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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港海蛎子     飘渺星程txt下载     飘渺星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破竹

    靶台之下,众人屏息凝神,皆是睁大了眼仔细瞧着那一支飞射而去的箭羽。

    陆子虞倒并未在意这一箭是否能中,仍是摆弄着身前的弓弦,不知是对这比试丝毫不在意,还是已知胜负!

    “咻!”箭矢疾如风。

    竹青瞳孔紧缩,见那亮银之色正朝自己面堂袭来。

    想躲,想逃。

    可一想到自己妹妹的命,她这脚像锁上了千金坠,哪怕是挪一步都动不得。

    正在她思量中,忽觉得头顶掠过一阵凉风,刺的她头皮发颤,酥麻的寒意顺着脊梁骨透入四肢。

    中了。

    魏潇湘第一支箭中了!

    满场喧哗,比那敲锣打鼓还热闹三分。

    叫好声、拍掌声,充斥着洪沧苑。

    “魏娘子不愧是大将军之女,这箭术甚是了得。”纳兰微有些激动,牵起身边妹妹的小手轻笑出声夸赞,可眉间却见不得喜。

    纳兰微父亲乃是武骑常侍统领,本就属魏家的同僚之臣,言语帮衬在所难免。

    她也是从小习武,对箭术谈不得精通,可刚才那一箭她瞧的清楚,是射偏了的,再差了两毫便会擦着果子而出。眼下这般说辞,不过是安慰众人。

    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全当是热闹。

    这不听见有人叫好,一个个都是随声附和。

    陆子虞挑起秀眉,弯腰拾箭,看着远处那纹丝不动的素白身影,淡然一笑。

    惊蛰瞧着地上那被射穿的果子,白肉外翻,汁水洒了溅在她衣裙上。

    她并未畏惧丝毫,仍是傲然挺身,可手心渐渐生了津汗。

    身旁竹青像是痴傻了,面色灰惨,额头的碎汗顺着下颚往衣领里流,一双呆滞的眼就直愣愣的瞧着她家小姐。

    台下,众人皆喜上眉梢。

    倒不是替她魏潇湘高兴,只是她们愿意看到外族之人被京中世家欺辱的模样。

    魏潇湘敛目,她已知晓自己刚那一箭似是射偏,能将果子打掉实属幸事,若重来一次她不知还能否射的准。

    正是愁眉想事,且听耳边响起女人轻笑声:“你刚问我比什么,我犹豫瞧了眼草靶,你便料定我步射不精,其实魏娘子猜错了,本小姐反倒是除了步射其余才是一窍不通。”

    陆子虞美目盼兮,把玩着手中的箭羽,笑吟吟望着身侧的魏家娘子。

    只见魏潇湘身躯一震,似是恍然明了,双目愤恨如炬,瞧着眼前那明艳娇俏的小脸,咬牙切齿道:“你是故意...算计我的!”

    陆子虞并未应她话,挑眉讥讽。

    拉弓,搭箭。

    素手勾着箭羽,凤眼轻眯。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瞧见白如玉葱的两指松开,箭矢化影而去。

    快!

    比刚才魏潇湘那一支箭的速度快的多。

    势如破竹,箭无虚发。

    “蹭!”

    果子被射的朝后一震,钉入靶场的木桩之上。

    竟也中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耳边一声闷响,抬眼去看。

    陆家四小姐婢女头顶的果子被箭矢直射入身后木桩,别说果肉完好,就是连那汁水都一滴未漏。

    怎么如此?这陆家小娘子,箭法也是出神入化?

    不少大族贵胄皱着眉头,瞧着陆子虞的神色有些不善。

    苏婉婉杏眼轻睁,俨然对刚才那一箭似是感兴趣。

    她都没万全把握,能让这果子钉与木桩上,若不是从小练箭之人,断不会有如此功力。

    “哼!不过是侥幸罢了。”林彩儿噘着嘴小声嘟囔,显然对陆子虞这风头出的并不买账。

    “那换你去顶着果子,瞧一瞧是不是侥幸?”苏婉婉回头,阴恻恻的瞧着林采儿,眼眸中的厌恶显露易见。

    林采儿身边的大娘子狠狠剜了她一眼,将她一把拽到身后,怒斥道:“这是什么场合,有你这贱货什么事?”

    被苏婉婉杀了个回马枪,又被自家大娘子训骂,林采儿这脑袋羞的是再也抬不起来。

    靶台之上,魏潇湘见身侧女子轻易便能射中靶心,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弯腰拾起一支箭,可总感觉自己这臂膀怎么也使不上力。

    她魏家可是东瀛的武官之首,若是今日输给了刚入京的外族,不知日后如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她不能输,她要赢。

    搭箭,正欲要拉弦,又听耳边女子轻笑道:“想赢?可你能赢么?”

    魏潇湘拉开弓的手僵住,似被蛊惑,陷入沉思。

    “能赢么?”

    “她能赢么?”

    一遍遍的问,可始终得不到答案,若是以前她信自己,可今日遇上这女子,她怕,怕自己多年来的自信被击破,就如她年少曾打碎的青骨瓷瓶。

    搭在弓上的手,轻颤。

    弓箭离弦,像是断了线的纸鸢。

    竹青仍旧是那一副呆滞模样,眼神涣散瞧着她家小姐的方向。

    就连头上的新果子都是刚才侍女帮她放的。

    她盯着那抹灿银银的箭矢半晌,不知想些什么。

    厉风越来越近了,朝她袭来。

    竹青一激灵,那银色在她瞳孔中越发的清晰,似是要射穿她的脑袋。

    “啊!不要!”

    靶台上传出女人惊惧的喊叫,是魏潇湘的侍女竹青。

    只瞧竹青软跪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拼命的摇头,似是被囚困的幼兽。

    魏潇湘没想到竟然最后是因自己的侍女而败的,这一仗她怎能服气?

    不!她还没输,身侧的女人还未射箭。

    “不必动心思了,我赢了!”

    随着女人娇声一扬,魏潇湘耳边一声嗡响。

    抬眼寻声,只瞧见了苍白箭羽。

    “蹭”的一声,惊蛰头顶的苹果被箭射中,滚落到竹青裙边。

    胜负已分,魏家...败了。

    整个洪沧苑阒寂无声,似不愿相信眼前这事儿是真的。

    魏潇湘怨气横生,指着身旁女子道:“你们陆家已非武将世族,让子女学习武艺定是图谋不轨。”

    就等你如此!

    陆子虞听她逼问,非但不着急辩解,反而凌然冷声道:“我祖父曾乃东瀛常胜将军,提起威名可让敌军闻风丧胆,如今家父虽不曾走祖父戎马之路,可也是一心为国尽忠,自小便让我与兄长们一同习武,家父说:只要陆府尚且有一人在,便不可辱没了先祖荣光,不可辜负圣人恩德。”顿了顿又义愤填膺说道:“若有战来袭,我陆家定身先士卒,鞠躬尽瘁!”

    今日这话一句不落的传入圣人耳里,圣人不仅夸赞陆府教养了好儿女,更是说陆家四娘子巾帼不让须眉,顺带还赏赐了一堆东西进了陆国公府。

    这般恩宠,京中大族无人能媲美。

    不过这暂且也都是后话了。

第五十九章:人心

    清风深知杨柳意,何况这一院子的人个个都精明的主,要是还听不出陆家四娘子这一档子话摆明了羞辱魏家,她们也甭在京中混了。

    可偏偏陆家这位小娘子言语锋利,就连个话柄都让人拿不住。

    要是有人这时候敢出口反驳,被圣人听此不悦,往后这天恩便是薄了。

    这人心都藏着掖着,可总归是自私的。

    魏潇湘气急羞愤,素白的小脸硬生生被憋的通红,嫣薄的菱唇哆嗦了半天也说不出半句话。

    她是气恼自己丢了魏家的脸面,可这台子底下有不少整日往她家窜着献媚的,往日瞧见她都恨不得一张嘴能生出个花来夸,可今日怎么都缄舌闭口,就连个屁都没有?

    竹青知晓自家小姐这脾气定是饶不了自己,可仍是希望小姐能顾念主仆一场。

    只见她泪目满面,跪地爬至魏潇湘的裙边,用力叩首道:“小姐要打要罚您都冲我来,请饶过我家小妹。”

    “咚...咚...!”

    竹青不休不止的磕头求饶,狼狈模样看的人揪心。

    不过一会儿功夫,额头上便血肉模糊,可见这竹青是个实心眼的孩子。

    魏潇湘冷眼瞧着地上的丫鬟,无一丝怜惜之情,左右不过是她魏家养的奴才,是死是活与她和干。

    可转念一想,刚才若不是因为这贱奴贪生怕死,她指不定会输呢。

    兴许是给自己找个梯子下,魏潇湘举起手中的弓弩用力抽在竹青身上,怒声道:“都怪你这个贱奴,我魏家忠勇满门怎出了你这等狗奴才,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弓弩打在竹青身上,发出了一声声闷响。

    魏潇湘不愧是从小练家子的,这几下恐怕打的竹青都要皮开肉绽了。

    惊蛰听见竹青痛不欲生的惨叫声,心肝凉到了池底,她略显隐晦的侧目瞧了眼自家小姐。

    “够了!给我住手。”

    一道沉稳的女声从人群里传出。

    这时候,谁敢去触魏家小姐的霉头。

    众人分散让开道,瞧见了出声之人,俯身行礼参见。

    能受如此尊敬的,除了穆青云还能有谁?

    贵妃娘娘的胞妹,谁见着不都得礼让三分。

    穆青云容貌威仪,又携了通身贵气,往这儿一站便让人又敬又畏。

    陆子虞瞧这贵妇眉眼似是眼熟,似与她勾搭的那位主子爷有个三分像。

    理清了头绪,将手中的弓弩放与侍女呈着的托盘之上也躬身微微行礼。

    “呵!穆家倒是管的宽,我惩戒自己的奴才还要听你指挥?”魏潇湘早已被气昏了头,什么闺阁礼教她是顾不得了。

    穆青云挑眉瞧着,目中波澜不惊,轻勾的嘴角略垂了些。

    “魏家女吃醉酒了,送回府吧!”金丝袖口之下的手轻抬,便有七八名粗壮的女史从一旁而来。

    魏潇湘哆嗦着手,指着台下一杆子人怒骂道:“平日里一个个都像是长了四条腿跑我魏家来串门子,今日我受此大辱,你们因为这陆家小贱人的三言两语便不敢出声了,真是帮两面三刀的破烂货。”

    此话一出,便已经是把大半个京中望族给得罪了遍,甚至不少才俊也是将魏家女儿给打进了恶名之中,以后婚嫁定要离她远远的。

    “这醉酒之言倒是越发离谱,快扶魏家女出院子。”

    女史听见自家主子吩咐,麻利翻身上台,拖拽起魏潇湘往门口而去。

    魏潇湘哪里受过这等委屈,气的撒泼大哭,脸上像是办红白喜事精彩极了,发钗也掉了头发也散了,哪里还有贵女的样子!

    办完了这等糟心事儿,穆青云反倒平静如常,容颜有所缓道:“各位都起身去前厅吧,宴席也要开了。”

    大家伙巴不得赶紧散去,这等丑事若是被主人家记挂了上找她们不痛快,又该如何是好。

    众人盈盈拜别,脚底下都跟抹了油似的匆匆离去。

    穆青云见人散的差不多了,迈开小步走至陆子虞身前,仔细打量起来。

    陆子虞嗪着笑,立在原地不动声色,任凭对着那审视的目光连眉尖儿都未皱丝毫。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她也知,眼前这位贵妇对她并没敌意,否则也不会先把众人支开再来寻自己。

    穆青云瞧着跟前儿的小姑娘,不惶恐也不逞媚,气定神闲的那副模样倒是让她另眼相看。

    “陆国公家娘子生养的倒是不错,往后可常来与我这孤零零的老婆子说说话。”话毕,也不给人搭茬的功夫,转身便离去。

    这话不过是客套一番,陆子虞也心知肚明,笑着朝人离去的身影道:“夫人恩情,四娘承了。”

    穆青云并未再理,朝身旁一位打扮颇有门道的嬷嬷轻使了眼色,言语客气道:“慧心灵芳,娇容冠京!”

    嬷嬷听此敛眉,似是有些不满:“规矩心思都好,就是这皮骨略有风骚。”

    “嬷嬷如实按照我的话回禀就好,怎么做是贵人的事儿!”穆青云不咸不淡的驳了她。

    老脸一变,有些苍白着轻道:“是,老奴知晓了!”

    未有人察觉,洪沧苑侧门轻开,一位老妪欠身而离,疾步朝宫门方向而去。

    陆子虞走至惊蛰身前,从袖口掏出娟帕递给她:“擦擦吧,额头好歹也生了汗。”

    “这...怎可以?”惊蛰有些惶恐道“奴婢怎能使得小姐物件!”

    见她推搡,陆子虞有些好笑:“你刚连生死都不怕,现在倒怕用个帕子?”

    惊蛰抿唇不语。

    “你瞧!”

    挑染了丹蔻的玉手,指着靶台之上抱膝正痛苦哀嚎的女子。

    是竹青!

    惊蛰不明自家小姐的意思,只瞧了一眼便垂目哑口。

    “下等人也是人,只要是人便就有命,可这命怎么选?怎么走?都是攥在自己手心里的,想高枕无忧的活着就得把所有挡路的人都给扫除干净,若什么都不挣、不抢,倒与那案上鱼肉有何别之有?”这话问的惊蛰心底发憷。

    陆子虞轻挑起惊蛰的下颚,看向她的眸子朱唇又轻启:“从魏家娘子出手打她丫鬟耳光那一刻,她便输了这一局。”

    “为何?难道不是小姐胜在箭术?”惊蛰有些迷惑道。

    陆子虞轻嘲:“我可没能耐去跟将门小姐比划功夫,你家小姐赢的只不过是人心!”

    赢的不是魏潇湘的,而是她的侍女竹青。

    她从始至终都在赌,赌那丫鬟是否能受得住生死考量。

    显然,她赌对了。

    惊蛰有些崇敬的瞧着自家小姐,一时难以言喻。

    “不必这样瞧我,不过是左右人心的权术罢了!”陆子虞扶了扶头上的发钗,似是无辜。

    “奴婢多谢小姐指点。”惊蛰感恩拜地,想起魏家今日的惨状心头涌上一丝痛快。

    陆子虞扶她起来,将帕子硬塞入她手心安慰道:“从你进了我的院子起便不是仆人,而是患难战友,注定要与这京城战的不死不休!”

    惊蛰眼眶有些泛红,鼻子尖儿发酸,她不知多久没被人这般善待过了。

    “小姐...”哽咽轻道,情难自控。

    “你若是想让魏家不得翻身,赶快擦一擦脸,把它交与所需之人!”陆子虞拍了拍她肩头,在耳边言语片刻,才娇笑着先离去入席。

第六十章:捧月

    已至正午,日头烹烈。

    洪沧苑厅堂前,宴席已开。

    侍女们规矩有序,捧着羹肴呈至宾客们坐落的木几前。

    白露已传信而归,正服侍在自家小姐左右。

    陆国公府毕竟曾是先帝旁的重臣,如今也是当朝新贵,既有殊荣在身安排的席位自然需靠前一些。

    自从刚与魏潇湘交锋过,众人也知晓这陆家四娘子也是颇有手段,不可轻而滋事。

    “瞧那风骚媚骨的样子,指不定想勾搭着谁呢。”王大娘子与女儿同席,对坐在陆子虞席前。

    王若茀柳眉微蹙,似有不悦道:“母亲,慎言!”

    王大娘子也知晓自己口无遮拦,但被女儿呵斥似有不快。

    用力将手里的茶盏放与案前,有些赌气道:“你已到婚嫁年龄,可偏偏对这事儿不上心,反倒整日里跑去你父亲书房一通捣鼓,今日宫里贵人也到,待会儿你给我放精明点!”

    王若茀似是未闻,掀开眼皮,阴测瞧了眼对桌笑的花俏的女人。

    对桌美人将她这一番动作尽收眼底,玲珑心也跟着转了起来。

    陆子虞知晓那魏家女虽是怀才自傲,可却不是没心肝的蠢货,若无人挑拨离间她断然不会与自己闹的这般难看。

    刚才显然是被有心之人给当刀使了。

    不愧是王家姑娘,这心思算的也是高明。

    轻抬起桌上酒杯,笑之饮下,看来今日斗法还没完呢!

    正桌前,穆青云举杯笑道:“春日宴便是诸位哥儿、姐儿难能松活的日子,一个个都不必拘束,有看对眼的尽管来找我!”

    被她这一顿调笑,女儿家们都羞红了脸,似是淡粉芙蕖颜色娇嫩。

    东瀛民风本就开放,大家伙倒也见怪不怪。

    陆子虞曾在苏州未见过如此宴席,今日听得穆青云此般说辞也是心骇一惊,不巧被口中的辛辣给呛住了喉。

    美人抚胸轻咳,头上的发钗跟着乱颤。

    “呦!我才瞧见,这陆四小姐头上的发钗竟如此素气,跟我头上这支钗一比像是地摊上买来戴的。”案几靠后的一位娘子,出声笑着略带讽意道。

    听她这般一点,大家都带着好奇的神色打量起二人头上的发钗。

    刚出声的小娘子见自己引得众人的注意,含羞频频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珠钗。

    这女子乃是京兆尹白氏之女白可卿,虽不算高门大户,可这京城里的达官显贵都要给三分薄面,见她出声自是有人捧。

    “哎呦~好姐姐,你这头上的莫不是宝翠斋的新样式?”

    宝翠斋是专门给京中大户内宅做首饰衣衫的铺子,旁日里哪家先能得到这铺子的孝敬,自会说明哪家在京中正得势。

    白可卿笑而不语,只将细腰挺了挺,显然是得意做派。

    这满屋子的贵女已然是将陆子虞当成了眼中钉,见着有人肯灭她风头自然会帮衬些。

    “白姐姐这桃珠碧霞钗甚是精巧,瞧着那花蕊里的玛瑙珠,想必价格不菲吧?”

    “听说白兆尹最近深得圣眷,这宝翠斋也是个耳根子灵的。”

    你一言,我一语,来来去去不过是寒酸她陆国公家如今小门小户,比不得昔日了。

    王若茀轻咳一声,朝着对桌美人温尔一笑道:“陆家娘子可别介意,想来你还不知宝翠斋的那门子事儿吧?”

    这话一出口,更是让满座娘子掩唇失笑,别说脸上带着瞧不起,就连那耳朵根子和眉梢都透着该死的揶揄。

    穆青云面色如常端着杯子吃酒,看不出喜怒,只是定睛看着左下侧席位的娇娘子。

    苏婉婉听着她们挖苦声,皱了下俊眉,暗把白氏女给记在心了。

    满屋子的人哄笑声渐落,再去瞧那陆家小娘子,面上无一丝讪色,仍是那副娇滴滴的模样,身若无骨撑着脑袋,慵懒依坐在席案前。

    似是被人耻笑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们这群哄闹之人?

    白可卿面上有些挂不住,抬着帕子沾了沾唇间。

    陆子虞侧目瞧了瞧白可卿的发钗,点首道:“白家娘子这发钗,是不错!”

    这就完了?

    那可是宝翠斋的物件!

    白露面上有些急了,她以为自家小姐还不知宝翠斋在京中地位才会如此说辞。

    “小姐,宝翠斋可是有着京城第一斋的字号,咱们要是得罪了以后这...”白露躬身在自家小姐耳边急急言语,未曾说完便被小姐拍了拍手背,给她个安心的眼色。

    她陆子虞今日赴宴的目的是何?其一,不过是让各家知晓她陆国公府不是快好捏的柿子,其二,就是让暮苍斋在京中名声大噪。

    能比首饰比到她头上?那就等着被辱吧!

    陆子虞神色娇怯瞧着那些夫人贵女们,撅着红唇道:“宝翠斋似没听说过,平日我这衣物首饰都是我家三哥找的手艺师傅帮忙给制的!”

    “哪家铺子手艺如此精绝?我看比这宝翠斋胜出甚倍!”

    何人竟还给陆国公府台阶下?

    女儿家们神色不悦,纷纷看向出口之人。

    只见席案前的女子,吊儿郎当盘着腿,坐姿尤为不雅。

    除了苏婉婉这厮不注重规矩的,旁人还敢有哪家姑娘如此?

    陆子虞见着苏婉婉替自己说话,眉目微愣,叹了口气才道:“是苏州的暮苍斋,百里掌柜给裁制的!”

    “暮苍斋?可是传闻中那暮苍斋?”一位面容温婉的女子有些吃惊道。

    白露知晓小姐不识京中闺秀,忙上前规矩朝那女子施礼,又转首向自家小姐引荐:“这位是左相家李氏嫡女,琼娘子!”

    “见过琼娘子!”陆子虞见她模样端庄优雅,眼中不似旁人对她冷眼相待,心头有些好感。

    李琼盈盈回礼,有些急不可耐凑近了身又问:“可真是那苏州暮苍斋?”

    “这招牌想来如今只有一家吧?”陆子虞深思想了想才答。

    这下子,倒是轮到刚那些有心数落陆家娘子之人的面上不大好看。

    尤其是白可卿,再听及“暮苍斋”三字之后,更是面如死灰。

    如今东瀛哪家闺秀能不知“暮苍斋”大名,这时兴的穿衣打扮不都是从暮苍斋流传出来的。

    难怪今日陆家娘子赴宴穿着的衣裳惊世骇俗,从未见及,想必正是暮苍斋的新样式裙装。

    内眷们震惊不语,瞧着陆家小姐身上穿着的齐胸襦裙,越瞧越是喜爱万分。

    正宫娘娘都不一定能有如此待遇,让暮苍斋掌柜亲自裁衣。

    可眼前这陆家娘子却有如此神通,怎能让人不羡慕!

    这时候都不管什么京中割据了,谁能傍上眼前这“香饽饽”往后暮苍斋新物件是不是也能得头一份儿?

    “陆家娘子可有多的暮苍斋物件,我这儿有三百两银子可先将你头上这钗子卖与我!”

    “我这多一些,有五百两呢,还是卖与我吧。”

    “陆家娘子这裙装可还有其余么?”

    “陆家娘子...”

    本是被众人争锋相对的,如今却成了众星捧月!

    白露从未见过这般画面,可暮苍斋的大名她是知晓的,若是小姐刚那番话语不假,她头上的莫不是?

    摸了摸发间的钗环,白露看着满屋子如狼似虎的贵妇和闺秀们感觉心口有些发慌!

第六十一章:不识

    似如花娇般的美人被一众人团团围住,莺声燕语顾在耳边叨叨不停。

    暮苍斋这些年在闺阁中积下的声望,终是在这一刻派上了用处。

    陆子虞见着她们心急的模样,心里自是高兴得很,可面上略有娇憨道:“娘子们甭心急,这暮苍斋与我家三哥交好,此次是一同进京的。”言语一顿,似有疑惑又问:“听说暮苍斋这几日要在南街开间铺子,娘子们莫不是还不知?”

    各家娘子们面面相觑,竟是无一人知晓这事儿,继而又紧盯着陆子虞不放,等她下文。

    陆子虞佯装为难,伸着指尖缠上了发梢,砸吧了两下嘴,突然用力拍了一下席面,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口吻道:“我陆家与暮苍斋有些交情,今日宴后便去让我家兄长向百里掌柜给夫人、贵女们请一纸帖子可好?”

    “好妹妹,真是多谢你嘞!”李琼执起酒杯,颇有英豪之气一饮而尽。

    李琼并非是贪美,只是曾有幸见过一次暮苍斋的“双翠点珠雀屏钗”,只这一见便对暮苍斋的百里掌柜敬佩万分,望着有朝一日能与此人同席诉畅。

    李琼在京中闺阁里享誉盛名,不少大户都是把她当成了结姻亲的良媒。

    且不说父亲为朝中一品大员,兄长则是年纪轻轻便当了鸿胪寺少卿,往后更是官运亨通。

    这薄面谁敢不给?

    举杯共邀,饮酒泯恩仇。

    不得不说陆子虞这一仗如同乾坤,不过三言两语便把这局势扭转过来。

    眼下只有白可卿寥寥几人仍是抹不开面,气的要将手中的帕子揉碎了去。

    “呵呵,陆家娘子怕别是欺负我等京中人不识货,你可有何凭证说自己与暮苍斋交好?”白可卿急切逼问,想再抓住一丝破绽。

    这话问出口,她便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若是陆子虞这话是真,她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往后京中贵女她的名讳怕要往后排一排,可如若是假,岂不就是驳了李家娘子的面子。

    李琼重重搁下酒杯,瞥了眼白可卿神色不悦道:“白家娘子不愧是京兆尹之女,凡事还真是锱铢必较呢!”

    这话听起来甚是刺耳。

    白可卿自知理亏,一时也无可反驳,委屈气红了眼,别过身去像闹了脾气。

    陆子虞有些好笑瞧着她,这位白氏娘子不去当戏子倒有些可惜。

    掸了掸裙摆无话,娉婷而起。

    陆子虞侧了侧身,抬头朝廊厅一处能见阳的空地上头瞧去。

    莲步轻迈,行于空地上。

    春光正是潋滟,照得美人肌肤透白,滑嫩如酥,

    一干人摸不清她要做甚,就这么呆愣在原地。

    “快,快看!”

    有人指着陆子虞身后惊呼出声。

    只见厅廊中空地上的女子身姿袅娜,亭亭而立于众目之下。

    松花色的衣裙被笼上了一层光晕淡淡散开,双色海棠的丝线流光溢彩,衬托着胸前翘挺更是诱人。

    最让人叹为观止的,竟然是美人身后不知为何有一道霓虹霞光,让人见及恍若广寒妃子。

    她们都听说过,暮苍斋最为出名的便是“琉璃”一物,佩在身上无论日出日落都可有霓虹初上之景。

    旁日里只听说过,能有个三分信就不得了,可今日见之,此话不假。

    这暮苍斋里出的东西,还真是妙趣横生,不似普通俗物。

    陆子虞抬了下颚,笑吟吟地朝白可卿俯身施礼。

    不曾言语反驳,只往这儿一站,胜负已分!

    相信从今儿起,她白氏娘子的闺名怕要臭到恭桶街上去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洪沧苑正门前,响起一道阴柔低哑之声。

    陆子虞不经意转首,回眸带笑看向出声之人。

    双目相对,皆是惊艳之色。

    男子身修如竹,金缎华袍松垮罩在身上,腰间束蛇纹玉带,发中斜插着一支檀木钗,这通身散出的并非儿郎家的阳刚之气,反倒是阴柔秀气之美。

    翩翩多情的桃花眼里阴晴不定,叫人猜不出心事儿。

    在瞧见面前女子回眸一刹,似是明白了诗句里头的百媚生。

    男子被眼前艳色惊的一愣,又恢复如风流公子的模样。

    京城之中,能如此不成规矩言辞带露骨之意的,除了四殿下瀛栖,别无他人!

    陆子虞还未进京时便已将皇室之人的底细给查了个便,可只有她勾搭的那位主子,还有眼前之人的消息甚少。

    可不管如何,直觉告诉她,眼前这男子绝非善类,还是避而远之为好。

    “见过四殿下!”

    众人施礼,场面有些高涨。

    未出阁的娘子们羞答答的朝瀛栖暗送秋波,都希望能得到皇家垂怜。

    “陆四娘子远到京城,如今可住的习惯?”瀛栖面带笑意,对着跟前美人嘘寒问暖,殊不知在旁人眼中有多唐突。

    陆子虞恐又惹众怒,连退两步与他拉开些距离,微然施礼收敛笑意道:“回殿下,甚好!”

    若是平常家的姑娘,此时定会想尽法子与瀛栖搭上话。

    “如此本殿就替父皇放心了!”瀛栖意味深长,挑眉望着眼前乖巧的女人,自顾自又道:“陆四娘子可认得九皇子?听闻二位在苏州还有过几面之缘?”

    若不是碍着身份,陆子虞真是想将这俊脸上拓几个自己的绣鞋印子。

    有这么给她找事儿的么?还嫌自己今日这麻烦不够多?

    心里虽膈应瀛栖此人,可面上功夫还要做足了才能不被看出破绽。

    忽抬起头来,陆子虞装作疑惑,将胸前的发丝理去耳后,慢条斯理地道:“不识!”

    完了,完了,她后悔了!

    陆子虞瞧着洪沧苑门后隐有墨底玄青色的衣袍缓步而来,便跟着心一凉。

    门后衣袍显于众人前,着袍之人面如冠玉,眉目深邃如寒冬秋水,薄唇略抿似有不悦。

    正值春日可不知为何他一进来,这苑子里还冷了三分。

    这人可不就是她使劲手段正服侍的那位爷。

    前几日还浓情惬意的,眼下被听见说不识?

    想都不必想,瀛夙这心里气的恨不能将这小女人抗到肩上狠狠在那翘臀上打几巴掌,以解心头之恨。

    陆子虞发觉这事儿不对,抬头对上眼前的桃花眼。

    眼中略带戏侃,分明是刚才有意算计她,想来他已是知道自己与九皇子确有私情,故意引这时候问她来。

    好心机,她还是头一遭被人给算计。

    这仇必报!

    眼下顾不得旁,陆子虞娇怯瞅着门口的男人,试图用眼神儿让他听自己解释,可这男人竟丝毫未看她一眼?

    面容波澜无丝,与她拭肩而过!

第六十二章:别扭

    自春日宴有了两位皇子的参与,陆子虞这椿事儿也渐渐被抛诸脑后,可暮苍斋的名声却已然在京中雀立起来。

    穆青云并未想到今年的春日宴竟能引两位皇子前来,心里称怪,面上一派祥和笑着去迎:“穆府自有贵人驾到,真是蓬荜生辉啊!”

    步紧轻挪,穆青云来至二人身前,伸手便朝上座去引。

    瀛栖乐呵一笑,抻开折扇潇洒扬言:“本皇子今日不请自来,还望别聒噪了诸位的兴致!”

    “这是哪里的话”穆青云忙打圆场,吩咐一旁的侍女为瀛栖引路。

    自从四皇子瀛栖出生时,他生母身份一直成谜,这皇城里到处都是阴暗下作的手段,一个襁褓的孩童没有母族的援助依旧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墙内混的风生水起,若不是手段凌厉,就是把圣人当成了傻子戏耍。

    瀛栖势力暗杂,算得争储中的砥柱。

    侍女规矩见礼,迎着他入席,斟酒满杯!

    “好香!”瀛栖持起酒杯,放入鼻息轻嗅,饱含情脉的桃花眼略有些意味深长瞧着跟前的侍女道。

    不知指酒香,还是其何?

    侍女被他调戏的羞红了脸,垂下头不语。

    京城贵女们碍于面子不好主动上前搭话,可瞧着皇子与旁的女人你侬我侬时,仍旧恨的牙痒。

    瀛栖似是一边饮酒一边挑逗侍女,可眸中并无半分欲,不动声色瞥着那明艳生姿的美人。

    “见过姨母!”瀛夙拱手作揖,声音低沉。

    穆青云侧身避开他的见礼,嗔声笑道:“九皇子使不得,你我关系亲密往后还是省了这些俗气吧!”

    瀛夙点首,可面上并不像妥协模样。

    他性子自小执拗,认定的事儿打死都不回头,穆青云不再多言,亲自引他入席。

    他的席位在穆青云左侧,刚好对面后顺四五席,就是陆家四娘子的的位置。

    不知这安排是有意为之,还是顺其自然?

    陆子虞小心落座,面上并无刚与白可卿争辩时得意之姿,只剩下惶恐和弱怯。

    这样子倒是像受惊的兔子,等着人怜爱。

    李琼察觉了她的恙处,有些关心询问:“虞妹妹可是酒吃多了难受?”

    还未等着旁侧的美人答,素手执起空杯,斟了热茶递过来。

    心中一暖,陆子虞接过感激道:“多谢李家姐姐!”

    “还李家姐姐呢,多生疏呀,唤琼姐姐吧。”

    “好~恭敬不如从命了琼姐姐!”

    陆子虞瞧着她气质如兰,惠心坚毅,自是心中愿与之相交。

    这般妙人,不知配上自家那学渊性寡的大哥会是如何?

    这如意算盘打的好!

    宴席已开,众人吃酒玩闹,也不在有人去找陆家的茬。

    不少贵家小姐,欲想和瀛夙搭上话,可是瞧着那冷若冰霜的俊脸,胆子也被吓坏了,只言片语都说不清。

    瀛夙沉眉静气,一盏茶接着又一盏灌入喉,了无品茗之意,通身散出的寒气让人颤栗。

    “爷,咱要不吃点菜?”茯筠直勾勾瞧案上摆着的一道香露全鸡,吞咽了口水小声劝道。

    这菜样看着新鲜,跟皇子府里平日供奉的不一样,他光是瞧都食指大动,可自家主子爷怎么就跟修仙似的,这菜上了又撤,一丝未动。

    陆子虞拾筷,夹了一片肉酿玉藕放入口中咀嚼,轻点了头,似对这道菜赞赏有佳。

    似察觉有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转,抬眸去寻。

    可面首的男人并未看自己一眼,似是真的与她不识一般。

    不由心中闷闷尽是委屈,有些赌气的将身子转向旁处。

    美人失神,稍显落寞。

    瀛夙见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虽有不忍,可想到自己视为珍宝的小女人今日那勾人的姿态被这一众儿郎看见,心中也是气愤难平。

    自顾自的饮茶,满脸阴沉。

    宴席散去,相熟的都结伴而归。

    李琼本想邀陆子虞与自己一道,刚好两家住的也近相互可照应。

    言语询问,见陆子虞神色不定,想着她另有安排,不便再过多叨扰,欣然交换了帕子而散。

    一场春日宴,有的是撒泼打滚,有的是气急败坏,也有的是醋意大发。

    瀛夙向穆青云拜别,抬步如星朝府门外行去,似不愿给某人机会。

    眼瞧着他落了单,陆子虞也盈盈施礼告退,紧跟在瀛夙身后。

    她端守闺阁之礼,步子虽迈的急,可不见慌乱之色,就不知为何身前男人似乎就是故意刁难她,越行快之!

    临近府门,九皇子府的马车已备好,小厮正在马侧恭候。

    “爷,爷~”眼见男人正欲乘车离去,陆子虞心急如焚,追在后头小声娇喊道。

    瀛夙似若未闻,背如寒霜,疾步蹬梯上车,还未坐好,便朝车夫冷冽开口吩咐道:“快走!”

    像是身后跟着什么洪水猛兽,让他避而不急。

    那一声“爷”他是听得见,不仅听的清,还听的他骨子都酥了,若是在让那小女人跟自己厮磨一会儿,估计他又得被哄的没脾气。

    可这事儿不行,他今儿最气的便是那一句“不识”,这教训她得买回去品才行。

    品竹色的帏裳被春风不时挑开,显出车厢中男子冷俊的眉眼,如月寒凉,可唇角带了丝缕笑意。

    能见她一面,也是极好!

    陆子虞追赶至穆府门外,见车轿已去,气的噘着嘴道:“我这造的什么孽?”

    若不是为了陆家今后打算,她恨不得张口在那矫情男人的脸上狠狠咬一口。

    “呦,陆四小姐不是与九弟不识,怎么追的如此紧?”瀛栖风度翩翩跨过门槛儿朝她走来。

    衣领微开,露着白玉般的胸膛,颇为风流。

    陆家小姐看似娇艳生香,可若发了脾气谁的账她也不买,就是个泼货。

    “四皇子,您是属孔雀的么?”美人冷笑一声,转身离去,只留下瀛栖一人哭笑不得。

    孔雀?这用词还真是典雅!

    明摆着冷嘲热讽他,搁在旁人家贵女中,谁敢?

    没想到这娇柔的美人,似是张牙舞爪的小猫,越来越有意思了。

    瀛栖勾唇浅笑并不恼怒,就连桃花眼中带了自己都不知晓的占有欲。

    穆府门前,一身骑装的苏婉婉将几人的动作尽收眼底,看向陆子虞离去的身影似有赞赏。

    这京城,倒是该热闹了!

第六十三章:往昔

    日暮迟迟,藕荷丝缎的小轿返至陆国公府。

    阿禄笑脸相迎,乐呵呵的正要去给自家小姐请安,却被惊蛰一个眼神儿给止住。

    主子们的事儿他们不可多嚼舌根。

    陆子虞自从穆府出来,这脸色就不大好看,愁眉不展似乎藏有心事。

    下了轿子更是一言不发,直直朝着揽月阁去。

    阿禄小心打探:“四小姐这是怎么了?”顿了顿有些着急,挥挥拳头又道:“莫不是叫人欺负了?”

    “得了,就你那三两骨头二两肉的。”白露笑着打趣,朝他摆摆手示意无事,且让他放宽心。

    摸了摸鼻子,阿禄有些灰溜溜放下手。

    白露与惊蛰二人不肯多言,向他告别,匆匆去追自家小姐的身影。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今日我倒是瞧了这男人的心,连头发丝儿都不如!”二人赶来,还未进门便听到女子的娇声埋怨。

    “小姐,慎言慎行呐!”

    惊蛰与白露其实差不多也能猜定小姐恼怒为何,只是涉及贵人,她们不敢枉自非议。

    落宁端着一碗驱寒姜茶,见屋内气氛沉沉,轻咳一声道:“天色将晚,你们赶紧去烧水,待会儿伺候小姐梳洗!”

    打发了屋内众人,将茶碗交与自家小姐手中,暗声细语:“小姐让我所查之事...”

    秉烛相谈,时辰也过了许久,陆子虞似乎也把心中不快之事给忘却了。

    “小姐,热水来了!”惊蛰轻叩木门,恭敬朝屋内回禀。

    陆子虞莞尔一笑,不动声色道:“进来吧。”

    侍女们手拎浴桶鱼贯而进。

    惊蛰调试好水温,正欲退下,却听耳边女人吩咐:“你留下。”

    是木桶边上,正宽衣解带的美人所出之声。

    落宁眸中有些担忧,但还是阖上了门,屏退众人离去。

    “嘭!”

    雕花折子门关上。

    水流声清晰可闻,似拍打在人的心尖儿。

    惊蛰拧眉,心中略有忐忑,指尖忍不住轻颤两下才恢复如常,撩开素纱幔帐朝浴房走去。

    襦裙已褪,娇躯没入水中,青墨长丝荡漾水面上,透露着凌乱妖冶之色。

    陆子虞眯着双眼,慵懒沉醉其中似是享受。

    惊蛰尽心伺候,不停歇的舀了热水加进浴桶中。

    “我这肩膀酸疼,你替我揉捏几下。”美人不曾睁眼,婉声轻道。

    睫毛微颤,惊蛰有些犹豫般伸出手,搭在了那白皙的脖颈上。

    五指收拢慢捻,指腹微微用力,让浴桶中的女人舒服的娇吟出声。

    这力道,可不是普通女儿家该有的。

    “惊蛰,你这掌心略有薄茧可是会些功夫!”这话不是询问,似带走肯定的口吻。

    噗通跪地,正欲解释:“小姐...奴婢...”

    陆子虞双手环住浴桶边,不经意笑着又道:“不知,前禁卫军统领韩靖忠,你可相识?”

    京城韩家虽不算名门,可也称得上等士族,可竟不知为何,五年前因谋反之罪株连全族,唯有一女侥幸逃脱,至今未获。

    她院子里的用人,身份底细都是清楚的,只有惊蛰背景略有复杂,若不是今日与魏潇湘争斗她反而还察觉不了什么。

    见地上之人还心有所顾虑,不愿信与她,继而喃喃自语又道:“听说当时是魏家先斩后奏,发现了韩家有勾结逆党的书信便调换弓箭手射杀了韩家一百三十口。”湿漉漉的手理了理发梢,蛊惑轻道:“听说就连刚出生的孩子都没放过。”

    惊蛰呆愣跪在原地,透过烛火似又能看清那一夜的杀戮。

    五年前,繁夏,京中闷热。

    子夜之时,伴着蝉鸣有人破门而入,粗鲁蛮横将她们从床榻上拖出来,不闻不问举刀就落。

    她们家所犯了何事?不从得知!

    父母的叫喊,兄嫂的痛苦,还有她那刚出生的侄子,没来得及哭啼几日便离世而去。

    她那一夜就躲在院子中的一处井口,亲眼目睹的魏家人的残暴。

    血,像是雨水般溅落在韩府每一寸土地。

    带着阴谋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她恨,恨自己那一日没勇气挡在家人前面,恨自己怎么没瞎了眼让她将往昔沉痛清楚记在心里,更恨魏家满门!

    如今她苟且偷生,都是为了有朝一日把韩家之人所受的苦,竭尽全力还给魏府。

    化掌为拳,隐忍不发。

    陆子虞在她身上似乎看到了曾经也背负灭门惨案的陆府,看到了自己背负痛苦的影子。

    “想你无心瞒我,可也信不过我,是否?”美人出浴,裹上衣袍立与她身侧。

    见惊蛰垂头不言,陆子虞轻声叹气道:“魏家势力雄厚,耳目众多,若是莽撞行事恐怕得不偿失,只能未雨绸缪等待时机!”

    “小姐这是?愿出手帮我?”惊蛰泪目抬首,一双眼里尽是倔强和不屈,透着三分疑惑。

    陆子虞没直接回她,弯腰先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小心,别凉着。”

    看着惊蛰神色急迫,陆子虞心中也有所不忍,似是决定了如何,神色凝重道:“我不全然帮你,陆家刚到京中也总需先扫除些障碍。”

    “现如今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则是暗地里找了杀手血洗魏家,二则就是找出真相,还了韩家清白,送魏家入狱,永受骂名千古唾弃。”陆子虞轻拢衣袍,身上带着让人甘愿信服的气势。

    “若能替我韩家沉冤得雪,奴婢的命今后就是小姐的!”惊蛰泣不成声,袖口上湿漉漉一片。

    “这话是你今日第二次说了,你这命我不要,你只需好好活着,看尽人间善恶便好。”话落,掀开幔帐离去。

    佳人背影如月,可姿态凌厉的让人不可侵犯。

    “咚!”

    惊蛰未再多言,额头用力叩在地上,以表忠心。

    京郊,九皇子府。

    书房灯盏未熄,窗上只有残影徘徊不停。

    茯筠推门而入,见自家殿下脸上一筹莫展,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知自己今夜恐怕又要不好过了。

    “陆家可有消息?”瀛夙冷声开口,瞧见茯筠犯傻的样子就明白一切。

    冷哼一声坐入书案旁的圈椅中,眼里深邃无光不知想些什么。

    “可知暮苍斋何时开张?”手指在椅侧敲叩,若有所思。

    “应该就这几日!”

    既然她不来,那就逼她来!

    不择手段,本就是这皇城里的规矩,不是么?

    “南巷这几日闹贼,调遣城防营先封了吧!”这话说的漫不经心,殊不知是个多阴损的法子。

    茯筠寻思半天,也没想起这几日城中有哪桩事儿是说南巷闹贼的啊。

    后知后觉,一拍大腿暗道:“陆四小姐的暮苍斋,不就是开在城中南巷么?”

第六十四章:相见

    次日清晨,揽月阁里的美人还睡的迷糊,却被急促的敲门声给闹腾醒了。

    她一向嗜睡,若不是门外有人吵,恐怕得日上三竿才能起身梳妆。

    落宁守夜睡得浅,听见有人叫门怕吵着小姐,忙从榻上起身合拢了衣领,乱踩着两只绣鞋前去放开木栓。

    “这么早,出什么事儿?”开门见来人是涟漪,落宁疾言厉气甩着脸色。

    “你别管那么多快起开,我有要事禀报”说罢,挤开落宁的身子朝屋里走。

    你瞧瞧,这就是从旧府带来的规矩?

    落宁不悦,觉的她最近有些放肆过头了。

    下颚一抬,伸开手臂挡住去路,轻嗤笑道:“有什么也得侯着小姐起了再说!”

    口吻强硬,容不得拒绝。

    涟漪气的没法子,指着身前趾高气扬的女人道:“你...”

    想发脾气,可二人身份相同,也说不出谁排场大,只好咬紧了后牙槽干瞪眼。

    “大清早,你们这是斗鸡呢?”女子清冷不悦之声,打断了二人的僵峙。

    窗户被推开,涌进丝丝凉爽之意,美人打了个颤,还是忍不住的闭眼吐息。

    在这危机四伏的京城中,不知这般快活惬意的日子还有多久!

    “何事?”松垮的丝缎裙摆随着陆子虞的步伐如浪翩翩。

    她是娇气,可还有分明事态缓急的能力。

    涟漪跟她许久,不是不知自己的习惯,能让她这般冒险唤自己,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似是得了势,涟漪挺直了腰身先是怒瞪了一眼落宁,神色一变略有委屈道:“小姐不知,刚才南巷的暮苍斋小厮来报”抬头瞧了眼自家小姐面色凝重,掩饰了唇边笑意垂头又道:“不知为何今早天色未亮,就有大批侍卫将整条南巷都给查封了,什么时候撤走还没个准信!”

    落宁看不惯她这狗仗人势的模样,气鼓鼓的翻了个白眼,眼睛瞅着房梁顶。

    可这话越听,怎么感觉不对味?

    若是整条南巷被封,岂不是...

    暮苍斋好不容易刚在京中有了声望,若是这时候不能抓住风头,就不知以后能不能在京中闺阁里站稳脚跟了!

    落宁忙去看自家小姐的脸,似有寒霜轻敷,喜怒难测。

    “封查街巷乃城防营之责,京中城防营归谁管?”陆子虞盘算着如何补救,不管事出何因,她都需这几日让暮苍斋的铺子开张。

    落宁刚欲出声,话音被身旁的女人拦下:“城防营如今归九皇子管!”

    话头刚落,就见陆子虞赤足乱逛,如晕头转向的蜂,着急更衣出门。

    暮苍斋是她毕生心血,不能就这样完了。

    “你还不出去!”落宁朝涟漪冷叱一声,眼中防备意味明显。

    涟漪施礼告退,出了房门轻耸双肩,眉心微挑涌现得逞之色。

    都见不得她好过,那她自然也不会让所有人好过!

    走着瞧。

    “小姐,小姐!”落宁眸中担忧,边喊边朝屋里走。

    陆子虞定坐在妆台前,看着琉璃镜中慌乱无措的自己,她许久不曾这般了。

    她曾以为只要能跟九皇子搭上关系这京中的路就能好走些,如今想想倒是她错了,千谋万算却把正主给忘了。

    无权无势,任由别人捏扁搓圆的滋味她尝着不好受。

    可又能如何?这层关系眼下还断不得,除非春闱时兄长有机遇高中榜首,得了圣人青睐。

    她陆子虞可不甘愿受人摆布,既然伺候的那位爷有意拿捏她,理所应当要再使些手段栓住他的心。

    谁胜谁败,还说不定呢!

    镜中美人笑的勾魂夺魄,拾来嫣红的口脂抿唇上妆,艳冠群芳。

    落宁透过镜子瞧见的这幅面容,身子从上到下一激灵,觉得屋子里阴森极了。

    “放出消息,就说暮苍斋制了件独一无二的女子骑装,若有兴趣鉴赏明日可前往斋中一叙!”樱唇轻启,淡吐芬芳。

    “骑装?”落宁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从未听说百里掌柜制过骑装的啊?

    再说,京中穿骑装的女儿家少之甚少,她不明白小姐做这番事儿的意思。

    “有人会来的!”陆子虞笑的如天书奇谭里描写的狐美人,狡诈富有贪欲。

    第二日,她三更就起,在城防营官兵还未值守时偷溜进了暮苍斋。

    “驾...驾...”

    南巷街,有马蹄疾奔声隐隐传入耳!

    枣红色的大宛马俊硕健壮,高昂的头颅仍存有一丝野性。

    马背之上的女子墨发挽起束成发髻,一身华蓝色的对襟窄腰骑装,领口绣着云纹更显贵气,手中持轻短皮鞭,眉目张扬如烈火。

    来人不是苏婉婉还能有谁?

    “苏小姐,此巷已被查封,未得九皇子手谕我等不敢放行!”官兵将马连同带人拦下,面上和气劝道。

    苏家娘子乃是他们主子爷的表妹,这礼数他们得做足才行,万一招待不周被闲言碎语说了出去,日后官途也就走的难了。

    “让开!”苏婉婉不吃这一套,似要硬闯。

    官兵们面面相觑,有些为难,可攥着锋利长矛挡路的手渐渐松了下来。

    苏婉婉见状,甩出鞭子朝几人身上抽去,不留空余策马踏风越过众人离去。

    往前奔赴了几十米,停在一处灰墙绿瓦约有三层小楼高的铺子前。

    栓马,推门!

    无理,无矩。

    落宁早在门口相迎,她未见过此人,可却被这女儿家身上散发的豪迈之气所折服。

    “姑娘妆安,我家主子恭候多时了!”落宁施礼,朝楼梯处做了指引,示意苏婉婉上楼寻人。

    “故弄玄虚!”苏婉婉嗤之以鼻,对这小把戏不为在意,可对暮苍斋的主人她心中多少也是好奇的。

    之前她打听过,听说暮苍斋的掌柜复姓百里,是个不显山水的悄儿郎,可她自幼鼻子灵敏,从进门起就隐约能闻见荼芜香的味道,这可是给西域皇族女子所用秘制的香料。

    这暮苍斋的主子不论是男是女,亦或者今日引她来是有意无意,她都要一探究竟。

    收拢手心的鞭子,抬足蹬阶。

    这暮苍斋比她想象中还是有趣。

    这楼梯两侧皆放置了二人高的柜架,里面摆放了许多女人家春季用的物件。

    屏风、首饰、衣物、寝食,还有闺房情趣用得到的玉势。

    每一样都无重的,做工透着精致卓绝,可也有些惊世震俗!

    苏婉婉有些佩服这将这些东西设计出来的人。

    步行三楼,是一处娇香四溢的外廊。

    能看清整条南巷!

    廊中坐有一女,捧着一杯热茶仔细品酌。

    听见有步子走来,抬眸朝前来之人相视一笑。

    苏婉婉瞧清了她的样貌,有些吃惊错愣道:“果然是你?”

第六十五章:商量

    茶香缭绕,袅袅送入心里。

    陆子虞并未与她客套,仍是坐在席前,伸手看坐。

    她对苏婉婉这样真性情的女子是有些欣赏的,想来对方也不喜欢哪些虚礼,故而随意了些。

    短靴迈开,盘腿而坐,苏婉婉执起茶盏一饮而尽,像是饮酒般豪爽如风。

    “我认出你,你倒也不好奇?”苏婉婉手支着地,身子朝后仰去,舒服拱了拱腰。

    她有些觉得,这是对面小娘子故意安排好的。

    美人未答,伸出莹白如玉的手去拎起壶柄,又将苏婉婉的空盏斟满。

    清甜的茶香倾漏而出,似乎与京中的那些茶品有些不同。

    茶盏里汤色碧绿,叶子瓣上略带浮毛,热水腾腾浇下,如大雪纷飞景色出奇。

    苏婉婉抬眉惊诧道:“这是苏州特有的碧螺春?你早给我提示?”

    这话不是询问,透着坚定。

    “聪明!”没想到她绕的还挺快,陆子虞轻笑夸赞。

    这不温不火的态度倒让苏婉婉有些恼了,谁见着她不都奉承讨好,可偏偏眼前这女人,让她有些猜不透意图。

    “你故意引我前来做何?”神色凌厉如锋,挑衅质问。

    “你怎么知,我是故意引你?”陆子虞对她这张牙舞爪的样子也不惧,谈笑自如反问她。

    苏婉婉撇嘴不屑一顾道:“这南巷被封了,敢闯的怕是只有我一人吧?”

    再说,这京城里也似乎只有她喜好骑装。

    “你是第四波闯进来的,早有兵部尚书、御史台中枢令和魏大将军府里的娘子们来求过了,可这门我没开!”陆子虞早就想过今日会得罪一些人,可她还愿去冒这个险。

    “为何?”苏婉婉不解。

    这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这么草率拒回去,就不怕往后这暮苍斋生意难做?

    “值得我来相见之人,只有你!”这话不假,她虽有求,可也是付诸真心。

    “只有你?”苏婉婉心中暗道一遍,有些暖意涌上来,她可还在谁心中这般重要?

    宝蓝色的衣领,衬托着那张有些薄粉的明媚脸颊。

    轻咳一声掩饰去女儿家的羞涩,恢复如刚才那般张扬的性子,冷笑着问:“你有何目的?”

    聪明人谈话就是干脆利落。

    “带我去九皇子府!”

    这话一出,就见苏婉婉神色冷到极点,将手中的皮鞭用力拍在案上,震的茶盏一颤。

    她最是痛恨那些贵女,利用她的身份去勾搭自家表哥。

    这种把戏,也是让她最为不耻的!

    “没想到你与她们一样,都是攀附权势的破烂货!”她不留一丝情面,咒声痛骂。

    陆子虞知晓她这快人快语的直性子并未生气,挑眉自侃道:“我可不是想攀附权贵,陆家此次进京本就是圣眷正浓,何必去结交皇子惹圣人不快。”见苏婉婉神色缓和了一些,故意将身子前倾幽幽卖着关子又道:“我是去哄男人!”

    呃?这下子沦到苏婉婉有些愣了。她面前这女人,怕不是有病吧?

    哄男人?

    九皇子么?

    那是京中出了名的禁欲之花,贵女们的梦中人,可偏偏九皇子性子寡淡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到让人发指。

    哄她那冷面阎王的表哥,这女人是疯了不成?不要命了!

    估计刚进王府半步,就要被轰出来了。

    她可是记得,九皇子府里有一名噬血如魔的暗卫常护左右,那些硬闯九皇子府的闺秀们,都是被他给不留余面的扔了出来。

    苏婉婉有股子冲动,想敲开对面女人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浆糊,这样的胡话也敢说?

    九皇子府,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跟大理寺一样的存在。

    “这忙,我帮不上!”苏婉婉缩了缩脖子晃晃脑袋,一脸后怕。

    其实她也挺欣赏这诡计多端的女人,虽然相貌生的妖里妖气,心肠有些歹毒,性子娇滴滴的,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

    可是不知为何,她还是愿亲近。

    兴许是她孤寂太久了,想有个人能与之为伴!

    若是寻常的事儿她能应付也就帮了。可九皇子府,她是能避而远之,绝不登门送死。

    陆子虞看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也未曾惊讶,从木案下拿出一个雕花的檀木盒子,呈予桌上。

    努嘴示意她打开!

    “什么东西,还神秘兮兮!”苏婉婉不为所动,意志颇坚,眼睛有意无意瞥着木盒。

    心里还是有些好奇,孩童一样的秉性。

    陆子虞抬手摆摆,唤她靠近些。

    素指挑开锁头,捏着柄,慢慢掀开。

    苏婉婉扬起脖子,便朝里面看。

    见着里头放置的物件后,眼里像是融了火,亮如明炙,身子不由自主坐直了些。

    “九...九节琅琊鞭?”她颤着声,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垂涎!

    苏婉婉这辈子没有这么想得到一件东西。

    她有些虔诚伸出手,想去触碰。

    “啪!”

    盒子盖上,挡住她的视线。

    苏婉婉做梦都想着这鞭子,她最是擅长用鞭,东瀛武器榜中,软兵器类就属九节琅琊鞭为首。

    武者,若是能得到一件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兵器,功夫造诣定能破镜登封。

    称心应手的兵器可遇不可求,眼下她好不容易碰到,怎能轻易错过。

    “想要?”陆子虞笑眯眯勾着唇问她,神色无害极了。

    苏婉婉抿紧唇,可怜巴巴的瞅着那檀木盒,用力点首。

    “想不想持着它威风凛凛的舞几下?”她继续引着话。

    “想!”不假思索,苏婉婉脱口而出。

    “那带我去九皇子府,可好?”陆子虞抬起茶盏轻嗅,小酌饮下。

    苏婉婉骤然拉回思绪,试探着问道:“我带你去了,这九节琅琊鞭就归我?”

    她指了指桌上的精致木盒,又指了指自己鼻尖,仍有些不确定。

    “对!”反正这东西在她这儿也无用,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得到了答案,苏婉婉更是如看傻子般看着对面的女人,神色古怪道:“你这生意经谁教的?这暮苍斋在你手里没赔个底朝天还真是妙哉!”

    陆子虞无奈摊手,对她的打趣也不甚在意,只将木盒往前推了推。

    “咳...咳咳”

    苏婉婉装模作样轻咳一声,两袖清风般的淡然道:“我这可不算拿人手短,就是觉得九皇子府里的花开的漂亮,你我二人不去赏一赏有些可惜了。”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苏婉婉是学了个十成十。

    面上一派正气凌然,可这手已经鬼使神差搭在了木盒上,

    陆子虞被她的模样逗得掩唇失笑。

    “嘿!我说你别笑了,反正这已经是我的了。”苏婉婉噘着嘴,将木盒赶紧揽进自己怀中,生怕陆子虞会反悔。

    “那就明日吧,你我同去九皇子府赏花~”陆子虞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执起茶盏碰了一下苏婉婉的身前茶汤满溢的瓷骨盏,似乎达成了何约定。

    “咱们可先说好,若是到时候你被扔出来名声坏了,可不准赖上我啊!”苏婉婉急着强调。

    “好~”陆子虞应了,娇颚冲她的茶盏扬了扬。

    抬袖,一饮而尽。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苏婉婉,落宁来至自家小姐身旁,添了件外衫,有些不解问道:“小姐怎么知苏家娘子喜好这鞭子?”

    “苏婉婉与魏潇湘相看两厌的原因就是三年前二人同求此鞭,那日宴上我瞧出了她们之间的端倪,找了李家姐姐打听过。”陆子虞不急不慢向落宁解释。

    落宁似是有些懂了,挠挠头又一问:“小姐难道自己去九皇子府不成?非要搭进去一件好兵器才行?”

    美人起身,轻叩落宁的额头,娇哼一声回道:“那日赴宴,不少贵女们巴不得吃了我,若是贸然从事指不定怎么编排这事,要是落入宫中贵人耳里恐惹不妙,若是有了苏婉婉引荐,就算那些贵女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念在穆家的身份,口舌之中也会注意分寸。”

    何况,她也确实赏识苏婉婉这爱憎分明性子。

    落宁头冒金星,她有些晕,可是对自家小姐的崇拜之情更甚至多。

第六十六章:到访

    春夜绵绵,风携了细雨打在穆府庭院的芭蕉上,地上湿润如盘,照出了当空明月。

    已是人定之时,守夜的丫鬟将府中各院处灯笼掐灭,只有苏婉婉的朝辉阁明灯至鸡鸣。

    灯下,苏婉婉支开侍女独身坐着,披了件墨色的长袍,若有所思看着面前的檀木盒。

    她性子冲烈,要搁在平常有人胆敢算计她,估计这时候尸体都凉透了,可今晨她明知道陆家娘子对自己有所图谋,可还是应了她的要求,其实与这九节琅琊鞭并没多大关系,只是顺从本心罢了。

    略有粗糙的手忍不住抚上木盒一下下的擦拭,珍待如宝。

    第一次有人知晓她的喜好,也愿考虑她的悲喜感受。

    苏婉婉将木案上的盒子捧着放在自己枕旁,掐灭了灯,拥被而眠。

    她睡颜带着浅笑,不知梦见了什么,安稳极了。

    第二日一早,苏婉婉用过早膳便乘马车赶去清水巷。

    为掩人耳目,陆子虞并未让惊蛰去后院备轿,反而直接上了穆府车驾,与苏婉婉同乘一处。

    陆子虞上来之时,苏婉婉正用帕子拖着一块儿桂花酥大快朵颐的享用,待看清了她穿的衣裳,被吓的把一整块糕点直直吞咽了下去,噎的小脸红扑扑。

    这是去赏花还是去...献身?

    陆子虞顺手递给她一盏茶,抬袖之时都能隐隐瞥见娇艳艳的肚兜。

    既是去哄男人开心,自然是得准备牺牲些,故而陆子虞今日的打扮更是比往日美艳放浪。

    褚云软纱的对襟襦裙,领口开到胸间,若是个子稍高些,垂头便可看清美人圆润莹洁的翘立仙桃。

    “你...你这幅打扮,真不怕被人瞧见骂你不良!”苏婉婉喝了水下去,气是顺畅了。

    这模样别说男人了,她瞧着都觉得面红耳赤。

    陆子虞娇羞一笑,抬起樱唇问道:“苏姑娘莫不是害羞了?来让奴家仔细瞧瞧~”

    说罢,就要顺势扑到苏婉婉怀里去。

    这哪里是清流人家的姑娘?分明是烟花埋柳之地的花娘。

    苏婉婉抖了抖身子,一脸嫌弃避开她。

    这风情万种的美人,要是她那表哥还不铁树开花,就肯定是和尚转世了。

    九皇子府远在京郊,车驾还得驶好一阵。

    二人路上嬉笑打闹,竟越聊越投机。

    驾马的穆府车夫也有些意外,自家小姐这刁蛮脾气似乎今日收敛许多,反而还透着一股子欢快。

    差不多半个时辰,总归是到了地方。

    九皇子府,书房外。

    “啪!”

    前朝古董,双龙瓷珠赤金梅瓶就这样无缘无故碎了。

    茯筠坐在书房外的一处石凳上,双手托腮百无聊赖。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他见怪不怪。

    懒洋洋挥手,唤来小厮拿着扫帚清扫干净。

    自从那日赴宴回来,他家主子就莫名其妙的每天摔几样东西。

    估计再过几日,这九皇子府就得拆了重建了。

    书房门开了,一身褐色玄衣的男人冷俊站在门口,硬声问道:“南巷封了几日?”

    茯筠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忙答:“回禀主子爷。”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看着门口男人阴晴不定的神色,试探着才道:“三日了!”

    “嘭!”折子门又用力阖上。

    瀛夙坐在圈椅中,双手交合而握,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已经三日了,她还不愿来求他么?

    书房外,有小厮从府门方向而来,犹豫看了眼那紧闭着的房门,还是退回在茯筠面前行礼道:“茯大人,穆府那位表小姐携闺中好友说是来府上赏花!”

    啥?小疯子苏婉婉来了?

    茯筠听后有些目瞪口呆,且不说苏婉婉与自家主子爷虽是表兄妹可关系并不亲近,怎么突然来府上赏花?就单独说她苏婉婉有闺中好友这一件事,不比听夜话怪谈可怕的多。

    “府上哪里来的花?咱们殿下这几日心情不爽利,找个话头打发了去!”茯筠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让他自己去应付。

    小厮面容有些为难道:“奴才跟她们说过了府上没花可赏,可另一位陆家娘子非说有花,说是咱们小肚鸡肠怀玉不让见。”

    这话一听,茯筠不乐意了,双手环胸有些恼怒道:“陆家娘子?她倒是觉得自己那脸赛盆大,有几分颜色这是打算开...”染坊?

    最后两个字没说完,他微微一愣神问道:“陆家?清水巷的陆家?”

    小厮被他问的发懵,挠挠头恍惚道:“应该...是吧?”

    “小兔崽子,你怎么不问清楚?”茯筠着急怒骂一声,顾不得跟他在这儿碎嘴子,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府门外急急跑去。

    若真是那位陆家娘子而来,他们九皇子府就不用担心被拆了。

    “茯大人,咱们府上确实无花可赏啊?”小厮摸不清他什么意思,好心吆喝提醒。

    茯筠已经跑出老远,边跑边高声答道:“现在是没有,等铁树开花就有了!”

    啊?小厮神色疑惑,不明白其中道理,站在原地绞尽脑汁想着原由。

    府门口,苏婉婉和陆子虞二人被侍卫拦下。

    “看吧,我都说了这九皇子府可是谁的账都不买,你偏不信非要来!”苏婉婉有些抱怨,她受了一路颠簸到了门口还不让进。

    看着门口那些五大三粗的侍卫不讲一丝人情,她都说了她是穆府的,还敢拦着不放!

    苏婉婉朝其中一位侍卫挥挥拳头冷哼一声,拽起陆子虞的手腕转身就要离开。

    只听地上似有急快的步子赶来,发出“噔噔”声。

    远处有个人影遁来,看不清是谁,却听清了他口中的话。

    “姑奶奶,您可来了!”茯筠看清门口正是陆国公府的那位娇娘子,差点没忍住跪下来磕头,口吻带着哭腔,有种让她替自己做主的意思。

    在他眼里,这时候陆家娘子跟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能救人水火。

    看着侍卫还将人拦在府门外,茯筠气的怒骂:“你们这些没眼力见儿的,赶紧请人进来,若是伤了陆家娘子一根头发丝儿,自己去找墨统领赐罪!”

    听到墨涯的名讳,侍卫们慌张将兵器放在地下,连连后退十几步,生怕自己身上的体味太重,伤到了传说中的陆家娘子。

    茯筠笑的谄媚,将二人迎进府里,不由分说让陆子虞赶紧跟着自己走。

    那着急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生娃娃呢!

    茯筠把陆子虞领走,只留下苏婉婉一人在原地错愣。

    她是不是被人给忘了?

    空中楼阁飞跃下一人,黑袍裹身看不清样貌,双手背在身后,淡然而立。

    苏婉婉看见此人,有些心潮澎湃,双手发痒。

    强,很强!

    比她曾见过的习武高人,都要强出数倍。

    兴许,这就是那位的暗卫!

    见他慢慢朝自己走来,苏婉婉心中忐忑,颤着声有些艰难道:“你...别过来,我可是穆府的人,不准扔我出去,我会自己走!”

    虽是害怕,可她心性极高,不会轻易低头。

    苏婉婉挺直了腰杆,手摸上腰间的九节琅琊鞭,蓄势待发。

    墨涯从身后拿出一个木凳,放在地面上,声嘶如哑道:“苏小姐坐一坐吧,恐怕还要多等着时间!”

    人影一闪,再无踪迹。

    “嘁!什么妖魔鬼怪,玩呢这是?”苏婉婉被他吓的不悦,噘着嘴大大咧咧坐在凳子上。

    “若是饿了可再唤,我一直都在!”声音从背后想起,听得她汗毛炸起。

    扭头去看,没寻到人。

    衣服角都没看见!

    可她身后是分明多了一张雕花鸡翅木案,案上还有茶壶和杯盏。

    这九皇子府,她发誓再也不想来了!

第六十七章:风月

    早莺相鸣,在几处合抱而粗的榕树枝头上下翩飞。

    从府门口行至书房的路上,只见有三两小厮规矩打扫庭院。

    虽说是皇家贵胄的府邸,可毫无金玉奢华之色,反倒显露出几分清幽寡淡,就连庭院里种植的翠竹、松柏也都是君子喜好之物。

    茯筠急急在前头领路,这会儿他直想让自己再生出两条腿来使唤。

    两人一前一后,约摸一会儿的功夫可算是到了书房门外。

    茯筠踌躇不定,终归还是不敢去贸然敲门,只好对着陆子虞讪讪一笑道:“陆姑娘,这门还得是您去敲,要是我去了估计您下次来都瞧不见我了!”

    话毕,还颇为可怜的吸溜几下鼻子。

    “好!我知晓了。”陆子虞噙笑颔首,安抚他道。

    茯筠听此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入书房门外的一座假山后,一溜烟的人影都藏不见了。

    真是个活宝般的人物!

    轻迈莲步,走至书房门口,伸出挑染过凤仙花的丹蔻葱指叩了叩门。

    “不是说了,未有要事不可来扰!”门后传出一道男声,冷冽如风似有不悦。

    想来还是生着闷气没好呢!

    陆子虞吐了口浊气,理了理自己耳畔的长发,娇笑盈盈道:“爷,是我~”

    话落良久,未有人应声。

    似是里头从未有人般的静!

    心一横,美人千娇百媚笑着推门而入。

    刚把门阖上转身,就觉着娇躯撞入坚硬的怀里,淡淡的檀香束缚着她。

    男人撑手把她环抵在门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色淡漠疏离,漆墨如深潭的眸子似乎想要把怀中女人的心思看穿。

    “你来作甚?”男子欣长的身影压下来,在她嫩白如玉的脖颈侧轻问。

    这不是明知故问?

    本就被男人身上散发的气势压迫说不上话,耳根子又被这样一撩搅,陆子虞觉得浑身发软,颤栗不止。

    讨好卖乖揽上男人的坚实的腰身,将头埋入他清冷的怀里,扬起娇怯的小脸婉转轻道:“想爷了,来看看!”

    瀛夙冷眼看着她装傻充愣,仍是不为所动,抬手拂开自己腰侧的柔夷,冷哼一声行至书案旁的圈椅坐下。

    这做派甚是决断,倒是有些让陆子虞对他另眼相待。

    可她还偏偏不信了,这男人当真是春色不侵?

    陆子虞抬步,走至瀛夙身侧,待看到了他桌案上有摊开的奏章,知晓他对自己仍是有些情意,否则不会把如此重要的朝政明晃晃的让她瞧见。

    那奏折子上,参的人可是右相。

    “爷,您别生气了~”檀口徐徐在男人耳边轻道,如莺恰啼。

    瀛夙心里的疙瘩差不多解开大半,可面上却未松动半分。

    她这软磨硬泡了半天竟然没成效?

    美人长腿轻迈,跨坐瀛夙身上,媚眼半眯慵懒如猫般,幽幽瞧着男人半晌。

    瀛夙也没料想到她竟如此大胆。

    搭在椅侧的双手缩紧,似是竭力忍耐着什么。

    轻摆柳腰有意无意磨蹭着他。

    瀛夙被她招惹的有难忍。

    清冷的眸子渐渐变得幽深昏暗。

    美人主动无果,打算抽身离开。

    这温香软玉的,瀛夙怎能舍得,他不是圣人君子,起码在眼前小娘子这儿算不得是。

    大掌覆上女人细腰,凌空抬起让她坐入书案之上。

    瀛夙压着心头的火气,声音低沉暗骂一声“该死”,再也忍不住。

    大掌紧扣怀中女人的后脑,低头含住她的粉瓣,微冷的舌滑入檀口中。

    陆子虞笑的媚气,她就知如此。

    修长的双腿搭在男人腰侧,手臂也攀附在他的胸前,抬起小脸有些讨好的意味迎合着他。

    既然他享受这感觉,那她不介意再添一把火,给他极致的甜头。

    素指抚上衣侧的玉罗结一挑。陆娘子今日穿的衣裳不仅是轻薄,更是容易褪去。

    衣领微开,粉缎的小衣罩住女人的嫩白仙桃。

    瀛夙眼中似要着了火,粗糙的大掌未停,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细腻香软。

    “爷~”美人娇滴滴的喊道。

    幽冷的书房中,两人姿态旖旎生香,让人看见定是要羞红了脸。

    良久,分开。

    银丝断去,让他找回了些理智。

    瀛夙飞快将怀中女人的衣袍带子给系好,声音有些不知贪足恼怒道:“以后再收拾你!”

    毕竟是还未出阁的女儿家,他多少也要讲究分寸。

    “爷不气了?”陆子虞鼓起小脸问。

    面上的红晕还未褪去,衬托着她有些宝气。

    瀛夙神色深邃难辨,揽着她幽幽开口问:“你做错了何事我要生气?”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她那日在穆家摆的春日宴上说自己与他不识,推脱了两人的关系!

    她如实照说一番,未曾想跟前的男人这脸又是沉了下来。

    这怪脾气,她真是想甩手不伺候了,

    撅着小嘴,怯怯问道:“难道不是?”

    瀛夙气的将她从桌案上拎起来,轻抬手掌在娇臀上一拍。

    这一下倒好,美人直接湿润了眼眶,豆子大的泪珠滚落至脸颊侧。

    她委屈极了,自己都让他占尽了便宜,如今反倒还被打了个巴掌?这买卖做的亏死了!

    啜泣不止,让人有些心疼。

    瀛夙见状,还以为是自己用力过猛赶紧去帮她揉。

    眉心一皱,有些自责道:“我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呐!”

    陆子虞侧过身子不理他,小手抹着眼泪,模样可怜巴巴的。

    “咳!丫头,你看看这是什么?”瀛夙从桌旁拿过一张纸来,上有四个大字。

    陆子虞被他这称呼叫的一愣,抬眼去看他手中的东西。

    “物华天宝”,还盖着贵妃娘娘的小印。

    “这是?”她眶里还嗪着泪,神色有些诧异问着。

    瀛夙见她情绪缓和了些,轻声哄着道:“我去替你求的字,可以裱起来挂在暮苍斋里!”

    语气温柔如斯,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

    陆子虞有些赌气追问他:“那你为何封我铺子?”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发顶道:“我虽气你那日与我撇清关系,可更是气你不信我能护你周全,护陆国公府周全!丫头,这京城鱼池混杂,你要做何事都可找我助你。”

    不知为何,陆子虞听他这话觉得心口发热,眼窝子太浅,酸的厉害。

    “嗯,虞儿知晓了!”她重新将身子投入他怀里,觉得身上的包袱少了许多。

第六十八章:温存

    书房中,二人又缠绵了半晌,情浓意切好不快活。

    若不是碍于陆娘子还未及笄不能聘娶,否则瀛夙今日恐怕就要破功了。

    春色在前,撩人心弦!

    微风拂过美人香肩,衬着桃红色的缎子绳在白皙的脖颈上越发出挑,糜艳!

    “爷!冷~”被风吹的打了个冷颤,陆子虞忙缩入男子怀中,娇声软气着道。

    瀛夙漠然无话,只是一手去揽着她腰肢,一手将那褪了一半的软纱裙慢条斯理给她穿上。

    这幅样子若是被谁给撞见,估计要被吓的痴傻了去,九皇子瀛夙都是以清冷待人,哪里有过这温柔细心模样?

    陆子虞乖巧依偎在他怀里,看看自己这衣衫不整的可怜见儿,在瞅瞅跟前这男人的袍子,除了有些褶皱竟还是整齐如一,她有些愤愤自己不争气!

    倘若是寻常的男人,估计刚才早就被收在自己石榴裙下,可偏偏这九皇子是个极为理智的人,这般光景还未色令智昏。

    可终归是有了些许亲密,往后陆家想必在这京城里也可顺心些。

    瀛夙将陆子虞从书案上抱下,盯着她有些泛红的朱唇就知自己刚才乱了方寸。

    有些鬼使神差的抬起指腹来回抚摸。

    美人轻启薄唇,顺势将修长的指尖裹入口中,轻舔几下。

    瀛夙身子一僵,只觉得酥麻之意顺着尾椎骨淌到了他心窝子里。

    “虞儿,松口!”他眉头紧蹙,口吻带着命令。

    若是这口中...

    他一向是洁身自好,不知为何遇见了她,这脑子里有时候还能蹦出着荤景。

    瀛夙见她一脸疑惑盯着自己,想讨个答案,不知为何突然失笑。

    捏捏美人圆鼓鼓的小脸,瀛夙笑着调侃道:“再放纵着你如此下去,恐怕一会儿爷都要拟个单子去国公府下聘了!”

    陆子虞听见此话,也是小脸一红,没想到心高气傲的九皇子也会跟她调笑了。

    “爷也忒坏了~”她娇嗔撇了他一眼,又在他胸口轻捏了一下。

    如小猫抓心挠肝,不觉的疼,只想让人在去狠狠欺负她一番。

    右耳垂一凉,像是什么东西戴在上面。

    她今日起的晚,出门也急,连耳饰都忘了佩。

    登了苏婉婉的轿子,瞧她又是一副巾帼须眉的装扮,也懒得张嘴问她车上可有备用的首饰盒。

    往常是她自己的车驾,都会多安置几套衣裳,佩几套首饰,专门收拾在一个木匣子里,就是怕出去遇见了什么糟心事儿弄脏了裙子也还有干净的换,不至于丢府邸脸面。

    可偏偏就是今日出府耳坠子没戴,让她路上心堵了好久。

    轻抬皓碗去抚右耳,冰凉凉的似乎是玉坠子,可怎么就一只?

    陆子虞不满开口道:“哪有赏赐人家东西,还不给全乎的?”

    头顶上的男人忍俊不禁,伸手挑起她的下颚道:“你也是个知好知坏的!”

    那可不,她从小见的奇珍异宝多了去的,不管是自家府里的,还是凤仙娘子给她瞧得,可都是千金难求的宝贝。

    这玉坠子她一摸便觉得心里清清凉凉,若不是上等的雪玉冰种怎么有此等功效?

    可听见男人夸自己,还是忍不住扬了扬颚,脸上有些得意道:“那是当然!”

    俊脸朝她压下来,漆暗的眸子里有些蛊惑,轻声开口问:“想要另一只?”

    陆子虞仰着小脸微微颔首,讨巧卖乖,娇的不行。

    男人脸上略带宠溺之色,揉着她头顶的碎发道:“先带着它,下次若是乖了再给你另一只!”

    可这一只怎么戴?

    陆子虞有些恼了,她今日让人占尽了便宜就得到了一只耳坠子?这生意做的亏死人呐!

    正准备找这男人算账,就听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陆家娘子,你死了没?”来人声音清亮,没有普通女儿家的温婉。

    苏婉婉在前厅待着发慌,她生怕陆家娘子被她那性子冷淡的表哥给扔出去,出了性命她也难辞其咎,毕竟人是她领进来的,她也不希望她有事。

    况且,跟个鬼魅般的人待在一块儿,她是嫌自己命长么?

    门被推开,走出来的是一脸阴霾的瀛夙,正不悦盯着来敲门的苏婉婉。

    苏婉婉倒吸一口冷气,她已经能想到,那如花般的美人恐怕已经香消玉殒了。

    “表...表...表哥!”她颤着声,从手扶着门,到身子半倚着门。

    苏婉婉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她这性子冷如秋寒的表哥,就连跟他说话,就跟冻住了舌头似的,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瀛夙面无波澜,侧身让开一条道,将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女人给提溜出来。

    “她好的很!”瀛夙撇了眼目瞪口呆的苏婉婉,硬声道。

    苏婉婉局促,尴尬的挠挠头,站在一旁嘿嘿傻笑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刚说完话,她恨不得赏自己几个巴掌,这张嘴怎么就不会说话,什么叫“没死就好?”

    看着眼前这水灵灵的美人,那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分明是做了什么羞事。

    再去看自家表哥的脸,跟灶房里的锅底一样。

    苏婉婉吓得差点一屁股坐下来,她还想活到七老八十!

    “得!时候不早了,虞儿先不打搅爷批公文了~”陆子虞笑着打圆场,拉起苏婉婉有些发汗的手掌,盈盈施礼告退。

    瀛夙应允,转身又进了书房内。

    可他还哪里有心思批公文嘞。

    苏婉婉被陆子虞拉着朝门外去,脚下步子有些僵硬跟着迈。

    面容有些呆愣,看着陆子虞就跟看见妖魔鬼怪般。

    她现在是明白了茯筠那一句“姑奶奶”是何意思,能跟自家表哥独处一室待上几个时辰的人能是凡人么?

    “你这一根鞭子就糊弄了我不可行!”苏婉婉如今是反应过来了,她那表哥估计早就被这妖女给吃得死死的。

    陆子虞笑着拉她上了马车,勾着唇浅笑道:“好好好,以后你这骑装骑具,暮苍斋全包了可好?”

    苏婉婉心中虽喜,面上还有些勉为其难道:“那...好吧!”顿顿不依不饶又道:“你还得给我讲讲,你跟我表哥是怎么相识的!”

    陆子虞笑着不愿,苏婉婉就赖着伸手去挠她痒痒,二人嬉笑打闹,也是好一番折腾。

    车夫哼着小调《过山腰》,慢慢驱车返程。

第六十九章:商讨

    宽敞的马车内,苏婉婉正捧着一碟棠球子蜜饯缩在软和的蒲垫上,津津有味听着跟前美人讲的事儿。

    若是听到了让她觉得惊奇的地处,这小嘴还合不拢似得,张的老大。

    陆子虞粗略跟她讲了一回苏州闹事,只把她与瀛夙是如何相见,又讲了些苏州刺史府办的糟心事儿,其余私密之事提之未提!

    尽管如此,苏婉婉这清丽的小脸上仍是瞬息万变,跟听了什么茶楼里头新奇的故事般。

    话音落下许久,苏婉婉都没搭腔,显然还细细回味呢!

    “俏姑娘,您这儿再不说话,我可是要闷死了去!”

    陆子虞笑着去推搡她,心知苏婉婉也是性情中人。

    不知不觉二人亲密了些许。

    苏婉婉晃荡着脑袋,小嘴里振振有词:“啧啧啧,我就知我就知!你呀~可不是普通人!”

    从在她家府上一见,苏婉婉就知晓跟前的这位娇美人手段了得,再看着她与魏潇湘等人作妖斗法不落下风,更是觉得妙!

    再者,能跟他那位表哥勾搭到一块儿去的显然不是什么善茬。

    脸色一变,苏婉婉带着些义愤填膺,用力将手中的碟子搁下道:“今后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谁敢欺负你就得吃本姑娘的拳头!”

    陆子虞被苏婉婉这英雄豪迈的样给逗笑了,忙俯身按住她要挥拳舞袖的手道:“快有些女儿家的姿态,不知晓的还以为你我二人在马车里拜把子呢!”

    二人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皆笑了出来。

    苏婉婉也觉得自己刚才没分寸,像是桃园结义般的行事,一边乐呵的傻笑着,一边挠了挠后脖颈。

    她脸上映着飞霞,俏皮娇羞的模样不曾朝显有过。

    陆子虞笑的媚气,拉过苏婉婉一直手臂,有些语重心长道:“婉婉,我得拖你帮我个事儿!”

    看着应该不是什么好差事,苏婉婉暗暗腹诽。

    可一想到自家表哥那张阴郁的脸她就不敢驳了,只得硬着头问道:“...何事?”

    陆子虞微咳一声,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托你替我在京城世族中布份帖子!”

    “陆国公府要做宴?”苏婉婉狐疑瞧着她。

    这倒不是难事儿,可她有些不明其中缘故。

    “你也知晓暮苍斋是我的铺子,可毕竟是初来乍到,若是被其他铺子针锋相对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陆子虞这话不假,京中各家首饰铺子暗地里也都是有贵人撑腰的。

    她面色略微少了凝重,又道:“若是能将暮苍斋的招财之喜与陆国公府设宴之事绑在一块儿,便能省去些麻烦!”

    苏婉婉急急附和道:“何止是省去麻烦,简直是美事一桩!陆国公府本是新贵世族,又有祖上庇荫想来不少人上杆子来巴结呢,若是让暮苍斋与新贵之族绑上关系,估计那些背地里存着歪心思的人也会知难而退!”

    这聪明劲儿有些让陆子虞对她刮目相看。

    “嘿!这什么眼神儿?好歹本小姐也是从大族里出来的,没两把刷子怎会行?”苏婉婉怒目,撅着小嘴佯装不悦。

    陆子虞顺着她话茬,慢声道来:“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索性还得劳驾苏姑娘!”

    “好说,好说!”苏婉婉故作矜持,眉梢吊着老高。

    “这其他几个府邸看在家父昔日薄面想来都能赴宴,唯独四族中的王、魏二府,与我家并未有交集,还望苏姑娘去这两处地方走一趟!”

    苏婉婉被美人刚那几句话给捧的有些飘飘欲仙,也没多思量,顺口就应下:“行,保管给你办的服服帖帖!”

    转过弯来,心突突一跳,急急蹦了起来:“哪家?哎呦...”

    她忘了这是马车,刚那一下子给额头撞得不轻。

    陆子虞赶忙伸手替她揉着,也是焦急。

    “魏家和王家我可不去,尤其是王家人,个个蛇蝎为人!”苏婉婉疼的抽气,可提及王家之时仍是咬牙切齿的愤慨。

    这倒是让陆子虞有些吃惊,待不经意捉到了苏婉婉神色闪过的委屈,神色复杂低声对她道:“可愿说与我听?”

    苏婉婉盯她良久,终红着眶子,咬紧了下唇,眼底是难以掩饰的恨意道:“那日我独自去兵坊取订的乌藤鞭,路遇宫中编纂何雍嫡女,她本就爱慕我表哥,那日死活纠缠让我带她进九皇子府,我逃不过失手打了她,可并未毁了她的容,后来...”她颤着声,有些不愿再想。

    白净细腻的柔夷搭在苏婉婉紧握的手背上。

    “后来便听坊间流传,说我那日出手凶残,毁了女儿家的容貌犯了妇徳大忌,人人唾弃咒骂,就连我自己亲生母亲都不愿信我,可我想问一句:造谣之人当真看见了么?看清了么?看透了么?”

    苏婉婉性子要强,这屎盆子扣在她头上,她不认,可也不愿过多辩解。

    百姓们乐道听高门大户里的这档子事儿,说再多不过徒劳无益。

    陆子虞手腕上一阵灼痛,她更是用力捏了捏苏婉婉的手道:“我信...”

    苏婉婉粗鲁的将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喘着气说道:“那日我前脚刚打了她,后脚王若茀那个贱人就去了何府,过后贵妃娘娘跟着这事儿被圣人冷落了好一阵,就连表哥办的几件差事也都未被封赏,这一连串儿的事不会平白无故发生。”

    王府之人天生精于算计,若非如此,王渝州曾经不过一介白衣,怎能走至今日这鸿鹄官运。

    “既然如此,更是要邀请她们来尝尝被人当笑话的滋味,不是么?”陆子虞轻眯着眼,藏去眼底的厉色。

    苏婉婉一怔,有些犹豫瞧着她问道:“你是要...?”

    “自然惩处那些欺人太甚坏人呐!”陆子虞勾着胸前垂落的青丝,软声软气。

    这一肚子坏水的样,真是对极了苏婉婉的胃口。

    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怎么着也得收点利息。

    二人在马车里捣鼓着,不知不觉车轱辘停在了清水巷。

    陆国公府,到了!

    苏婉婉有些不舍得她走,抓着袖口又让陆子虞应承她几个事儿才作罢。

    临走之时,陆子虞将自己发髻中插着的一支翠珠钗赠与她。

    苏婉婉面上带着嫌弃,小声嘟囔:“本小姐都不穿裙装,要这些首饰何用?”

    尽管如此,她还是将这发钗有些小心翼翼的揣到了自己怀中。

    巷尾,路过一顶浅色软轿。

    轿中女人放下帏裳,皱眉轻问外面跟随的侍女:“刚可看清了巷子中的马车?”

    侍女规矩答:“回小姐,看着像是穆府的!”

    软轿中的女人身穿粉藕襦裙,青丝梳成朝天髻还插着三两只精巧的金钗,瞧着像是仔细打扮过的。

    姿容端庄优雅,唯独一双眸子浑浊不清,还略有几分病气。

    王若茀敛目垂思,半晌吩咐道:“魏家这几日毫无动静,想来魏将军还不知胞妹在穆府出的糗,阿若先去派人给魏府传个话,再去取药!”

    软轿外的侍女行礼而去,整个街上热闹极了,谁都不曾注意这边动静。

第七十章:魏府

    月梢高挂,半遮半掩躲在灰蒙蒙的云墙后。

    夜时,光晕淡了许多。

    将军府黑压压的一片,看着让人心惊。

    正厅外的廊下一前一后跪着二人,看不出衣着样貌,只能从湿漉漉凌乱的长发中依稀分辨出是女儿身。

    “啪...啪”小厮手中执着宽厚的竹简,在两个姑娘家细嫩的手掌上狠狠打去,不留一丝情面。

    将军府规矩森严,向来是以德行治家。

    廊下挨打二人,正是前些日子去穆府赴宴的魏潇湘和竹青。

    此时二人求饶声不断,每受一次板子,手臂便跟着往回缩。

    可这板子就跟长了眼睛似得,一下下都打在了之前的印子上。

    钻心刺骨般的疼,让魏潇湘有些失去理智憎恨上了陆子虞,她暗发毒誓,定要让那女人身败名裂,万人唾弃,才可解她心头之恨。

    竹青所受之苦更甚,她不过是最下等的仆人,主子犯错她虽是遭受牵连,可终归也是要一并罚没。

    竹青咬紧了牙槽闷哼忍痛,眼皮低垂,遮住了如困兽囚笼般阴凉凉的杀机。

    廊下,褪去戎装的大将军魏晟煜身穿束袖紫袍直裾,威容凌凌正座在虎头太师椅上监罚。

    身厚如墙,豹头环眼,年龄寻摸五十有六神采奕奕。可寒光下的气势泛着令人胆颤的震慑。

    “打,给我狠狠地打!”

    魏大将军声如闷雷,惊的执罚两个小厮更不敢怠慢,卯足了劲儿去下手。

    站在魏潇湘身旁的魏峒急得捶足顿胸,可又半点法子都没有。

    父亲的性子他是知晓的,一切决定皆是以家族利益为重,若不是小妹犯了父亲的大忌,怎会受此折磨!

    “父亲,父亲!看在母亲的份上您就饶了小妹吧!”

    魏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力叩首在地。

    魏夫人春华便逝,早年与夫君也是情比金坚,若不然魏大将军怎会一直不愿续弦。

    果然提及魏夫人名讳,倒是让魏晟煜面容有些松动。

    可看到教养的儿子因为琐事便丢弃军威让他气的虎髯一抖,大掌用力拍在椅侧,有些恨铁不成钢喊道:“逆子,滚起来!”

    魏峒未动,仍是匍匐在地。

    “好啊,好啊!一个两个都会忤逆本将了,我看你们兄妹二人,好得很!!”魏大将军气冲冲挥袍而去,步子迈的急快,许是看见他们心烦。

    见魁梧的身影离去,魏峒赶紧爬起来,神色有些暴躁朝执罚的小厮道:“赶紧给老子滚!”

    小厮们也有些为难,可瞧着自家大少爷有些暴戾恣睢,权衡再三还是退了去。

    魏峒忙上前掺扶自家小妹,待看见那白皙的手掌上血迹斑斑,堂堂七尺男儿也是忍不住跟着鼻酸一把。

    他怎样都没想到,父亲竟会为了家族声誉,全然不顾及一丝亲情。

    魏潇湘已是耐不住疼痛,昏死了过去,可双手却仍是一副摊开僵硬的模样。

    “潇湘,潇湘!”魏峒低声轻喊数遍,未得回应。

    母亲早逝,父亲又对他二人不闻不问,只是一心逐权。冷清孤寒的魏府,也只剩下他兄妹相依为命。

    相比魏府里的喧闹,陆家这厢倒显的几分闲情逸致。

    揽月阁,铜雀兽炉燃着清艳艳的荼芜香。

    陆子虞刚是沐浴过,只穿了轻薄的纱衣坐在妆台前。

    落宁执着翠蓝篦子,先在铜炉上染过了香,才替自家小姐梳整青丝。

    掩唇打了哈欠,陆子虞也是带了少许困意,可今日不知为何身子骨里总是透着一股子酥痒。

    想起晌午在九皇子府里孟浪,似是觉得脖颈之处,那男人身上的檀香幽幽不散,磨的她心痒。

    “叩...叩叩”闺房门被敲响。

    “进来...”陆子虞自顾自地往自己酥胸上擦拭着桃花油,轻轻说道。

    门推开了,进来的是风尘仆仆的惊蛰。

    惊蛰先是推门而入,又转身眯眼朝小院里仔细审量过一遍,见无人窥探,才将折子门轻阖上。

    走至内室,见着自家小姐纱衣下的娇躯若隐若现,小脸有些泛红着道:“小姐料事如神,王家果然有人对魏府使了计策!”

    “哦?且说来听听!”陆子虞略带情韵的凤眼微挑,带着些许好奇。

    惊蛰口吻略有钦佩,吟吟出声。

    自从那日去穆府赴宴之后,陆子虞便让惊蛰守在魏府门外,盯紧着魏府里的一举一动。

    几日过去了,魏府里仍是相安无事,太平极了。

    可今日落时,魏府门前突然来了些成堆的百姓,把前些天魏潇湘在春日宴上做的混账事当成了街头巷议,说的绘声绘色,让刚练兵归府的魏大将军给撞见个正着。

    魏大将军打听过后,面色难堪,听说气的差些昏倒。当夜,便对魏潇湘使了家法惩戒。

    惊蛰跟着那群闲碎的百姓,一路跟着到了一条鼠巷里,看见右相王家姑娘身旁伺候的侍女正给一众百姓发银瓜子。

    她怕被发现,便跑回来急急跟自家小姐回话。

    陆子虞听后,沉吟了一会儿便眉开眼笑道:“这王家娘子还真替我是顺水推舟。”

    惊蛰和落宁面面相觑,不明其中含义,也不揣测。

    “你们说,这档子功夫魏家娘子会不会恨惨了我?”

    美人将手心里剩的桃花油涂抹在颈前,漫不经心的问她二人。

    落宁有些担忧,皱着眉道:“何止是恨呢,估计正想着法子怎么对付小姐呢!”

    陆子虞挑眉颔首,甚是认同。

    “越是急了,才越是容易漏出破绽!”陆子虞抚了抚发,似笑非笑看着惊蛰道:“竹青手里捏着的东西,等着苏姑娘上了魏府布帖之后就可以让她交予她家小姐了,想来能让魏潇湘好好筹划一番。”

    惊蛰颔首,先福了身子退出去。

    陆子虞玉面染着几分桃红,心窝子里的躁动越是难忍,起身拢了衣带,朝落宁低声道:“你且今日不必守夜了,回西厢睡吧!”

    西厢是贴身侍女们住的地方,落宁平时因要守夜,不曾经常回去住。

    今日小姐提及,她虽疑惑却未多想,躬身行礼应下。

    掐灭了红烛,阖门而去。

    陆子虞躺在锦被之下,只觉得身软如泥,难以入眠。

    忽觉得腰间被一双粗糙的手掌禁锢着。

    有些不由自主从枕侧拿过一串铜钱,放入锦被下。

    轻启朱唇,哼咛如丝。

    似是春潮带雨晚来急!

第七十一章:结仇

    次日天明,成簇海棠花蹭着鱼肚白矜贵开着,红白的瓣上还有些雨潮,湿漉漉的瞧着艳。

    陆国公府上,甭管是主子仆的,今日都得勤个早去前厅用膳。

    只因过不了些日子,陆家长子便要闹春闱。

    万事都讲究个吉,沈岚特意挑了几个好日子,让一家人都团坐齐了用早膳。

    说是求顺求和。

    勋爵妇人家最是信这东西,比乡下粗野婆子更甚!

    陆瑾延耳根子软,拗不过自家夫人只得听着差遣。

    纵是可怜了陆之辰和陆子虞兄妹俩,平日嗜睡,闹腾起个早让反倒让两人有些昏沉沉。

    八仙桌上,摆着十二碟子精致的糕点,八碟子爽口小菜,又有三盅粥,两咸一淡,可谓丰盛。

    无人谈声交耳,唯能隐隐听见玉箸轻碰瓷皿所发的铛铛之声。

    陆子虞有些萎靡夹起跟前摆着的一道金丝蜜枣糕,刚入碗,忍不住掩唇打了哈欠。

    这一番动作惹得众人频顾。

    “怎?是我脸上有何东西?”她放下玉箸,抚上自己小脸问道。

    沈岚端起小碗,盛了些甜羹放在陆瑾延身前,又有些担忧瞧着女儿道:“是不是忙着过些日子府上宴席之事没睡好?”

    这一问,倒是让陆子虞怔住。

    美人蛾眉蹙了蹙,想着昨夜入眠前做的荒唐事儿,面如芙蓉含春露,羞上三分。

    低头夹着碗里的糕轻咬小口,待咽下后,又喝了茶润喉才平静慢道:“是有些累着了,倒想先回去休息。”

    枕侧的铜串子还没收拾妥,她真是又羞又怕,想赶紧寻了借口脱身去理好。

    陆瑾延对幺女自然是宠爱万分,当下便命人侍奉着陆四小姐回房安置。

    轻舒一口气,陆子虞正欲起身离开,便听着有人从抄手小廊急急而来,似乎还正喊着她。

    “四姑娘,四姑娘,等会儿着唉!”阿禄朝她们这儿一边跑,一边摆着手,累得呼呼直喘气。

    好不容易定住步,咽了几口吐沫才作揖恭敬禀道:“门外...门外有四姑娘的圣旨!”

    陆之辰正捏着块儿玲珑剔透的水晶虾饺往嘴里塞,听见阿禄传的话,竟一股脑吞了去,烫的够呛。

    “圣...圣旨?”众人称怪,可也不敢怠慢,理好衣衫去了府门外迎旨。

    到了,见门外侯着是位粉面细肉脸生的年轻公公,陆之辰轻车熟路先上前拱手施礼,客套一番打点了厚礼后才开始领旨。

    当差的公公,掂着手里荷包觉得甚是肥美,连笑意也都带着和善。

    这世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没钱,就得磨推人喽!

    “陆四姑娘接旨”当差公公声如细锥,调门比戏子还高半截:“陆家有女,性才德淑,礼教皆宜,适为贵女典范,赏!”

    这高帽戴上,恐怕今后这京城贵女之位要容下陆家三分。

    圣人这做法似是捧杀,又似提拔,总归让人没得头绪。

    “哪位是陆四姑娘?起来接旨吧!”年轻公公言语带喜,朝着地上乌泱泱一杆子人问道。

    “陆家四娘叩谢天恩!”陆子虞起身谢礼,规矩无失。

    未施粉黛的脸上如玉无暇,眼角下的红痣藏娇藏媚。

    “呦呵,还真是艳生生的美人胚子!”

    年轻公公见这绝色,心头也是突突只跳,暗地里盘算着往后得多朝陆家走动些,说不定哪朝面前这娇娘子就当了贵人。

    差事毕了,又朝着陆子虞好一番奉承夸赞才笑吟吟离去。

    红漆木门阖上,陆之辰阴沉着脸,啐了一口:“阴奉阳违的狗东西!”

    陆瑾延冷眼横过去,醒他小着声些。

    宫里的人,不就是靠着这套苟且偷生么。

    就如宫墙下的白蚁,虽有金玉遮蔽再上,但仍只能腐朽肮脏活着。

    圣旨刚进陆国公府,城中各家世族已然知晓了陆四娘姿色冠京的消息。

    有儿郎的世家大族,想着法子去结这门姻缘。

    毕竟是圣人御赐的贵女表率,迎娶进府是多大的荣焉。

    红墙内,青鸾宫!

    “皇后的礼,想必差不多已经是到了陆国公府了!”贵妃榻上,半倚着位风韵犹存的女子。

    身形修长纤细,一袭窄腰广袖华裙衬着身段婀娜,青丝盘成最为难梳的花髻,上有八枚对称的琥珀翠金钗,容贵得体。

    这女子容貌风艳,虽瞧着有些年龄,却不见面上有一丝褶皱,定是极为会保养的。

    坐下有两位俏丽侍女,伏跪在地,在女人腿间轻摆细拳。

    身后有位拱手的嬷嬷答她话:“回贵妃娘娘,皇后那份礼在圣人御赐的东西刚进陆府门后,不过一小会儿就也跟着进去了!”

    这嬷嬷的腰,如长得高了些的芦苇,轻躬着。

    穆贵妃从榻上坐起来,努着红艳艳的嘴冷嘲出声:“皇后娘娘也真是急着替二皇子着想,这网撒的到处都是!”

    身后嬷嬷朝捏腿的两个丫鬟摆摆手,命她们先下去,替自家娘娘斟了杯清茶后才小声道:“二皇子才能平庸,也只有靠着自个儿娘家关系才能走至今日。”

    “桂嬷嬷,你替本宫也去库房里寻件东西送予陆国公府去,警醒点,可别越过了咱皇后娘娘!”穆贵妃轻笑着接过茶碗,朝她吩咐,话头让人捉摸不透。

    桂嬷嬷沉沉应下,她是穆贵妃的奶娘,最能知晓主子心意。

    右相府,绮萝苑。

    王若茀坐在妆台前,手里紧攥着一支琥珀红珠合欢钗,脸色阴沉如霜。

    “姑娘,小心伤了手!”阿若瞧着那手掌有些红痕,故而有意提醒。

    话音刚落,便吃了个巴掌。

    “你也来教训我?”王若茀眼底带着狠厉,似要吃了人般,阴恻恻盯着阿若的脸。

    阿若赶紧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着捂着脸道:“是奴婢多嘴了,奴婢该罚...”

    “圣上当真给陆家那个贱人也赐了旨?”她定了定神,笑的森然。

    是问谁?

    阿若还是她自己呢!

    没人敢去应,都怕吃苦头。

    王若茀侧目,疯癫瞧着她床榻上放置着的一个镶黄木盒。

    那里面也是一道圣旨。

    是三年前圣人御赐与她,夸她恭顺闲德,堪称京中闺秀之首。

    如今这殊荣倒转了向。

    她想,估计明日,自己就得沦落成全京笑柄。

    王家女,性子傲然,这等羞辱她受不得,也受不了。

    所受之屈,她要千百倍奉上。

    “陆家四娘,好一个陆家四娘,我到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捏着发钗的手腕一转,用力朝着妆台木案刺去。

    入木三分,狠意难言!

第七十二章:反间

    三日后,魏将军府。

    魏潇湘瞧着手里的那封素色宴帖若有所思,不知心里打什么主意。

    帖上,是清秀的小楷字。

    底下盖着陆国公府的赤印。

    前些日子还给她难堪,如今好意思登门送帖子来?

    “谁送来的?”魏潇湘将手中的帖子丢在鸡翅木案上,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让她丝丝抽气。

    白嫩手掌上的疤差不多好了七八,本生着粉嫩细肉。

    可让她这么一动,又是裂开了一条小缝。

    “是穆府上的苏姑娘!”

    魏潇湘抬眸见说话之人是侍女竹青,脸色往下沉了沉。

    上次与陆家贱人比试步射,若不是她那丫鬟胆小怕事,说不定如今她也不用日日躲在府中,让别人瞧笑话。

    “苏婉婉送来的?她什么时候跟陆家这么熟了?”魏潇湘沉吟些许,觉得有些蹊跷。

    竹青不再答,低垂着脸,面有难言之隐。

    她依照那姑娘的吩咐行事,不敢有差。

    魏潇湘仔细推敲,她想,这或许是穆家的意思呢?

    穆家一直都是九皇子在朝中的势力,若能拉扯上新贵陆国公,这夺嫡之势更甚。

    大将军府站的是无权无势四皇子的边,可她不晓得父亲会无缘无故选个闲散王附拥。

    朝中局势紧张,右相为二皇子娘家外戚,左相拥戴六皇子,穆府自然是以九皇子为重,可四皇子...

    除了那张有些妖孽的皮囊,身子骨里都藏的是花下风流。

    这般不学无术的人,怎配得上将军府的赫赫威名。

    她虽是将门虎女,对朝廷之事还是见解浅显。

    算了,这东西又乱又杂。

    魏潇湘是个直性子人,她心里这几日烦,不愿去纠结这些。

    “小姐,那些陆府的宴席咱是去,还是不去?”一个姿容娇俏的小丫鬟,卖着机灵问。

    她是如今在魏潇湘跟前正得脸的丫鬟,红梢。

    她话刚问过,就听“咣当”一声。

    鸡翅木案被踢倒了,上头物件撒了一地。

    “去,自然是去!不仅要去还要送份‘大礼’去,让那贱人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魏潇湘心里暗下毒计,她正愁没法子能跟那女人近处。

    竹青见状,果然...

    她捏着裙角的手缩了缩,似鼓足了勇气,噗通跪在地上:“小姐,奴婢这儿有个东西!”

    魏潇湘被她唬了过去。

    竹青从怀中掏出一小块儿娟粉手帕,呈予头顶。

    缎子摸着轻柔,不像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

    上头绣着一朵娇艳赤赤的虞美人花,若有若无泛着香。

    “哪来的?”魏潇湘接过,拎起来瞧了瞧,待看清帕子下的小字,忍不住惊呼。

    绢帕一角绣着个,虞!

    这不就是陆家那位的贴身之物?有了这物,别说是名声,贞洁都保不住。

    “那日宴上,我跟在陆姑娘后头捡的。”

    这话让魏潇湘有些不信,她眯起杏眼又问:“怎之前未听你提及?”

    竹青支支吾吾半晌,不敢看魏潇湘:“奴...奴婢怕...”

    她啥没说出来,倒是让魏潇湘放下了心来。

    竹青服侍她甚久,性子一直都是这般胆怯,若是今日她不怕了,说话底气足些,反倒还会令人生疑。

    “那今日怎么突然又给了?”魏潇湘笑着去扶她身。

    旁边的红梢微皱了皱眉,撇着嘴不悦,到也没胆子发作。

    “那日奴婢坏了小姐的事儿,又怕又愧,过后也没脸子去伺候小姐。”竹青泪眼婆娑,啜泣不止又道:“奴婢跟着小姐久了,只希望能尽绵薄之力。替小姐分忧!”

    这话虽找不到破绽,可魏潇湘仍是半信半疑,吩咐竹青去烧壶茶,将她支开。

    见人走远了,才唤红梢附耳过来,低语喃喃。

    红梢眼里闪过一丝后怕:“小姐,真要如此么?”

    魏潇湘冷笑,不如此怎解她心头之恨?

    人定之时,天黑的让人看不清路,只能小步摸索着朝前去探。

    魏府后门的一颗歪脖子树下,有个娇小的人影,身上裹着黑袍看不清脸。

    “陆...小姐猜的不错,魏潇湘如今信不过我!”娇小的女人低声道。

    树上也传出一道女声,安抚着她:“你不必多心,且听小姐安排,盯紧那个叫红梢的丫鬟。”

    红梢是将军府前些日子刚选进来的丫鬟,模样生的好,又识小字,刚进府便被管家直接送到魏潇湘哪儿伺候。

    说来也是怪,这红梢像是对魏潇湘喜好颇有了解,说的话,办事儿也都合主子胃口,这两日正受着宠。

    似听见有敲更的小厮朝这儿走,两人再无多话,各自遁首而去。

    树下清明一片,不曾有过人气儿般。

    翌日,红梢佯装身子不适出了魏府,说去医馆。

    竹青将这事儿写成纸条团起来,又用红绳系在个石头上,抛出了后墙。

    没过一会儿,有个推恭桶车的年轻男子将这石头捡起来揣好,一瘸一拐的迈去清水巷。

    **

    “叩叩叩!”

    陆国公府后院门开了。

    出来的人是惊蛰,见着敲门的人是推恭桶车,也不嫌弃,笑着喊了声“秦桥哥”

    二人似乎早已相识。

    秦桥黝黑的脸上扯出了个牵强的笑意,小声回道:“韩妹子!”

    他曾是年少有为的禁卫军将士,也是前禁卫军统领韩靖忠的旧部。

    五年前的韩家命案,他去京兆尹府击鼓鸣冤,就成了如今是这个模样。

    但他不悔!

    为将者,赤胆忠心。

    秦桥为人老实,又重义气,一直愤慨当年韩家命案,前些日子认出了惊蛰,二人好一番熟络,皆替彼此惋惜。

    听说惊蛰如今侍奉的小姐心思好,又有替韩家翻案的法子,他便不顾一切,想帮上点忙。

    “秦桥哥这时候来,可是有什么消息?”惊蛰瞧他今日推的恭桶都是干净的,想来是特意寻自己的。

    秦桥点点头,将脏兮兮的手掌朝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才去怀里掏那一块儿捆着纸团的石头。

    拿出来,又有些抹不开脸递给惊蛰,就这样半推半就杵在空中。

    惊蛰笑着抢过来,又朝他手心里塞了一个荷包。

    “小姐赏的!”又指了指他手里绣着几束迎春的荷包,有些害羞一笑:“那是我绣的!”

    说罢,赶紧拿着手里石头进了府,将门阖上跑开。

    秦桥没打开那荷包看里头有多少银子,抚着荷包上的丝线傻笑了半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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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母星地球6万光年之遥的龙腾帝星,是地球远古人类在大冰河时代寻居的新家园,遥远的赤色星球上能源矿产丰富,却遭遇了虫族的大肆入侵,翟允赞大帝在最危急的紧要关头,给王子翟男秘布圣旨,将至关重要的青铜能量主板带回母星地球,寻找打造新航舰的能源,谁知王子的航程出现了意外,青铜能量主板神秘失踪······月沉日落换春秋,少主翟男在时光流转中努力寻找,在地球上历经千难万险后,终于开启了一段星际远征,飘渺星程,虫来不是梦,为重返帝星,试看少主的惊心之旅······飘渺星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飘渺星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飘渺星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