下文,可声如寒钩听得让人心肝发麻。

    红梢是王若茀身边一直侍奉的侍女,前些日子私偷了些右相府里的贵重之物想与情郎双宿双飞,被人抓住本要活活打死,却不知王若茀施了什么计把她送去了魏潇湘的身边。

    “是大事儿,奴婢有大事儿回禀小姐!”红梢急着解释,眉头紧缩,可瞧了阿若在房内,张了张嘴将口中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但说无妨!”王若茀兴致勃勃等她开口。

    红梢不安的搓搓手,小声道:“过几日陆国公府上设宴,魏娘子打算用药让她名声尽失。”

    王若茀微哂:“什么药?”

    红梢答:“醉仙娇!”

    这是青楼里花娘擅用增添闺房情趣的药,听说饮下之人,心神涣散,眼中所见皆为心中所求,如仙缥缈,醉比花娇。

    办出什么放荡形骸的事儿,都是常常有的。

    “魏家娘子也是下了狠,可还远不及我心呐!”

    王若茀也没料到魏潇湘会想这么个法子,可心里这气还是没消,不过倒也提醒了她。

    “不必买醉仙娇了,去寻玉生露。”

    她是存了心要毁去陆家四娘。

    红梢愣住,她不明白小姐说的是什么东西。

    可是阿若不同,她是王若茀的贴身侍女,平日见多识广,自然有所耳闻。

    听之,阿若身凉透骨。

    玉生露,玉径生香露!

    名字俗艳,可却最为阴狠。

    这是青楼的禁药,专门惩治那些不听话的花娘用的。

    服下无药可解,只得与男子行鱼水之欢,三日不歇。

    若不如此,会中血毒而亡。

    “我这儿有千金,你去花巷胭霞楼,找秋妈妈便能购得此药,你那情郎我可还好生照看着呢!”

    王若茀未与红梢多解释,这条命等替她做完了事儿,也会神不知鬼不觉得被丢去乱葬岗。

    有些事儿,被下人知晓太多,容易钻了空子。

    红梢想,这玉生露应与那醉仙娇无差,委声应下。

    况且她心爱之人还被小姐捏在手里。

    临走前,王若茀命阿若拿了件不显眼的衣裳和帏帽让她穿戴好,免被人发现踪迹。

    待人步徒致远,王若茀抻了个懒腰轻靠在门上,眯了眯满是算计的眸子。

    她许久未出过府了,也该走走。

    陆国公府,等着瞧吧!

    红梢从右相府出来,小心绕着弯路前去花巷。

    一路频频瞻前顾后,生怕被人瞧见认出了。

    可还是没能发现身后悄步跟着的惊蛰。

    烟霞楼里的秋妈妈是个重利之人,待瞧见红梢从袖口里掏出锭金灿灿的元宝,早就笑开了花。

    她想着,估计又是哪家夫人托丫鬟买药来祸害姨娘的。

    没多盘问,将药交予红梢,又笑着谄媚嘱咐药该如何用,拉扯好一会儿才将人给送走。

    惊蛰将这事儿系数收进眼底,抽身回了清水巷。

    **

    陆府,揽月阁。

    “去了花楼买药?”陆子虞听及惊蛰回禀,思索蹙了蹙眉,自顾自又轻声重复了番。

    “早些年,我把凤仙楼当私塾,如今王家娘子把胭霞楼当成了药铺,真是有趣。”陆子虞手撑着娇颚,身子慵懒倚在贵妃榻上。

    惊蛰愕然,不明其中含义。

    反倒是落宁,气的一跺脚,脸也是憋的涨红,哭笑不得嗔着道:“小姐可别扯那荒唐事儿。”

    勋爵大户家的贵女,跑去花楼里学本事,敢让老爷夫人知晓半个字,她都不晓得自己还有命活不。

    陆子虞是被落宁唠叨怕了,赶紧打住不提,笑着去哄:“得得得,我不说还不行。”

    惊蛰面有疑云,她也想听听这故事。

    “闲了我再与你说。”陆子虞朝她使了个眼色,轻着声。

    落宁知晓二人有事商讨,识趣腾了空,到了外头守门。

    “小姐,眼下咱们作何打算?”

    “你可还记得她穿着去的衣裳?”

    惊蛰沉吟片刻,颔了颔首。

    藕白色的襦裙,素色的帏帽,市井上常有。

    陆子虞从榻上直起身,小手在发丝上打着圈,不过一会儿便想了个法子说与她听。

    惊蛰听着睁大了眼,半晌眼睛笑眯成一条缝,觉得刚那法子甚妙。

    第二日,她打扮成昨个红梢的模样怒冲冲的去了烟霞楼。

    见着昨招待红梢的秋妈妈,走过去一把手拽住了她的衣襟,愤声怨气:“好你个糟老婆子,敢给我家夫人假药?”

    秋妈妈虽不识红梢这人,可衣服她眼熟,略显精明的眼珠子提溜一转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位是昨日来买玉生露的姑娘。

    可没曾想,这姑娘力气颇大,似乎是练家子的。

    “姑娘,别...别,有话好好说!”秋妈妈讪笑,陪着不是。

    做这勾当的,得能屈能伸,若是这小丫鬟身后真是位什么贵人,她惹住了得不偿失。

    “好好说?昨日我买的药是假的,误了我家夫人的大事儿,今日就让你给我个说法,要是说不上来,哼!”惊蛰声音冷了冷,将手里的短匕插在秋妈妈跟前的桌上。

    秋妈妈上了年纪身宽体胖,她被吓的一哆嗦,脸上垂着的肉跟着发颤。

    “怎会是假的呢...我分明给你的就是玉生露啊...”

第七十四章:筹谋

    京城花巷,烟霞楼。

    惊蛰不依不饶的揪起秋妈妈的袖子朝门外走,说是要送去府衙。

    花楼里卖下作药本就是犯法的,若是再被说成卖假药,估计秋妈妈下辈子得在牢里寻日子过了。

    东瀛律法森严,容不得鸡鼠之辈挑衅。

    秋妈妈被吓得脸色苍白,唇止不住的颤,露着几颗泛黄的牙。

    “别别别,求姑娘放过老身,我再替您拿一瓶玉生露可好?”秋妈妈脸簇成菊,讨好着道。

    见着袖口的手有些松动,她继而又忙道:“就在柜前,我去取来!”

    惊蛰甩开她的袖子,将桌上的匕首拔起来,坐在凳上一言不发。

    旁边瞧热闹的,看见她手中匕首摄着瘆人的光,也都不敢上前造次。

    秋妈妈如同躲洪水猛兽般“蹭蹭”迈步至柜前,赶紧从里翻出一个褐色瓷瓶,打开布塞轻嗅几下,颔了首,想来这次是没差错了。

    “姑娘勿怪,这瓶定是玉生露,保准不会坏您家夫人的事儿”

    秋妈妈笑的花枝招展,翘着粗溜溜的手指,胸有成竹点了点那褐色瓷瓶。

    惊蛰冷哼,将玉生露从她手里夺过来,转身就离开。

    前脚刚走,秋妈妈就插着自己肥硕的腰,朝着门口骂骂咧咧:“呸,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主子呢!”

    说些什么眼下倒无关紧要,总归这玉生露是拿到手了,也能查清楚那王家娘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玉生露被陆子虞交由了落宁,让她拿着去找百里尧瞧瞧。

    **

    陆国公府,春夜伴月明。

    陆四娘子潋滟凤目,执着一本略有些轻残的棋谱卧在榻上细细赏看。

    铜炉生香,填了几分雅致和缱绻。

    虽手里拿着棋谱,可陆子虞心思却不在这儿,一谋一虑都想着几日后的府宴。

    “小姐,炖品来了。”白露推开门,端着瓷骨白的小盅。

    陆子虞懒散撑着身子坐起来,伸出细白如藕的玉臂接过。

    刚舀两勺,便没了胃口。

    “小姐早些睡,刚才阿禄哥哥来传话,说是穆府苏姑娘明日来咱府上接您去京郊雁栖湖踏青呢!”

    白露喜冲冲说完,拿出干净帕子递给自家小姐沾嘴。

    陆子虞迟疑,邀她去踏青怎么不让人早些通传,非得深更半夜来?

    揉了揉眉心,看着白露清悄的小脸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吟吟道:“涟漪可有找你问过春日宴上所发之事?”

    白露使劲儿点了点头,问了她还不止一次呐。

    “你如何答她?”

    “我依照落宁姐姐教的,说小姐跟魏家姑娘闹的水火不容。”白露目光如炬,如若乎说什么重要的事儿。

    “做的极好”陆子虞莞尔一笑,夸了她。

    白露虽想不明白为何落宁让她如此跟涟漪说,可她瞧着涟漪那整日趾高气昂的模样也是心怄。

    把活推给她们做,自己穿红戴绿地往少爷们住的岔廊上一站,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来卖笑呢。

    “你寻她透露些我有心让魏家娘子在陆府宴上出丑的事儿,看她做何!”陆子虞轻淡淡说着,已是把涟漪给逼进了死局里。

    第二日天明,揽月阁迎来了不速之客。

    苏婉婉又是一袭劲装,腰侧别着九节琅琊鞭,双手环胸,坦荡荡迈开短靴进了揽月阁。

    白露和惊蛰是领教过她的本事,远远的福了身子“见过苏姑娘。”

    苏婉婉难得心情好,笑着应了她二人,朝陆子虞闺房行去。

    二人面面相觑,活见鬼了吧?

    刚那是苏姑娘么?!

    落宁性子稳,不动声色替苏婉婉引着路。

    “小姐刚起身,难为苏姑娘去里头等吧。”雕花折子门推开,落宁伸手做了个请。

    层叠幔帐,皆显风韵。

    每处摆设都是费足了心思。

    光是看,就能明白这屋子主人是个惯会享受的。

    陆子虞穿了素白亵衣,兰指捏着螺子黛对镜画眉,从镜中看着苏婉婉进来,也未转身:“你这也忒急了些。”

    苏婉婉手背在身后,悠然自得在屋子闲逛,看见顺手的就直接揣到自己怀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来当土匪的。

    “我是没你们那么多事儿,平日里瞧我娘梳个头都要半个时辰,屁股也不挪一下,不怕长疮?”她流里流气从八仙桌上摆着的琉璃盘里挑了个梨,就着手搓了搓放入嘴里。

    陆子虞是见识到了苏婉婉身上的匪气,不过觉得这样随性也挺好,纵容任由她去了。

    半晌,妆描的差不多,才唤白露进来替她梳头。

    “你可得快些动作”苏婉婉等了许久,见她还没收拾妥当,有些急急催着。

    “怎?”美人软着声问。

    苏婉婉神色飘忽不定,声弱如蚊,“说不定九皇子还等着呢?”

    听此,陆子虞眉梢轻斜,红润的嘴角勾起:“感情你是给我卖了?”

    “不...不是!”苏婉婉摆摆手,急着推辞。

    美人不理她,就用一双氲着水儿的媚眼,直勾勾盯着。

    苏婉婉被她看的心慌,傻气笑了笑:“西域进贡了十几匹汗血宝驹,我这不想得了开开眼。”努努嘴,有些不舍着又道:“到时候分你一匹还不行?”

    “我要两匹!”

    趁火打劫啊这是!

    谁是强盗,谁是流氓?

    心一横,“成!”

    苏婉婉心如滴血,气腾腾将八仙桌上的琉璃盘也揣进了自己怀里。

    评书里说的蛇蝎美人,她今天可算是见识了。

    陆子虞以为是苏婉婉邀了九皇子,熟不知是九皇子暗地里做庄,将着汗血宝驹提前收整进府,连夜去给穆府传信,以三匹马驹为筹诱苏婉婉邀自己踏青与他幽会。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至于什么宝驹来的,对苏婉婉来说都是捎带物件儿。

    陆子虞盈盈起身,轻摆莲步到屏风后头更衣。

    待出来时,已是活脱脱身娇体软的美人。

    苏婉婉有些愣神,嘴里的紫葡萄忘了吐皮儿,就囫囵含着。

    好似每次见她是都不一样的风流样貌。

    一袭鹅黄色的织锦牡丹裙,衬着美人气质温婉,如一块绸缎包裹着璞玉,瑰姿艳逸。

    白露手巧,给梳了个挽月髻,又佩上一对攒花金丝兰流苏冠,更显风华之姿。

    陆子虞行至妆台前,从檀木盒中拿出一只白玉耳坠戴予右耳垂上。

    瞧苏婉婉还犯着迷糊,走到她跟前,艳生生的菱唇轻吐,如娇莺恰啼:“走吧...”

第七十五章:踏青

    京郊雁栖湖,三面环山,北有军都,西有红螺,东有金灯。

    山水连天,形成合抱之势,碧波荡漾,浑然如仙境无二。

    春时有雾,湖面上腾着一层白,待日头滚火而出,才渐渐消去。

    “怎样,这地处不错吧?”

    苏婉婉瞧着身旁女子眸中涌动的一丝异色,得意扬了扬头。

    陆子虞未应声,仔细赏着雁栖湖春景。

    京城与苏州相比,各有千秋。

    她欣赏京城的波澜壮阔,也偏爱苏州的温婉清秀。

    不远处,又行至一辆车驾。

    缎子上绣着墨底兰,这花纹样式二人都熟悉,是左相李家。

    马车停下来,帘子一掀,露出一张温和淑兰的小脸,“虞妹妹~”

    陆子虞瞧见来人,也是又惊又喜,“李家姐姐?”

    来人正是左相之女,李琼。

    李琼扶着丫鬟递过来的手,还没站稳脚,就笑着嗔道:“什么这家哪家的,唤琼姐姐就好。”

    陆子虞知晓她性子爽朗,不稀罕这些虚礼,又遵她的意思唤了声“琼姐姐”。

    这一来一去,把苏婉婉晾在了一旁,让她有些插不上话,可偏偏李琼这样惠外秀中的人让她厌不起来。

    李琼笑着把来意述了一番。

    她瞧今日天晴气暖,想邀着陆子虞出来游玩,马车刚到陆府,守门的小厮就称自家小姐和苏家娘子先行一步去了雁栖湖,她不想再折返回府,索性赶来凑个热闹。

    “苏妹妹可也别怪,我就是这几日闷得发慌!”李琼心思细腻,怕苏婉婉不悦,连忙福了身子,以表歉心。

    “怎...怎会!”苏婉婉见李琼跟她说话,有些不好意思。

    既来之则安之,人能不嫌弃她已经算是好的了。

    三人结伴同行,沿着湖堤徒步。

    苏婉婉是个随性子的,一路上说出些什么话,做个什么有趣的事儿,直把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给逗笑不停。

    忽似瞧见身前有一行人走近,待看清了脸,李琼脸色变了变。

    陆子虞随她看去,为首的是右相王家娘子,后头跟着春日宴上自找苦吃的京兆尹府白氏,旁边随同的那位,她不识。

    不过几息,人就到了跟前。

    “呦,苏大小姐出来放风还不忘带着兵器呢?这是又准备祸害哪家小姐”王若茀身旁那位娘子先开了口,可声声带刺。

    “何明月...”苏婉婉紧盯着出声之人,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

    陆子虞听她咬牙切齿道出来人名字,心下已是了然,想来这就是那位宫中编撰何大人之女了。

    不动声色压下苏婉婉抚在鞭上的手,启唇:“何家娘子脸上的伤可是好了?”

    何明月抬目,见与自己搭话之人身娇容艳,气度不凡。

    思索,她可不认识这号人物,侧头疑惑瞧着身旁的王若茀。

    “这位是陆国公府上的陆四娘子”王若茀轻哂,朝她使了个眼神。

    陆子虞笑吟吟施礼,规矩好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早听说,陆家四娘艳冠盛京”何明月笑着夸赞,皱眉佯装想了想又道:“上一次听说艳冠盛京的可是烟霞楼里的花娘楼轻若呢。”

    话里话外,摆明了是羞辱陆子虞跟烟花之地女子无差

    苏婉婉气的胸脯一起一伏,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

    李琼听着她出言不逊,正欲出口教训,话茬却被接了过去。

    “听说何娘子是脸上受了鞭伤,可我竟半点瞧不出疤来,想来是贵妃娘娘赐的药膏极好,能让何娘子花容月貌恢复如初。”陆子虞软声恭维,将身子放低了些。

    这番做派倒是让一群人想不明白。

    苏婉婉和李琼有些不可置信瞧着身前言语带讨好之人。

    “自然是贵妃娘娘厚爱”何明月有些心虚,眸子瞧着旁处。

    “我这儿倒是有一桩良媒,甚是配得上何娘子!”

    “哦?”

    王若茀怔住,她本想借机让何明月来给陆国公府那位难堪的,怎么如今成了说媒了?

    “我有一远房表兄,家里万亩良田,金银堆山,虽不是高门大户,但却富奢一方,但...”

    陆子虞没往下说了,可偏巧何明月上了心,她父亲官职不高,若是能嫁个富裕人家也是一桩好姻缘。

    她催促,“但什么?”

    “但是他瞎了一只眼,口中生疮伴有恶臭,但是细细想来这些都还不及何娘子你那恶毒心思,所以便觉得你二人万般相配。”

    美人檀口徐徐,不显山不露水,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几句话就让何明月下不来台。

    “你...你...”何明月自认自己舌灿莲花,平日里都是她往话里藏刀子,今日硬生生被呛的说不出话。

    一跺脚,捂着泛紫的小脸跑开了。

    白可卿与她关系好,只得赶紧去追,只留下王若茀一人。

    王若茀到底是名门闺秀,尽管心里震惊,面上不慌不忙:“陆家娘子真是伶牙俐齿。”

    李琼反唇相讥:“王家娘子所交闺阁之友如此恨嫁,也倒是令人开眼。”

    不再争辩,王若茀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苏婉婉愣了半天,蹲在地上捧腹大笑。

    能让何明月这小贱人吃瘪,这可太解气了。

    李琼不是没听过京中流传的疯言疯语,可刚才她瞧那何明月脸上细皮嫩肉的,哪有半分伤的样子?心下也就明白苏婉婉那椿事儿是被人给算计了。

    “我有些乏,先去前头亭子里歇会儿!”

    陆子虞抚额,暗暗冲苏婉婉眨巴了下眼。

    心领神会,这是要她把李家娘子给支走。

    不用多想,亭子里准是有人等着呢。

    “琼姐姐,那你先陪我一道去转转吧!”苏婉婉挽上李琼的细腕,好不亲密。

    李琼脸上的笑意有些绷不住,奈何跟前这苏家娘子势如孟浪,她推脱不了只好颔首应了。

    临走时还不忘叮嘱道:“我们先行一步,你好些再来寻。”

    三人依依分道行去。

    陆子虞朝着不远处的凉亭轻挪莲步。

    凉亭上挂了幔帐,将里头遮的密不透风,想来这漫山遍野,也只有此可与人相会。

    走进了,瞧见持剑环胸,神色冷傲的墨涯守在外面,心明如镜。

    墨涯并未拦着,反而躬身施礼,替她掀开素白帘子。

    陆子虞嘴角衔着媚笑,轻扭柳腰,缓抬玉足,如海棠和着春泥,又娇又软。

    亭中男子见她来了,将手里的墨色茶盏轻放下,摩挲着上头花纹,抬眸。

    清凉凉的眼风,暗潮汹涌向她扑过来,似是要把人溺毙在其中。

    许久不见,他又馋了她的身子。

    肌肉玉雪,似是能掐出水。

    陆子虞见他目光暗暗,只得娇滴滴先道了声,“爷~”

    瀛夙没理,自顾自的盯着她打量,从头到脚。

    美人被他瞧的有些发怵,强装镇静笑问:“些许日子不见,爷就没什么想说的?”

    盏上,修长的玉指停下轻叩石桌,似乎仔细寻摸些什么。

    半晌,男人才低哑着声,有些正儿八经着道:“小腰挺细!”

    “......”

第七十六章:调戏

    雁栖湖,湖中凉亭。

    气氛稍显有些古怪,连着湖中的水鸭、鸳鸯都不跟着见叫唤了。

    陆子虞怀疑是自己听岔了,可瞧着石凳上男人无波无澜的俊脸,心知这是存心调戏她。

    还是明晃晃的!

    她今儿裙腰束在胸上,哪里能显出腰身来,这男人摆明了是一语双关呐!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陆子虞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行啊,这位爷有些道行。

    “坐过来吧!”瀛夙轻淡淡开口。

    坐?

    坐哪儿?

    这凉亭里,除了一桌一凳,再无有让人能坐下来的物件。

    得,她知晓了。

    陆子虞乖觉,直溜溜坐在了瀛夙腿上,赖在他怀里,承着笑,“今日四娘可乖?”

    他揽着她细腰,轻轻应了声道:“乖,跟个猫儿似的。”

    “......”

    江南女子,身子骨盈弱娇小,瀛夙动作轻,生怕弄疼了怀里的美人。

    许久,无话。

    就这么揽着,让人觉得他睡着了。

    陆子虞气闷,她到底是来踏青的,还是来投怀送抱呢?

    扭了扭有些僵直的身子,还没调整好姿势,头顶上便传来男人压抑着情绪的声音,“别动!”

    有些暗哑,却磨的人有些心慌。

    左耳垂一凉,被人挂上了个东西。

    她摸了摸,是那副荷香戏鲤样式的冰玉耳坠,与右耳上的那只是一对。

    顿时,眉开眼笑环住男人的脖颈,软糯出声嗔道:“爷怎么跟哄小孩儿似得!”

    “你不喜欢?”瀛夙掀起眼皮,声音紧了紧。

    她怎能不喜欢?这位爷这般纵容自己,不正是自己此生所求。

    陆子虞没急着答,抬起香颚,只将艳俏俏的朱唇送上,去与他纠缠。

    轻勾慢挑,活色生香。

    幔帐翩翩,遮住二人交颈的缠绵。

    瀛夙不是个贪欲的人,他后院娶进门三年的姚侧妃,现在还是个完璧之身。

    可自从碰见了怀里的娇娘,他这心神就没定过。

    就如西子湖上,总会时不时掀起阵儿小雨,搅乱了一池子安宁。

    唇分,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陆子虞纵着二人关系亲昵,清了清嗓子笑道:“过几日家府上做宴,还请爷赏个脸!”

    臣府设宴,一般请的也都是为官之家,若是能有贵人到访,自能体现主家光禄无上。

    其实不用她开口,瀛夙也是打算备下厚礼去的,一来是敬重陆国公府在苏州体恤百姓,二来也是为他自己...

    若是有朝一日去陆国公府求媒,还想能行个方便。

    瀛夙正欲答,且听亭外有人“噔噔”纵步而来。

    茯筠身着短衣,裤腿轻挽,背后挎着个竹篮,里头填满了些沾着土的草药,一手攥着半娃娃高的一株人参,一手拎着割草药用的镰刀,像是个满载而归的樵夫。

    笑容满面,欢腾着跑进亭中,嘴里还笑着念念有词:“爷,快瞧瞧我挖了个什么好东西!”

    待看清亭中两人身影暧昧依偎在一处,知晓自己摊上事儿了。

    话音越来越小,本是翘起的嘴角也慢慢垂到了下头。

    石凳上的两人转首,一个衔着娇笑,一个抿紧了唇。

    茯筠不得不扪心自问,他是不是在作死?

    急中生智,将手里那半娃娃高的人参用力摔在地上,卯足了劲儿抬脚一踹,“奶奶个熊,这人参成精了,还会自己张脚跑了?”

    话落,他撒开脚丫子就跑,像是落荒而逃。

    亭中地上,剩着一只孤零零的布履。

    “噗嗤”

    美人被逗得眉目含笑,声如银铃清脆,一下下的拍打在瀛夙心尖儿。

    “爷有事儿忙,我就先去寻婉婉了!”

    陆子虞从瀛夙怀里站起身,福了福身子,欲与他告别。

    她怕李琼等的急,故而来寻,让人给撞见她与九皇子在此...

    “暗度陈仓”

    “好”瀛夙感觉怀里空荡荡的,有些不是滋味,启手给自己填了杯茶。

    茶味香浓泛苦,是乌龙。

    倒出来的茶汤呈金黄泛红,了然是武夷肉桂。

    她悉心几下,笑着退去。

    出了凉亭,刚走两步就顿住。

    眯眼回想,那石桌上摆着的茶盏有些眼熟,盏身描写三两多黑色牡丹,那是她托百里尧烧制的——冠世墨玉。

    难怪那日苏州整家时,她怎么找都找不着这一只茶碗,原来是让自家爹爹先行一步拿去献媚了。

    倒也好,它配得上他。

    陆子虞前脚刚走,茯筠就从亭柱后头闪出身来,咕哝着嘴,朝身边墨涯抱怨:“你刚也不拦着我点?知道我差些被爷给生吞了么?”

    抬起一只光溜溜的脚,哭丧着脸,“瞧瞧,鞋都让我给跑丢了。”

    墨涯挑眉,痞气一笑,“你也没问呐?”

    撸了撸袖子,正打算跟墨涯争辩,亭中传出一道凉意透骨之声:“滚进来!”

    茯筠冷汗下来了,他无声问墨涯,“能不去不?”

    墨涯没说话,他用动作告诉了他。

    像是拎小鸡般,提溜住茯筠的衣襟,朝亭里头一扔。

    **

    半山腰上,李琼丢了支发钗,便和苏婉婉分头去寻。

    折路返至一隅桃林。

    李琼弯着身子,在每一桩桃树下都瞧过了,还是没有。

    那发钗是春日宴上,陆子虞赠予她的,她喜爱极了,一连几日都戴在发中,若是丢了去...

    李琼有些责怪自己,咬着唇湿了湿眸子。

    “姑娘可是找这个?”身后响起一道温和有礼的男子之声。

    如清风徐徐,舒坦极了。

    李琼惊诧转身,与他撞了面。

    那男子瞧她眉间愁云点点,秋眸带着焦急神色,忙将手臂往前一递。

    好巧不巧,竟是李琼丢的那一支发钗。

    “这...这这,可是公子捡到的?”李琼羞着脸,不敢看他。

    她是名门贵女,哪有过与陌生男子这般亲近,此时说话都有些紧张。

    男人轻轻颔首,颇为有礼,“在此渡步自乐,没曾想拾到了姑娘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吧。”

    李琼垂眸,伸手去他掌心拿。

    凉指轻挨上他的手,若有摩挲,如滚滚火星将她烧着。

    下意识抬首去打量。

    面前这位公子芝兰玉树,气质如玉无斯,不知是哪家的人,能有这般好气度。

    “多谢公子。”李琼接过发钗轻轻施礼。

    “姑娘不必客气,随手之劳罢了。”男人还礼,轻笑应之。

    他话落完,便转身离开了桃林,只留李琼一人。

    回过神儿,李琼又羞又恼,她刚怎么就忘了问那位公子姓甚?

    瞧了瞧已是行远的身影。

    李琼盯着他发髻里的钗若有所思。

    他发髻中所插的那支钗,除了与自己掌中这支样式不同,材质和雕工都有些相近呐...

第七十七章:秘信

    清水巷,陆国公府。

    傍晚,从侧门出来了位身穿灰色斗篷的女子。

    只见她小步急促,从篷下拿了一张京城详图,不知从上头找寻什么。

    身后有位推着恭桶车的坡脚男子,离她远些,却也能瞧清楚她的踪迹。

    跟着许久,眼瞧着那位身着灰色斗篷的女子进了将军府。

    将军府内,魏潇湘刚练完剑,胸口轻伏。

    说是练剑,倒不如说成泄愤。

    木桩子上到处都是深深的剑痕,毫无章法可言。

    “小姐,有位姑娘来寻!”红梢递过去了个帕子,站在一旁禀报。

    魏潇湘就着擦了擦手,朝红梢身后探去。

    来人灰篷裹身,看不清样貌。

    灰袍女子进前一步,盈盈施礼:“奴婢乃是陆国公府上,四娘子的贴身侍女,涟漪!”

    魏潇湘瞠目,怔了怔神,笑哂着道:“有趣有趣,我与你家小姐结了梁子,你这丫鬟来寻我是什么意思?”

    红梢也是惊住,没曾想这女子竟然是陆家的人。

    “自然是来与魏娘子共谋大计的。”涟漪扯下斗篷,杏眼里是藏不住的是一股子阴狠劲儿。

    **

    将军府戒备森严,秦桥进不去,只能返回清水巷将此事说与惊蛰听。

    “可是真看清人是从国公府里出去的?”惊蛰又轻声问了一遍。

    刚说出口她便有些后悔,怕秦桥多心,忙又添了句,“秦桥哥你别多想,这事儿兹事体大,我得问清楚了好跟小姐交差。”

    秦桥憨笑着摆摆手,不甚在意道:“无妨无妨,可那女子确实是从府上侧门出来的。”

    他歪着头想了想那女子的身形打扮,给惊蛰照着描述了番。

    “身子娇瘦,穿了双湖绿色的云丝绣鞋?”惊蛰摩挲着下巴,自顾自地说。

    她凌厉些的眉眼轻阖,心里已然是知晓出府那人是谁了。

    “惊蛰妹子,你可能让我见番小姐,我...我...”秦桥摸了摸袖口里藏着的东西,面上有些难于启齿。

    惊蛰想他定是有什么要事不方便与说与自己听,得亲自见了小姐才肯交代,没多过问,笑了笑答,“小姐也甚想见你,就是这会儿与苏家娘子出去踏青了,想来归府得天黑了。”

    她说完话见秦桥神色黯然,有些不忍心,便一把拉住他袖口,“不如,你先进来等吧。”

    秦桥有些嫌弃打量着自己,讪讪推辞,“还是算了,我就在门外等着就行。”

    说罢,拍拍布衣上的土就要往石阶上坐去。

    惊蛰眼眶子发红,跟个兔子似的。

    “秦桥哥你不必这般作践自己,若不是当初为了我们韩家,如今想你早已...”

    秦桥断了她的话,怕她心里自责,“我是等粗人,又不会逢人说些谄媚的话,若不是韩统领赏识,说不定我还在山上砍柴呢。”他乐呵一笑,坦荡着又道:“好好好,我随你进去等着。”

    惊蛰笑着颔首,便把他往里面去领。

    天色将要暗去,清水巷里才隐隐从远处传来些车驾声。

    是陆家四娘子的车驾,后头跟着是穆家的。

    阿禄赶紧搬着木阶迎了上去,等着自家四小姐稳稳落了地,面色有些疑惑朝后头又瞅了瞅。

    “瞧什么呢?”落宁朝他头上轻拍了个巴掌。

    阿禄带着有些羡慕的口吻,嘟着嘴,“今儿早上,大公子带着桐允也去了雁栖湖踏青。”挠了挠头有些犯迷糊道:“我还想着你们会顺道一起回来呢。”

    落宁愕然,皱着眉想了会儿轻道:“一路上也没瞧见呐?”

    陆子虞送走了苏婉婉的车驾,转身进府,见落宁和阿禄凑在一起嘀咕,笑吟吟着道:“你俩凑在一块儿又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呢?”

    还没等他们二人答,惊蛰便是急噔噔迈着步子赶了过来,侧头在自家小姐耳边轻道。

    惊蛰心有八成,今日出府去将军府的就是涟漪。

    “她倒是好大的胆子!”陆子虞勾起樱唇,眼风也跟着冷冽。

    她虽知涟漪心思深,可也多次给过她改正的机会,没曾想她还是做出了卖主求荣的事儿。

    “给我仔细盯紧了,一分一毫都不许有纰漏...”

    落宁心里自知,小姐怕是动了杀心。

    当年的阿晚之事竟然没让涟漪涨了教训,糊涂呐...

    陆子虞抬步迈过门槛儿,身上气势如芒,压迫着一众人。

    这次...

    她绝不轻饶!

    晚膳用过,惊蛰推门进来,有些小心翼翼着道:“小姐,我父亲昔日旧部,想斗胆见小姐一面。”

    陆子虞沉吟片刻问,“就是给咱们暗送消息,姓秦的那位公子?”

    惊蛰笑着颔首,有些意外小姐竟然还记得。

    “快请进来!”陆子虞也早已想见见他,那位秦公子这些日子可是帮了她大忙。

    秦桥在惊蛰领下进了揽月阁。

    他无左顾右盼,浑身正义凌然跟在惊蛰后头,就如同进了军中大帐正要向将军禀报军情。

    可唯有收拢在袖下的大掌,一下下在布袍上轻拭。

    袖口里有一封暗黄色的密信,他如同对待什么宝贝一般,紧紧守着。

    二人见面,还没说甚。

    只见秦桥单膝跪地,双手拢成拳,行了个大礼,“小的秦桥愿今后为小姐效力!”

    陆子虞赶紧起身,虚扶了他一把,“秦公子不必这般,倒是小女子应该先行感谢秦公子暗中帮衬。”

    秦桥没想到眼前这位小姐如此体恤下人,分毫与他曾经见过的那些贵人行径不同,心下更是打定主意要将手中之物托付她。

    “惊蛰姑娘请先回避,我与小姐商讨些事情。”

    惊蛰就算心里百般好奇可也守得规矩。

    跨步而出,将折子门给紧紧阖上,去了远一些的廊下侯着。

    秦桥见她出去,才慢吞吞将袖口的东西慢慢拿了出来,心里还是有些打着鼓。

    陆子虞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打量。

    这是...

    金岐平阳王私印的密信。

    与她梦中那一封,一模一样!!

    只是上面的字变了样。

    这是给大将军,魏晟钰的密信。

    上面还谈着帮魏晟钰篡位的条件。

    大将军是要谋反?

    “咣当”

    陆子虞握着那封信,跌坐在身后的红漆方凳上。

    脊背发凉,身子阴颤颤的。

    “这是哪来的?”她不敢想,若这封信是五年前就有的,那岂不是魏晟钰早就勾结了敌国。

    秦桥满目沧桑,已是声泪俱下,“这便是当年祸害了韩家的东西。”他抹了把泪,继而又到:“这是五年前我与韩统领从一人身上搜下来的,韩统领知晓我二人在劫难逃于是让我带着这封信连夜出城,谁知...谁知当夜韩府闯入了魏军,以谋反之罪将府中上下诛尽。”

    果然是...

    她本想有意去打压魏府,也可顺便摸清韩家灭门之事,没曾想竟会牵连出此等大事。

    陆子虞眯了眯眼,她绝不容许这封信对陆国公府再构成一丝威胁。

    眼下兜兜转转,这信竟然来到了她手上,那就等于掌握了主动权。

    毕竟,敌人在明,她在暗...

第七十八章:归府

    清明后,待又过了三两日,熬完了阴雨绵绵,终是等到春头响晴。

    陆国公府门前,锣鼓喧天,雌雄双狮的脖颈上也缠着红绸迎彩,来往宾客芸芸,皆是随礼到喝。

    陆瑾延携了长子一同在府门前迎客。

    瞧着登门拜访的人是越来越多,陆瑾延担心着席位不够,侧身道:“之庭,你赶紧去后院知会一声,让厨房把膳品都仔细备全喽。”

    陆之庭颔首,先差桐允先去请三公子过来迎客,又朝身旁小厮嘱咐了一番,才赶紧掀起松丝白的直裾衫跨门而入。

    不久,左相李家的车驾便是到了。

    二人一前一后,错过了面。

    “家父朝事繁忙,今日不得空来赴宴,等寻着闲再来府上叨扰。”李琼笑着解释,将帖子递过去,又让随从把贺礼献上。

    陆瑾延也是知晓如今党派之争繁杂,若是左相来此赴宴恐叫人误会,“左相为国操劳,定是要以朝政为重。”

    不再多语,让侍女引着她去海棠苑的客席。

    海棠苑,虽说是苑,倒不如说是沿着内湖而修葺成的一处折子廊。

    内湖呈两岸,男女分席。

    不得不说这陆国公府上设的宴颇为有趣。

    “真是破落户的人家,住的府邸再好也是无用,连个摆宴的规矩都不晓得,也不知先上些瓜果茶点,等着开宴我胃都吐酸水儿了。”何明月站在凉亭里,有些圆润的手叉着腰,一双吊梢眼尽是嫉妒。

    王若茀跟着笑了笑,眸子里让人瞧不出喜怒,“小地处来的,能指望着有什么出息?”

    她瞧了瞧身旁的略有些低矮的红木长桌,神色有些怪异。

    桌心被掏空了去,里头嵌着像是假山假石的东西修着一条略有些宽的渠道,这样子的东西她也是前所未闻。

    白可卿扬手指了指那桌子,有些嫌弃着张口,“瞧瞧这位置挤得,待会这菜肴子不知得放哪儿呢。”

    “放不放得下,是白家娘子的气度,能不能放得下,是我四娘的本事。”

    陆子虞挽着李琼一同进了海棠苑,月白、湘妃凑在一块儿,显得二人如玉娇香。

    白可卿瞧着正主来了,身上气势弱了弱,往王若茀的身后缩去。

    “四娘子可别打肿脸充胖子,拿这破烂流丢的玩意儿当桌子使唤,简直让人笑掉了牙。”

    何明月自从那日被她羞辱,心里是一直怀恨在心,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逞口舌,她怎愿错过。

    谁知那位陆家娘子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心里更是憋屈。

    “听说今日宴上能瞧见暮苍斋的物件儿,这事儿可是真的?”

    一位身穿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的贵女盈盈走过来轻问。

    “这是紫金光禄大夫之女,冯氏嫣然。”李琼出声引荐。

    冯嫣然又施一礼,颇有教养。

    “冯家姐姐妆安。”

    不少人听着冯嫣然问话,不由自主都围了过来。

    陆子虞也朝她们轻福身子,瞧着折子廊下的流觞桌一笑,跟海棠苑里的一众娘子解释道:“今日这宴上,但凡是诸位娘子所见着的死物,皆是出自暮苍斋百里掌柜之手。”

    “这桌子是?”有人问声。

    她颔首应之。

    “椅子也是?”

    “不会就连这廊子都是?”

    “...”

    陆子虞不厌其烦,皆笑着答应了。

    “小心些,咱可别碰坏了这桌子。”

    “哎呦!谁踩住我的裙子了,当心些我把这软榻给弄脏了。”

    “这折子廊修的跟架在天上的云桥一般...”

    不就是个暮苍斋,至于这般捧么?

    可不少贵女此番愿来陆府赴宴,说到底还是给暮苍斋的面子。

    眼下瞧着暮苍斋跟这陆府关系甚好,往日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女反倒都上杆子来巴结着陆子虞。

    王若茀这旁三人被冷落在一边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将军府,魏氏娘子到。”侍女一声通传,让海棠苑里的嘈杂之声顿时渺无踪迹。

    京中贵女圈子,谁还能不知魏潇湘春日宴上被陆家四娘羞辱之事?

    呵,不知今儿刮了哪一阵妖风,给她刮出来了。

    魏潇湘见着一众人朝她指指点点,心虽有气,可也全攒着劲儿,等着今日一股脑的全还给陆家那个小贱人。

    “魏娘子到了?快快入席吧。”

    陆子虞勾弄了唇,轻拨开众人,笑吟吟地望着魏潇湘。

    “今日贵府盛况,我怎能不来凑这个热闹?”魏潇湘皮笑肉不笑,跟她搭上话。

    二人皆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若茀见着魏潇湘来了,自是心中暗喜,“好妹妹你可来了,我都等了你许久。”

    她上前一步刚准备去招呼,谁知魏潇湘甩了脸子就走。

    魏潇湘虽是心气高,可也是个有脑子的。

    春日宴上那一椿事儿,她过后仔细回想,显然明白自己是被人给挑唆了。

    女人家多的地方,就是容易生是非。

    相比她们这儿,湖对岸男客那儿可是气氛融洽着呢。

    陆之辰在自家铺子里滚打摸爬多年,什么妖魔鬼怪糊弄人的话都敢往外撂。

    可偏偏他编个什么事儿跟真的一样,哄得一群纨绔子弟频频称奇,都对这位陆家三少印象极好。

    桐允过来,正瞅见自家三少爷坐在桌上高谈论阔,底下围着的那群少爷们也是一个个听得两眼发直,都不带眨一下的。

    “三少,别贫了,老爷让您去一趟府门口。”桐允挤开人群,低头轻道。

    陆之辰拍拍他肩算是应了,又从桌上跳下来,朗声道:“各位公子先玩着,小弟我去去就来。”

    桐允摇摇头,无奈苦笑一番。

    真是自家人了解自家人,往日三少拦住他们这些小厮讲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人人都是四下逃窜,谁要是敢围着听,三少可是能讲一宿还不带困的。

    三少那张嘴,比茶楼里说书先生的嘴都要金贵。

    府门口,陆瑾延见也没什么客了,就先回后院招待诸位大人,只留着阿禄一人守在门外。

    阿禄有些尿急,瞧了瞧已是空荡荡的清水巷,捂着小腹快步朝茅房走去。

    从远处走来了一位身着亮甲银盔的英朗男子,只见他身影壮阔,气势如虹,盔上还沾着些许泥泞,似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

    刚要跨门进去,便听着身后有人出声笑呻,“呦,这不是昭武将军么?”

    银盔男子转身,面容略有粗狂,下颚生着的髯须,神色冷冽望着出声之人,“魏将军有何贵干?”

    来人大将军之子魏峒,他领了父命,今日是特意向陆国公府示好的,谁知竟然碰见了他的心头恨正也要往陆府里头窜,还是衬着无人值守的时候。

    光天化日之下,他可绝不容许有将士行这等苟且之事。

    “你可知这是何处?”魏峒狞笑看着他。

    银盔男子不语,等他继续往下说。

    “看清楚了,这可是陆国公府,当朝新贵。你一个小小的昭武将军也想赶着去巴结?小心被人轰出来丢了武官的脸。”

    魏峒领着小厮晃悠悠走到了他跟前,顺势将路堵上。

    银盔男子眯了眯眼,一把将他拍开,指了指头顶上的匾额,“麻烦魏将军腾个地儿,别挡住我回家的路!”

    说罢,头也不回便扶着腰间的佩剑离去,只留下府门口神色有些凌乱的魏家人。

    大将军是让他们今日来陆府干什么来着...

第七十九章:冲突

    陆三公子正欲出府迎客,快走到了门前,便是瞧着一位身穿着盔甲的军爷直冲冲朝他走来。

    缓了缓神儿,觉得这男子样貌有些眼熟,不由多瞧了几眼。

    谁知那男子也不动了,杵在原地任由他打量。

    陆之辰觉得自己这般有些唐突,刚想笑着上前招呼,却被跟前的这位军爷断了话。

    “瞅个屁...”男子皱了皱眉,声音有些噪。

    陆之辰怔住,谁给他的胆子这么...

    可不对啊,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老三!”

    又是不耐烦的一声吆喝。

    他缓过神儿,试探着张了张嘴,“二哥?”

    男子将头盔摘下,冲着陆三公子的有些消瘦的胸膛给了一拳,爽朗大笑,“你小子还是这么弱...”

    这位军爷正是一年前离家从军的陆二哥,陆之沐。

    陆三公子无力扶额望天,心道:这莽夫归家怎么先拿他开涮了...

    可到底是兄弟情深,两人也是嘘寒问暖了好一阵。

    “二哥,你这一走这么长时间,二嫂...百里掌柜也是一番好等,你也不必去后院凑热闹了,赶紧去望月楼瞧瞧人家吧!”陆三公子揉着有些发疼的胸口,颤巍巍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回廊。

    陆之沐难得归家也想图个清净,“好,我去瞧瞧她,父亲那儿你先替我打个招呼。”

    百里尧同他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可也是都彼此惦记着。

    陆三少出了府门,见着外头有一行人,正傻不愣登瞧着他家牌匾看。

    “敢问到访的是哪家贵客?”

    魏峒似听见有人跟他说话,垂下头,神色有些焉焉:“魏家...”

    不等他说完,陆三少便把脸给沉了下来,身子轻侧,“前头一直走,顶到头往右边拐,要是看见个小厮就问他海棠苑怎么走,要是没看见...您就打道回府吧!”

    话落,抻手吊儿郎当掏了掏耳朵,还对着他们一吹。

    您瞧瞧,这是对待客人的态度?

    魏峒心里头虽然恼火,可是想着刚进去那位的陆家人对他已是没什么好脾气,若是在得罪一个...

    忍下怒意,硬扯着嘴咧开一条缝,还是带着小厮进了府门。

    俗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陆三少撇嘴,要不是自家小妹早有嘱咐,让今日对魏家人得客客气气的,他刚才袖子一撸,就准备泼夫骂街了。

    他想的出神,没听见有人喊他。

    “哎,你去给这两匹马放到马厩去!”

    苏婉婉骑着一头雄姿勃勃的棕髯骏马停在陆国公府门前,手中还牵着两条栓马的绳子。

    她本该来早些,可这三匹汗血宝马实在难驯服,便就多耽搁了些时辰。

    门口男子没理,她又如河东狮般吆喝了一声,“嘿,跟你说话呢!”

    陆之辰被她吓的一机灵,语气有些气冲冲,“小屁孩儿,我们这儿不买马,你去别家问去!”

    他瞧着苏婉婉身骑一匹马,手里还牵着两匹,误把她当成了马贩子。

    “小屁孩?”

    苏婉婉眯了眯眼,舔舔嘴唇,手情不自攥成拳。

    是跟前这位男人太飘,还是她苏婉婉提不动刀?

    阿禄解手回来,碰巧听见两人对话,赶紧上前拽过自家少爷嘀咕,“三少您是疯了么?这位是苏姑娘!”

    陆之辰犯迷糊,“哪个苏?”

    他不认识京中有“苏”姓的人家。

    阿禄瞧见马鞍上,一袭黑色劲装的女子脸色阴沉,他有种想撞晕在这红漆门上的冲动。

    咬紧了牙关,用着只能两人听得见的声音把话给硬生生挤出来,“小姐闺阁之友...小疯子苏婉婉...”

    这威名赫赫的人物,谁能不知?

    陆之辰呼吸一窒,拍了拍衣袍,显得玉树临风走上前,“苏姑娘风姿绰约,能驾临我...”

    这脸变得,怎一个“快”字形容!

    苏婉婉利落得翻身下马,将马绳递给阿禄,又指了指身旁一直啰嗦着拍她马屁的人,“能不能给这泼皮猴也关到马厩去?”

    阿禄脸上一阵抽搐:他想,可没胆子。

    二人一前一后迈过了门槛儿。

    “苏姑娘,您还不知道路怎么走呢吧?”

    “我有嘴,会问!”

    “听说,您跟我小妹关系甚好?”

    “唉...苏姑娘...”

    “啪!”清脆的鞭声一响,阿禄耳根子瞬间清净了。

    海棠苑,众宾皆是入席。

    陆子虞虚搀扶着沈岚在一众官眷里面应酬。

    沈岚出身书香门第,算不得高门大户,可这气质拿捏的甚好,与些贵眷搭话不卑不亢,倒是让人意外。

    “陆夫人这皮肤是做何保养的?赶明我也让人去捣腾试试...”

    “也没怎么仔细,就是去了暮苍斋拿了几罐珍珠膏,日夜涂抹就成。”

    “瞧着细皮嫩肉的,陆国公怎能不怜爱,我也得拿些回去试试...”

    陆子虞笑吟吟接过话茬,“夫人们也不必等空日子了,前些日我早让丫鬟多拿了些珍珠膏,就想着今日孝敬给诸位,等会儿宴席散去就让人给呈上来。”

    官眷们听之皆是欣喜,对这陆家也是多了些认可。

    而暮苍斋这名声已是不知不觉散得更深了些。

    “几”字湖对岸,男客宴席。

    一些官僚大臣不敢想,小小的一处府宴,竟然能请得动九皇子。

    难怪这陆国公府到了京城顺风顺水,原来是有贵人庇护。

    其实陆瑾延心里也是打鼓,没料想到九皇子能来赏光,毕竟他连请帖都没递...

    “诸位大人不必拘束!”瀛夙笑抬起茶盏,饮下。

    都是官场上久经风霜的,早已是能看出九皇子有意无意来给陆国公府撑腰,为人臣子,这面子怎能不给。

    小厮们添茶,众人也是含笑作陪,对陆国公府更是客气三分。

    瀛夙蹙了蹙眉,唤着茯筠又添了一盏茶。

    茶汤金澄澄的,泛着浓香。

    席案上,他留心诸人茶盏里的汤色皆赤红透褐,唯有他不同。

    自己茶盏里的,是他喜欢品的武夷肉桂...

    这茶平日里用着都是泛苦,可今日却例外了。

    她竟然...记得他的喜好...

    瀛夙的唇间,不着痕迹轻勾起了一丝笑意,挥袖,将茶盏里的汤水饮尽...甘之如饴...

    陆国公府的红漆木门轻阖,海棠苑里的戏也是要开始唱了。

第八十章:流觞(一更)

    正阳,吉时。

    落宁端着素手站在廊前,气度从容不迫,“开宴!”

    宾客们尽是落座,眼睛却直勾勾瞧着跟前的长桌。

    桌面上,哪有一碟子菜?

    众人皆不知这是什么阵势,也不敢胡言乱语。

    “这宴都开了,菜还没上来,陆国公府是摆明了让我等喝西北风呢?”何明月扶了扶发髻中的蝴蝶钗,言外之意尽是揶揄。

    她这么一开口,倒是让有些官眷面色难堪。

    苏婉婉笑哂,“何家娘子一向是喜欢吃热豆腐?”

    这话像是打太极一般,又被撂回去了。

    陆子虞暗暗挑眉,这丫头会动脑子了?

    她殊不知,苏婉婉是被自家三哥给气得灵光了些。

    没等着何明月继续发难,落宁又轻拍两掌。

    呈“几”字湖的两岸皆有侍女,小厮们如流水般从众人身后涌了出来。

    手中个个端着木盆,从里头拿着葫芦瓢舀了些碎冰子填在流觞桌内。

    这一下子,更是让人看不懂门道。

    王若茀面不改色,冷哼,“故弄玄虚!”

    湖对岸,平日里都是见多识广的达官显贵,今日反倒都噤若寒蝉。

    心里称奇,可面上不露破绽,生怕被人知晓了自己才疏学浅。

    自欺欺人般的摆谱,被上首的贵人尽收眼底。

    “陆国公,这是什么宴?”瀛夙清冷冷开口,眉目间透着疑惑。

    他这么一问,倒是让不少人侧耳细听。

    陆瑾延搓了搓额头,似有些思索,“这是家女筹备下的...”拧着眉想了一阵儿才道:“说是什么曲水流觞宴!”

    三言两语,便是把功劳都归在了陆子虞身上。

    这倒是让瀛夙有些没想到,那般艳生生的美娇娘还会些巧匠功夫。

    丫鬟,小厮们将碎冰子铺整好,便福身退去。

    落宁眼瞧着一切都就绪了,才命人将流觞桌头的水闸放开。

    倾刻,温水荡荡,填满了桌间用假山、假石修成的一条沟渠。

    雾腾腾的一丝青烟从流觞桌内的沟渠里冒出来,似如仙境,直叫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仅是府中的宾客,就连陆家人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什么名堂。

    心里头如小鹿乱撞,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见怪不怪。

    这最难受的就是陆父跟陆之庭,二人平日里老实惯了,这会儿连二连三被人用审视的目光轮番盯着瞧,父子俩也是如坐针毡。

    “嘿!我说陆三公子,你们家这宴席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享用得了的,光是瞧着这阵仗,我都以为自己成仙得道了呢!”

    坐在陆之辰身旁的一位贵胄,既是羡慕也是恭维。

    陆之辰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平日里,独自小酌几杯也是这般!”

    贵胄暗挑拇指,眼中更是佩服。

    “瞧见了吧,陆家不是请咱们来喝西北风的,是请咱们来尝...”青烟

    何明月瞧着跟前的景色,半张着嘴,再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了。

    烟雾散去,入人眼帘的是一碟碟精致的菜肴。

    江南糯米鸡,芙蓉翠仙鸭,八宝瑶花藕,龙井虾仁,四喜大三元...

    青莲色的荷盘上面托着六个“叶”形的小碟,碟中放有各样菜品,皆是色香味俱全。

    若是想食某一样,可差得身旁伺候的侍女用着竹夹拿起。

    这吃法新奇,众人却有些不敢动箸。

    苏婉婉折腾一上午,早就是饿得发慌,哪里还管得上什么规矩,点了几个菜忙吩咐身旁侍女夹过来。

    见她开了先例,大家才纷纷仿效。

    冯嫣然尝着跟前的一道龙井虾仁,“这茶叶配上虾仁,我还是头一遭尝呢,味道清甜幽香,陆四娘子委实有心了。”

    她一开口,不少贵女也是纷纷附和。

    “这样一桩曲水流觞宴,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亏得有人刚才还冷嘲热讽,不知是自己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

    何明月被气的羞红了脸,她曾几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怎么京城来了一户陆国公,这风水就转了向呢...

    魏潇湘专心尝着跟前的菜肴,似是对她们的争吵置若罔闻。

    若不是自己跟陆那位小贱人有梁子,还真是有些佩服她,能把着宴席给办得灵动仙逸。

    可现在春风得意,等会就等着乐极生悲吧。

    魏潇湘朝不远处的涟漪使了个眼色。

    涟漪心领神会,端着手中的酒盉朝隐处退去。

    王若茀泰然自若,将二人眉来眼去的动作给瞧了去。

    她瞅了一眼魏潇湘身后的红梢,不由暗笑。

    今日就让她来当这黄雀,这两位贵女,谁也别想跑。

    “光是喝茶,倒也是无趣,不如酣畅饮些佳酿,想必陆国公府上也是有藏着好酒呢!”王若茀笑着打趣,引得一众闺女叫好。

    与她们错了几桌的贵眷夫人瞧着也有些眼热,“到底是芳华绝代,忽是想着咱们未出嫁时的洒脱了。”

    沈岚劝声安慰,“谁说不是呢,生儿育女,这一辈子就这么快过完了。”

    落宁笑着拎了两坛子桃花酿过来,“夫人们也都别伤怀,我家小姐特意嘱咐让拿两坛佳酿,给夫人们解解馋。”

    “陆四小姐真是个知冷知热的棉袄...”

    “这香味扑鼻,真是好酒...”

    沈岚笑着和气,对她们恭维的话听分毫不往心里去。

    官场上,你得势了人家来捧,可也想着能分一杯羹。你败落了,便就六亲不认,只想赶紧分划界限。

    这道理...她懂!

    可觥筹交际,亦是人情世故。

    落宁一边倒酒,一边留心着涟漪去处。

    没过一会儿,便瞧着涟漪端着酒盉回来了。

    红光满面,神韵得意,不知遇上了什么喜事儿。

    落宁出声唤住,“涟漪,你去伺候小姐吧,她那儿缺个服侍的人。”

    涟漪巴不得,将碎发往耳朵后捋了捋,笑吟吟着道:“好,我知晓了。”

    落宁现在帮衬着陆四娘子管家,说到底涟漪该尊称一声“姐姐”,可她并未,反倒是转身娉婷就走。

    眼瞧着她远去,落宁眸子暗了暗:劝你还是迷途知返呐...

    趁着酒意正浓,李琼倒是想了个有趣主意,“今日我虞妹妹这桩曲水流觞宴做的巧妙,不如姐妹们趁着这流觞桌,来一次曲水藏花令如何?”

    冯嫣然来了兴趣,“李家娘子可有什么妙法子?”

    “咱们写下迷诗,让这诗乘着曲水走,看转回来的时候,上头有无人能答出来,可好?”

    众人欣喜,皆是觉得这主意好极了,若是能传到了自己情郎那儿...

    隐晦又婉转的暗诉情意,让人心痒。

    “可这藏花令都是用纸写的,怎能放入水中?”白可卿觉得她们是痴人说梦。

    “怎会没有东西盛?”陆子虞轻笑。

    白露和惊蛰二人手捧着托盘,上头摆着样式、颜色尽不重样的茶盏。

    海棠、茉莉、玉兰、墨梅、湘妃竹...

    挑出任何一个来,都是釉色饱满,花纹不一,拿在手中直叫人爱不释手。

    “这便宜我可不占,本小姐五十两买一个玩...”

    苏婉婉放下筷箸,扬了扬下颚,一脸的桀骜清高。

    都是贵女,谁还能差钱不成?

    不过一会儿,惊蛰和白露手里的托盘便是空荡荡。

    陆子虞纳了闷,今儿苏婉婉到底是碰见谁了?

    这脑袋瓜跟开过光一样...

第八十一章:栽赃(二更)

    五十两的一个茶盏,放到寻常人家去,这样挥霍指定得被骂上一声“造孽”。

    可偏偏这些贵女们平日里素来争斗惯了,见着人家掏银子,自己怎好意思无动于衷。

    不过一小会儿,几十个茶盏便被一扫而光。

    陆子虞轻笑着掐掐手指头,差不多是赚了一千多两银子。

    冯嫣然伏在桌上,先写下了一首藏花令:佛祖坐下一慧根,青衣红袄胜如春。

    她刚落笔,便有不少人凑上来围着要瞧。

    “都瞧我的作甚,你们自己捣鼓去。”她佯装发怒,双颊滚着红晕。

    众人笑着打趣散去,也是借了支笔开始想着藏花令。

    冯嫣然将手中的花令折好,轻放入描着桃花春燕图的茶盏里,双手捧着,将茶盏送到了桌间徐徐的曲水中。

    茶盏顺着水流袅袅而下,不知会停在哪一位公子的跟前。

    诸女效仿,纷纷写下了自己喜爱的藏花令,等着有缘人来解答。

    王若茀面上虽不情愿,可心里还是觉得有趣,瞄了瞄四下无人看她,终提起笔扭捏写下:万紫千红贺朝岁,醉是雌雄须难分。

    一首首的藏花令,乘着精致的茶盏而去。

    “几”字湖对岸。

    桌上,男人们飞觥献斝,相谈甚欢。

    不知是谁先瞅见了曲水中纷纷涌至的茶盏,哄闹着一杆子人起身围看。

    小厮将茶盏捞上来,年轻俊貌的公子哥们才发现里头竟然还有文章。

    “这是藏花令!”陆之庭笑着出声,从一个茶盏拿出了一张折好的纸。

    大掌抻开,果然是瞧见纸上写有一首短诗:仗剑不为东风舞,洁蕊自胜一品红。

    他心头一悸,似对这诗令似曾相识。

    提笔写下:君子兰

    藏花令,本就是用来让男女暗诉情愫的。

    今日用这曲水两岸传令,倒是有些隔纱望月的朦胧风骨。

    众人跃跃欲试,哄闹成一团,皆是挑选了些自己瞧着模样喜欢茶盏埋头去解诗。

    瀛夙瞧着一个月白芍药的茶盏眼熟,竟鬼使神差般伸了手去拿,打开:水中揽月三更眠,却把话梢圆五分。

    凑近了轻嗅,是自己娇娘身上的香味儿...

    这是明里暗里,是跟他打哑谜呢?

    “主子爷,您这上头写的是什么花?”茯筠凑上来,歪着头问。

    瀛夙将手心里的纸条收好,眼风淡淡撇了他一眼,“你想知道?”

    茯筠晃荡着脑袋,赶紧往后缩了缩脖子。

    他想,但是他不敢说呐...

    陆三公子搓了搓手,嬉皮笑脸也是打开了一张纸条:花中巨无霸...刀剑斧头叉

    手一抖,他差点就给跪地上了。

    凭着这首花令的气势,他便能感受到作诗美人有着如水桶一般圆润的腰身,擂鼓一样的嗓音,走起路来,估计连地都是颤的...

    这是什么狗屁缘分?

    一恼火,将手里的花令撕了个稀巴烂...

    还不解气,硬生生又添上两脚这事儿才算完。

    曲水环衔,不过多时,这茶盏又是回到贵女们的席位。

    大家争相奔走去寻自己的茶盏。

    陆子虞瞅见自己茶盏里头空荡荡的,便是知晓自家爷已经是收到了她的小信。

    无若不然,依照那位爷强势的秉性,怎么也都不会放任她的花令冒着风险遭人染指。

    诸女拿过花令,面色各有不同。

    李琼瞧着花令下颇显出俊逸的字痴楞楞地笑出了声,脸上红霞朵朵,不知是被酒给熏红的,还是羞红的。

    “我先出去透口气,这酒有些把我给吃醉咯...”李琼扯过身侧的陆子虞含笑轻道。

    “可用让人搀着你?”

    “无妨,我去去就来。”

    待她出去没多大时候,涟漪缓步款款,正欲给自家小姐填上一杯酒。

    随着她的动作,魏潇湘与王若茀皆暗中瞧着这边儿。

    涟漪刚拎起酒盉,却被陆子虞给按下了。

    “小姐...您杯中无酒了。”涟漪抬首,对上面前女子如娇如媚的凤眸,慌了心神儿。

    陆子虞拂开她的手,玉指搭在酒盉上,有些半痴半醉,“你可想好了?”

    涟漪轻愣,有些不明白自家小姐所出何意,只好又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说辞,“小姐,您杯中无酒了...”

    狭长的眸子透了凉意,欲有肃杀之气。

    陆子虞拎起酒盉,给自己杯中盈盈斟满。

    袖起,饮尽。

    “这酒盉里空了,你再去打些干净的酒,给那位娘子也斟一杯...”

    陆子虞虚晃了晃指。

    涟漪不明,可瞧着跟前女子杯盏见底,心头雀跃难掩,便是听话照做。

    重新打了酒来,按照吩咐去给刚才自家小姐指着的那一位娘子也斟满了一杯酒。

    李琼从海棠苑出来,透过了风,心头已是不闷了,可她有些晕了方向...

    “小姐,那边儿是后院了...”略有温和的男声响起,让她心跟着一惊。

    转过身子相望,皆从对方眸中看到了欣喜。

    “是你?”

    “是你?”

    话出相同,默契的让人有些面红耳赤。

    一个欲语还休,一个捏紧衣袍。

    “那日多谢公子还钗...”李琼福了福身子,将大家闺秀的姿态体现的淋漓尽致。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错开身避过她的礼数,“小姐无需多礼了。”

    二人无话,可也都不迈步。

    李琼想,今日宴上,所受之邀皆是达官显贵,想必跟前这位公子门楣与她也是相配。

    “想是小姐迷路了,不如我送您回去吧?”男子舒展笑意,如明月清辉,散出乌云般的皎洁。

    李琼颔首,与他并肩而行。

    她瞧着自己身着莹月白的缎子,他是松丝白的缎子,站在一处想来是极为般配的。

    半晌,终于忍不住的出声问,“不知公子是哪家...”

    不等她说完,桐允便是急冲冲的赶过来,“大公子不好了,海棠苑出事儿了...”

    海棠苑内,已经乱作一团。

    一众人围成了个圈,个个面色苍白凝重。

    她们无一例外,都是紧盯着地上发狂打滚之人。

    魏潇湘骨骸冰凉,忍不住丝丝冒着冷汗,手指泛白,连蜷一下都有些困难。

    王若茀也是心口提悬,整个人有些六神无主,望着地上之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八十二章:脱壳

    海棠苑,像是一潭死水。

    众人都如被困的囚兽,被一张浓密错乱的大网紧紧收拢着。

    地上,有一位身袭华服的女子。

    只见她将身躯紧紧蜷缩在一起,略有丰盈的手掌紧紧攥着衣领,似是强忍着什么,可嘴里还是溢出些情动时的哼咛。

    鬓钗凌乱不堪,露在外面的肌肤泛一层淡粉,身上不少地处已经是被她自己掐出了一道道的淤痕。

    像是得了癔症,又或者是被人给下了药...

    “落锁,苑里的人一个也不许放出去。”陆子虞气定神闲拨开人群,轻瞥了眼地上已是失去心智的女人。

    有的官眷心慌,上前找她理论,“都这时候了,得赶紧放我们出去,谁知道她一会儿,会不会疯癫伤人?”

    “疯癫?这摆明了就是被居心叵测之人给下了药,若是不查出来是谁背后作祟,我怎能跟何编撰交代?怎能让我陆国公府白受残害贵女之罪?”

    陆子虞扬了扬娇颚,挥手便让小厮、侍女们将苑内各个出口给严防死守。

    这般慢条斯理的态度,怎么看都像是早已经把事情给安排妥了。

    平日筹谋多计的王若茀此时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感觉让她颇有些不好受。

    可她怎样也想不明白,为何躺在地上之人会是...何明月...

    究竟哪里出了岔子?

    难道是红梢叛了?

    王若茀不由自主的去探向魏潇湘的身侧,红梢已是不见踪影,只就有竹青伺候在旁。

    她怕红梢是个嘴皮子薄的,被人吓唬一两句就藏不住话将自己给卖了,早早就吩咐过她今日宴上找着空子赶紧溜出陆国公府,万不可被人捏住把柄。

    眼下瞧见红梢没了影,王若茀这悬着的心,才跟着放了下来。

    正欲收回目光,却迎面被人撞了个正着,似是偷窥了她心中藏着的隐晦。

    王若茀脊背一凉,赶紧错开眼。

    陆子虞掀起眼皮儿,对着王若茀轻勾了唇,笑的娇娆。

    “得赶紧去请个郎中来,要不然明月会硬生生掐死自己的。”白可卿紧攥着帕子,面上有些惊惶。

    人是她带出来的,若是敢有个差错...

    陆子虞冷眼瞧着她言语尽是担忧,可这步子连往何明月身旁凑一凑都不敢。

    “白家娘子这么急?不如把何编撰也给请过来?”

    这话一出,白可卿面如死灰,就连着最后的一分血色也消失殆尽。

    她是私自带何明月出来的,若是敢让何大人知晓这事儿,就算她父亲是京兆尹也保不住她...

    两眼一抹黑,险些昏倒在地。

    苏婉婉瞧着地上衣衫不整的女人,心头不知有多解气。

    她虽然不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可何明月这等喜欢滥用心计的腌臜货,就衬这样下场。

    偷偷瞄了眼身旁的软娇娘,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了,总觉得这事儿有股子阴谋的味儿。

    大夫早早就被秦桥给请到了府里,眼下正在后院里喝茶。

    陆子虞朝着落宁递了眼色,让她去唤大夫过来。

    玉生露,听这名字多瑰艳,可这使唤在女人身上,分明就是被当成了畜生对待。

    不得不说,王家娘子心思还真是歹毒,想这么来个一箭双雕?

    既能毁了陆家四娘的名声,又能让魏潇湘入了大理寺,让整个将军府也失去圣心。

    谋害贵女之罪,是要被流放的...况且将军府这些年来声威盖主,这事一闹,圣人定会削权论处。

    王若茀心里早就打着算盘,想着事后怎样能让父亲往兵部里安插些王家亲信,可眼下这椿事儿,跟她心里想的简直是天差地别。

    大夫迟迟未来,何明月就这么躺在地上厮磨,双目混沌,扯着自己的衣衫。

    “惊蛰!”陆四娘子轻呵出声。

    惊蛰心明,将手中的长袍盖在何明月身上。

    等会说不定谁会来,可别妄想用什么女儿家的名声这一码子事去祸害别人。

    果然,海棠苑的幔帐被人给掀了起来。

    陆之庭随着李琼走了进来,二人瞧了清楚眼前的仗势,皆是面色不大好看。

    “怎么回事?”身后又有人走了进来。

    闻声去看,竟然是九皇子。

    官眷们有些不敢置信,这九皇子怎么也被惊动了?

    白可卿瞧见不远处身姿修长,眉目如星的男人,心下好一阵轻颤,待理好了妆容正欲开口解释,却听得一阵梨花带雨的啜泣...

    “见过九皇子”陆四娘子盈盈上跪在地上,玉指捏着手帕在眼角比划,“刚才我等行花令正是热闹,却不知何家娘子怎么了,吃了一杯酒就变得有些...”

    她未说完,又是捏着帕子软声嘤嘤。

    贵女们神色略带异样,想着陆四娘子怕是还未领教过九皇子的清冷。

    这般惺惺作态去讨好,九皇子定会一掌...

    “地上凉。”瀛夙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又朝身后呵斥一声,“等什么,赶紧去瞧瞧。”

    茯筠皱着鼻子,一脸委屈巴巴的小媳妇儿样从后头走过来。

    贵女们有些傻眼...

    不知刚才温柔如斯将陆家娘子扶起来的那位真是九皇子?

    苏婉婉瞅着她们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翻了个白眼。

    谁让比这还刺激的,她都见过了。

    茯筠刚走近了何明月身旁,便瞧着她如狼扑食般将自己抱在怀里。

    他打了个冷颤,可想了想医德还是强忍住心中欲要骂街的冲动...

    身上滚烫炙热,面颊带红,一瞧就知晓是被人给下了烈性春药。

    袖口挥出三枚银针,齐齐扎入何明月三阴、太衡,气海三处要穴。

    待银针落穴,何明月才止住动作,可面上似乎痛苦难忍。

    搭脉去探,茯筠眼里略有一丝惊颤,不知是谁能下这般狠手。

    半晌,他收了手朝自家主子爷轻声回禀。

    众人皆是好奇,可也不敢贸然询问。

    “吩咐车驾,将她速速送回何府。”瀛夙双眉紧锁指了指地上的何明月,继而又道:“且告诉何编撰这事儿不准声张,本王定会给他个公道。”

    说罢,他还冷环顾了一众人,颇有要为陆国公府撑腰的样子。

    魏潇湘冷寒胆颤,她万分没想到事情会到这种地步,没让陆家小贱人中招,还牵扯上了九皇子...

    她想去扶红梢的手,可身边除了竹青,哪里有红梢的人影。

    就连陆国公府里,那个来找她拿“醉生娇”的小丫鬟也是寻不着人了。

    身后似乎是黑隆隆的洞,正慢慢要把她给吞噬。

    “小姐,下毒之人抓到了...”

    秦桥将手中五花大绑的女人带了进来。

第八十三章:动怒(一更)

    “小姐,这是属下在她身上搜到的药瓶。”秦桥将人推入到陆子虞的跟前,将手中的褐色瓷瓶一并奉上。

    被绑着的女子,一身褚锈红色的交领襦裙,发髻轻挽,中间插着一支素银钗,圆溜溜的眸子惊恐万分瞧着一众人。

    本该是把心放到肚子里的王若茀,待瞧清了地上被绑着的人后,有些喘不过气,她赶紧从袖口掏出了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

    像是救命稻草般,用力的捏在手里。

    “你可是谁派来毒害何家娘子的?”陆子虞笑着走上前轻问。

    被绑着的女子仍是不说话,耷拉着脑袋像是睡着了的鹌鹑。

    李琼从陆之庭身后绕出来,虽身姿单薄了些,可声如剑刃,“你可知晓,贱籍谋害贵女是要被凌迟而死的。”

    见她嘴唇略有松动,神色恍惚,又是添了一把火,“你要是存了心隐瞒,明年清明你身上可就多了一捧土,而你那位主子,可能还在世上安然无事,享尽荣华!”

    她身为左相之女,对东瀛律法熟记于心。

    陆之庭站在李琼身后瞧着,似觉得眼前女子的身姿明媚极了,不由自主朝她靠过去。

    “噗通!”人群里的魏潇湘终于是支撑不住了,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略显狼狈。

    见她如此这般,众人心里也是猜到了七八分。

    “小姐,奴婢只能对不起您了。”

    “红梢,你敢!”

    被抓之人正是红梢,她将“玉生露”交给了涟漪之后想从侧门逃走,却不知陆国公府中早已经被设了天罗地网,只能进得去,不能出的来。

    刚走出了侧门没几步,就被秦桥给抓了个人赃俱获。

    红梢似乎是认准了九皇子才是这事儿做主的人,便朝他急急跪了过去,哽咽着开口妄想能得到一丝垂怜,“奴婢红梢见过九皇子,奴婢是将军府上的人,我家小姐与陆四娘子曾结了梁子,今日这药本该是给...”

    她不敢在往下说去,只因跟前男人的脸上似是起了一层寒霜,让人看着发怵。

    瀛夙不敢想,这药若是被使在了他娇娘的身上,自己会不会血洗了将军府。

    抿紧了唇,眼风冷彻如寒夜,“谁给你的胆子?”

    魏潇湘不敢抬头,但她知晓,九皇子这话是跟她说的。

    “我不知这丫鬟胡言乱语什么...”慌乱喃喃,似是自己说与自己听的。

    那是她心悦已久的男人,往后不知会如何看她...

    心灰意冷,干脆阖上了眼。

    “魏娘子不知?那咱且验验从你丫鬟身上搜来的这药,是不是与何家娘子范的症状所出一同!”

    陆子虞将手中褐色瓷瓶递给瀛夙,不知是有意无意,玉指轻划过他的掌心。

    瀛夙蹙眉,似是对刚才娇娘的小动作有些不满足。

    他用掌将瓷瓶里外蹭了干净,才抛给茯筠。

    “你闻闻。”

    “...”

    茯筠拔开木塞,将褐色瓷瓶凑至鼻前轻嗅。

    一股子撩人的香味儿朝他袭来,分明是跟何家娘子身上散泌的味道一样。

    “确实都是玉生露。”

    哪怕茯筠平日里脾气再好,这一会儿瞧着魏潇湘也是心生厌恶。

    瀛夙听见话,本是抿紧的薄菱唇又沉了三分,凉眸中染上了怒意。

    “玉生露?”

    有的官眷惊呼出声,想来是了解这药的。

    众人四下悄传,不过一会儿人人皆知魏家娘子“好”心思。

    苏婉婉怒意冲顶,将腰间的九节琅琊鞭解下,不由分说朝着魏潇湘的面首抽去,“不就是输了一场比试,你能下此毒手?”

    鞭子稳稳落在魏潇湘身前,在往前半寸就能让她面目全非。

    “魏家娘子将门虎女,只因为春日宴上的琐事便就有心要加害与我?”陆子虞轻飘飘将话抛出来,想引着魏潇湘去想其中隐晦。

    奈何魏潇湘听不进半个字,喃喃自语:不是玉生露,不是玉生露...

    娇躯一震,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缓缓撑着地起身,脚心发麻,只能踉跄走至红梢跟前,讥笑轻问:“明明是醉仙娇,怎会是玉生露?”

    红梢揣着明白装糊涂,哭哭啼啼磕了个头,“小姐,您就别倔了,还是认了吧!”

    魏潇湘终是明白,自己怕是早就掉入了别人的套里。

    鼓起勇气抬首,对上了男人的愠怒眸子,嘴唇颤了颤,轻摇着头,“真不是玉生露,真不是,您得信我...”

    见着男人无动于衷,魏潇湘有些慌了,她赶紧扯住身旁竹青的手,脸上不知是哭还是笑,“好竹青,你跟我这么多年,你是知晓我的性子的,我虽是有心瞧陆娘子出丑,可我没想过害人,我没想过呐...竹青,你说句话...是不是啊?”

    心高气傲的魏娘子,见着众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她怕了,怕极了...

    “小姐您别扯谎了,这玉生露不就是您让我同红梢一起去买的么?”竹青噗通跪在地上,面色委屈难言。

    听此,魏潇湘心若死灰,又是跪坐在了地上。

    钗环散了一地,发髻垂乱,哪里还有昔日四族小姐的半分风光。

    红梢有些错愣瞧着一旁的竹青,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若茀敛目,可心如惊涛骇浪,原来是竹青这丫鬟归顺陆家四娘,难怪陆四娘能从局中干净抽身而出。

    她如今是棋逢对手了...

    “是你,是你设计陷害与我!”魏潇湘仍是不死心,疯疯癫癫抻着手,指向不远处的陆家四娘,“那个叫涟漪的丫鬟呢?就是你派了她来送我入局!”

    陆子虞佯装惊慌,躲入瀛夙身后,捏着帕子捂在胸口轻拍,一脸的心有余悸,“魏家娘子痴了不成?您尽可打听,我陆府上下哪里有涟漪这个人?”

    有是有,可不知她有没有命能活到明日了...

    “红梢姑娘既然是魏家娘子的侍女,可我却想不通,你家小姐刚才都还未认罪,怎是你先卖主求荣?”陆子虞面如桃花,出声娇问。

    魏潇湘怔住,她有些明白陆家娘子这话的意思。

    红梢叛她,似乎早有预谋。

    “我...我...”红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圆溜溜眸子乱瞟。

    王若茀攥紧了手中的荷包,故意将那绣着鸳鸯图的一面露在外面。

    红梢瞧见,咬紧了下唇,“小姐心思歹毒,奴婢实在瞧不下去,故而...故而才将这事儿向九皇子倾盘相告。”

    那枚荷包,是她送与自己情郎的,若是将实情说出来...依照自家小姐那心肠,会将他活活打死的。

    别无他法,红梢只得一口咬定,是魏潇湘逼她做的这椿事儿。

    “此女心思阴毒,蓄意谋害我家小妹,还望九皇子明察。”陆之庭上前一步,拱手朝瀛夙施礼。

    “将人拿下,送去大理寺,本王要亲自审理。”

    大理寺...男人进去都得被扒掉一层皮,何况是细皮嫩肉的女儿家。

    魏家这一次,还真是踢到铁板了。

    京中,往后怕是无人再敢把陆国公府当成个好捏的柿子。

第八十四章:杖毙(二更)

    朝辉阁,陆二哥褪去了一身戎装,身袭紫青祥云袍,发须轻散略微有潮,像是刚沐浴更衣过的。

    眼下,正襟危坐在女子闺房的妆奁旁,身躯紧绷,额旁隐隐出了些许细汗。

    “上战场的时候也不见你怕,怎么被我刮个胡子倒是抖个不停?”

    百里尧手里攥着一把小刀,正专心致志替跟前男子净面。

    这胡子拉碴的模样,她是一刻也不想瞧见。

    “这能一样...”陆二哥出声抱怨。

    百里尧转着小刀,将刀锋对上了他脖颈,口吻威胁,“说吧,打算什么时候同我成亲?”

    这直言不讳的样子,怎么瞧都像是来逼婚的?

    陆二哥滚了滚喉结,将那刀子小心翼翼推远了些,“大哥还未成婚,我怎敢跟父亲提...”

    “你是不想了?”百里尧嗤笑,赌气似的将小刀丢在案面上。

    “不是,不是...怎么说啊。”他嘴笨,挠了挠头不知该从何论起。

    不是不想,就是还没到时候。

    “我现在官阶五品,娶你还有些配不上...”陆二哥眸子灰蒙蒙,这话说着有三分颓气。

    在他眼中,百里尧是才惊绝艳的女子,若不是有她在,陆国公府怎能富奢至今。

    这恩情他承,可也想让自己先体面些再去求娶她。

    百里尧抬眸,没曾想他竟是为了这个,心下一暖笑着道:“想来也该快了...”

    话里有话,可陆二哥是奈何是个粗人,不明她什么意思。

    百里尧将小刀拾起来,继续替他将下颚的胡渣给理干净。

    忽从门外进来一个小厮,面色焦急朝着二人把海棠苑里的闹事给说了一遭。

    “什么,下毒!”陆二哥腾地一声起身,厉着声问。

    他本以为魏峒是个没皮没脸的不愿与他一般见识,不曾想他还有个妹妹也是个祸害...

    胸口气的一震,抄起长剑就欲要出去。

    “回来!”百里尧轻呵,将他拦下。

    见着男人一动不动,只好走上前拎住他的耳朵给拽了回来,撇着嘴道:“得亏四娘是你妹子,要不我还真有些吃味儿。”

    陆二哥虽心中气恼,可终归是个听话的,没夯头直撞。

    “你啊,兵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动脑子想想,四娘是个能吃亏的主?谁敢打她的注意,估计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百里尧给他添了一盏茶,让他静心坐着。

    陆二哥颔首认同,毕竟他和老三小时候吃了不少自家小妹给苦头。

    凝神推敲,两指捏起茶盏润喉,“真要如此,魏家那位娘子估计是要倒霉了。”

    “何止呢,估计捎带着将军府这一下子也要元气大伤。”百里尧是个明白人,自然知晓陆家四娘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魏峒本在海棠苑男宾之席,正与四五个相识的纨绔子弟划拳喝酒,待听说自家小妹被大理寺的人给带走了,他撒开腿,想赶紧跑回将军府给父亲报信。

    刚要出陆府大门,竟碰巧遇上了九皇子。

    魏峒刚想上前解释,说些好听话。

    谁知九皇子二话不说,直接扣了个屎盆子给他。

    “魏少将军携妹纵毒,谋害何编撰之女,一并管押至大理寺...”

    魏峒:...

    他是不是撞枪口上了?

    皇宫,钦华殿。

    昭帝坐于书案旁,怒意难言。

    地上跪着的探子已将三刻前陆国公府里的闹剧悉数禀报与昭帝。

    “魏家,真是拥兵自傲...咳咳咳...”昭帝似是牵动了身子,未说几句便是咳了起来。

    姜贤赶紧上前,替他顺背,“陛下别气坏了龙体,区区魏家不足以让陛下如此呐。”

    昭帝轻缓了几下,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魏晟煜这些年背着朕做的事儿还少么?”

    “这事儿被九皇子给揽了过去,还不知得怎么着呢。”姜贤也是颇为犯愁的皱了皱眉。

    “还能怎么着,人关几天就得被放出来呗,眼下战事吃紧若是来年边塞又...”昭帝无奈晃首。

    姜贤把手里的拂尘给换了个方向,有些欲言又止,“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昭帝指尖轻叩桌案,示意他说来听听。

    “奴才听说北塞最后那一场胜仗,是陆国公家的二郎打赢的。”

    “陆家二郎?这事儿可是真的?”

    昭帝坐直了身子,似是来了兴致。

    姜贤颔首笑着讨好,“奴才怎敢欺瞒陛下,想来陆家二郎是个有真本事的,听说是他自个儿参军,这次北塞之战后兑了军功,如今可是五品的昭武将军呢。”

    昭帝眯了眯眼,轻道,“昭武将军...”

    这些年,将军府威名越发声势浩荡,不少武官皆是以魏家马首是瞻,他这当皇帝的虽心有不悦,可也对魏家有所忌惮,因此只能处处忍让。

    若是陆家二郎也有将才风范,倒是可以趁机削了魏家兵权。

    “姜贤,替朕拟旨...”

    半晌,圣旨拟下,欲要明日彻底打乱了京中局势。

    明明是春夜,不知为何今日却凉的慌,想来还是闹春寒呢。

    陆四娘子在前厅吃罢了自家二哥的团圆饭,又一家人拉扯叙旧了许久才回至自己小院。

    回去的路上风有些凉,落宁将怀中的大氅抖落开,披在自家小姐身上。

    “去让秦桥把人带来吧!”陆四娘子拢了拢衣服。

    揽月阁小院里,静的能听见猫儿叫春,侍女们都回了西厢,只剩下几个贴身侍奉的,

    院中,摆着一张太师椅和一张方桌。

    椅子上的女子软着身子靠在扶手一侧,玉指翩翩从桌上给自己添了盏茶,放在指尖摩挲。

    不大一会儿,秦桥从院侧拎着一个俏生生的丫鬟过来了。

    这丫鬟双手被麻绳捆着,嘴里塞着一团棉布,待瞧见了椅子上的女人,嘴里呜咽不止,似是想要张口说话。

    陆子虞饮了口手中的热茶,“让她说。”

    秦桥将棉布从她口中抽走。

    “小姐...小姐,不是奴婢,是魏家娘子陷害与我。”

    “涟漪,你我主仆一场,我已是给过了你机会,可你却不知悔改,鬼迷心窍。”陆子虞将手中茶盏搁在桌上,媚眼流转,“你可是好奇,为何我不曾中了玉生露?”

    涟漪垂着头,哭啼着不出声。

    惊蛰将她晌午奉酒用的酒盉拿上来,递给自家小姐。

    “这酒盉中本就是藏着玉生露的,你下的那药不过是包糖粉。”

    陆子虞将青铜酒盉丢在涟漪跟前,“这酒盉分上下两层,上层的是净酒,下层才藏着药,你替我斟酒时我将最后的净酒饮尽,按下了机关让上下两层合在一处,而你最后替何家娘子斟的酒才是有玉生露的。”

    涟漪抬首,紧紧盯着椅上的女子,“你早就知晓...早就知晓了...”

    原来是她黄粱一梦,想着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她心不甘,不甘呐!

    “只有我给你的东西你才拿得稳,若我未给,你还敢觊觎,那...便赏了一丈红吧。”

    “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涟漪心知后悔,可这世上又能从哪儿能买的后悔药呢。

    还是喝了孟婆汤,重活一世吧!

    “堵上她的嘴,本小姐一个字儿都不想从她口中听见。”

    惊蛰照办,又将棉布塞入涟漪口中。

    秦桥握紧了手中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用力朝着涟漪腰下打去。

    不到三十杖,人已是断了气。

    落宁早就知晓自家小姐的手段,瞧着涟漪腰间“红梅盛开”只是轻叹一声。

    惊蛰连同秦桥对这场面也是面不改色,可心头对椅子上那位杀伐果断的女子更是钦佩。

    唯独是白露,见着地上一摊子血肉模糊,忍不住跑去一边抚胸作呕。

    “埋在海棠树下头吧,别让她做个孤魂野鬼...”

    陆四娘子起身,瞧着远处的海棠枝头,不知明年这花能不能再开得艳些。

第八十五章:暖脚

    已是三更,陆国公府里的石灯幢尽是灭了。

    只有揽月阁里,陆四娘子的闺房中青灯微茫。

    荼芜香还焚着,里头的人想来是还未入枕呢。

    闺房中又是无人守夜...

    床榻上的陆四娘穿着锦茜红明花样式儿的肚兜,下着云纹丝缎的灯笼裤,丰肌弱骨懒着身子倚在红松木的矮桌上。

    手中执着一本《**经》,那是她离开苏州时,凤仙娘子专门从她的落灰的匣子里拿出来交予她的,上头记着的尽是些让人面红耳赤的闺中秘术。

    这书页虽有些泛黄了,可不曾残坏了分毫,想来是被人珍藏了许久。

    陆子虞手里捧着《**经》,看得津津有味,一点也不觉得乏困。

    心想着也快三更了,不知自家那位爷还来不来瞧她了。

    晌午宴上,她写下的花令是:水中揽月三更圆,却把话稍圆五分。

    字里行间不过是邀九皇子三更时来揽月阁与自己相见。

    她知晓今日这椿闹事瞒不住那位本事通天的爷,倒不如她还老实些把这事儿给解释了,撒娇卖乖就能给糊弄过去。

    眼瞧着再不来都天明了,陆子虞把手中的《**经》给放到床头,朝着矮桌轻拍了一巴掌,娇声骂着,“明明收了人家的花令,还不来瞧瞧,这是心里藏着别人呢?”

    话音刚落,听见有人推了雕花折子门进来。

    “故意晚了会儿,就想瞧瞧是不是有人背地里说本王坏话呢!”瀛夙将门阖上朝里头走,声音带着些许笑意。

    他平日里冷清自傲惯了,难能为了和她幽会还得自己爬墙子进来的。

    本是有些心头不悦,可刚到门口听见小丫头的娇骂声,又忍不住眉梢带笑想逗弄她一番,继而故作愠怒吓唬她,“过来!”

    声音凉如薄玉,听的让人心颤。

    隔着孔雀双绣翠丝屏,陆子虞瞧着自家爷坐在了内室外的八仙桌前,并未朝自己床榻这儿走来。

    心中暗暗腹诽:占了她那么多便宜,这时候倒把自己装成正人君子?

    陆子虞起身,噘着红艳艳唇给自己披了件纱衣,绣鞋都顾不得穿好便往外头走,待过了孔雀屏瞧着凳上眉目沉沉的男人,声音带了些娇气,“爷~”

    瀛夙抬首挑眉,仔细瞧着跟前女人的穿着打扮。

    极少,他满意得很。

    看似将玉体遮的严严实实,然而这衣裳料子薄的可怜。

    听说自家娇娘这起居衣裳都是暮苍斋置办的,他还有些欣赏这暮苍斋了。

    瀛夙给自己添了盏茶,瞧着不远处的美娇娘,清清淡淡,“再叫一声!”

    不知为何,这声“爷”从她口中说出来就那么媚气撩人,让他身子骨都有些酥麻。

    若是茯筠那小子喊的,他倒是想一巴掌拍过去...

    蹲在陆国公府门口放风的茯筠打了个喷嚏,将手揣入袖口里,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谁家的姑娘想小爷了?”

    小巧的玉足点地,走到了男人身旁空置的凳子坐下,檀口徐徐,“爷,您来的可有些晚了。”

    陆子虞支着头,伏在桌上瞧着男人。

    “院子里,沾了血?”瀛夙抬袖将茶盏抵在唇边,漫不经心问了句。

    陆子虞瞠目,她明明都已经让人整理干净了。

    “没闻见,是我猜的。”瀛夙将手中的茶盏搁下,眯着眼又问,“应该是那位叫涟漪的丫鬟?”

    “爷还是去山里当神仙吧...”

    她就知什么都瞒不过这位。

    陆子虞就着他的茶盏也饮了一口茶,觉得有些凉,嗦了口冷气。

    瀛夙也不怪罪,凉飕飕开口,“魏家可没那么好扳倒!”

    “爷总归会帮着四娘。”

    瞧着跟前女子一脸期许,他有些泼皮无赖,“那得看你表现...”

    陆子虞愠怒,这男人还真不好勾搭。

    快入夏了,房中地龙也不随着烧,可毕竟还有阵阵春寒,这会儿陆子虞稍觉得有些冷,低头一看,才是发现自己忘了踩绣鞋。

    委屈巴巴将莹白发红的玉足放在瀛夙膝盖上,“爷替人家暖暖吧,要不然都该冻掉了。”

    瞧着腿上圆润秀美的双足,瀛夙眸中暗潮涌动,喉结跟着滚落,“胡说,都快如夏了怎么还会冻掉了去?”

    嘴上尽管奚落,可还是将自己的衣领翻开,把那一双嫩生生的玉足给揣进了胸口,分毫不嫌弃。

    大掌握上,似乎真是觉得有些发凉,干脆把亵衣也给扯开,让它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陆子虞有些意外,她本想着自家爷能用手给她捂热就不错了,未曾想还会有这一出?

    心头有些不是滋味,不知他对王府里的那群莺燕可也是这般?

    “爷这调戏民女的做派,像是做的多了去了!”言语中的酸味儿,怕是她自己都不曾发觉。

    瀛夙听这口气不冷不淡,不禁失笑,朝着怀里的脚丫子轻拍了一掌,“放心吧!能近了爷身子的,也只有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陆四娘子了。”

    陆子虞羞着脸嗔了他一眼,“可别惯哄人家开心。”

    脚心传来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捂得她心尖儿发烫。

    “过几日便是春闱了,想来你家大哥已是准备了许久,定能高中的。”瀛夙把玩着怀中的玉足,觉得有些爱不释手。

    “借了爷的吉言,只是四娘还有一事相求,想请爷恩准。”

    见着男人心思被牵走了,她才撞着胆子去问。

    “何事?”

    “魏家娘子这椿事儿,爷准备做何打算?”

    瀛夙蹙眉,沉吟许久才道:“若是流放,你觉得可行?”

    问她?她又不是主审!

    可若是流放,这罪确实是重了些。

    “魏家女心思不坏就是太过持才自傲,这桩事儿她是受人教唆昏了头,四娘想去大理寺见她一面把这话跟她说清楚,别叫她心里恨错了人。”

    瀛夙撇眼看了她一眼,“你若是想,也不是不可以。”摸了摸怀里的玉足已是热乎了些,“你这身子可也冷?要不也给你暖暖?”

    这是暖身子?分明就是馋了她身子...

    可又能有何法子,毕竟往后陆国公府还是需要这位爷的照拂。

    将小脚从他怀里钻出来,起身扶着男人肩头,落入他的怀里。

    软玉在怀,喟叹满足...

第八十六章:官运

    翌日清晨,天朗空晴。

    丫鬟们早早进了揽月阁侍奉陆四娘洗漱更衣。

    落宁将盛满了香汤的鱼洗盆放置在桌面上。

    瞧见桌上还留有半盏茶,不知是不是小姐夜起时口渴饮下的。

    “这几天闷燥,熬些清火的凉茶夜里多备一些。”她转身,瞧着身后的白露叮嘱道。

    白露通晓些医理,赶紧将这事儿给放到了心上,心里盘算着该配些什么药材。

    落宁先是推开镂窗通风,又把散下来的帷幔用金丝绳给捆好,才转身进了里屋。

    床榻上的女子酣睡正熟,樱瓣的唇微微张着,略有娇憨之气。

    绣着木槿花的缎子被盖的齐整,就连被角...都被掖好了?

    这跟她平时里见的场景不太一样。

    她哪次进来,自家小姐这被子不是有一半垂在地上的?怎么今日这睡相,这么规矩...

    她殊不知,九皇子因为给她家小姐盖这床被子,简直是气的冒烟。

    “小姐,该起身了,听说宫里一会儿要来人。”落宁婉声轻道。

    榻上女子,翻了个身,又没了动静。

    落宁重重呼了一口气,心平气和对着榻上赖床的女人道:“小姐,您脸上冒痘了!”

    腾地一声,床上女子坐了起来,赶紧从枕下摸过长柄铜镜朝着自己脸上照去,面容焦急,“在哪儿?”

    陆子虞瞅了半天,愣是没瞧见,心中明白又是落宁作祟,“好落宁,咱就不能换个吓唬人的法子?若再这样,你家小姐就该被吓的得心疾了!”

    清风从窗边丝丝缕缕涌了进来,陆子虞怕冷,赶紧将被子朝着身上拢了拢。

    她坐在榻上,柳腰半截露在外。

    “小姐这儿怎么红了?”惊蛰将熏过香的衣裳拿进来,正瞅见自家小姐左右腰间晕着两道红痕。

    闻声,屋子里伺候的侍女都停下了手中活,齐齐盯着榻上女人的嫩腰。

    “想来是给跳蚤啃的,快到立夏了,这蚊虫就是多些...”陆子虞被盯的发怵,干脆从榻上起来洗漱。

    幸好都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要不然她这...还真有些说不清。

    都怪那位爷,昨夜乐此不疲的揉搓着她的腰,都弄下印子了...

    她刚将手放入香汤中,白露又在后头轻语喃喃,“这跳蚤莫不是贪上了小姐的身子,连着脖颈还有几道红痕呢!”

    陆子虞笑着拿过手绢擦手,“贪,还好呢,本小姐还就怕他不贪呢!”

    白露不明其中深意,怕今夜这“跳蚤”又来啃自家小姐,只好赶紧捧着一床被子拿到外头去晾晒。

    陆子虞坐在妆奁前,抚着玉颈处的红痕,不禁也是暗骂那个昨夜折腾她的男人。

    虽说不曾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可她娇皮嫩肉的,就不能轻一些...

    “惊蛰,把你手中的那衣裳换了吧,寻个衣领稍高一些的来。”

    一番梳洗打扮,陆四娘子终是出了娇阁的门槛儿。

    姜贤一早就派人来给陆国公府上传过话,叫他们今日早些到门口侯着。陆瑾延虽不清楚其中原因,可毕竟姜贤是昭帝的身边侍奉多年的老人,自己又与他关系甚好,思来想去不敢怠慢。

    诸人都起了个大早皆不敢嗜睡,偏巧陆四娘莲步悠然至府门,还气定神闲伸了个懒腰。

    “你这样子倒像是胸有成竹?”百里尧凑到她跟前笑着打趣。

    “你也来凑个什么热闹?往日里这场合你不是都不喜欢。”

    百里尧的身份陆家人也都是知晓,平日里到跟一家人般亲近,有个什么消息都会让人去通传一声。

    “事关我未来夫婿,凑个热闹怎么了?”

    “呦...还没成亲呢,你可还是我的人。”

    二人说笑逗趣,不过一会儿,姜贤便是带着圣旨到了。

    陆之辰这些日子顺手打赏惯了,正想上前递个荷包,却被姜贤手中的拂尘给挡了下来。

    “陆公子,跟咱家就不必这么多虚礼了。”姜贤冲他和善一笑,把他心底里的事给摸了个透彻。

    陆之辰摸了摸鼻尖儿,讪笑着打哈哈。

    他以为只有银子才是在这京城里行得通的。

    陆子虞上前见礼,笑吟吟问候了一声,“姜叔叔可曾用过早膳了?”

    这声音甜的,跟兑了蜜似的,叫的姜贤笑眯了眼,“陆四姑娘竟然还认得咱家?”

    她颔首,不仅认得他,还知晓他今日是来做何事的。

    陆瑾延笑着走到姜贤跟前,作了个揖,“孩子们行事莽撞了些,还望姜兄勿怪。”

    “能跟孩子们热络是个好事儿,要不然整天都觉得自己是个半截入土的人,做何事儿甚是无趣”姜贤瞧着人群中站着一位身躯壮硕、气阔昂胸的男子,不禁挑眉对陆瑾延道:“想来这位便是你家二郎了吧?”

    陆之沐恭敬无二,双手成拳赶紧过来见了个礼。

    “是个英姿飒爽的将才。”

    姜贤这么一夸,倒是让一群人摸不清头绪。

    “陆家二郎也别傻站着了,快来领旨吧!”

    领旨?陆之沐怔了怔神。

    他这些日子没做过什么除暴安良的好事儿呐!

    众人迎迎拜跪,等着姜贤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家二郎,英勇天姿,忠义无双,特封三品中领军将军,掌京中三万金吾卫,钦此!”

    半晌,陆之沐才缓过神儿,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该先谢礼,还是该去拿圣旨。

    姜贤笑着把圣旨递在他面前,“二公子,得先领了圣旨。”

    “陆家二郎领旨,微臣定不辱圣人恩御。”陆之沐用力叩了个首,才将那明黄色的圣旨给接在手中。

    送走了姜贤,众人皆还是有些发懵。

    陆瑾延睨了眼自家儿子,有些郁闷。

    不知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官运如此亨通!

    陆二哥朝身后的百里尧掂了掂手中的圣旨,一脸的扬眉吐气。

    “往后这家里是得依仗二哥了!”陆子虞笑着挥了挥手,命落宁上前来。

    她这贺礼早就备下了,就知晓终有这么一天。

    落宁手中捧着一个长木匣子,呈了过来。

    “这是...”陆二哥将匣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瞧,只此轻触便爱不释手。

    兵器榜上排的上前五的,墨渊剑。

    “二哥可喜欢?”

    陆之沐颔首,他知晓这东西贵重,而且没有机缘巧合是得不到的,想来自家小妹花了不少心思。

    “如今只是三品,二哥未来要走的路还长着呢...”陆子虞轻道。

    不知这话是说与他听,还是自己听。

    “四妹放心,我定会护好陆家,不让父母兄妹再受一份委屈。”陆之沐心有猛虎,又怎甘畏手畏脚做个小小的三品将军。

    可脚下路,终是要一步步地走,才会踏实。

    “还有一事...我想跟四妹要个人!”

第八十七章:探牢

    一听要人,百里尧赶紧迈着步子凑到陆之沐跟前,双手环胸,嘴角挂着笑,“你是想趁着自己升官了,便问四娘要个丫鬟填房吧?”

    陆之沐听她这么一说,脸都吓白了,赶紧摆摆手解释,“姑奶奶您瞎想什么,我就是来要个男人...”

    “行啊!陆二郎,你还好这一口?”

    百里尧故意打趣他,捂着鼻子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跑开了。

    “什么这一口,那一口呢?爷可是纯爷们儿,正儿八经的纯...”陆之沐想去追,可又想着有要事跟自家小妹商量,只好待在原地小声嘀咕。

    “二哥是想要我院里的秦桥吧?”陆子虞轻问。

    她其实也有意向自家二哥引荐秦桥,毕竟是铮铮男儿,总给她看护院子,倒有一些大材小用了。

    “几日前我带兵巡街,常能碰见他推着恭桶车在几条巷子里出现,便多留了个心眼。”他顿了顿,瞥了不远处皮肤黝黑的人一眼,搓了搓手,“没想到竟然会是小妹的人。”

    陆子虞蹙眉,略有担心,“可是他装的有破绽?”

    被自家二哥发现倒是无所谓,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了...

    “不!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伪装的太像才会被我盯着,这样的人,天生该是个密探,还望小妹能忍痛割爱。”陆之沐神色略有垂涎。

    “能被二哥瞧上眼自是他的福气,可终归人各有命...不知...”

    “你且放心,他虽然有腿疾可我也是惜才之人,定会好好待他。”

    陆子虞掩唇轻笑,“我是说,不知秦桥可愿归你麾下,并未说他有腿疾!”

    “难道...”

    “是假的!哪有推恭桶之人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二哥莫不是也眼拙了,未曾发觉?”

    陆之沐大掌一拍脑门,有些着急,“那你更是要让给我才行。”

    他如今是三品的中领军将军,若是要往上走,定要培植些自己的亲随。

    双拳难敌四掌,指不定这次武将世族有多少等着给他使绊子呢。

    “还是那句话,二哥若是想得才,自然是需要事必躬亲。”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陆之沐是个没读过多少书的武夫,可听这话有理有据,攥紧了手朝着秦桥迈步过去,神色皆是志在必得。

    陆子虞瞧着自家二哥宽厚的脊背,心里不知有多欣慰。

    这道理,能明白就好。

    刚要迈步离去,又被人给唤住,“四妹,你且等等!”

    声音温润,可却有些半吞半吐。

    “大哥,也找我要人?”

    “不是...又是...”

    陆之庭老实惯了,想去打听个姑娘,又不知从何说起。

    平日里古板的脸上,这会儿挂上了一层淡淡红霞。

    “想来是打听李家姐姐吧?”陆子虞笑了笑,又补上一句,“就是那日同大哥一道进了海棠苑的娘子。”

    陆之庭挠了挠头,垂下略有不好意思的眸子,“是,正是那位姑娘。”

    那日宴上,李琼出去透风醒酒,按理来说,回来时应该酒醒大半,面色白润透粉。可跟着自家大哥回到海棠苑时,一张小脸红艳的跟朵花儿似,两人瞧着也是颇有暧昧。

    她陆四娘可是个人精,一眼就知其中蹊跷。

    “那位娘子可是左相李家的嫡长女,若是大哥瞧上了也是咱高攀人家,再说李相是个严苛的人,自不会随便找个人嫁闺女。”她知晓这桩姻亲不好结,得早早给自家大哥提个醒。

    眼瞧着自家大哥神色黯然,她还是于心不忍,轻笑安慰,“过几日便就春闱了,大哥若能榜上有名,自是可以一试。”

    陆之庭想着那日,她挡在自己跟前,虽是一袭白衣婷婷,却无半分柔弱。

    心下一软又问,“四妹可是知晓那位李家娘子心有喜欢之物?”

    陆子虞挑眉,自家大哥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呢。

    压下了笑意,她有些卖着关子,“若是普通家的姑娘,送些暮苍斋的物件也就罢了,可李家姐姐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儿,哥哥得自己下功夫寻思了。”

    话说完,她便迈开小步离去。

    府们前,陆之庭独自杵了会,蓦然想起了那首藏花令:仗剑不为东风舞,洁蕊自胜一品红。

    君子兰,配她...甚好!

    入夜,京城街道上冷涔涔的,巷子尾有三两个乞儿围成一堆取暖。

    清水巷,墨色织锦的马车抄了小路行去大理寺。

    幽暗暗的牢房里,透着微亮的皎光。

    魏潇湘将身子瑟缩在牢房的一处角落,蓬头垢面没了人样。

    草席上不少鼠蚁蹿横,有的还会挨着她的裙边过去。

    这是大理寺,京中阎王殿一般的地方。

    她已是习惯了,不似刚进来的时候哭闹喊叫。

    已经是三天了,她既然还没能出去,就证明父亲哪儿也是无计可施,又或是已经放弃她了...

    一个身子臃肿的衙役走了过来,朝地上给她扔了两个馒头,“赶紧吃吧,要不然又被老鼠给啃了。”

    魏潇湘颤着手,将那发臭的馒头捡起来,忍下胃里的翻涌,正要张开嘴凑过去。

    锁链声“哗啦”地轻响,可在这空旷阴暗的地牢中十分刺耳。

    牢门开了,从外泛进来一股子与这儿格格不入的清香。

    “魏家娘子...”

    她恍惚听见有人喊她,抬首去看。

    是个打扮娇艳的女人,软毛织锦披风下头露着一小截花细褶面缎子裙,脚底下踩着云烟如意鞋,别提有多气派了。

    可瞧瞧自己,一身脏兮兮的囚服,发髻早已经散乱,现在上头恐怕还沾着三两根枯草。

    “你是来瞧我笑话的?”魏潇湘将手中的馒头扔在地上,站起身子朝门口看去。

    陆子虞嗪着笑走进牢中,她也不嫌弃,坐在了草席之上,“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她朝外头招了招手,示意落宁把食盒拿过来。

    食盒一笼笼的掀开,里头呈着热腾腾的饭菜,还备有一双碗筷。

    魏潇湘与她对坐,神色防备。

    “你也不必担心我去下毒,你已到这般地步,我又何苦揪着不放?”陆子虞给她递了根银针,朝着食盒努了努嘴。

    魏潇湘没去接,急匆匆拿出碗筷夹着一块儿肘花朝自己嘴里塞去,像是许久没沾过荤腥了。

    良久,食盒里的饭菜皆是一扫而空。

    “你信我没下毒?”魏潇湘瞥了眼那草席上的女子。

    “自然是信!”

    “那你可知究竟是谁下的毒?”

    陆子虞笑哂,“魏娘子大可想想,你我初见时,是谁在你耳边挑唆让寻我的麻烦?”

    魏潇湘凝眉沉思,她那日确实是受了王若茀挑唆,可她怎么是这下毒之人?

    “这是红梢的卖身契明细,她三年前便就入了右相府!”陆子虞从袖口掏出一张残纸递给她。

    魏潇湘接过,仔细审视,上头白字黑字不曾造假。

    “为何,她为何要诬陷我?”魏潇湘咬牙切齿,气的浑身发抖。

    “魏将军独揽兵权,这时间久了自然就被人惦记了。”

    “呵,左右都是权谋,我父亲一辈子揽权,到头来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顾不上了。”魏潇湘头靠在墙上,抚这墙面上的凹槽,声轻喃喃。

    “我会被判何罪。”

    “流放...”

    “流放...流放好啊!流放就能离开这个是非地,若是这般出去了,往后在京城里我也只能当个缩头乌龟,终日在别人的冷眼和嘲讽里度过。”

    魏潇湘气虚无力,抚着发潮的墙面,不知怎么这泪就滚落而出,再也收不回去了。

    她心头,还是恨,还是怨。

    她多想让王若茀那个蛇蝎女人,也尝尝沦落为权谋牺牲品的滋味儿。

    “流放路上的官兵我已经买通了,这是两千两银子,找个地方也能让你一世无忧了。”陆子虞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土,顺手在草席上放了个荷包。

    “那里面还有一枚花牌,你可以拿着去苏州的凤仙楼,若是想报仇的话,再去...”

    美人出了牢房,留有魏潇湘一人在牢里坐了一整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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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母星地球6万光年之遥的龙腾帝星,是地球远古人类在大冰河时代寻居的新家园,遥远的赤色星球上能源矿产丰富,却遭遇了虫族的大肆入侵,翟允赞大帝在最危急的紧要关头,给王子翟男秘布圣旨,将至关重要的青铜能量主板带回母星地球,寻找打造新航舰的能源,谁知王子的航程出现了意外,青铜能量主板神秘失踪······月沉日落换春秋,少主翟男在时光流转中努力寻找,在地球上历经千难万险后,终于开启了一段星际远征,飘渺星程,虫来不是梦,为重返帝星,试看少主的惊心之旅······飘渺星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飘渺星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飘渺星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