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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因缘际会46

    下午三点,戴昕怡下早班。刚走出医院大门,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花出现在眼前,玫瑰花后面是薛尚灿烂的笑脸。

    “你今天又翘班啊?”戴昕怡接过薛尚手里的玫瑰花,“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干嘛送花给我?”

    费国华安排了其它的人到如意行做运营总监,也就是戴铭璋之前的职位,然后将薛尚手里的权限全部授权这位新任的运营总监,相当于是架空了他。但却又没有明文撤销他的任职资格,而且依然每月按时发放薪资。

    薛尚知道,这是山雨欲来。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得等,等到费国华跟他翻脸,他再去求助赵冼贵。或许到那时,赵冼贵便不会再疑心他。

    “一定要特殊的日子才能送花给你吗?”薛尚搂住戴昕怡,二人走向薛尚停在路边的车。

    上了车,戴昕怡问:“怎么最近都这么闲?”

    “为了多陪陪你啊!”薛尚依旧笑眯眯的,仿佛永远没有烦恼一样。

    戴昕怡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只是她始终记得那晚费国华问薛尚何成到底是不是他杀的。如今知道了哥哥是费国华的亲生儿子,如果人不是哥哥杀的,又会是谁?她相信薛尚对她说的话,但费国华会怎么想?薛尚甚至在他面前都没有否认过这件事。他为什么不否认呢?如果费国华认定何成是薛尚杀的,还差点害死自己的儿子,会怎么做?

    戴昕怡不敢多想,她不想知道为什么在费国华面前薛尚没有否认何成的死与他有关,不想知道费国华会怎么对薛尚?她想想都觉得害怕。

    薛尚将车开到了浮城的威云山脚下。

    “爬山吗?”戴昕怡有点吃惊。

    “你每天在医院闻那些消毒水,下班了就到山里来吸点儿氧吧。”薛尚停好车,“放心,你爬不动了,我会背你的。”

    二人下车,开始爬山。

    郁郁葱葱的山路上,二人手牵手慢慢拾级而行,薛尚一路都在跟戴昕怡天花乱坠的胡侃,竟是脸不红心不跳,戴昕怡却是累得气喘吁吁。本来她的体力没有这么差,只不过时不时被薛尚逗得哈哈大笑,比爬山还耗体力。

    不过,这样大口大口的喘气,却似乎将肺里的浊气都排空了,登到山顶,戴昕怡只觉得神清气爽。

    威云山上有一座电视发射塔,塔上有一个旋转餐厅,在餐厅用餐可以鸟瞰浮城全景。

    二人来到旋转餐厅时已经是晚上7点了,夜色中的浮城更加流光溢彩。

    “万家灯火之下,总有人负重前行。”戴昕怡透过落地窗看着浮城的万家灯火,不由得发出这样一句感慨。

    “怎么想到这个?”

    “今天医院里送来一名交警,”戴昕怡有些惆怅的说:“执法的时候遇到司机暴力抗法开车逃跑,他为了抓人扒上人家的车,结果被那司机从车上甩下来,送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戴昕怡是一个同理心很强的人,尽管身为医护人员不应该有太强的同理心,否则每每面对他人的生离死别都会很痛苦,会因为身为救死扶伤的专业人士却对生老病死无能为力而陷入深重的负疚感,进而影响到自己的工作情绪。但每次遇到类似的事,她依然忍不住难受。

    “每个人都有他的责任,身为人民警察,这应该是他无悔的选择。”薛尚常常想,自己会不会也有这一天,如果到了那一天,戴昕怡会怎么样?

    她是这样善良柔软,如果有一天自己就这样从这世上消失,她会难过吗?

    这几年在费国华身边太安逸了,安逸到都忘了自己干的事儿有多危险,而现在这样的安逸要结束了。且不说费国华会不会放过自己,就算能从费国华这里保住一条命,到赵冼贵那儿呢?也一样是九死一生。

    他突然有点后悔,是不是当初不应该那样死皮赖脸的追戴昕怡。可这份后悔的念头一出现又突然让他明白,他有多在乎眼前的这个女孩。于是后悔变成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错过。

    走一步看一步吧,此时此刻,良辰美景,能和心爱的女孩儿在一起,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吃完饭,二人来到电视塔的观星台,浮城的夜晚清凉舒爽,微风过处吹得人心里痒痒的,丝毫没有冷冽的感觉。

    “小时候呢,我就一直希望自己会飞,所

    以老喜欢往高处跑,还做过一个超大号的风筝,从一个很高的塔上往下跳。”薛尚拉着戴昕怡的手看着天空说。

    戴昕怡吓得张大了嘴巴。

    薛尚看着戴昕怡的表情呵呵笑了,“虽然那一次摔得够呛,不过多亏那风筝兜着,过了几个月我又可以活蹦乱跳了。那时候我的梦想就是去当一名飞行员或者宇航员。我总是很想知道浩渺苍穹到底有没有尽头,我想飞上去看一看,飞得越远越好。”

    “那后来为什么做了保镖?”

    “我的养父毕竟是一个和尚,出家人都是很清贫的,其实像我这样的人,能够有人肯收留我给口饭吃已经很幸运了,梦想这种东西是很遥远的。”

    薛尚只是平静的陈述着一个事实,丝毫没有自怨自怜或愤世嫉俗,但戴昕怡听他这么说,心里忍不住有些心疼。她侧头看着薛尚,这个永远脸上笑得阳光灿烂的人,小时候有没有因为没有父母而难过,有没有羡慕过那些有家的人,有没有渴望自己也能拥有一个家。

    “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薛尚的问话打断了戴昕怡的思绪,“我从前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医生,不过10岁以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一年爸爸出了事,家里背了债,那时候开始就只是希望能尽快还清债务,我们一家人能够过上好日子。”

    “如果你有梦想,就要努力去捍卫它。”薛尚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名表递给戴昕怡。

    戴昕怡接过打开一看:“医师培训?”

    “冲上云宵的梦想呢,我坐个飞机就能实现了,而你,可要好好努力哦!”

    “可是,这个是全日制的,我还要工作呢!”戴昕怡似乎没有信心。

    “那这几年就不工作了,我养你嘛!”

    我养你这句话,虽然从女权的角度来讲似乎是不尊重女性独立人格的台词。但其实对女性的尊重是授予其自主选择的权利,而这份权利里包含让她选择是否接受另一个人的照顾。此刻的戴昕怡可以选择接受薛尚的照顾去实现自己更大的梦想。而真正尊重一个人和爱一个人就是支持和捍卫他的梦想。

    “你看你啊,”薛尚继续给戴昕怡打气,“无证上岗给我做手术,都做得那么好,你这样的人才不做医生,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患者会失去被救治的机会,为了普罗大众的安康,你就让我养你几年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养你几年你就能救人无数,那我这浮屠塔可高了。”

    戴昕怡拿手上的报名表轻轻敲了敲薛尚的头:“你就贫吧!这还得考试呢,我不一定能考上。”

    “你一定能考上的。”薛尚眼神坚定,蜕去了上一秒浮夸的表情,他似乎比戴昕怡本人还要有信心。

    戴昕怡不是个特别健谈的人,但和薛尚在一起,两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薛尚总是能带动她去想一些平日里不敢去想的事,说平日里不会去说的话。

    尽管家人都很疼爱她,但毕竟这一大家子人除了戴哲其实跟她都没有血缘关系。她记得当年戴山河刚跟贾细珠结婚的时候,她第一次看到后妈和哥哥,害怕得躲在角落里,贾细珠蹲下身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从那时候起她心里就隐隐有一个声音对她说:一定要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不要惹妈妈生气。后来戴山河出了事,10岁的戴昕怡甚至一度觉得妈妈和哥哥会不会不要她。后来发现是自己多心了,但她只能用更听话更懂事来回报妈妈的养育之恩。她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想要什么,从来也不会把自己的感受摆在家人前面。所以当初费铭璋不同意她和薛尚在一起,她也会乖乖听话。

    只是现在,戴昕怡常常会想当时薛尚问她的那个问题,如果哥哥再反对二人在一起,她是不是会毫不犹豫的跟他分手。

    想到此,戴昕怡握住薛尚的手不禁紧了紧。

    “怎么了?”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让薛尚察觉到戴昕怡有心事。

    “没有,”戴昕怡赶忙否认。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担心何成的事会成为她跟薛尚之间的障碍。只是她决定相信薛尚,就不再多问,也不愿多想。

    “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好。”

    二人开始朝山下走。

    本来薛尚的车是可以开上山的,但他想带着戴昕

    怡爬下,就把车停在了山脚下。这会儿天黑了,下山的路显得特别难走。他们上山时就有一条路只有一人宽,二人只能前后脚走。

    “你小心一点,黑灯瞎火的,别摔跤。”薛尚在戴昕怡身后叮嘱道。

    也不知他这乌鸦嘴是不是开过光,戴昕怡果然就摔了。

    薛尚赶紧扶起戴昕怡,“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好像崴到脚了。”戴昕怡吃痛的皱起了眉。

    薛尚脱下戴昕怡的鞋,果然脚踝处肿得厉害。

    “来,我背你。”薛尚背过身将戴昕怡背了起来。

    “你小心一点。”戴昕怡有点担心,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走尚且摔了一脚,如今薛尚背着她,怕是更危险。

    “放心,我可是少林寺扫地僧的关门弟子,学过凌波微步,到哪里都如履平地。”薛尚又开始跟她贫。

    “凌波微步不是逍遥派的功夫吗?少林寺什么时候偷的师啊?”果然近墨者黑,戴昕怡如今也是口才了得。

    “呃……”薛尚没想到戴昕怡会怼他,一时有些接不上话,不过没一会儿功夫,嘴皮子又利索了起来,“天下武功一大抄嘛,更何况扫地僧都活了几百年了,什么功夫参不透啊!”

    就这样多好啊!戴昕怡抬头看向天空。突然一颗流星划过,戴昕怡赶紧许了个愿。许愿的时候手肘顶住了薛尚的后脑勺。

    “哎呀,你干嘛呢?”

    戴昕怡松开手:“我在许愿。”

    薛尚抬头看天,“有流星吗?”

    “刚刚划过。”

    “许的什么愿啊?”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不会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戴昕怡搂住薛尚的脖子,温柔的靠在他的背上。

    下了山,二人回到薛尚家。薛尚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块冻肉,用毛巾裹上,给戴昕怡冰敷。

    “是冰敷吧,48小时之内不能热敷对吧?”冰敷前先跟专业人士确认一下。

    “嗯,不过你也不能拿冻肉给我敷脚吧!”戴昕怡对冰敷材料提出抗议。

    “家里没准备冰块儿。”

    “可这还怎么吃啊?”

    “有什么关系?这不隔着毛巾呢嘛,再说了,你的脚香喷喷的,这是哪里都买不来的好作料呢!”

    “去你的。”戴昕怡娇嗔的推了一下薛尚的头。

    薛尚认真的给戴昕怡敷着脚,戴昕怡无限柔情的看着他。

    “你别这么看着我,”薛尚被戴昕怡看得血压都有点不稳了,“你再这么看着我,我该对你心怀不轨了。”

    戴昕怡有点羞涩的低下了头,却又忍不住抬眼看薛尚,正好薛尚也看向了她。视线相触的瞬间仿佛点燃了某种火花,尽管戴昕怡仍然害羞,却没有回避薛尚火热的目光。

    “昕怡……”薛尚放下手上的冻肉,伸手抚摸戴昕怡的面颊,声音有些低哑,身体慢慢靠近她,吻上她柔软的双唇。

    就在二人意乱情迷难舍难分之际,费铭璋的电话打来了。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二人才从火热的缠绵里回过神。戴昕怡赶紧接起电话。

    “哥……”气息还有些不稳。

    “你现在在哪儿?”

    法海哥哥又来搅和好事了,薛尚真想把他关起来。

    “我……在薛尚家。”

    “赶紧回来。”

    “有……有事吗?”

    “没事你就不打算回家啦?”

    “哦,我知道了。”她顺从惯了,挂了电话,有些抱歉又有些不舍的看着薛尚。

    “昕怡,”薛尚知道为什么费铭璋现在的态度有所转变,他担心戴昕怡回家后,费铭璋会把何成的事告诉他,虽然并不是他做的,但在费铭璋的指认面前,戴昕怡还会坚定的相信他吗?“你哥对我一直有误会,他认为何成是我杀的。如果他反对我们在一起,你会……放弃我吗?”

第四十七章 因缘际会47

    薛尚看向戴昕怡的眼神带着几分担忧,几分焦灼,看得戴昕怡一阵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从小就没有父母没有家人,差点死于车祸都没有人能来看他一眼。相处的这段时间,她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在乎和珍惜,如果仅仅因为哥哥反对,自己就放弃这段感情,是不是太狠心了。更何况,自己哪里舍得。

    戴昕怡沉默了片刻,薛尚眼里的焦灼越来越重。

    “我……”

    “算了,你不用说了。”薛尚打断了戴昕怡的话,他有点害怕听到这个答案。

    空气突然安静,气氛有些尴尬,半晌,戴昕怡拿出手机,按下关机键。

    薛尚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你知道我对着流星许的什么愿吗?”

    “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那如果你说错了,不就灵了吗?”

    “我一定会说错吗?”

    戴昕怡看着他,示意他说。

    “你的愿望应该是能通过今年的医师资格入学考试?”薛尚猜测道,随即又补了一句,“万一今年不灵了,明年再许个愿,我一定不说出来了。”

    戴昕怡温柔的微笑着,伸手轻轻抚上薛尚的脸,“你猜错了,所以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我希望,你能有一个家。”

    薛尚再也忍不住的将戴昕怡拥入怀中,深深吻着她的唇,伸手抚摸着她的身体,感受着女孩柔嫩的肌肤。

    他不要和戴昕怡分开,不论因为任何人和事。他要努力让自己活着,活到他们扳倒赵冼贵的那一天。

    他在心中暗暗立誓,这一生,除了死亡,没什么能将他和戴昕怡分开。

    “您所拨叫的电话已关机。”

    费铭璋这边已经联系不上戴昕怡了。他今天特意回到母亲这里想找戴昕怡好好谈谈,结果妹妹不回家就算了,还关了手机,干脆不答理他,真是女生外向。

    费铭璋起身对母亲说:“我去找她。”

    “你要干嘛,”贾细珠拦住儿子,“你现在去是捉奸吗?你这样会搞得妹妹很尴尬的。”

    “尴尬什么,哪有女孩子家随随便便在别的男人家过夜的,成何体统。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听话!都是让那个薛尚给带坏的。”

    “你看看你说的,”贾细珠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是个老八股,“什么叫随随便便,什么叫别的男人。他们谈恋爱都大半年了,当初不是你同意的吗?”

    费铭璋无言以对,“阿哲呢?”于是找另一个撒气,“他怎么也不回来?”

    “孩子们大了,自然都有自己的生活。”贾细珠说得云淡风轻,但也不免觉得有点孤单。

    “妈,”费铭璋终于消了气儿,“要不,你去我那儿住吧!”

    贾细珠拍拍儿子宽厚的肩膀,失而复得的母亲总觉得这个她从前不待见的儿子,现在怎么也看不够,“那房子是你爸送给你的,从我离开他那天开始,就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我在这儿住惯了,你有空常来看看妈就可以了。”

    “妈,”费铭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这句一直想问的话,“你恨他吗?”

    贾细珠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他答应过我,会让你走正道,这就够了。”

    “我那天在爸坟前发过誓,”费铭璋看着墙头挂着的戴山河的遗照,“我一定会做一个好人。”

    贾细珠欣慰的看着儿子,她终于不必再担心他走错路。

    “起床了……”戴昕怡轻轻在薛尚耳边呼唤着。

    初夜之后,两个的感情更亲密了。

    此刻已经是上午9点了,薛尚还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最近山雨欲来的危机让他绷得很紧,夜里常常睡不着觉。昨夜的激情与温存让他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此刻正享受着难得得好眠。

    “起床了,起来吃早餐。”

    “让我多睡会儿。”薛尚说着拉上被子蒙住了头。

    “先吃了再睡。”戴昕怡温柔的把被子欣开,“不吃早餐对身体很不好的。”

    “晚点吃……”薛尚咕哝着。

    那声音黏黏糊糊的,听上去仿佛在撒娇。戴昕怡心中一动,想着不知道他小时候有没有这样跟人撒过娇。

    “你知道吗,”戴医生开课了,“超过9点不吃早餐,身体就会吸收体内的垃圾,简言之呢,你超过9点不吃早餐,就等于是在吃屎了。”

    薛尚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没想到这种粗俗的话会出自天使般的戴昕怡口中,但看得笑得一脸灿烂的戴昕怡,又突然觉得仿似天使落入凡间沾染了烟

    火气一般的可爱。虽然有些无奈,也只好爬了起来。

    二人刚吃完早餐,薛尚在厨房洗碗,戴昕怡坐在客厅里填着那张医师资格入学考试的报名表,门铃响了。

    戴昕怡一激灵,早上开机的时候,来电提醒显示昨晚她关机后费铭璋给她打过两个电话。如果没猜错,这会儿门口站的就是自己的法海哥哥。

    果然。

    “哥!”

    费铭璋黑着脸站在门口。

    “大舅子来了,”薛尚从厨房里探出头,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嘻皮笑脸,尽管他猜到费铭璋为什么来。“吃早餐没,要不要我再给你煮点饺子。”

    费铭璋进屋,没搭理薛尚,只是问戴昕怡,“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上中班。”

    费铭璋走到沙发边,看到茶几上的报名表,“想去读书?”

    戴昕怡点点头。

    差不多是他们开始谈恋爱不久,费铭璋就被关进了看守所,死里逃生后,他也没太多心思关心戴昕怡。今天看到她,发现她变了不少。

    从小到大,她都是小心谨慎的,任何时候都是懂事又顺从。虽然戴昕怡很小的时候说过想当医生,但那毕竟只是儿时的梦想。长大后,戴昕怡一直循规蹈矩的生活,乖巧到费铭璋已经忘了问她,想做什么,喜欢什么。自从跟薛尚在一起后,她变得不再那么听话了,但听话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来之前,他想着要怎么想法子说服戴昕怡跟薛尚分手,可看到现在这个不一样的,更加神采奕奕的妹妹,他就心软了。他知道,这些都是薛尚潜移默化中对她的影响。

    “你先回家,换身衣服再去上班。我和薛尚有点事要谈。”

    “哥……”戴昕怡立刻就紧张起来。

    “昕怡,没事,”薛尚从厨房走出来,“我也有话要跟大舅子说,你先回去吧。”

    戴昕怡看着薛尚,他还是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看到这样的笑容就能让戴昕怡放松不少,再看看哥哥的脸色,又让她紧张起来。

    没法子,既然她相信薛尚没有杀何成,那就应该让薛尚亲自向费铭璋解释清楚。

    戴昕怡收好报名表,拿起自己的包,离开了薛尚家。关上门的最后一刻,她眼中所见的景象,是两个男人面对面冷冷的站着。薛尚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但哥哥的神情里显现出一股凛烈的寒意,令戴昕怡不禁周身一冷。

    关上门,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听听他们会说什么,但两个男人似乎知道她在门外偷听似的,老半天都没有动静。无奈,戴昕怡只得离去,在心中祷告着,希望费铭璋能相信薛尚。

    只是她哪里会想到,薛尚对费铭璋说的和对她所说的,完全是两个版本。

    “你以为拿捏住了我妹妹,就等于手握免死金牌?”费铭璋先开口,单刀直入且出言不善。

    “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利用昕怡,她是我的底线。”薛尚的回应简明扼要。

    费铭璋静静的看着薛尚,薛尚也平静的回视他。似乎在这一点上,他是可以相信薛尚的。

    “何成是不是你杀的?”费铭璋转换话题,却更是直奔主题。

    “我很抱歉。”薛尚居然承认了。

    他必须得承认,因为他要让费国华跟他翻脸,虽然无法完成赵冼贵让他干掉费国华的任务,但他在费国华身边毕竟也是帮过赵冼贵的。这是让赵冼贵重新接纳他的最好机会。

    费铭璋没想到他承认的这么干脆。他不是不相信费国华的话,但心里总隐隐希望费国华弄错了。

    “你知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此刻,费铭璋想到的是戴昕怡,他的妹妹爱上一个杀人犯。

    “我只是执行费先生的命令。”

    “嫁祸给我,也是执行他的命令吗?”

    “我没有……”

    “或者是执行赵冼贵的命令?”这句话紧随上一句,没有办分停顿,薛尚那句辩白直接淹没在费铭璋的质问里。

    “赵冼贵?”薛尚看起来很震惊,“你怎么会这么想?是……费先生怀疑我是赵冼贵的人?”

    费铭璋冷冷的看着他,仿佛在质问“难道不是吗?”

    “铭璋,”薛尚很诚恳的说:“我们是朋友,我没有嫁祸给你。就算为了昕怡我也不会这么做。”

    费铭璋依旧沉默的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

    “我当时杀了何成以后,跑到kiv后门的巷子里,准备销毁凶器,结果那件冲锋衣刚点着,就听到有人说话,我没看清是谁,也来不及把凶器拿走,就只好先跑了。我不知道是谁把这些东西放到了你的车上。”

    “你是说,那些你杀害何成使用的砖头、刀和冲锋衣?”

    “是。”

    薛尚在说谎,用砖头拍伤何成的人是戴哲。他看到了戴哲的行凶过程了吗?不管看没看到,他为什么要把这事儿揽到自己头上?他说谎的目的是什么?

    费铭璋直视着薛尚。他看不透薛尚,费国华阅人无数尚且看不透他,他又怎么能看得透。只是眼前这人是妹妹深爱的男人,想想都觉得可怕。

    费铭璋走到薛尚眼前,逼视着他,“你觉得我会同意让我妹妹和一个杀人凶手在一起吗?”

    薛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你爸让我这么做的,我没有办法。但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伤害昕怡。”

    是啊,自己的灾难是父亲的命令造成的,要怪也不应该怪到薛尚头上,除非他真的是赵冼贵的人,除非他蓄意陷害自己。

    话到此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费铭璋只希望自己还可以最后相信薛尚一次,相信他不是赵冼贵的人。

    叶翠翠的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费国华让费铭璋带上她一起到家里吃个饭。

    坐在副驾上的叶翠翠一直在绞手指,看上去似乎很紧张。

    “难得啊,都听不到你叽叽喳喳。”费铭璋打趣到。

    “哎呀,人家紧张嘛!”

    “见我妈你咋不紧张。”

    “那不一样,你爸是……”叶翠翠有口无心,差一点说出黑社会老大,半句话噎在嘴里,脸都憋红了。

    “黑社会老大是吧?”费铭璋替她补上后半句,“放心,他这个人很慈祥的。”

    这算是他第一次正面评价自己的父亲,他多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的慈祥老人。虽然到如意行工作那么久,也没参与过任何非法的事情,但就凭费国华可以让薛尚私自处理何成这事儿,他就知道那些江湖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如果善恶到头终有报,不知道父亲将来会是什么结果。

    费宅是那种典型和徽派建筑风格,院子里有小桥流水,有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周遭种的是冬樱花,此时正值浮城的冬季,整个院子里落樱缤纷,好不浪漫。费铭璋觉得自己的父亲不是这么浪漫的人,这多半是出自范舒的手笔。

    进屋后,二人才发现,昭天四虎及其家眷全都在这里,那阵仗吓得叶翠翠腿脚发软,差点摔了一跤。

    也是,黑社会嘛,看上去是有点吓人。还好他们的家属都在,让整个大煞四方的气场被中和得像是山寨庆功大会,稍稍柔和了一点。

    叶翠翠一进屋,就被杨夫人、邓夫人、范舒以及霍文鸳、温雪包围,纷纷送给她新婚礼物,跟她聊着怎么挑婚纱,哪里的酒店比较好,以及蜜月旅行的话题。

    跟女眷们在一起,叶翠翠轻松多了。她本来也挺外向,很快就跟大家聊成了一片。

    没多久,饭做好了,大家便去餐厅用餐。

    温雪感叹道:“还好这桌子大,不然这么多人,真够呛。”

    算上邓永贤和霍宸,这顿饭一共有14个人吃。

    “所以平日里只有我和国华两个人吃饭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奇怪。”大家都听得出,范舒这话是希望费铭璋能经常到家里来。

    “以后铭璋哥和嫂子可以经常过来嘛!”霍文鸳帮她说了出来。

    叶翠翠听到嫂子这个称呼有点害羞,她悄悄看了费铭璋一眼,费铭璋正微笑的看着她,“好吗?”这是让她作主的意思。

    叶翠翠幸福的点点头,“嗯。”

    以前贾细珠老爱教训费铭璋,相比起来,叶翠翠觉得范舒更温柔更好相处,但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有点对不起贾细珠。想到这位母亲含辛茹苦,如今儿子认回了生父,不知道她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想着,以后来这儿一次,就必须至少要去陪贾细珠两次,这样才对得起那个真正的婆婆。

第四十八章 因缘际会48

    桌上餐品甚是丰盛。

    叶翠翠感叹道:“哇,好漂亮啊!”

    费铭璋问道:“这是法式大餐吗?每一样就这么一点儿啊!”

    众人大笑了起来。

    范舒笑道:“你跟你爸一样,你爸从前呢,老说我做的东西份量少,吃不饱。”

    霍文鸳道:“这是舒姨家乡的淮阳菜,舒姨是南京人。”

    范舒道:“准确的说,我娘家是南京人。当年南京大屠杀的时候,我外婆带着我妈逃到了云南。我算是在云南土生土长的了。后来也就是每年祭祖的时候才回去一趟,而且因为文/革,我差不多是十几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回家乡。但我从小最爱吃的就是我妈做的淮阳菜。有些东西,是可以传承的,就算没有生活在那个地方,那些属于你的印记也会深深烙在你的血脉里。”

    众人会心一笑,大家闺透的情商就是高。

    叶翠翠问费国华:“所以,伯父应该是最喜欢吃蛋炒饭吧?”

    费国华惊道:“你怎么知道?”

    叶翠翠道:“因为铭璋哥就最爱吃蛋炒饭啦,他说一大堆摆在面前,看上去特别有食欲。”

    众人又笑了。叶翠翠的话算是为范舒的铺垫给出了一个最佳落脚点。

    餐毕,四虎们开始打起了麻将,太太们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霍文鸳、温雪和叶翠翠正陪着霍宸在玩飞行棋。

    费铭璋站在阳台上抽着烟,邓永贤端着一杯茶走到他身边。

    “谢浩然的事,真对不起。”

    “没事,反正最后检察院也没有起诉这个案子。”费铭璋知道邓永贤够狠,但总觉得……

    “想说什么就说吧!”邓永贤看出了他的心思。

    “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对谢浩然这种人应该手下留情吗?

    费铭璋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费伯伯近些年是越来越心软了,但有些事如果不狠一点,只会后患无穷。”

    “冤冤相报何时了。”老生常谈,以前费铭璋最不喜欢听到这句话,总觉得人活一世就该快意恩仇,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那都是缩头乌龟没本事的自我安慰。可如今他倒觉得,这些话是有道理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没有人能逃得了。”这句话也有道理。

    费铭璋想,自己没有站在邓永贤的位置上,也不能评判他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费国华端着两杯茶走了过来:“在聊什么?”将一杯茶递给费铭璋。

    “在说您的坏话。” 邓永贤对费国华做了个鬼脸,笑着跑开了。

    费国华笑骂道:“臭小子。”

    费铭璋觉得有时候看起来,邓永贤应该也就是个20多岁的毛头小伙子,刚刚那个鬼脸,甚至有些小男孩的调皮。可一听他说话,又觉得差得很远,有一种老江湖的感觉。

    果然,一入江湖岁月催。

    “他这是被逼的。” 费国华看着费铭璋的神情,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我们这群人里,只有他和宸宸两个男孩,宸宸年纪小又是那个样子,从小就是他在保护其它的孩子们……当然,希望这一切能在你们这一辈终止。

    费铭璋喃喃重复着邓永贤的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费国华看着费铭璋,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你结婚,舒姨去,你妈没意见吧?“

    “我妈没那么小气。”

    费国华开了个话头特意试探他,看到他没那么抗拒在自己面前提起母亲,便又问道:“这些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费铭璋先是愣了一下,看了看屋内温柔娴静的范舒,又想到母亲说已经不恨父亲的话,也就坦然回答道:“我八岁那年,妈妈嫁给了继父,那时候我挺感激他的,感激他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可是后来才知道,男人不一定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有时也可能是绊脚石。他是好人,可惜没有能力做到他希望的一切,又不愿意妥协改和变。他是一个工头,那一年,发包方拖欠了他好多钱,他发不出工资,又给了那些工人们承诺

    ,不论发包方的钱要不要得回来,拖欠的工资他都会补上,还傻乎乎的给人打了欠条。后来有几个过激的工人把他打成了重伤,他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其他工人拿着欠条告到了法院,最后法院判了,夫妻共同债务,那些钱变成让我妈来还。”

    “那一年你多大?”

    “十五岁。我妈这辈子,真的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想到自己的母亲,费铭璋多多少少会有些恨费国华,如果当年他没有抛妻弃子,或许母亲就不会吃这么多苦。

    “对不起,让你们受苦了。”这是他欠母子两30多年的一句道歉,“其实我一直没有放弃找寻你们母子,只是你妈性格太过倔强,若不是为了救你,我想她永远也不会来找我。”

    这一点与戴昕怡所说的一致,费铭璋想,看来确实是母亲不愿意和父亲有瓜葛,而并不是父亲主动放弃了他们。这么想来,他又不恨费国华了。虽然这些年母亲吃了很多苦,或许就像她自己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她选择了一条让自己走得心安理得的道路,即便吃苦也吃得心甘情愿吧。

    他又想起那天在继父坟前发的誓,“即便我爸……我继父,给我们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可我妈却一直希望我能成为他那样的人,成为一个好人。”

    “那你呢?会希望成为一个像你继父一样的人吗?”

    “我想做一个好人,但我也希望成为一个强者,保护家人,不让他们受苦,可我又不希望为此去伤害别人,更不希望让我妈失望。”

    “有时候二者很难兼容,人生必有取舍。”

    “如果是你,会做何取舍?”

    “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有成为强者才有资格制定游戏规则,而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帮你铺平道路,让你可以既成为一个强者,又能做一个好人。”

    即便30多年的陌路,也改变不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虽然父子两都不是擅于表达感情的人,但费铭璋感觉得到费国华对他的感情。他对费国华的感情有些复杂,但其实从小到大,他所渴望的父亲就是像费国华一样的强者。只是这样一个强者,可以随随便便就让自己的手下去杀人。

    “为什么要杀何成?”费铭璋知道像何成这种人或许有一千个该死的理由,但由费国华指使人动手,他就是接受不了,特别指使的那个人还是薛尚。

    “他贩毒。二十年前,我就说过,我昭天不允许有人再做这么伤天害理的生意,我知道这种生意来钱快,兄弟们不愿意放弃,只能一步一步来,有时候只能等老一辈的兄弟都去了,才能清理干净,但有的人不只贩毒还吃里扒外,为了昭天的发展,我只能这么做,这也算是替天行道。”

    费铭璋第一次听人把杀人说得这么有正义感,一时默然。

    “我说了,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制定游戏规则,”费国华继续道,“就算法律维护的也并不都是正义,它维护的只是胜利者需要的一份秩序,有时候违法犯罪也是为了维护正义,正如我杀何成,也正如我救你。”

    费铭璋无言以对。如果当初费国华没有娶范舒,他不可能有今天,他没有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不会有让薛尚去杀何成的事,自己也就不会有这场牢狱之灾。这就是因果。然而即便没有这件事,谁又能保证人生一路坦途呢,如果遇上其它的灾难,那时候不知道有谁还能救得了自己。费铭璋觉得人生就像一个莫比乌斯圈,无论转多少弯,总会走向同一个归途。

    “不过你放心,这些事以后通通与你无关,你来昭天,只需要接手我所有的合法生意。”

    费铭璋吸了一口烟,这个话题让他觉得有些沉重。

    “你妈没跟你说过抽烟对身体不好吗?”费国华再次转换话题。

    费铭璋将手中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戒不掉。”

    “想戒总能戒得掉的。从前你妈也老让我戒烟,那时候我也戒不掉。”

    “后来呢,为了舒姨戒掉的?”

    “为了你。”

    费铭璋不解看着费国华。

    “你舒姨跟我说,你儿子还没找到,如果你就这么吸烟过量至死,会不会死不瞑目呢?”

    费铭璋笑了。范舒果然更有办法,所以她和父亲才算是一路人吧!

    父子二人始终回避着一个话题,那就是薛尚。费国华答应让费铭璋去查清楚,却一直没问他结果。费铭璋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费国华汇报他的调查结果。

    直到聚会结束他和叶翠翠离开时,见到仇杰送给费国华一堆资料。

    “费先生,这是遁空禅寺所有在册僧人的资料。”

    “嗯。”

    费铭璋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一直到和叶翠翠一起走出了宅院大门,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跟费国华谈谈。

    其他人纷纷驾车离去。仇杰正好出来。

    “仇杰。”费铭璋叫住他。

    “少爷。”

    费铭璋也渐渐习惯了这个称呼。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送翠翠回家,我有点事情要跟费先生谈。”

    “好。”

    “铭璋哥,你……”

    我很快会回来的。

    “嗯。”

    叶翠翠上了仇杰的车离开。费铭璋折返去找费国华。

    “铭璋,”范舒见到折返的费铭璋,“怎么又回来了?”

    “我来找……”我爸这两个字,费铭璋怎么都说不出口。

    “国华在二楼书房,上楼右转第一个房间就是。”还好范舒非常体谅。

    “谢谢舒姨。”

    费铭璋来到费国华的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费铭璋推门而入。

    “铭璋,有事吗?”

    “我记得薛尚是遁空禅寺僧人的养子对吗?”

    费国华沉默了片刻,“铭璋,我答应过你妈让你走正道,这些事你别再过问了。”

    “不是,我觉得……我觉得……薛尚应该不是赵冼贵的人。”情急之下,费铭璋还是选择了为薛尚开脱。一来,他的确不能确定薛尚到底是哪一头的;二来,他不希望父亲身上杀业太重。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戴昕怡伤心。

    “你还记得蔡志强的事吗?”

    费国华的问话让费铭璋一愣,没错,在兄弟玉器店门口,薛尚差点儿杀了他。但事后,他接受了霍文鸳的说法,做保镖容易过度紧张和焦虑。而最后,他记得蔡志强是被货柜车撞死的,当时薛尚也差一点没命。

    “是赵冼贵想要蔡志强的命,薛尚就把蔡志强送给了他。”费国华没有提他和赵冼贵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不打算让费铭璋知道军火走私的事情,只讲了一个结果。

    “他当时自己都差一点没命,怎么会是他呢?”

    “他敢冒险,跟着赵冼贵的人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这点险不敢冒,怎么配让赵冼贵带着他发家致富?”

    “这种事,您……您有证据吗?”费铭璋苍白的为薛尚辩解着。

    “我没有证据,我也不是法官。但这么多巧合在一起,难道这个人我还能留吗?”

    最后一句话,费铭璋品出了杀机。

    “您是不是已经派人……”

    费国华没说话,算是默认。

    费铭璋立刻跑出书房跑下楼。

    “铭璋,聊完了吗?”

    他来不及回答范舒的询问,一阵风似的就跑了出去。边发动车子,边给薛尚打电话。

    “喂,”接电话的却是戴昕怡。

    这是他最担心的——让戴昕怡亲眼看到费国华安排的杀手杀了薛尚。

    “你和薛尚在一起吗?”

    “没有,他刚刚把手机放我包里忘了拿。还好你打电话过来,不然我也不知道。”戴昕怡解释道,“你找他有事吗?我今晚夜班,他明天早上会来接我……”

    “没事,昕怡,你好好工作就行。”费铭璋挂断电话。

    还好戴昕怡不在薛尚身边。

    然而费铭璋的语气让戴昕怡心中略过一丝不安。

    薛尚送完戴昕怡上班后就回到家中,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手机丢了,开始在身上翻找起来。

    此刻拐角处伸出一把安装了消声器的手枪。娄翼正藏身在此处。

第四十九章 因缘际会49

    戴昕怡心中不安,跟值班医生告假,坐的士赶到了薛尚家楼下,有几个人等在电梯门口,电梯门开,戴昕怡正好赶上,同他们一同进去,电梯关门的一刹那,费铭璋出现。

    费铭璋急步冲向电梯:“昕怡!”

    “哥!”电梯内戴昕怡急忙按下开门键,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费铭璋被关在电梯门外。

    费铭璋见状,赶紧冲向楼梯间,快速往上爬

    娄翼的枪口对准了薛尚,板机扣动的瞬间,一只手拉偏了娄翼的枪口,是费铭璋。子弹击中墙壁,碎屑落地。薛尚立刻警觉起来。

    “求你,不要杀他。”戴昕怡乘坐的电梯开门的一瞬间,正看到子弹打在薛尚右上角的墙上,她立刻冲到薛尚身边,才看见拐角处的哥哥和娄翼。他两都握着枪,她分不清这一枪是谁开的。

    薛尚立刻将戴昕怡护到身后。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昕怡,你回去。”费铭璋不想让妹妹面对这样的场面。

    戴昕怡再度拦在薛尚身前:“哥,你不要杀他,也不要让费先生杀他。何成真的不是他杀的!”

    娄翼:“他亲口向费先生承认过,何成是他杀的。”

    戴昕怡有点错愕的看向薛尚,仿佛询问,又仿佛说给费铭璋听:“他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费铭璋猜到薛尚对戴昕怡说谎,不然戴昕怡不会这么死心踏地的跟他。本来他也想慢慢告诉戴昕怡这件事,再劝她分手,但事情必须要有面对的一天,此刻就让戴昕怡看清这个男人,让她快刀斩乱麻。

    “薛尚,是男人的话就敢作敢当,你告诉昕怡,何成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戴昕怡看向薛尚,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不安。

    薛尚坚定的看向戴昕怡:“不是。”

    “王八蛋,”费铭璋火了,冲上前去就要动手。

    戴昕怡拼命挡在二人中间拉住费铭璋,眼见力有不逮,突然跪倒在地:“哥!我相信他!”

    “昕怡!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我说的,现在当着你的面儿又不承认,这小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费铭璋没想到薛尚竟是这样心机深沉,他本以为至少他对戴昕怡是真心的,现在也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拿戴昕怡当挡箭牌。

    戴昕怡依然坚定的:“我相信他,就算被骗,我也认了。哥,你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让自己的妹妹跟一个杀人凶手在一起,想想他都觉得可怕。费铭璋怒气冲冲的看着薛尚:“那你现在也一定不会承认你是赵冼贵的人咯?”

    薛尚半跪在地,扶着戴昕怡的双肩,仰头答到,“我不是!”

    “好,好,”费铭璋怒极反笑,“你果然是拿到了免死金牌……”

    “我永远都不会伤害昕怡,她是我的底线。”

    还是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其它的话费铭璋都觉得真假难辩,唯独这句话,他无来由的就有几分相信。

    “如果你敢欺负昕怡,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这是费铭璋最后可以对薛尚说的。即使不是戴昕怡求情,他也不会让娄翼动手,他不同意费国华滥用私刑,也不希望娄翼再背上人命官司。

    “走吧!”费铭璋对娄翼道。

    “可是费先生让我……”

    “我爸那边,我来跟他解释。”这是他第一次称呼费国华为“爸”,可惜费国华没听到,他这么说只是想让娄翼明白,他们毕竟是父子,他能说服费国华。

    娄翼收好枪,与费铭璋离开。

    薛尚扶起戴昕怡,内心感慨万千,“为什么选择相信我?”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是她的坚定不移,他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从未想过利用戴昕怡,但最后,戴昕怡却真的成了他的免死金牌。

    “如果连我都不相信你,你不就死定了吗?”是不是真的相信薛尚,已经不重要了,她选择了相信他,就只能信到底。即便粉身碎骨也无法回头。

    薛尚紧紧拥住戴昕怡,他出身佛门,虽然看上去外向开朗,其实内心一直很淡泊,从未有过大起大落的情绪,也未有过波

    澜起伏的情感,直到今天他才感受到情之所至是如此刻骨铭心。

    “昕怡,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一定不会让你后悔。”

    薛尚家楼下,费铭璋拨通了费国华的电话:“放过薛尚吧,还有,以后别再让靳鹏杀人了。”

    娄翼看向费铭璋,有点不敢相信。他本以为那天在叶源坟前所说的话只不过是为了笼络他,他也一直很矛盾可不可以把费铭璋当朋友,更害怕的是费铭璋会对费国华提起自己的真名。但这一刻,他几乎觉得,费铭璋是可以信任的。

    “好!”费国华果断的答应了费铭璋,连费铭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他不知道,费国华手中的资料中有一份资料贴着一个僧人的照片,虽然时过经年,此人已风霜满面,但费国华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僧人旁边写着,法号:定隐,曾用名:涂兴强。

    万琪来到浮城后,便开始努力找工作。奈何她没什么学历,也不懂什么技术,找工作四处碰壁,还差一点被人骗去夜总会。

    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一家仓库改造的小旅馆的地下室,地下室用隔断隔出了男宾区和女宾区,一边有20张上下铺床位,上铺30元,下铺40元。万琪就和近40个从农村跑来谋生的女性住在一间屋子里。差不多80人,只有2个洗手间。还好临近冬天,虽然浮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冬天,但好歹不怎么热,否则每天那么多人,怕是洗澡就得洗一天。而且没有热水,只能用洗手间的水龙头接凉水洗。

    临近年尾,一般的饭店旅馆这些不需要学历的服务行业都不怎么招人。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快一个星期,万琪还是没找到工作,手上的积蓄也花得差不多了,很是发愁。

    万琪买了一份招工的报纸,来到一家小馆子,点了一份米线,便开始边吃边翻看招工信息。正好许芸娇的娇丽人婚纱店开张,要招服务员,年龄要求18-25岁,身高165以上,外貌姣好,但没有学历要求。万琪赶紧吃完米线,准备直接去婚纱店面试。

    大概是有些心急没注意周围情况,刚起身就撞到了一个胖胖的妇女。那胖妇手上端着一杯豆浆,被她这么一撞,泼了一身。那胖妇不依不挠的拉着万琪让她陪衣服,声称她的衣服是国际大牌迪奥,一件要3680。万琪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知道迪奥是什么,只觉得一件针织衫怎么能卖到那么贵呢?3680,她现在手头总共只剩500多块钱,再找不到工作连吃饭、住旅馆的钱都没了,哪来的钱赔给她。想到此,万琪都快急哭了。

    “就你那件衣服还迪奥,你怎么不说是奥迪呢,一次可以讹人家几十万呢!”说话的是赵敏。

    本来这样的小馆子敏敏郡主是不屑来的,但她和娄翼来过一次,娄翼似乎还挺喜欢这家店的米线,正好今天起得早,她就跑到这家店来吃早餐。

    “臭丫头,关你屁事啊!”胖妇扯着嗓门发威,却在看到赵敏身边走过来两个保镖后瞬间气短,“你……你们想干什么?”

    赵敏很讨厌别人仗势欺人,准确的说,很讨厌别人在她面前仗势欺人,谁的势能大过她。

    “这位美女,”赵敏对万琪说:“你买杯豆浆赔给这位大妈吧!至于你那‘奥迪’呢,”又对那胖妇道,“回去洗洗一样穿,别没事儿找事儿。”

    万琪立刻去买豆浆,还没付钱,那胖妇就嘴里不知咕哝啥,摇摇晃晃的走了。

    万琪感激的说:“谢谢你!”

    “没事儿,”赵敏一挥手,“在外面你就得凶一点,你比她凶,她自然就怕你了。”说着看到了万琪报纸上圈出的娇丽人婚纱店的招聘广告,问万琪:“你要去这家店找工作吗?”

    “嗯。”

    “走,”赵敏很江湖儿女的将手搭上万琪的肩,“我带你去,我认识他们老板。”

    戴哲来到娇丽人婚纱店。店门口是刚刚开张仪式放过的鞭炮和各种彩带,还有许多花篮,其实都是许芸娇自己订来撑场面的。

    “阿哲,”目前店里只有许芸娇一个人,还没招到员工,许芸娇正在收拾着送来的婚纱,看到戴哲心事重重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意识到有些不对

    劲。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走到戴哲身边,“怎么啦?”

    赵敏带着万琪出现时,许芸娇正皱着眉,戴哲也是愁眉不展,二人不知在说什么。

    “娇娇姐,”赵敏曾在酒吧见过许芸娇一次,那是赵冼贵带她出去应酬,正好碰上。赵敏当时想,作为情妇,许芸娇还真是很拿得出手的那一种。

    “敏敏郡主!”看到赵敏到来,许芸娇显得有点慌乱,连忙对戴哲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赶紧离开,尔后立刻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你怎么这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啊?”

    赵敏看见戴哲:“你有朋友在啊?”

    “是我弟弟的朋友。”

    戴哲冲赵敏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默默离开了婚纱店。

    赵敏也不再过问,只是把万琪往前一推,“这是我朋友,万琪,怎么样,长得漂亮吧!”

    “娇娇姐。”万琪乖巧的跟许芸娇打招呼。

    “你好,你是……来看婚纱吗?你瞧,我这儿还没收拾好……”

    “她不是来看婚纱的,她是来帮你收拾婚纱的,”赵敏打断许芸娇,“你这儿不是招人嘛,你看她怎么样?”

    许芸娇有些诧异。“你的朋友,到我这儿来打工?”

    “我的朋友也不都是富二代,人家刚来浮城,无亲无故的,你就收留她吧!”赵敏倒是诚心诚意的帮万琪,只要和她没有利益冲突,她看得顺眼的人,她是会真心当人家是朋友的。而通常那些看上去比较弱势无助的人会让她比较看得顺眼,万琪就是这一种,

    “行,既然是敏敏郡主的朋友,那今天就开始上班吧!”许芸娇爽快的答应了。

    万琪欣喜的看了看赵敏,又看了看许芸娇,感激得都快哭出来了。

    “你看你,”赵敏爽朗的拍了拍万琪的肩,“别总是这么眼泪汪汪的,把这份儿楚楚可怜劲留给男朋友去。”

    “嗯,”万琪擦了擦眼泪,只不住的给她二人道谢。

    娄翼终于又找着机会来看望方杏梅。他将费铭璋的身世以及和叶源的关系告诉了方杏梅

    “你怀疑你爸的死也和铭璋有关?”

    “不知道,但是铭璋是费国华的儿子,叶源又是铭璋的兄弟,怎么会这么巧?更重要的是铭璋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虽然他还不知道爸爸当年和费国华的关系,可万一他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了费国华呢,或者如果费国华知道我作伪证帮赵冼贵陷害他儿子,他能容得下我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

    娄翼没接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联系不上飞鸿吗?”方杏梅问。

    娄翼摇摇头。

    “也不知道琪琪怎么样了。”

    万琪,娄翼想到万琪就,就很恨自己。他本来希望在万琪出狱之前,能在浮城站稳脚根,能让她来浮城后能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可现在,他却和赵敏在一起。

    “你和那位赵小姐,还在来往?”方杏梅也想到了这件事,“你这样怎么对得起琪琪。”

    娄翼无奈的看着天空。

    “小翼,咱们干脆离开浮城吧,再过一段时间,琪琪就可以出狱了,到时候我们想法子找到她,去别的地方生活。”

    娄翼对母亲的这种逃避心理很无语,“去哪里都一样,在这个世上,你没权没势到哪里都只能任人宰割。在缅甸,我也想和琪琪、我们一家人过平平淡淡的生活,结果呢?我们一家人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么多年来颠沛流离,如今又这样支离破碎。可是你看费国华,他在浮城呼风唤语,只手遮天,再看赵冼贵,他想让我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换一个地方生活,这一切就能改变吗?”

    娄翼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愤怒的吼起来。

    方杏梅很少见到儿子这样,不禁愣住了。

    娄翼发觉自己竟然无意中对母亲发脾气,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蹲下身,抱歉的握住母亲的手:“妈,我不想活得这么没有尊严,被人玩弄于股掌。总有一天,我要出人头地,我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第五十章 因缘际会50

    费铭璋的婚礼定在了1月1日,这是贾细珠的意思。过去的一年,一家人经历了太多。戴山河去世,费铭璋死而复生,贾细珠希望一家人能从头开始,便定了这个年头的日子,让二人举行婚礼。

    原本费国华打算让杨大虎操办婚事,但考虑到贾细珠,费铭璋还是拒绝了,将婚礼的细节交给了戴哲和许睿操持。于是费国华直接给了戴哲一大笔钱,让他二人好好操办。二人亦显得兴致勃勃,订婚车,选场地,找司仪,忙得不亦乐乎。

    费铭璋和叶翠翠的婚纱和礼服请了浮城颇有名望的一位设计师单独设计,这是范舒的坚持,费铭璋也就没有拒绝。除此之外,费铭璋还邀请了邓永贤和娄翼,同戴哲、许睿一起组成了伴郎团。戴哲找了一位郑姓师傅给大家定做伴郎团的礼服,四人来到费铭璋家量尺寸。

    娄翼进屋的时候,其他三个伴郎都到了,郑师傅正忙着给邓永贤量尺寸,看到他的断手时,不禁愣了一下,但很快不显山不露水的继续忙活着。

    费铭璋给众人互相介绍了一下,此刻在厨房里切好水果的叶翠翠端着果盘走了出来。

    “来了来了,水果切好了。”

    “啪”的一声,果盘落地,叶翠翠惊恐的看着娄翼:“娄翼……”

    费铭璋猛的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当初在老街警局,叶翠翠是见过娄翼的。

    娄翼心中也是一凛,转眼看向费铭璋,那眼神中有询问、不解和努力压抑的恐惧与愤怒。他不解,为何费铭璋没有告诉费国华他的真实身份,却告诉了叶翠翠。因为他完全不知道那日在老街警局,这两人是在场的。

    费铭璋稳了稳心神,冷静的走到叶翠翠身边,“翠翠,怎么啦?”

    叶翠翠躲进费铭璋怀里:“他是……他是杀我哥哥的……”

    许睿眉头一皱,想起了被他杀害的兄弟。

    “不是的,你认错人了。他叫靳鹏,是我的朋友。”费铭璋平静的解释道。

    叶翠翠疑惑的看着费铭璋,又看看娄翼。

    “是真的,他是我的朋友,杀你哥哥的凶手早就在缅甸被抓了,又怎么会来中国呢,对不对?”

    娄翼配合着费铭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调侃道:“我这脸撞得可真晦气,竟然长得像杀人凶手。”然后对叶翠翠道:“对不起,吓着你了。”

    叶翠翠平静了下来,就像戴昕怡无条件相信薛尚一样,叶翠翠也是无条件的相信着费铭璋。

    她蹲下收拾着地上的水果:“是我对不起才是,我去重新给你们切一些。”

    然后转身回到厨房。

    娄翼看向费铭璋,费铭璋回避了他的目光,他该如何解释呢?告诉娄翼,叶翠翠见过他?那他会怎么想?娄翼行事狠辣,这一点,令费铭璋很是不安。他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无缘无故的怀疑一个人,可他总觉得杀人灭口这种事,娄翼是做得出来的。

    好在叶翠翠似乎完全相信了他的话,重新切好水果出来,大家仍然气氛融洽。而娄翼,全程没再多说什么,事后也没有找费铭璋单独聊过。似乎这一幕小插曲,真的是翻过去了。

    娄翼第一次抽烟,是在费铭璋被捕的那个晚上。这个他从前觉得伤身又没啥作用的东西,原来真的可以缓解一个人的焦虑。当你无所适从的时候,拼命吸几口,至少能让你感觉到你还活着,还可以呼吸,比起无色无味的空气,尼古丁冲入肺叶似乎更能提神醒脑。

    娄翼坐在车里抽着烟,费国华对下属都很宽松,没事的时候,这辆车他可以自由使用。此刻,他正将车停在步行街入口处。远处,步行街上,叶翠翠正在和贾细珠逛街。

    娄翼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踪叶翠翠来到这里,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他又猛吸了几口,将烟头扔到路边,驱车离去。

    婚礼前夜,叶翠翠搬回了筒子楼,她和叶源的家。姑娘从娘家出嫁是中国人的习俗,然而她的娘家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婚纱,呆呆的看着挂在墙上的父母和哥哥的遗照。本来以为自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本来以为失去亲人的痛苦随着时间慢慢冲淡了,没料到悲伤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袭来。

    叶翠翠压抑着哭声,不想让隔壁的邻居们听到,新婚前夜,本应高高兴兴的。她不能永远当小孩子,她马上要结婚了,结了婚就是大人了,大人是不能随便哭鼻子的。她告诉自己,最后一次,放纵自己大哭一场。

    然而,老天爷可能想让她尽快走出阴霾,又或者认为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就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门铃响了。

    “翠翠,是我。”是许睿的声音。

    叶翠翠赶忙擦看眼泪,放下婚纱去开门。

    “怎么了?”她牵动着嘴角,尽量让自己露出笑容。

    许睿一眼就看出她刚哭过,她本来还有一个亲人可以依靠,现在却只能躲在屋子里独自抹泪。

    许睿心里很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得装作没看出她双眼红肿,将手中的礼盒交给她。

    “祝你和铭璋哥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叶翠翠愣住了,发请帖那天,许睿就把份子钱给她了,好厚一个,足有1万元。回家后她还问费铭璋,许睿怎么给了这么多份子钱,费铭璋只说了一句,“他给了你就收着吧”,眼神中有着叶翠翠看不懂的情绪。此刻,怎么又来给她送礼物?

    “不用了,你不是给过份子钱了吗?”

    “钱是钱,礼物是礼物,不一样的。”许睿将礼盒塞到叶翠翠手里,匆忙回屋关上了门,似乎不是怕叶翠翠推辞,而是害怕面对她似的。

    叶翠翠有些不解,只得先回屋,拆开礼盒才发现,那是一柄玉如意。

    她前些日子在兄弟玉工作,对玉器也有了一些了解,这样成色的玉如意,甚至不是兄弟玉器店那种档次的店铺能卖得了的,这得到如意行那种高端店才有。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但这柄玉如意的市场价格至少得要80万。许睿哪来的那么多钱?也对,许芸娇被赵冼贵包养后,似乎是有不少钱,可许睿为什么要为她的婚礼付出这么多呢?

    她想不明白,也不打算再想,先将玉如意收起来,准备明天婚礼后问费铭璋的意见,是还回去还是怎么样。

    悲伤被打断后,叶翠翠的心情也平复了很多。不管怎么样,可以嫁给从小就喜欢的大哥哥,她真的是太幸运了。虽然没有了亲人,但未来她会有一个家,有一个疼爱她的丈夫,相信那些逝去的亲人们在天有灵,也会觉得欣慰吧!

    第二天一大早,鞭炮声就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筒子楼里的小孩子们个个欢天喜地的在楼道楼梯间跑来跑去、跑上跑下。楼梯扶手上挂满了彩色的气球和缎带,有些小女孩将缎带扯下来系在头上脖子上,或是手里拿着缎带翩翩起舞。有些调皮的小男孩,捏着气球用力挤压,“嘭”的一声,气球爆破,把自己和身边的小伙伴吓了一跳,之后大家伙又一起哈哈大笑。

    这些熊孩子们让戴昕怡手忙脚乱,一会儿得看着他们不让拿缎带捏气球,一会儿又得把已经捏爆的气球和拿走的缎带补上。

    终于,费铭璋的迎亲婚车到了,是戴哲帮他租的一辆加长劳斯莱斯,后面跟的清一色越野车,由凯佰赫战盾、骑士十五世和派拉蒙掠夺者组成。那气势简直不是结婚,而是开着坦克去打仗。

    筒子楼就是贫民窟,那些生活在浮城最底层的本地人,和来浮城谋生和外地租户个个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样的贫窟里长出了一只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翠鸟。那些嫂子和资深嫂子们,个个对叶翠翠是羡慕嫉妒恨。有闺女的,开始梦想着怎么把闺女培养成像叶翠翠一样讨人喜欢的姑娘。

    费铭璋带着四个高大帅气的伴郎一口气爬到7楼,邓永贤和娄翼倒还好,可怜了戴哲和许睿,先起个大早赶到费铭璋家,又跟着婚车回到筒子楼,在几个练家子一步两台阶的步伐中,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本来还有那些熊孩子挡道,拖拖他们的步子,结果邓永贤直接下了一场红包大暴雨,把熊孩子们都打发了。

    叶家的大门,被叶翠翠的高中同学,她的几个伴娘把持着,在塞了无数个红包还叫不开门后,邓永贤和娄翼对了个眼神,直接上手,把门锁给掰坏了。算上叶翠翠自杀被许睿戴哲撞门救出的那次,这已经是叶家大门第二次被弄坏了。对于他们的粗爆,费铭璋很是无奈,只得又给伴娘们塞了几个大红包赔礼道歉,终于将手上的捧花送给了新娘,打横将叶翠翠抱出了叶家大门。

    下到一楼,在围观的人群中,费铭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沙莎。出来以后,他曾去如意行和沙莎的住处找过她,但她辞了职又搬了家。此刻,她正和其他围观人群一起,为新郎新娘送上祝福。

    费铭璋将叶翠翠放到主婚车上,对娄翼交待了两句。娄翼点点头,走到沙莎身边邀请她参加婚礼。沙莎应邀坐上了后面的越野车。

    车队开出,浩浩荡荡,沿途的行人、车上的驾驶员、乘客都忍不住对这排场颇大的迎新车队行注目礼。

    本来关于浮城大佬找回失散多年的儿子的江湖传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费铭璋这结婚的排场更是很快引起了沈和平等人的注意。费铭璋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本不想如此高调,但又觉得只有高调一点,让叶翠翠嫁得风风光光,才能弥补自己对叶源的亏欠。这一点,他是与费国华商量过的,虽然没提与叶源有关的事,只是问可不可以这么高调,费国华告诉他,他的身份迟早会引起警察的注意,既然把他捞出来了,就是要让他和从前一样,或者比从前更好。只要他今后不再惹事儿落在警察手里,费国华可以保证他的平安。

    在这一点上,费铭璋是感激和崇拜自己的父亲的,只有他有这个本事。费铭璋希望自己在走正道的同时,将来也可以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强大。

    车队开上环线,打头的劳斯莱斯突突了两下,刚刚爬完坡便停了下来。后面的车也跟着停了。

    娄翼、邓永贤、戴哲和许睿从后面的越野车上下来,走到劳斯莱斯旁边。

    娄翼:“怎么了?”

    劳斯莱斯上的司机师傅道:“好像抛锚了,你们帮个忙,给我推到紧急车道上。”

    费铭璋有点无语,只得下车跟四位伴郎一起推。娄翼他们本想让他在车上坐着,毕竟他是新郎,弄脏了礼服不好办,他们四个推也够了,可费铭璋受不了自己大爷似的坐车上,让兄弟们推自己,便让叶翠翠和伴娘坐在车上,加入了推车的行列。五个大男人终于将车推上了紧急车道。司机师傅下车,便开始打电话通知紧急救援。

    沙莎、戴昕怡和贾细珠也走了过来。

    许睿:“这怎么弄啊,要不你们换辆车?”

    贾细珠:“不行,这是主婚车,换了不吉利。”

    费铭璋:“也不能把路堵了,妈,要不这样,你们先去酒店吧,我和翠翠晚点到。”

    大家想了想,也只得同意这个方案,费铭璋安排两位伴娘也先去酒店,帮忙迎宾,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准备上车走。

    费铭璋叫住了准备上车的沙莎:“沙莎,我有点话跟你说。一会儿跟我们的车一起走吧!”

    两人站到街边,戴哲、许睿、邓永贤也上了另外的车,娄翼准备上车时,发现劳斯莱斯开始往后溜车,他往车里一看,发现是手刹没有拉,而叶翠翠坐在车里玩起了手机,丝毫没有察觉。娄翼看到劳斯莱斯司机正在打电话,而费铭璋在跟沙莎说话,除了他,似乎没有人发现这件事。

    娄翼垂下眼睑,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然而3秒钟后,他抬起双眸,平静的坐上了后面的越野车。

第五十一章 因缘际会51

    费铭璋:“前些日子我去找过你,你辞职后又搬了家,我知道我欠阿源的,你希望我怎么做?”

    沙莎淡淡一笑:“你说得好像我是来要你的命一样。”

    “我也不是想要逃避,前阵子我出事,翠翠自杀了,如今我既然活了下来,我就希望能替阿源照顾她。”

    “这也是我的心愿,毕竟翠翠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几句话,二人似乎达成了共识,费铭璋也明白了沙莎今天的到来是特意来祝贺叶翠翠结婚的。

    费铭璋:“你呢,有什么打算?”

    沙莎沉默了片刻,打算,从前跟着魏学庆,一直都是今朝不知明日事,她从来未曾为自己打算过什么,如果不是魏学庆对她不忠,她是随时可以为他去死的。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她只知道魏学庆帮过她,才她最艰难的时候把她护在身边,有恩报恩。可是后来,为了公平,她把叶源拉扯进来,起初是为了气魏学庆,后来发现这个傻小子是可以为她去死的。魏学庆纵然可以为她做很多事,那是因为他是果敢王的儿子,于他而言,所做的一切都不费吹灰之力。但叶源不一样。一个一明不文的傻小子,却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人对她这么好过。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叶源,但叶源出事后,她觉得自己欠他的,有债还债。所以她来到了浮城。

    “不知道。”沙莎眺望着远方,眼神中有一丝茫然。

    “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留在昭天工作,一切重头来过。”

    沙莎晒笑一声:“嗯,是个好主意,总比回去继续做妓/女要好。”

    这种自轻自贱的话,听得费铭璋心里有点难受。他曾经骂她是婊/子,轻视她的出身,认为是她害了叶源。

    娄翼坐的车越开越远,后视镜内,娄翼看到那辆劳斯莱斯越溜越快。

    有路过的司机看到后打开车窗,大喊着:“溜车了!”

    费铭璋和沙莎这才发现,劳斯莱斯正迅速下滑着。

    “铭璋哥!”叶翠翠在车内大声呼救着。

    二人赶紧追了上去。

    叶翠翠艰难的爬到驾驶室边,猛的拉了一把手刹。

    此刻,劳斯莱斯的车速已经很快了,手刹一拉,劳斯莱斯立刻转向,长长的车身猛的横在路上,后面急速驶来的一辆货柜车来不及刹车,虽然司机猛打方向盘,仍然与之轰然相撞。

    “翠翠!”费铭璋眼睁睁的看着车祸发生,却无能为力。

    沙莎立刻报警。很快警车、救护车赶到,叶翠翠脑部、身体多处受创,已然休克,费铭璋在一旁呼唤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能有点反应。

    救护车很快将人拖走。

    婚礼被迫取消,最先赶到医院的是还没到酒店的四名伴郎、两名伴娘以及贾细珠、戴昕怡,之后费国华和范舒也来了。

    范舒看到了贾细珠,当年在自己的婚礼上见过一面。30多年过去了,她那倔犟的神情始终没变。贾细珠也看到了她,保养得宜的富太太,岁月几乎没有在她的容颜上留下什么痕迹。

    范舒点了点头,算打招呼,贾细珠也点点头礼貌回应。隔着岁月的长河,二人也算是一笑泯恩仇。

    神经外科的急救室外站满了人,经过几个钟头的抢救,终于,门开了,叶翠翠被推了出来。

    “谁是伤者家属。”主治医生寻问。

    “我,我是她丈夫。”费铭璋答道。

    “伤者肋骨骨折八根,右桡骨骨折,右胫腓骨骨折,但是最严重的是,伤者颅脑严重损伤,脑中干出血,由于出血点非常密集,我们暂时不能给她开颅,按目前的情况来说,伤者短期内可能无法苏醒。”

    “什么意思?”费铭璋有点明知故问,类似的情景,多年前戴山河受伤时曾发生过。

    “意思是说如果开颅的话,翠翠就死定了,保守治疗,至少能

    让她活着。”戴昕怡解释道,她和贾细珠都想到了戴山河,此刻正担心的看着费铭璋。

    “活着?像爸爸那样吗?”

    戴哲一句话,让费铭璋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也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叶翠翠被推出抢救室。费铭璋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跟着病床一起走着。直到她被推进重症监护室,费铭璋依旧呆呆的站在门外。

    贾细珠只得安排医院的众人先回去,费国华本想去安慰儿子,奈何多年的疏离让他难以跟儿子有更亲近的交流,他实在迈不出这一步,也不知道此刻儿子愿不愿意他在身边。

    贾细珠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点点头,意思是有我在。费国华便和范舒一起随众人离开了医院。

    走在人群最后的娄翼看着费铭璋的背影,心情复杂。他似乎应该放心了,这样的叶翠翠再也不会威胁到他。

    走出医院,已近黄昏,凉风习习,娄翼不禁裹紧了身上的西装,才发现上衣左侧口袋上还别着伴郎的礼花。那是一束扎好的红柳,不知是不是经过人工染色,鲜红似血。

    中国人总觉得喜事该用红,但伴郎不是新郎不适合配带象征爱情的红玫瑰,于是就将这原本淡红色的红柳染成了正红色。喜庆是人为赋予红色的意义,然而娄翼看到的红色,更多的时候代表的是死亡。

    娄翼杀过很多人,那些人的样子、声音他都记不清了,记忆里只有鲜艳的红。他自问,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没有人是无辜的。《无间道2》里有一句台词,在江湖上流传甚广: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踏入修罗场,无人不罪,人谐可诛。那叶翠翠呢?她也有罪,也该死吗?

    路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照亮了城市里纵横交错的道路。其实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有没有灯光,路只有那么几条,除了走下去,又能如何呢?

    费铭璋依旧坐icu门外的长椅上,贾细珠坐在他身边。

    “回去吧,孩子,你待在这里,翠翠也醒不过来。”

    费铭璋有些无力的弯下身子,双肘撑在膝盖上,懊恼的说:“翠翠总说她晦气,其实我才真是晦气,你看阿源跟我去一趟缅甸,结果客死异乡,今天本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结果又搞成这样。”

    贾细珠轻抚着儿子的背,安慰道:“至少她现在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对不对?”

    “爸也这样活了这么多年,结果呢?”那些满怀希望期待奇迹的岁月里,费铭璋不只一次希望继父能醒过来,希望看到母亲苦尽甘来,结果等待他们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正是因为他这么多年都活着,我才有了支撑下去的动力。”母亲似乎永远不会被打垮,“铭璋,信念很重要,不是因为它最终能实现,而是因为人们可以去相信。你要相信,翠翠一定能醒过来,好吗?”

    费铭璋看着自己的母亲,岁月与苦难压弯了她的嘴角眉稍,却永远压不弯她的脊梁和坚强。

    费铭璋点点头,对,他得相信,他得坚强。他是家中长子,要给弟弟妹妹作榜样,更不能让母亲一把年纪了还为他担心。

    他看着icu的大门,心中默念着:翠翠,你一定要好起来。阿源,你一定要从保佑翠翠。

    叶翠翠的意外,那位司机要负上很大的责任,他也受到了相应的处罚。然而谁都不知道,其实娄翼曾有机会阻止这个意外。

    生活还要继续。费国华安排费铭璋去昭天工作,费铭璋要求让沙莎给她当秘书,而费国华在知道戴哲大学读的是财务管理后,便提出让戴哲到昭天的财务部工作。毕竟戴山河帮他养了几年儿子,他也应该回报一下。

    其实戴哲本就想让费铭璋帮他进昭天财务部,没想到费国华主动提了出来。这是他完成赵冼贵交给他任务的第一步。

    就在费铭璋被救出来后不久,赵冼贵找戴哲谈了一次话。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哥没事了。”

    二人

    在一间茶楼的包间内碰面。

    戴哲不知道赵冼贵找他干什么,对这个大毒枭,他有着本能的恐惧。

    “别害怕,”赵冼贵和颜悦色的给戴哲倒了一杯茶,“找你呢,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戴哲依旧沉默的看着赵冼贵,他能有什么帮得了大毒枭,如果有,也一定是他不愿意做的事儿。

    赵冼贵没说具体什么事,而是先扔了几张照片到桌上,那是戴哲拿砖头袭击何成的过程。

    戴哲大惊,一句话说不出的盯着赵冼贵。

    “你说如果费国华知道是你杀了何成,然后嫁祸给他儿子,你会怎么样?”

    这件事费铭璋已经知道了,而且不打算追究,但如果费国华也知道了,即便费铭璋愿意保护他,费国华又会不会听费铭璋的呢?

    “你……”戴哲终于开口了,却因为紧张,有点破音,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帮我除掉费国华,到时候我给你一笔钱,让你带着许芸娇远走高飞。”

    这怎么可能,他能有什么本事除掉费国华?

    赵冼贵让他按自己的要求去做,首先是想法子进入昭天,有那位同母异父的哥哥帮忙,应该不难,接下来,他会一步一步教他怎么做。

    事到如今,戴哲不得不答应,但他要求赵冼贵保证,不伤害费铭璋。赵冼贵自然是满口答应。

    与虎谋皮,还敢相信对方的承诺,可以说,戴哲实在是天真。其实在这件事上,他可以选择向费铭璋求助。赵冼贵是什么人,有什么样手段,他现在也算略知一二。如果仅仅只是拿何成的事威胁他,他或许不会上这条船,但这条船上还有许芸娇。他想得到许芸娇,也害怕如果拒绝,赵冼贵会伤害许芸娇。

    这场谈话之后,他去婚纱店找过许芸娇,许芸娇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他,费国华和赵冼贵谁更厉害她心里没底,但谁更可怕,她心中是有数的。

    就在二人发愁的时候,赵敏带着万琪来找许芸娇,戴哲只好先撤了。

    就这样,戴哲进入了昭天财务部。同时,许睿被升迁至如意行,担任了费铭璋之前的职务。这倒不是任人唯亲,许睿在兄弟玉器店干得相当不错,几个分店都取得了相对同类型平价玉器店而言较高的营收,这些都是许睿的功劳。

    许睿确实是比较能干的,费铭璋想到叶源的死,就知道许睿的聪明,只是这是他心中的伤。因为这件事,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许睿,也就没有想过要在费国华面前为他争取前程。这件事情纯粹是如意行高层的决定,上报总部审批通过,许睿就正式任职了。

    接到任职通知的当天下午,许睿就到娇丽人婚纱店找许芸娇一起庆祝,当然也想顺便约上万琪。

    万琪在娇丽人婚纱店工作以来,见过许睿几次。她漂亮勤劳又温顺,在不长的几次接触后,许睿对她很有好感。于是三不五时的跑来,还经常帮她干活。这些举动,许芸娇自是看在眼里,但奈何万琪不知是反应迟顿还是有意回避,总是和许睿保持着安全距离。

    这天,许睿借升职一事,要请二人一起吃饭。在许芸娇的盛情邀请下,万琪实在不好拒绝。想着是跟姐弟二人一起,也就点头答应了。

    三人来到了浮城最负盛名的酒楼汇豪邸,这里的人均消费近1千元,包间得提前一周预定,最低消费1万。

    无论在浮县,还是后来到缅甸,万琪都属于底层劳动者,哪里来过这么高档的酒楼?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汇豪邸装修极尽土豪范儿,以黄金色为底色,各式水晶灯为点缀,整个大厅都给人一种亮瞎眼的感觉。只有包间才低调奢华有内含。包间,三人是有些消费不起,于是在大厅找了个四人位用餐。

    他们不知道的是,消费得起包间的赵冼贵,此刻正在名为聚贤阁的包间内宴请费国华父子,跟在他身边的,就是从前费国华的保镖——薛尚。

第五十二章 因缘际会5

    赵冼贵约见费国华的理由是,要告诉他是谁在陷害他的儿子,让他带上费铭璋可以当面对峙。

    关于这一点,费国华原本一直认定是薛尚干的,但在知道他很有可能是涂兴强的养子后,也开始重新思考这件事。

    费国华和费铭璋推开聚贤阁包间的房门时,赵冼贵已经和薛尚等在那里。费铭璋看到薛尚的那一刻,眼里简直要冒出火来。费国华倒是一脸平静。

    薛尚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却仍然不敢抬眸与费铭璋对视。

    “大哥,世侄,来了。”赵冼贵微笑着起身,给刚入坐的二人倒茶,“先喝口茶,咱们再等等。”

    赵冼贵说完,见费国华和费铭璋都沉默着,并没有问他等谁。也对,以老狐狸的城府,自然不会显得那么沉不住气。但难得的是,费铭璋居然也不好奇,果然是父子。

    当费国华告诉费铭璋要带他一起去见赵冼贵时,并没有说是为了什么。费铭璋认定是赵冼贵嫁祸陷害他,只是最后想确认一点,薛尚跟赵冼贵到底有没有关系。本来还在想如何旁敲侧击从赵冼贵这里打探点儿什么,结果就看到薛尚直接坐在了赵冼贵的身边。

    果然这小子满口谎言,没有一句话信得过。费铭璋正火上心头,并没有注意到赵冼贵说的话。

    “等我的女婿。”既然二人都不开口问,赵冼贵干脆把话挑明,“不得不说,经大哥培养的都是人才,你看薛尚,现在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啊。”

    薛尚一直没出声,他回到赵冼贵身边后,并没有被重用,只是被安排当赵拓的保镖。那个败家子烂泥糊不上墙,赵冼贵早就放弃了对他的栽培,跟着他根本接触不到赵冼贵的任何生意。可是今天,赵冼贵却带他来见费国华,显然是在向费国华示威。

    听到女婿二字,费国华脸色一变。他很早就都知道赵敏看上了娄翼,但却不知道他们已经走到了一起。在这方面,娄翼一直很小心。而在营救费铭璋这件事上,娄翼的表现让费国华对他刮目相看,正打算好好栽培他,将来可以成为儿子的左膀右臂,难道他……

    赵冼贵将一打照片扔到费国华面前,“他来之前,先看看这个吧!”

    那是何成被杀当晚,费铭璋送娄翼回家的照片。照片上有相机自动记录的时间,显示何成死时,费铭璋根本就不在现场。而娄翼就是他的时间证人。

    这件事,其实在第一次审讯笔录里是有提到的。只是后来费铭璋没再以此为由自己开脱,后面的审讯就没有再找娄翼核实情况。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如何帮他逃避刑罚,这个细节就被忽略了。

    费国华看了一眼,没有立刻相信,毕竟相机记录的时间是可以伪造的。他看向费铭璋,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真相。娄翼的确就是他的时间证人,而当初他却做了伪证。只是费国华不明白,费铭璋为什么没把这件事告诉他,还每每在自己面前抬举这个人,为他争取向上爬的机会。

    终于,娄翼来了,他一进门看到在场的人先是一愣,而后,看到桌上的照片,脸色大变。看了一眼费国华,当费国华看向他时,又心虚的避开了双眼。

    费国华失望至极,没想到他杀伐一生,老了竟会这样糊涂,一次又一次的信错人。

    费铭璋低声对费国华说:“这件事,我晚点再跟您解释。”

    娄翼接到赵冼贵的电话时,就预感到不妙,但没想到原来除了他和何成有过纠缠的照片外,赵冼贵派去的人那晚一直都跟着他。如今这件事被费国华知道了,他在费国华那里的路就彻底堵死了。

    “大哥你御下有方,本来我是打算让我女婿再跟着你学几年,不过敏敏心疼他男朋友,舍不得让他吃苦,所以,还请大哥高抬贵手,让他早点毕业。”

    赵冼贵句句挖苦讽剌,无非是想看费国华的笑话。你堂堂浮城大佬,处处压我一头,没想到身边净是我的人吧!

    娄翼和赵敏在一起,费铭璋也是没有想到的,此时此刻,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父亲原谅娄翼,不让他跟赵冼贵走?

    “赵爷您开口女婿闭口女婿,人家说过要娶您女儿了吗?”费铭璋是见过万琪的,他也知道为帮娄翼逃狱那女孩坐了牢,他相信两人共过患难,应该不会轻易分手。娄翼为什么会和赵敏在一起?或许就是受这些照片的威胁。

    铭璋此言一出,赵冼贵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费国华可不是个喜欢讨口头便宜的人,他没想到这个费铭璋说话能这么损。

    费铭璋从小在贫民窟长大,那些三姑六婆碎嘴子的本事他是耳熟能详。当年独自带着他生活的母亲,不知受了多少这种编排。然而平日里他也不会这么说话,这样的话说起来太不爷们儿,但此刻,他得想办法留住娄翼。

    赵冼贵将一把钥匙甩到桌上,对娄翼道:“我告诉敏敏,今天会给她一个惊喜,骏熙园6栋22楼,愿不愿意做我的女婿你自己看着办。”

    费铭璋看向娄翼,期待着他拒绝,又看向自己的父亲,希望他开口留住娄翼。然而费国华依旧沉默,看不出他什么态度。

    娄翼自觉费国华不会原谅他,如今若不投靠赵冼贵,只怕小命难保,于是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钥匙。

    费铭璋想起身拦住娄翼,费国华按住他的手臂让他坐下。他不明白儿子何以如此帮着这个人,但此时此刻,与其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不如让他跟赵冼贵走。

    赵冼贵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对薛尚道:“薛尚,你开车送他过去。”然后又对娄翼道:“该准备的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让薛尚给你。”

    见过逼良为娼的,没见过逼人求婚的。然而此刻娄翼心中纵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得按着赵冼贵的意思办。

    薛尚跟着娄翼走到门口,娄翼回头看了费铭璋一眼,他想说无论如何别把我的身份告诉你父亲,只是他没法开口,而薛尚却一刻也不敢看向费铭璋。终于,二人一同离开了聚贤阁。

    赵冼贵依旧悠哉的喝着茶。片刻后,费国华起身,费铭璋跟着他走出了聚贤阁。1万元的低消,泡了一壶茶,赵冼贵依旧心情大好。

    很快,费铭璋收到娄翼发来的信息,三个字:请保密。娄翼的选择很明确,宁可去做赵冼贵的女婿,也不可让费国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费铭璋有些不解,即便父亲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也应该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但既然娄翼这么说,他也只得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餐厅大堂内,人声鼎沸中,许芸娇、许睿、万琪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就在他们身后,薛尚和娄翼穿过熙来攘往的食客与传菜员,一同走了出去。

    许芸娇突然站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你们先吃。”

    “我跟你一起去。”万琪也跟着站了起来,她总觉得许芸娇会一去不返。

    许芸娇还真有这个打算,此刻愣了一下,只得让万琪跟着她,她感觉得出万琪有意避着许睿,想着一起去也好,可以单独跟她聊聊,看看她怎么想。

    “怎么了,我弟弟没那么可怕吧,你都不敢单独和他待一块儿?”

    二人边走边聊。许睿的心思万琪是感觉得到的,只是不知该如何应对。许芸娇是她的老板,如果她直接拒绝,许芸娇会炒掉她吗?尽管她已经尽心尽力干好店里的活,可以说同样的工资肯定请不到比她更勤劳的员工,但她也并非不可替代。

    “直说了吧,你应该看出来我弟弟想追你,你怎么想?”许芸娇见万琪没吱声,干脆把话挑明,“这么说吧,我弟弟呢虽然不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但自己也算有点本事,年纪轻轻已经是如意行的管理层,他负责管理的玉器店已经开了5家连锁店,买房的事也一直在计划,如果你愿,房产证上可以加上你的名字。”

    “我不是那个意思……”万琪大惊,没想到许芸娇直接谈到了这一层,这会不会太唐突了。

    “傻丫头,你一个人在浮城无亲无故,当然得找个依靠啊,你要是肯跟我弟弟,我们家不会亏待你的。”许芸娇说着,突然看到了走出包间的赵冼贵:“赵爷?”

    “你也在这儿吃饭吗?” 赵冼贵看上去心情不错。

    “是啊!”

    “今晚我去你那儿,准备一下。”

    “好的。”

    到目前为止,许芸娇同时在跟赵冼贵和戴哲两个人来往,这种奇怪的关系在她这里却似乎维系得还不错。

    万琪好奇的看着远去的赵冼贵,又看了看许芸娇,心里想着,这人的年纪都可以当许芸娇的爸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 许芸娇看出了她的心思,决定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育一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万琪摇摇头。

    “你来浮城没多久,或许还没听过他的名字,他是赵冼贵,浮城的人,没有几个不知道他的。”

    万琪很是震惊,她是知道赵冼贵的,那是娄翼一家的仇人。

    “他是我男人。”

    虽然料到了,但许芸娇居然毫不避讳的当着她的面说出这句话,让万琪更震惊了。

    “他就是敏敏的爸爸。不必这么惊讶,我还差一点嫁给他儿子呢!”

    这匪夷所思的情节,一环又一环,万琪实在做不出递进得有层次感的表情了。

    “其实女人呢,无非是要找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比起他那个没出息的儿子,跟他才是更好的选择。你呢,现在也可以有一个选择,不能说是最好,但也不错,对不对?”

    万琪一路思考着,不是想要不要接受许芸娇的意见,而是既然许芸娇什么都跟她说了,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坦白呢?如果一直这样暧昧不清,就对不起人家的一片坦诚,即便因此会失去工作,她也不愿意欺骗一个信任她的朋友。

    二人从洗手间出来,回到餐桌。

    许芸娇对许睿道:“一会儿吃完饭,你送琪琪回家,我得回碧海蓝天了。”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行了。”

    许睿看出万琪对他的回避,本想趁送她回家跟她好好谈谈,但万琪没等许睿向她表白,直接将自己来浮城的原因告诉了大家。

    “娇娇姐,谢谢你,”万琪向许芸娇道完谢,又看向许睿,“谢谢你们的关心。我在浮城也不能说无亲无故,我是来找我男朋友的。”

    许芸娇和许睿相对视一眼。

    “你男朋友?”许芸娇有点吃惊,万琪在她店里干了快2个月,都没听她提过男朋友的事。

    “我们失去联系了,但我知道他在浮城。”万琪想,他没准可能会想法子接近赵冼贵,而现在又知道许芸娇是赵冼贵的情妇,她觉得离找到娄翼似乎不远了。

    “怎么回事?”许芸娇还是不解。

    “对不起,娇娇姐,我不方便说。”万琪打算对姐弟俩以诚相待,不打算编谎话骗他们,难以解释的事情只好选择不说。

    “那你们多久没见了?”还是许芸娇问的,她不相信失联的男女之间还能维系感情。

    “两年三个月13天。”这些日子,万琪是一天一天数着过来的,每一日的思念都一点一点累积在她的骨血里。

    听到万琪细数着分离的时间,许睿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但同时,又更加欣赏万琪。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竟是一个这样为爱执着的姑娘。

    “两年?”许芸娇忍不住轻嘲的笑了一声,很快又顾虑到万琪的感受,只是问了一句,“你确定他在浮城?”

    “我确定。”万琪的眼神坚定无比。

    “就算是这样,这么大个浮城,你上哪儿去找他?”

    “我现在已经有方向了。”她没法说方向就在你这儿,但她希望许芸娇不会因此辞退她,只要待在许芸娇身边,总有机会能找到娄翼的。

    “好吧,就算你找到了他,你们也能像从前一样吗?琪琪,你还年轻,你不了解男人,别说两年没有音讯了,就是两个星期都能把你忘到九宵云外。”

    “姐!”许睿不满许芸娇一棒子打死一船人,有点无奈的喊了一声。

    许芸娇突然想起了戴哲,这个男孩从小就喜欢她,即便去北京读了几年大学,心里依然只有她一个人。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得到的是多么珍贵的感情,那些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感情,原来自己一直拥有着。

    “他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万琪坚信不移。

    “好啦,既然是这样,那就祝你早日与你男朋友团聚。”许睿十分有风度的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

    万琪有点惊讶,她本以为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许睿会因此与她产生嫌隙,但此刻,他只是像老朋友一样,真诚的祝福自己。

    万琪举起面前的茶杯,感激的与他碰杯。二人同时看向许芸娇,许芸娇也只好举起自己的茶杯。三人就在这样愉快的氛围里吃完了这顿饭。

    万琪不只没有失去工作,还多了两个真诚的朋友。

第五十三章 因缘际会53

    父子二人坐上尹力开的车,尹力将车驶离喧闹的汇豪邸。

    “靳鹏作伪证害你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费国华余怒未消,他从未用这样的口吻跟费铭璋说过话,即便在不知道他是自己儿子的时候。

    “这件事是有原因的。”费铭璋第一次感受到父亲做为浮城大佬的气场,不禁有些畏惧。

    从前他对费国华是敬重,在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后是有敬有恨,但从未有过一般儿子对父亲的畏惧感。此刻他想到,如果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父亲应该是那个威严与慈爱并重的,让他敬畏又仰视的一座高山吧!

    费国华看着费铭璋,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说。

    费铭璋收回自己的思绪,回避了父亲锋利的眼神,“对不起,我没办法解释,但这不是靳鹏的错,我想我们不应该让赵冼贵利用这一点拉拢他。”

    “现在人家已经是赵冼贵的女婿了。”费国华胸口上下起伏着,这件事给他带来的震撼和危机感可谓前所未有,他有一种踩进了赵冼贵的圈套并且只是踩了浅浅的一脚,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等着他的感觉。

    费铭璋现在也能理解娄翼为什么选择做赵冼贵的女婿,这个身份至少可以让费国华不能轻易动他。也可以说,事已至此,对付他也没什么意义,他背后的赵冼贵才是真正的敌人。

    费国华想到,薛尚和娄翼都不简单,如果他们真心帮赵冼贵,而赵冼贵又愿意重用他们,只怕后面的局势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只是薛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费铭璋也在想薛尚这个人,想到的却是他冒险给出的最后一丝信任也喂了狗。看来今晚必须找戴昕怡好好谈谈。

    “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费铭璋也隐隐觉得赵冼贵应该还有后着,他希望能够帮到父亲。

    费国华渐渐稳定了心绪,对费铭璋道,“后面的是你就不用管了,我来解决,你好好跟着几位叔叔学习昭天的业务,争取尽快上手。”

    费铭璋知道,父亲不愿意自己卷入这些江湖恩怨,便也不再多说,他相信以父亲的实力应对赵冼贵应该不是问题。

    晚上他来到筒子楼找戴昕怡,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比较难解决的问题。

    客厅的挂钟指向晚上9:00,戴昕怡今天是白班,理论上来说早就下班了,他知道戴昕怡应该是和薛尚在一起。薛尚将娄翼送到骏熙园,任务就完成了,此刻一定又在戴昕怡面前巧言令色,令戴昕怡对他死心踏地。尽管他早早就给戴昕怡打电话,让她早点回家,自己有事要跟她说,但等了快2个钟头,妹妹还没回来。

    此刻的戴昕怡已经在筒子楼下,坐在薛尚的车里。

    这一晚,薛尚都显得很沉默,尤其是在跟戴昕怡吃饭的时候,戴昕怡接到了费铭璋的电话以后。

    戴昕怡也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一直到车开到自己家楼下后,才柔声问:“你今天是怎么了,从接我下班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不像你的风格啊!”

    她预感到薛尚的状态与自己的哥哥有关,但仍然尽量轻松的跟薛尚聊着。

    “昕怡,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薛尚知道总要面对,这件事与其让费铭璋告诉戴昕怡,不如他自己坦白,但他仍然没有勇气,不知道说出口以后,戴昕怡会作何反应。

    戴昕怡看着薛尚,等待着他的下文,他却迟迟没有开口。直到费铭璋第二次拨通了戴昕怡的电话。

    “你还回不回家了?”费铭璋显得怒气冲冲,戴昕怡一直是一家人最疼爱的女儿,费铭璋从来没用过这样的口吻跟妹妹说话,声音大得连坐在一旁的薛尚都听见了。

    “我……我已经在楼下了,”戴昕怡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回答道:“马上上去。”

    说完,戴昕怡就打开副驾的门,准备下车。

    “昕怡……”薛尚一把拉住她,力气有些大,仿佛觉得她这一走就再也抓不住一样。

    戴昕怡感觉胳膊有点痛,知道薛尚有很重要的话跟她说,也就忍着没挣扎。两人对视了许久,薛尚还是没开口,戴昕怡担心费铭璋生气,只得对薛尚道:“要不,你明天再跟我说,我哥已经在家等了很久了,我怕他……”

    “我现在在帮赵冼贵做事。”薛尚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垂下眼眸不敢看戴昕怡,手里的力度却不知不觉又加重了不少,就好像戴昕怡听到这句话后会挣脱他一样。

    戴昕怡没有挣扎,她愣住了。之前薛尚在她和费铭璋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不是赵冼贵的人,可现在却在帮赵冼贵做事。难道他从头到尾都在撒谎,那何成呢?戴昕怡不敢往下想,她说过要相信薛尚,但现在是薛尚亲口承认自己在说谎,她又该怎么办?

    “好疼。”半晌,戴昕怡在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臂被攥得发疼。

    薛尚力刻松了力道,却仍然虚握着她的手臂,他必须得说点什么。面对戴昕怡,他也不知为什么没有办法像面对其他人一样脑子转得那么快,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两句话。

    “不是之前就在帮他做事,是最近……”两句话说得即干涩又苍白,“你知道,费先生想杀我,没有人敢用我,只有赵冼贵,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帮他做任何坏事的。”

    “我知道了,”戴昕怡抽回手臂,“我先回去了。”

    戴昕怡想逃避,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漏洞百出的言词。

    “昕怡,”薛尚再次拉住戴昕怡的手,“你答应过要给我一个家的。”

    “我是说希望你能有一个家。”

    “只有你才能给我这个家。”

    薛尚情辞恳切,痴痴的期待着戴昕怡的回应。戴昕怡心软了,转过身,轻轻拥抱薛尚。

    “我相信你。”

    “嗯!”薛尚紧紧回抱戴昕怡。有这句话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戴昕怡用钥匙打开家门,预料中面对着费铭璋一张黑脸,戴哲和贾细珠也都在家。

    “跟那小子分手。”费铭璋开门见山,口吻不容置疑。

    戴昕怡鼓起勇气,“哥,我不会和他分手的。”

    “你知不知道,那小子是赵冼贵的人,他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话。”

    “是因为你爸爸要杀他,他不得已才跟的赵冼贵。”

    “哈,”费铭璋气笑了,“这种话你也相信。”

    “哥,我是大人了,我会判断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也希望你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好,好,”费铭璋气结,“那他现在跟了赵冼贵总是事实吧?赵冼贵是什么人,你觉得他跟着赵冼贵能做什么好事?”

    “你们从前也因为他是费国华的人而说他是坏人,但现在哥也跟着费国华,不能因为费国华是你的父亲,你就是好人,赵冼贵跟费国华做对,他就是坏人啊!”

    贾细珠和戴哲面面相觑,都惊讶于戴昕怡的口才,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戴昕怡。

    费铭璋气愤的吼道:“那小子给你吃什么迷药了,把你洗脑成这样儿?”

    戴昕怡温柔而坚定的回答:“我没有被洗脑,我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哥,总有一天,他会证明我的信任是对的。”

    都说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费铭璋觉得这话一点不假,当他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贾细珠及时制止了这场对话。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我们也要休息了。”

    筒子楼的这个家是个小两居室,从前一家四口挤在这里其实是多有不便的。费国华送了费铭璋一套大三居室的房子以后,费铭璋也就不住这儿了。尽管叶翠翠出事后,那套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住,但因为贾细珠不愿意搬过去,弟弟妹妹也就都留在这里陪伴母亲。

    贾细珠送费铭璋出门。母亲虽然满面风霜,但长年辛勤劳动,身体还是很不错的,每天7层楼爬上爬下,也不会气喘吁吁,比不少年轻人都更皮实。

    母子二人走到楼下,贾细珠才对费铭璋说:“铭璋,你别生你妹妹的气,女人在爱情面前智商都是零,这时候只怕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看似严肃古板的母亲只有在对戴昕怡这唯一一个女儿时,才会表现出无底线的宽容,这事儿若换了两个儿子,可没这么好运气。

    “妈,难道就看着昕怡被骗吗?”

    “如果这时候我和你一样去反对,只会逼得昕怡和他走得更近,甚至不愿意再回这个家,到时候咱们才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管怎么样,现在昕怡还在我身边。当然最好的结果是你错了,但如果不幸发生了,昕怡至少还有我们一家人陪在她身边,你说是不是?”

    费铭璋点点头,“那您看着她点儿。”

    “知道啦!”说完这件事,贾细珠问了费铭璋一个问题,“你结婚的时候

    有一个女孩儿,就是翠翠出事后和你一起把她送进医院的那个,她是什么人呀?”

    费铭璋有点意外,母亲不会已经知道什么了吧!

    “您怎么想到问这个?”

    “她经常来看翠翠,有好几次我准备去帮翠翠翻身按摩的时候,都是她在那儿做些事。”

    “她……是我的秘书。”与叶源有关的事,费铭璋没法向母亲解释。

    “我知道。除此之外呢?”这一点贾细珠当然知道,她好奇的是,一个秘书怎么会对上司的妻子如此尽心尽力?

    “大概是翠翠出事的时候我们正在说话,谁都没有注意到溜车,所以,她有点内疚吧。”

    贾细珠点点头,虽然觉得儿子没有对自己说实话,也不再多问了。不管怎么样,多一个人帮忙照顾叶翠翠,总不是坏事。

    回去的路上,费铭璋想着母亲说的话。

    沙莎,从知道她是叶源的女朋友起,就觉得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姑娘,那些从前轻视辱骂她的言辞就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

    叶源是被他害死的,他本想在未来的岁月里好好照顾叶翠翠来弥补她失去亲人的痛苦。可如今,叶翠翠却躺在医院里。

    那么,对沙莎呢?他又可以为她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过呢?

    娄翼终于还是向赵敏求婚了,赵冼贵为他准备了钻戒鲜花,现场还有摄影师记录这难忘的时刻。只是摄影师觉得镜头里的新郎怎么怪怪他,看不出一点兴奋和快乐,是太紧张了吗?但话又说得那么溜,一点儿也不磕巴。

    当然说得溜,这段话在薛尚送他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背熟了。既然在费国华那里的路被堵死了,他就必须转而寻求赵冼贵的庇护,讨好赵敏是第一步。只是此刻的他还没有学会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将各种情绪深藏不露,违心的话说得溜,却没有办法违心的笑。他确实既不兴奋也不快乐,摄影机所记录的一切都会成为他人生的污点,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屈辱和仇恨。

    赵敏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丝毫没觉察到娄翼的情绪。当晚,她就逼着娄翼搬进了骏熙园。

    夜里赵敏睡着了,娄翼起身走到阳台上抽烟。不论有多抗拒,却仍然走到这一步。他拿出脖子上挂着的玉观音,那是出逃缅甸时万琪送给他的。

    琪琪,你现在好吗?娄翼在心中呼唤着爱人的名字。终于知道骑虎难下是什么滋味。

    第二天一早,赵敏便拖着娄翼去许芸娇的婚纱店。倒不是特意照顾她的生意,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的品味还真的是不错。

    “欢迎光临。”许芸娇笑吟吟的迎接敏敏郡主和她未来的郡马。

    当她看到娄翼的时候愣了一下,娄翼也一眼认出了她,立刻心虚的避开目光,他回想着那时候许芸娇有没有听到谁叫过他的名字。许芸娇也立刻意识到,娄翼并不希望被她认出来,便也没有多说话。

    娇丽人婚纱店的生意慢慢步上轨道,除了万琪,许芸娇另招了一名营业员肖微,此刻万琪正在给塑料模特穿新到货的婚纱,许芸娇让肖微带赵敏和娄翼去试礼服。

    男人的礼服很简单,娄翼很快就换好了,赵敏还在更衣室。他走到门口,抽起了烟。

    “你从前不抽烟的。”

    熟悉的声音钻进娄翼的耳朵里,他的脑子立刻炸成了一锅浆糊,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却是在这样一个场景里。娄翼整个人都懵掉了。

    万琪看着娄翼,眼里有太多的不解,她期待着娄翼能给她一个解释。

    此刻,赵敏穿着婚纱走了出来。

    “老公,你看这件怎么样?”赵敏站在等身镜面前转着圈。

    娄翼慌乱的掐灭烟头,不敢再多看万琪一眼,双腿似灌了铅般挪不动,整个人像一个人形牌。

    “你过来呀!”赵敏见娄翼愣在原地,还以为他被自己的美丽惊艳到了,笑咪咪的伸出手,没注意到被塑料模特挡住的万琪。

    娄翼终于还是迈出脚步走向了赵敏,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立于等身镜前,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在新人幸福的光环下,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多余。

    万琪看着娄翼的背景,瞒眼被辜负的伤痛。这一切被许芸娇看在了眼里。

    终于,万琪不声不响的推开娇丽人婚纱店的玻璃门,离开了她的修罗场。

第五十四章 因缘际会54

    南卡江边,万琪独自一人枯坐着,手上紧紧攥着的,是娄翼求婚时送她的钻戒。这枚由钻托托起的婚戒,上面的钻石看上去就像有五十分那么大,实际却是支离破碎的无数碎钻组成的。就像她和娄翼的爱情,万琪单纯的被钻托包围着,仿佛井底的青蛙,以为头顶的方寸便是属于自己的最美的风景,以为只要她乖乖待在那里,就什么都不会改变。

    原来外面的天空那么大那么美,有那么多更好的选择;原来2年的岁月早已击碎被钻托托起的看似美满的爱情。

    许芸娇看见万琪出门,心里预感到不妙。万琪工作一直勤勤恳恳,不可能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岗,除非她打算放弃这份工作。而且她的神情看上去,想放弃的不只是工作。

    许芸娇安排肖微招待娄翼和赵敏,自己赶紧追了出去。

    赵敏正想问万琪在哪里,她还没正式将自己的未婚夫介绍给她的这位朋友认识。许芸娇匆匆出门,赵敏也只能和木着脸的娄翼继续试婚纱。

    许芸娇正沿街搜寻着万琪的身影,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道:“有人跳河了!”

    许芸娇心跳猛然加速,赶紧向人流涌向的江边跑去。待她拨开人群时,见到的是刚被人救起的万琪。

    “琪琪!”许芸娇蹲下,看着万琪苍白的脸,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你认识他?”救人者问许芸娇。

    “对,我是她朋友,真是谢谢您了。”

    “赶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好。”许芸娇掏出电话忙活着。

    救护车到来时,救人的英雄已经走了。许芸娇本想好好感谢他,但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将万琪送到医院。

    当许芸娇和万琪赶到浮城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准备离开的费铭璋。他是来看叶翠翠的。

    许芸娇立刻回避了目光,装作没看见。费铭璋却看清了许芸娇追随的躺在行动床上的万琪。

    费铭璋心中一惊,这个女孩来浮城了,什么时候来的,现在又怎么了?带着这些疑问,费铭璋跟着许芸娇等在了急救室门口。

    “这女孩儿是什么人哪?”她怎么会跟许芸娇扯上关系?

    “是我的店员。”两人关系不太好,但也不至于有什么仇恨。平日里彼此不喜欢打交道,但见了面也不至于剑拔弩张。

    “她怎么了?”

    许芸娇不想说太多万琪的**,只是叹了口气,“感情问题吧!”

    费铭璋想到,昨晚赵冼贵逼着娄翼向赵敏求婚,今天万琪就这样儿,莫不是让万琪撞见他俩。对,许芸娇开了一家婚纱店。这样看来,应该是二人去选婚纱结果碰上了万琪。好一幕修罗场。

    回答了费铭璋的问题,一个护士从急救室出来,给许芸娇几张单据,让许芸娇去交费办手续。

    许芸娇办完手续回来,又等了一会儿,万琪被两个护士从急救室推出来。许芸娇赶忙上去寻问医生情况。

    医生告知她没什么大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许芸娇这才放下心,跟着护士一起帮忙送万琪进急诊观察室。

    许芸娇打了个电话给许睿,一来她要赶回婚纱店应付赵敏,周未许睿不上班比较方便,二来她觉得万琪是死过一次了,应该会对娄翼死心,这时候正是许睿的机会。

    而费铭璋也打了个电话给娄翼,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原本这些男女感情的个人私事,费铭璋是不爱多管的,但他终究是不希望娄翼彻底倒向赵冼贵的。他希望万琪能让他回头。

    接到电话的娄翼更加心神不宁,尽管费铭璋告诉娄翼,万琪没有危险,但他还是恨不得飞到万琪身边。还好,赵敏大部分时间都专注于自己各式各样的婚纱,没有察觉到娄翼的不对劲。

    娄翼觉得,万琪现在一定恨死他了,这个愿意与他同生共死为了救他坐过牢的女孩,看到这一幕该有多失望。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好几次,娄翼想鼓足勇气离开,但一想到赵冼贵,

    想到如果赵冼贵得知万琪的存在会干什么,就没法迈出这一步。只要还在浮城,他也好,万琪也好,生死都是握在别人手里的。

    就在娄翼如坐针毡度日如年的时候,许芸娇回来了。娄翼看到她,有很多话想问她,但赵敏就在身边几步远的地方边照镜子边和肖薇讨论合不合适。

    “娇娇姐,你刚刚去哪儿了?”赵敏看到许芸娇,“琪琪呢,怎么没看见她?”

    娄翼心中一惊,赵敏居然认识万琪。

    “她今天不舒服,没来上班。”许芸娇找了个借口搪塞,同时看了娄翼一眼。那意思是,我会给你们保密的。

    肖微有点错愕,万琪今天不是来了的吗?但她也没多说什么。

    “哦,这样啊!”赵敏觉得有点可惜,不然让万琪看到自己未婚夫这么帅,肯定羡慕死了。

    赵敏挑三拣四了一下午,终于订下了几套衣服,正准备挽着娄翼离开时,费铭璋走进了婚纱店。

    许芸娇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赵敏没见过费铭璋,本没打算理会。

    “我来找靳鹏的。”费铭璋看向娄翼。

    赵敏问娄翼:“你朋友吗?”

    “我叫费铭璋,敏敏郡主是吗?你好!”费铭璋礼貌的冲赵敏点点头,又转向娄翼,“之前我爸那里还有些工作没有交接完,他说想问你点事儿。”

    “什么意思?”赵敏立刻挡在娄翼身前,“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你爸想怎么样?”

    “他现在是赵冼贵的准女婿,我爸能怎么样?”费铭璋给赵敏吃了颗定心丸,“走吧!事情办完了,我会把你未婚夫全须全尾的送回来的。”

    赵敏想想,也是,费国华再能只手遮天,也应该不敢随便动赵冼贵的女婿。于是,让娄翼跟着费铭璋走了。

    费铭璋车上,娄翼感激的对他说,“谢谢你。”他知道费铭璋是帮他解围,带他去见万琪的。

    “许睿,就是上次跟你一起当我伴郎的那个,现在在医院照顾万琪,一会儿我先去把他支开,你再过来。”

    “嗯。”娄翼点点头。

    “你……真的打算跟赵冼贵的女儿结婚吗?”

    “我和你不一样,你换个身份,生活完全没有改变,反而只会更好,而我呢,”娄翼自嘲的一笑,“大概是名字没取好吧,只能苟且偷生。”

    “对不起。”费铭璋觉得自己好像是一颗煞星,那么多人因为自己而遭遇不幸。

    听到这句对不起,娄翼想起了叶翠翠,不自觉的有些心虚。

    “铭璋,你放心,费先生待我不薄,我不会帮赵冼贵害他的。”这是真心话,自己已经害了费铭璋的妻子,一定不能再伤害他的父亲,至少不能为了赵冼贵伤害他。除非费国华真的与自己父亲的死有关。

    “我是不希望你的路越走越偏。”

    娄翼又笑了,“除非有一天我能有你爸或者赵冼贵那样的地位,否则我有什么资格决定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

    这世上的人总以为人生的道路是自我选择的结果,其实你能选的,也不过是老天爷给你选的。有的人运气好,选项多一点,有的人运气不好,选a是南墙,选b是虎穴。不论是撞破南墙还是虎穴夺子,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更糟的是,即便你付出一切,南墙可能依然屹立不倒,而你也可能只不过是饲虎之食。

    来到医院急诊部,费铭璋让娄翼在电梯间等,他准备去把许睿支开。娄翼忍不住掏出一根烟,近乡情怯,此刻他很渴望见到万琪,又有点害怕面对她。她会怎么看自己,忘恩负义,负心薄情。

    当他正准备点然手中的香烟时,耳边突然回响起万琪那句“你从前不抽烟的”。是啊,现在的自己真的变了很多,变得没法再回到从前。

    费铭璋走进急诊观察室,发现万琪的床上已经空了,难道出院了。正当他准备打电话给许睿问清楚情况时,听到隔壁的值班室传来许睿的声音。

    “她刚刚还在的,就是6床的,她让我去给

    她倒水……”

    “小睿子,”费铭璋走到值班室,“怎么回事?”

    “铭璋哥,琪琪她……”许睿显得很焦急,“我担心……”

    看样子,万琪是特意支走了许睿,她现在的状态,真的不好说会做出什么。

    娄翼最终还是将烟收进烟盒内。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费铭璋,他转身准备去急诊观察室看看。路过电梯时,电梯门正好缓缓关上,娄翼撇了一眼,不禁大惊失色。

    “琪琪!”

    电梯里目光呆滞神情憔悴的女孩儿,正是万琪。

    娄翼冲过去想阻拦电梯关门,却已经来不及了。

    急诊观察室位于医院1楼,万琪走进电梯要去哪儿?娄翼的心脏一阵猛跳,看着电梯缓缓上行,完全没有在中间楼层停留的迹象,立刻拨队跑向楼梯间,直奔顶层天台。

    万琪神情恍惚,完全没注意到娄翼,也没听到娄翼喊她。电梯上到底层,她自己又爬了一层楼,走到天台围栏处,翻身爬上,看着楼下霓虹闪烁,闭上眼,毫不留恋的纵身一跃,突然被人一把抱住,拉了回来,万琪定睛一看,正是娄翼。

    娄翼紧紧的抱着她,身体轻轻颤抖着,险些失去的恐惧让他十分后怕,“你怎么那么傻?”

    万琪的眼泪刷一下掉了出来,“我在这世上什么亲人都没有,只有你,只有你,从我在缅甸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打算要跟你一辈子的,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万琪紧紧搂住娄翼,失声痛哭。

    娄翼应该想到,这个要和他同生共死的女孩,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变故。

    “琪琪,”娄翼拉开万琪,面对面的看着她,用指腹轻轻擦拭去女孩脸上的泪水,“我不会丢下你的,永远都不会,只是我现在……我……”

    “你要娶敏敏郡主?”万琪哽咽着,“因为她是赵冼贵的女儿?”

    娄翼没有接话。

    “你为了千金大小姐,所以不要我了?”

    “不,我不是这样的人!”娄翼反驳道:“琪琪,你要相信我,在我心里,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早在缅甸你就已经是我的妻子。”

    万琪不解的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娶别人?”

    “我没有办法,我来浮城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如果我不娶赵敏,费国华一定会除掉我,赵冼贵也不会放过我的。”

    “怎么,怎么会这样?”

    “琪琪,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做完了想做的事,我一定和她离婚,回到你身边。”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娄翼也说不清,事情走到这一步,他还能做什么呢?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出人头地,是最基本的野心。原本他在费国华这里是有这个机会的,但现在在赵冼贵这边,如果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讨好赵敏。潜意识里,他知道,娶赵敏是一个捷径,只要能讨好赵敏,甚至会比在费国华那里爬得更高更快。如果有得选,他当然是不屑走这种捷径的。一来他爱的是万琪,二来他的尊严也不允许。可事到如今,老天爷只给了这样一条路,如果放弃,他还能走哪条路。更何况赵冼贵于他而言既是贵人也是仇人。冥冥之中,他觉得老天爷给他的这条路,或许能让他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还能让他手刃仇敌。

    这样的想法,娄翼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他不完全是被逼娶赵敏的,从向赵敏求婚开始,他就已经在经营自己未来的道路。

    “琪琪,”娄翼彻底理清了思绪,他要出人头地,但未来的人生路上也不能少了万琪,他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为他和万琪创造更好的未来,“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再也没有人可以摆布我们。好吗?”

    陷入爱情的女人智商为零,不仅戴昕怡是这样,万琪也是如此。

    娄翼终究没说他想做什么,但万琪还是选择了相信他,等待他。每一个拿青春和人生冒险勇敢爱的女人,都渴望总有山花烂漫丛中微笑的那一日,但有谁最终能等到,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第五十五章 因缘际会55

    许睿和费铭璋找上天台时,娄翼已经从另一个通道离开了。万琪的情绪平稳了很多,声称自己只是想上天台吹吹风。许睿便不再多问了。

    许睿对万琪的好感,源自于她的单纯、勤劳和善良。或许是从小那些围绕在许芸娇身边的男人们终于把从前同样单纯、勤劳和善良的姐姐变得复杂而扭曲,他渴望着自己另一半能保有这样的美好。当万琪直白的拒绝他以后,他更加欣赏万琪对爱情的执着,从心底里祝福她能收获想要的幸福,也认为像这样的好女孩不应该被辜负。

    然而许芸娇一个电话将他叫到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默默流泪的万琪,整个人如同凋零的花朵,那些憧憬未来时眼里充满希骥的光彩湮灭在了深深的绝望中。姐姐只说了个大概,许睿已经明白这又是一个痴心女子负心汉的现代陈世美和秦香莲的故事。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女孩总是遇到渣男,像他这样的好男人却没有人爱。

    好男人?许睿不禁质疑,他算好男人吗?但很快,他便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即便他曾经杀过人,那也是为了保护亲人和朋友所做的取舍。他希望自己可以保护身边的人,不管是姐姐,还是万琪。

    万琪的弱势激起了赵敏的侠义之心,同样也激起了许睿的保护欲。他不想多说多问,或者劝戒万琪什么,他理解付出了这样的深情不是短时间内能放下的。他愿意陪伴在万琪身边,不论最后他两会不会在一起。

    第二天,万琪情况稳定,许芸娇和许睿一起接她出院。路上二人都没说什么,直到到了万琪居住的出租屋,许芸娇打发了许睿去帮二人买晚餐,这才跟万琪聊了起来。

    “敏敏的未婚夫就是你失散两年多的男朋友吧?”许芸娇开门见山。

    万琪倒也不惊讶,毕竟许芸娇会追着她出来救她,一定已经知道了。

    “嗯!”万琪知道许芸娇一定会劝她放弃,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许芸娇自己选择了等待。

    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或许很愚蠢,但她就是没有办法放弃,那会让她生不如死。昨晚娄翼的出现给了她一丝希望一线生机,只有牢牢的抓着这渺茫的希望她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许芸娇想到了戴哲,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让人变得这样愚蠢。她心里一阵难受,觉得自己很可恶,因此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娄翼或者能戏戒万琪。

    许芸娇叹了口气,轻轻搂住万琪安慰她,“靳鹏在缅甸救过我,我相信他是一个好人。”

    万琪有点吃惊,一来没想到许芸娇认识娄翼,但好在许芸娇说的名字并不是娄翼,那看来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二来没想到许芸娇居然不是劝她放弃。

    “但是,赵爷可不是好惹的……”这句话才是最严峻的现实。

    二人都沉默了,万琪知道自己走上了怎样一条路,然而失去娄翼她也活不下去,那不如就以命相博,只要娄翼不放弃她,她也决不会放弃娄翼。

    心中有了这样的信念,她反而没那么沮丧了。

    “娇娇姐,谢谢你,”万琪真诚的说,“还有许睿。我没有想到,在浮城我还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总之,以后只要你开口,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许芸娇微微一笑,“那做我弟弟的女朋友吧!”

    万琪愣住了,她太单纯,完全没看出许芸娇是在跟她开玩笑。

    “傻丫头,跟你开玩笑的。”许芸娇点了一下万琪的脑袋,“其实也不完全是玩笑,如果你愿意跟我弟弟,想来是可以收获平静美满的生活。但如果你不选择他,选择其他人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幸福。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万琪明白,选择许睿或者其他人,只要不是娄翼,都会更安全。但她的决心不会改变。或许她是一个弱势的人,但对于和娄翼的这份感情,她一定会强势捍卫。

    许睿回来后,三人一起吃晚餐,大家都回避了娄翼的话题。万琪因为下定决心,也不再有所顾虑,看上去轻松不少。

    此时此刻,娄翼正和赵敏一起去赵府吃饭。虽然来过几次,但这是第一次以准女婿的身份上门,而且见到了赵拓。

    姚雪芹特意让赵拓今晚回来吃饭,见见他未来妹夫。虽然打从心底里,姚雪芹不算很认同娄翼成为自己的女婿,但无奈赵敏爱他爱到不可自拔,也只能由着女儿。

    娄翼知道今天会见到赵拓,但许芸娇的反应让他相信她和赵拓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以赵拓当时的处境以及智商,还记不记得他都不一定,即便记得,那么丢脸的事,他也一定不愿意提起,也一定不愿意自己提起。所以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娄翼按赵敏的要求买了姚雪芹喜欢的兰花草,付钱的是赵敏。以娄翼从前的性格是接受不了经济条件差距这么大的关系,他不喜欢别人照顾他帮助他,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但现在他想通了,他本来就很没用。一个人在这世上没权没势没地位,是没有资格有骨气的。骨气太贵,他买不起。金钱是男人的脊梁,而他现在不过就是个吃软饭的。如果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一关,他是没有办法走赵敏这条捷径的。

    赵拓看到娄翼愣了一下,但果然什么都没提。

    晚饭的气氛热闹和谐,赵敏负责说,其它人负责捧场笑。对于即将大婚的敏敏郡主,她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表达自己的幸福和兴奋,而赵冼贵和姚雪芹看到她这么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娄翼也努力学习着如何在愤怒和屈辱的时候,仍能笑得好像中了500万一样。只有赵拓一直沉着脸。

    娄翼在缅甸救过他,这小子挺有本事。如今他成了自己的妹夫,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自己在赵冼贵心里就是一块糊不上墙的烂泥,那娄翼的出现,岂不是会取代自己的地位?

    赵冼贵瞥了一眼赵拓,自己的儿子,撅撅屁股都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饭后,赵冼贵特意让娄翼和他到二楼书房,跟他单独谈话。

    赵拓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如果眼神能杀人,他眼里早就长出两把大砍刀了。

    用娄翼来刺激刺激自己没出息的儿子,看他能不能有点儿长进,这是赵冼贵特意将娄翼叫进书房的用意之一,用意之二,有些事他也想确定。

    “那天,我看费铭璋对你作伪证的事儿并不太在意啊,你是怎么搞定他的?”

    费铭璋的婚结的那么大张旗鼓,娄翼是他的伴郎这件事赵冼贵也早有耳闻,所以赵冼贵更惊讶,费铭璋不只不在意娄翼作伪证的事儿,似乎还挺把他当朋友。

    这是娄翼要在赵冼贵面前过的第一关。

    虚情假意这事儿不是人人都在行,不在行的人作出来的情就真的虚,意就真的假,但只有把情虚意假作得情真意切才有机会获得赵冼贵的信任。目前来说,娄翼还处于初学者阶段。

    “我后来去求费先生救他,也是我执行营救他的这个任务。他出来后,我告诉他,是你……是您逼我陷害他的,他就原谅我了。”

    在赵冼贵面前与其编故事说谎,不如实话实说,只不过实话不必全说。

    赵冼贵点点头,点燃一根雪茄,深深吸了一口,靠在椅背上,微笑的看着娄翼,“那你恨我吗?”

    娄翼垂下眼敛沉思片刻,浓密纤长的睫毛掩盖了双眸中的仇恨与愤怒,抬眸的片刻,他已将神情调整为坚定而沉着,“既然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做您的女婿,或许是一条最好的路。”

    既然没办法把虚情假意演得情真意切,不如就摆出一副识实务者为俊杰的嘴脸,即便是小人,也是真小人。这一点,赵冼贵似乎很受用。

    “跟敏敏结完婚,就去看场子吧,我安排薛尚跟你轮班,你们两都当过费国华的保镖,也一度都很得他的赏识,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

    所谓看场子,看的就是当年被警察扫掉的地下赌场。谢/永/康因此蹲了大狱,之后他的儿子谢浩然被邓永贤干掉了。

    如今赌场重开,却派他跟薛尚一起去。这类生意,对娄翼而言难度不大。金皇庭就是黄赌毒,什么生意都有。只不过主体业务是色/情业和博击,他当年就是被下注的对象。做庄家赌外围,里面真真假假的局要有人来做,没有局是天衣无缝的,如果被赌客们察觉自己上了套儿,就得要有镇得住场子的人来解决。赌博总有人赢有人输,让谁赢让谁输就是一门学问。

    赵冼贵并不知道娄翼从前的经历,而从靳鹏这个人能查到的过往来说,也没有这方面的信息。何以赵冼贵会安排他去,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要让他跟薛尚合作?

    对于薛尚,娄翼的印象是不简单。作为赵冼贵安插在费国华身边的钉子,跟了费国华好几年,身份才败露。费国华一度非常赏识他,将他从一个保镖破格晋升为如意行的一把手,就连昭天四虎,对他的印象都非常好。这或许就是笼络人心的本事。如果是这样,娄翼觉得自己还真的是可以跟薛尚好好学习学习这份本事。

    娄翼和赵敏的婚礼定在了七天以后。一般人从决定结婚到举行婚礼至少得大半年。一来是举办场地需要至少提前半年预订;二来买房、装修一堆事要操心。但费铭璋和娄翼从求婚到结婚的时间都很短,毕竟浮城的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子女总是能在各方面享有特权。

    这七天,娄翼陪着赵敏选场地、订流程,完全没有个人时间,别说见上万琪一面,就是跟她打一通电话都做不到。

    万琪依旧在娇丽人婚纱店兢兢业业的工作,偶尔闲下来,就会对着自己的手机发呆。她不敢主动跟娄翼联系,也知道娄翼这阵子不方便跟她联系。每每想到娄翼现在跟赵敏在一起,心就会一阵一阵的痛。女人在爱情里有安全感时,不会胡思乱想,不需要这个男人任何承诺保证。然而当失去安全感以后,即便上一秒男人对她海誓山盟,下一秒看不到这个男人时,她就会担心失去他。这就是为什么在和娄翼分开的2年多里,她都信心十足、坚定不移,却在重逢后患得患失、忧惧难安。于是,她只好让自己忙起来,忙得没功夫去胡思乱想,忙得肖微和许芸娇都无事可做。

    看到她这样,许芸娇有些心疼。她近三十年的人生岁月中,也曾对一些男人抱有过幻想,然后又失望,她知道失望是什么感觉。但她从来没有爱得像万琪这样深沉,自然不会有这样锥心刺骨的疼痛。每每看到万琪,她就会想起戴哲,她甚至一度希望戴哲能快点完成赵冼贵交给他的任务,即便不要赵冼贵给她们一笔钱远走高飞,就拿她现有的积蓄,她也愿意摆脱赵冼贵跟戴哲去过一些平平淡淡的日子。

    风景看透的许芸娇终于开始渴望细水长流。只是如今她和戴哲都一脚踩入了费国华和赵冼贵的斗争中,能不能全身而退,许芸娇真的没有信心。

    终于,在赵敏结婚前夕,戴哲给赵冼贵送上了他企盼已久的东西。那是薛尚没来得及交给费国华的何成窜通如意行乔会计做的假账,以及昭天洗黑钱的证据。

    现在的戴哲在昭天财务部工作,有机会接触到昭天最核心的财务资料,也有机会调阅昭天旗下子公司的财务信息。赵冼贵给了他一些线索,他按赵冼贵的提示,有针对性的去查证相关信息,终于将这些资料搜集到手。

    昭天内部有人在贩毒,还利用昭天的正当生意洗黑钱,这些事费国华知道。但除了何成以外,他并不清楚还有其它什么人。这些账目问题,费国华也早查出来了,通过审查财务账目可以查出一些问题,却没那么快能追查到问题的源头。然而问题的源头在哪里,赵冼贵最清楚,如今这些证据在他手上,他打算怎么做呢?

    仅仅只是举报昭天做假账洗黑钱,无法一次性击垮费国华,他在等,等一个机会,即便不能一击到位,也至少要让费国华无气大伤。

第五十六章 因缘际会56

    沙莎给费铭璋做秘书以来事情并不是很多,从前费铭璋在如意行的时候,基本运营方面的事都是他在管,事务具体,杂事也多,沙莎反而忙一些。但来到昭天后,现阶段他也只不过是跟着几位董事到各子公司和各条业务线上进行学习,倒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需要指派沙莎去做了。

    沙莎闲来无事就开始观注戴哲的动向。费铭璋被判死刑后,有人出金幽珏作为花红救他的事在道上已经传遍了。当初叶源是因为抢夺娄百川的金幽珏才会最后客死异乡。费铭璋行刑前对沙莎叙述的事发经过有一个明显的瑕疵,那就是为何吊桥那么巧合在他和戴哲通过以后突然就断了。费铭璋不说,沙莎知道他一定是在维护什么人。从这段时间和费铭璋的相处,结合从前叶源对这个人的描述,沙莎知道费铭璋绝不是那种敢作不敢认的人。更何况当时的他是人之将死,更加没必要粉饰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么,在吊桥上作手脚的必定另有其人。如果说费铭璋是见死不救,那么那个人就是蓄意谋杀。剩下两个人里,谁拥有金幽珏,谁就是罪魁祸首。

    沙莎首先盯上的目标就是戴哲。毕竟,金幽珏这样的稀世珍宝除非为了自己的亲兄弟,谁舍得拿出来。更何况在费铭璋当初的叙述中并未多提及许睿,反而提到戴哲曾想去救叶源,这句话更像是在为自己的弟弟开脱。

    盯上戴哲以后,她发现,戴哲经常在公司加班到深夜。财务部的工作一般月初、季初、年初比较忙,但是像戴哲这样总是加班的不常见,而且戴哲似乎每天都是财务部最后下班的。是因为真的比其它同事勤力,还是自己的工作能力有问题?沙莎觉得都不是。

    财务部位于昭天集团29楼,那层楼没有公共办公区域,只有法律事务部、稽核部和财务部三个部门,每个部门一个独立的办公室,且每个部门都有独立的档案室,档案室位于各部门办公室内。

    沙莎在30楼办公,每天也会刻意加会儿班,等同事们走得差不多了,再从楼梯间下到29楼,悄悄察看戴哲的行径。有好几次,她看到戴哲在财务部的人都下班后,悄悄关上了财务室的门,不知道在干什么。

    于是,有一天,沙莎等到公司同事基本都下班后,来到财务部门口,戴哲果然还在。

    沙莎在门口敲了敲门,“阿哲,还加班呢!”

    戴哲本来埋首于手上的资料,抬头看到沙莎,“沙莎姐,你也还没走啊!”

    “楼上洗手间的纸巾用完了,我下来上个厕所,没想到你还在。”沙莎迈进办公室一步,挡住门锁,做出背靠门边的放松姿势,实则在门锁处贴了一块胶布。“打算什么时候下班?”

    “还有一会儿,活还没干完。”

    “行,那我先走了。”

    “好的。”

    走出财务室,沙莎到楼梯间等待。几分钟以后,戴哲起身,将财务室的门关上了。沙莎又等了一会儿,悄悄走到财务门口,拿出一张名片,轻轻将门打开,透过门缝,发现财务室里已经没有人了,而档案室的门开着。沙莎来到档案室门口,悄悄观察戴哲,发现他好像是在档案室倒数第二排第三列处徘徊,过了一会儿,又行至第四排第五列。过了一会儿,见戴哲好像忙完了准备出来,就赶紧退出财务室,撕下胶布,轻轻关上门,返回楼梯间。

    直到近一个钟头以后,戴哲才下班。财务室的门,只有从里面关上时,沙莎才能用刚才的方法进去窥探。但最后一名下班的员工会从外面将门反锁。沙莎连财务室都进不了,更遑论进档案室。

    沙莎只得跟踪戴哲的行踪。可是每每跟到碧海蓝天别墅群,她又进不去。她无从知晓戴哲、许芸娇和赵冼贵之间的复杂关系,只是猜测戴哲可能从昭天财务室窃取了什么资料交给住在碧海蓝天的什么人。

    其实即便她知道碧海蓝天里跟戴哲有来往的人是谁,也没法儿从中找到与叶源之死有关的真相。但她敏锐的感觉到,戴哲的所作所为一定对昭天不利。她想拿到证据,以此逼戴哲说出真相。

    为了达到目的,沙莎选择了她最擅长的。她观察了警卫室里的保安,挑准一个下手。很快,那名保安就成了她的临时男友。保安这种职业,即便守的是富豪区,也不过是底层劳动者,有些家境不好的,

    连媳妇都娶不上,哪能招架得出头牌花魁的风情。

    沙莎跟保安“谈恋爱”以后,还贴心的陪他值班,准备等下一次戴哲出现时,就借口想观摩一下富人区的房子,自己独自在小区内溜达溜达。很快,她便达到目的,成功跟踪到戴哲进的是哪间别墅。那栋别墅一楼是落地窗,里面的人偶尔会经过窗口。沙莎看到戴哲和许芸娇出现在窗口。她不认识许芸娇,于是返回警卫室,查询那间别墅里的户主是谁。

    许芸娇。姓许,莫非跟许睿有什么关系?

    在如意行工作的时候,有些业务与兄弟玉器店有关,沙莎认识许睿,而且费铭璋结婚的时候,许睿是他的伴郎。

    有限的信息没法给她更多的推测空间。

    沙莎坐在办公桌前发呆,许芸娇和许睿如果是亲属,那别墅莫非是许睿买来送给她的?莫非自己猜错了,金幽珏在许睿手上?此时,费铭璋走到她办公桌边。

    “听说你这阵子经常加班,有什么事那么忙吗?”

    沙莎的工作状况费铭璋最清楚,于是只得道:“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做,上下班高峰期车上人又多,就干脆晚点再走。”

    “那今天按时下班吧,我送你回去。”

    沙莎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到下班的点了,便收拾东西,跟着费铭璋走进电梯。到29楼时,戴哲走了进来。或许是该拿的都拿到了,戴哲之后便不再每日加班。

    “今天很准时啊!”戴哲经常加班的事,费铭璋也是知道的。

    “前阵子刚来,业务不熟,所以有点忙,现在已经基本上手了。所以,就不加班了。”不知是不是心虚,戴哲欲盖弥彰的解释了两句。

    “一起吧。我一会儿送沙莎回去,完了咱们一块儿回家吃饭。”

    “我今天……有点事。”说完这句话,戴哲低下了头,似乎不敢与哥哥对视。

    费铭璋的脸沉了下来,他猜到戴哲有什么事,一定又是去找许芸娇,但当着沙莎和电梯里其它同事的面,他不好说什么。

    “那你早点回家。”他打算等戴哲回家后再和他好好谈谈。

    他想不明白的是,许芸娇是赵冼贵的情妇,戴哲这么频繁的去许芸娇那里就不怕被赵冼贵发现吗?

    电梯到一楼,戴哲和没有车的同事们先出去,费铭璋、沙莎和有车的同事下到地下停车场。

    二人坐上车后,费铭璋和沙莎都沉默着。费铭璋是因为戴哲,而沙莎也是因为他,她打算在费铭璋这里确认一些自己的猜测。

    “铭璋,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沙莎突然开口,口吻异常严肃,“当年那吊桥的缰绳怎么会突然松脱。”

    费铭璋握方向盘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车子明显晃动了一下。

    果然,沙莎看向费铭璋:“看样子你知道原因。”

    “这……这是一个意外,是我没有去拉阿源,责任在我……”

    “你习惯了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吗?”沙莎质问道:“你出事的时候,道上有人出花红救你,你知道花红是什么吗?金幽珏!金幽珏现在在谁手上?如果不是你至亲的人,谁会愿意拿出来救你!”

    费铭璋突然将车停到一边,心神不宁的掏出烟含在嘴里,又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沙莎,将烟拿了下来。

    费铭璋打开车窗,松了松领口:“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对你的伤害。”

    “伤害?”沙莎冷笑一声,“我三岁那年,爸爸死于矿场坍塌,四岁那年,家里来了四个陌生男人,夜里我母亲就不明不白的被一把火烧死了,然后我被人送进孤儿院,十三岁那年被院长强暴卖到妓院,这世上有什么我不能承受的伤害?”

    费铭璋看着沙莎,她从前对自己说过一个关于身世的版本,显然那只是搪塞。他知道这个女孩一定有着复杂的经历,却不可能知道,其中有一段和自己的父亲有关。

    费铭璋对自己从前说过的那些话更感内疚,对眼前的女孩不禁心生怜惜。她有过那么多的苦难,却永远一副独自抵抗所有伤害,永远不会被苦难击垮的凛然。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沙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多年来的苦难已经让她习惯了承受,早就忘记了如何表达痛苦和脆弱。这世上大多数人既不会雪中送炭,也不会落井下石,只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冷漠的看着,看着年幼的她变成孤儿,看着年少的她被禽兽凌辱,就像当初费铭璋看着叶源掉落涯底而见死不救。

    “其实我没有怪你,在那种情况之下,你会有犹豫是人之常情。”她理解所有的冷漠,谁都不愿多管闲事,是因为大家都是弱者,害怕泛滥的同情心会卷走自己生存的根基。

    “我恨的是我自己,”沙莎幽幽的说,“如果当初我肯跟阿源走,他就不会为了我去抢金幽珏,更不会因此连命都搭进去。”

    她可以理解所有的冷漠,但不能原谅自己犯下的过错。这世上有太多人对不起她,可唯独她对不起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叶源。

    费铭璋脑海里再一次闪回叶源坠涯的那一幕,这令他痛苦万分。

    “阿源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沙莎的口吻再次变得强硬,“缰绳松脱不是意外,谁拿走了金幽珏,谁就是杀害阿源的凶手。而那个人要么是你弟弟戴哲,要么是许睿,所以才会有人在你出事的时候拿出金幽珏想要救你。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对吗?”

    费铭璋沉默了,他无法回答沙莎这个问题。

    “应该是许睿吧?”尽管沙莎心里更倾向于是戴哲,但看到费铭璋听到这个结论的表情,似乎的确是许睿,“他还真是你的好兄弟,愿意拿金幽珏出来救你。不过,还好最终是你父亲出手,不然,他哪来的钱给自己的家人买别墅。”

    这个猜测是错的,费铭璋有点错愕,但很快他想到许芸娇住在碧海蓝天,看样子这事儿已经被沙莎知道了。

    费铭璋恳求道:“沙莎,我求你,可不可以放过他,不管这个人是谁,终究是我没有去救阿源,你要恨要报复都冲我来可以吗?”

    沙莎觉得自己的猜测是**不离十了,戴哲窃取昭天的财务资料拿给了许芸娇,许芸娇是许睿的亲人,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戴哲和许睿共谋杀害了叶源,并将金幽珏分赃。而如今两个又在密谋做一些对昭天不利的事。如果能拿到这方面的证据交给费国华,或许就能为叶源报仇。

    “你以为你揽下一切就可以保得住他吗?这世上有一个词叫作报应,阿源杀了人,他逃不过,你以为杀了阿源的人就能逃得过?没有人能逃得过。”

    说完这句话,沙莎拉开车门独自离开。

    费铭璋看着沙莎的背影,心情越发沉重。

    娄翼和赵敏的婚礼如期举行。头一天他俩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看着上面靳鹏、赵敏的字眼,娄翼不禁有些好笑。他顶着这个身份,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虚无的。名字是,婚姻是。如果有朝一日他能以靳鹏的身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那一切也会是虚无的吗?

    婚礼在汇豪邸最大的一间宴会厅举行,赵冼贵提前包了场。汇豪邸一天的营收不少于千万,为了给女儿一个安全难忘的婚礼,赵冼贵一掷千金。除了婚礼现场,其它包间和大厅全都空着。

    婚礼邀请的人不算多,至少配不起赵冼贵的江湖地位。然而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女儿的风光场面不需要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撑。他只邀请了一些信得过的,或者是要拉拢的人,比如齐天。

    齐天跟费铭璋差不多的年纪,广西人,父亲曾是费国华参军时的连长,叫齐仲衡。

    齐仲衡有两位公子,齐飞和齐天。老大齐飞稳重踏实,比老二大了七八岁。齐仲衡的生意多数是由齐飞打理。齐天十四岁那一年,母亲死于江湖仇杀,那是齐仲衡带着齐飞与当地其它军火商争霸的岁月。

    江湖地位,齐仲衡是争到了,却因此失去了与自己患难与共多年的妻子。妻子临终前对齐仲衡千叮万嘱,别让齐天也走上这条路。怀着对妻子的内疚与思念,多年来齐仲衡不让齐天接触黑货生意,却想不到这在齐天心里种下了不满的种子。

    齐天觉得父亲偏心,认为父亲打算让大哥承袭自己的衣钵,而他将会一无所有。与所有夺嫡的故事一样,齐天也开始策划取代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他找到的盟友,就是赵冼贵。

第五十七章 因缘际会57

    婚礼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新郎新娘接受完各种亲朋好友的敬酒后,赵敏便与平时玩的较好的一群纨绔们边灌酒边又唱又跳,娄翼则站在不远处,没有加入他们。不时有人来跟这位新郎碰碰杯,说两句话。那些黑白两道有点头脸的人物算是给足了赵冼贵女婿的面子,却发现这位女婿竟不像是新郎,倒更像是看客,显得事不关己、疲惫倦怠。

    这场戏,娄翼实在演不下去了。他本就是不喜欢浮夸热闹的人,偏偏赵敏是个人来疯,些刻的她早就把新郎忘在一边,只顾和狐朋狗友们放纵狂欢。这一切,那些宾客们都看在眼里,一些三姑六婆和曾经的赵洗贵女婿后选人们开始用娄翼听得到的声音窃窃私语。

    “倒插门儿嘛,跟长工没什么区别。”

    “不一样,伺候郡主,那不得是郡马。”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伺候人的。”

    “是啊,铁打的郡主,流水的郡马,指不定啥时候换人。”

    从前在缅甸,也曾有将军或将军的千金看上他,想招他入赘,或者一些女地头蛇把他当成小白脸,想让他待在身边兼作情人和保镖。每每对方表达出这样的意图,娄翼的脸都会冷上几度,而他冷起脸来,身上不自觉就会显现出一股浓烈的杀气,即便是见惯大场面的将军或地头蛇们,也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

    娄翼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却又碰巧长了一张不止俊秀,看上去还十分仁柔可欺的脸。当他态度和善的时候,人人都会觉得他很好说话,也很好掌控。但骨子里,他是有些大男人的,这一点和费铭璋很像。但费铭璋有一个可以支撑他大男人尊严的父亲,而他却只得收敛起所有的尊严与傲气,给人做小伏低,被人踩在脚底。

    此刻的他已经不再因为流言刺耳,就面露不悦之色,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他得学着如何笑脸迎人,将所有尖刻的话语当成醇厚的美酒,一饮而下,然后赞叹有加。只是现在的他,心心念念着万琪,只想早点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喧嚣,飞奔到万琪身边。他们分开了2年多,

    上次在天台也是匆匆一面。彼此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对方,互诉绵长的思念,纾解心底的渴望。

    就在这喧嚣之外,一间名为群英殿的包间内,赵冼贵正和齐天聊着天。

    包间内有一个室内高尔夫模拟器,齐天挥动球杆,一杆进洞,兴奋的一声呼喝,回头对赵冼贵道:“赵爷,也来松松筋骨?”

    “我老了,哪有大圣你这么好体能啊!”

    江湖上喜欢管齐飞叫大少,管齐天叫大圣。齐天大圣,一来是他名字取得好,二来,他很不喜欢人家叫他二少。大少是嫡长子,二少算个什么东西。古人讲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虽然他和齐飞都是嫡出,齐仲衡也没有庶出的儿女,但正因为就两兄弟,这差别就一下子明显了起来。

    “赵爷哪里话,”齐天坐到赵冼贵身边,将醒酒器里的红酒倒入自己的高架杯中,“等浮城扫除了费国华,很快就是赵爷您的天下,这叫什么,如日中天,怎么能说自己老呢!”

    “二十年来都没能扫掉他,如日中天?”赵冼贵看着落地窗外的满月,冷笑一声,“现在还月满西楼呢!”

    “那是因为二十年来都没有我啊!”齐天晃动着手里的高架杯,观察着酒液挂杯,“我爸老糊涂,非要跟那个老狐狸合作,他指着什么?等他死了就收山,那我们兄弟怎么办?他风光了一辈子,让我们坐吃山空喝西北风,有这么当爹的吗?”

    齐天本想等齐仲衡老了,不管事儿了,再想法子从大哥手上分些产业。虽然齐仲衡偏心,但他那个大哥是很讲情义的,只要不是老爸硬拦着,他相信自己是可以说服大哥一起坐江山的。谁知道,他隐隐发现,老爸和大哥似乎是准备金盆洗手了。这算什么?大好的江山啊,你们不坐,我坐。

    “大少好像挺满意这个安排啊!”齐飞一向孝顺听话,老爸说出去砍人,他可以豁出性命去拼,老爸说金盆洗手,他也会毫不眷恋的退下来。

    “那是他蠢!”齐天原本跟自己大哥的感情是不错的,他只是不理解,一个腥风血雨里拼出来的汉子,怎么能一点儿野心都没有,老爸让干啥就干啥。“跟您讲个故事吧!二

    十年前,北京有一个教授,搞了个什么发明,卖专利卖了100万,100万啊,他当时想,够我过一辈子的了,于是辞了工,带着老婆孩子,在乡下买了块儿地,开始他的桃花源记。结果呢,现在的100万,在北京连个厕所都买不到!我哥就跟那个教授一样蠢。这个世界永远都是不进则退,有多大的基业也经不起时代的变迁。我爸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我们凭什么要放手?做守法公民?我去他妈的,他自己怎么不做?”

    齐天是腥风血雨里拼出来的,能活下来,一半是实力一半是运气。让他拼,他可以不要命,因为但凡心存侥幸就会有所犹豫,那样只会死得更快。但如今可以退下来,过点人过的日子,他又怎会不想呢?齐飞是不知江湖只闻传说,只见风光不知血光,他当然不理解。就像薛尚的养父说不曾执迷何来放下,就如许芸娇也要风景看透才想细水长流。齐飞不懂父兄的良苦用心,只想满足自我的渴望与野心。

    “齐爷这不也是想为你们这些子孙后代积点德吗?”这些想法,赵冼贵理解却不认同,他不相信入修罗场手染鲜血者谁能全身而退。

    这世上有人做好人,就得有人做坏人,不论选哪条路都不能犹豫,更不能后悔。坏人的存在就是给好人机会行善积德,只不过是功德圆满还是应劫殒命就看各自的造化了。在赵冼贵这里只有输赢没有是非善恶,不论面对费国华,亦或沈和平,他都要做赢家。

    “他那是被老狐狸洗了脑!当初说好了他走白货给我们,我们走黑货给他,现在倒好,要做什么正当生意?我爸呢,现在黑货还非他不卖,你说说,这些年我是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爸和我哥放着赵爷你这么好的贵客不做,我非……”

    “非怎么样?”

    齐天笑而不语。

    “齐天大圣,当然是要大闹天宫了!”赵冼贵将自己的高架杯在齐天高架杯上碰了一下。

    二人心照不宣,一饮而尽。

    娄翼实在待不下去了,此刻那些跟他客套一翻的人也不再理会他,他便放下手中的酒杯,转身准备离开现场。谁知刚一转身就撞上已经醉得迷迷瞪瞪的赵拓。

    赵拓端着酒杯走到娄翼身边,不知是打算和其它宾客一样向新郎官道贺还是打算刁难这个刚刚和自己一样开始称呼赵冼贵“爸”的妹夫。总之,娄翼撞翻了他的酒杯,酒水洒了一地,不少还酒到了他的鞋子上。

    “你没长眼啊!”赵拓推了娄翼一把,舌头已经有点发麻,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但赵冼贵儿子的这一身份,令他就算是个只能干嚎的哑巴,也能

    引起宾客们的观注。如果需要的话,还能让宾客热情鼓掌赞美他嚎声如天籁。

    只是此刻,这位长子正在跟赵冼贵的半子针锋相对,这热闹够看客们一年的谈资了,机不可失,别急着喝彩,演出才刚刚开始。

    赵拓一句话,将周遭宾客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本来还跟着赵敏喧闹的人群,全都安静注视着二人,使得围观群众外围赵敏和朋友们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格外突出。

    娄翼不想给人看笑话,只得息事宁人的道一句“抱歉”,便想绕过赵拓离开,却被赵拓一把拽住。

    “抱歉就完了,你他妈的把老子的鞋弄脏了给老子擦干净!”

    赵拓的双颊因酒精而显出两片酡红,双眼也无法聚焦,但他依然清晰的知道要找谁撒气儿。

    赵拓的话就像一记记耳光,当着那些看不上他这个伺候人的郡马的看客的面,响亮的扇在娄翼的脸上。他牙槽紧咬,双拳紧握,气得全身发抖。在看客们奚落的眼神里,死死盯着眼前的赵拓。

    “看什么看!”娄翼冰冷的眼神让赵拓周身一寒,酒也醒了三分,但想到自己是赵冼贵的儿子,眼前的人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更不能示弱。即便色厉内荏也依然疾言厉色的羞辱着娄翼,“你别以为娶了敏敏就能姓赵,叫我爸一声爸你就成了赵冼贵的儿子。你不过就是我赵家的一条看门狗,让你给我擦鞋是给你脸,否则你连给我提鞋都不够资格!”

    赵拓每说一句手指就在娄翼肩头戳一下,身边的看客中已经发出些许满足的轻笑声。

    赵冼贵的儿子?在娄翼喊出那一声爸时,他想到了一个词,认贼作父,但他很快又安慰自己,叫爸的是靳鹏,不是娄翼。然而赵拓的话让娄翼明白了,他只不过是赵家的一条狗,什么女婿如半子,他哪有资格跟赵家的人平起平坐?

    娄翼可以一拳打在这位太子爷的脸上,把职业搏击手的实力拿出来,让赵冼贵断子绝孙。但他知道,如此这般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这些时日的隐忍也都变作徒劳。母亲、万琪,还有失联许久的袁飞鸿,将再也见不到他。他们为他所做的努力和牺牲也将失去意义。

    娄翼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一遍又一遍的按下心中的火苗,几乎要憋出内伤,气血顺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涌向头顶,涌向四肢百骸,令他有些眩晕。他轻轻闭上双眼,准备蹲下身,完成太子爷的命令。

    就在此时,赵敏突然冲到娄翼身前,推了赵拓一把,“你干什么?”

    这一声吼有维护爱人的豪气,有妹妹撒娇的嗲气,但在娄翼的心里,却只留下了更加屈辱的怨气。

    赵敏也已经醉得有些站不稳,一把抱住娄翼的胳膊,一来不让他蹲下身给赵拓擦鞋,二来自己半挂在娄翼胳膊上,免得摔倒。然后拉着娄翼离开现场。

    这一刻,娄翼所有的尊严荡然无存。如果他蹲下身给赵拓擦鞋,即便在看客眼中像是赵家养的一条狗,但他自己会说服自己那叫能屈能伸,他也可以是个能啃得动硬骨头吞得下这份屈辱的狗。然而赵敏的出现,就算是帮他解围,也只不过是更加坐实了他是一个躲在女人身后吃软饭的狗。

    赵敏是他的捷径,也是他所有屈辱的根源。如果不是因为她看上了自己,赵冼贵不会做那么多事逼得他无路可走,纵然是捷径,也是赵冼贵赶狗入穷巷逼出来的唯一一条路径。他对赵敏永远不会有爱,感激都不可能,只有深深的恨。

    回到骏熙园,赵敏撑不住,几乎是倒床就睡。娄翼终于松了一口所,给赵敏换上睡衣,卸掉脸上的妆容,脱下身上的新郎礼服,换上便服,匆匆离开了骏熙园。

    从华灯初上的黄昏到静悄悄的深夜,万琪一直独自站在窗边,看着流光溢彩的浮城,想像着婚礼上娄翼对赵敏作出的承诺,以及婚后的洞房花烛,胸腔内就一阵阵的窒息,只有窗口的冷风能让她感觉到空气,能让她继续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万琪好像听到了“咚咚咚”的响声,一开始她没有意识到,直到好一地儿,响声越来越重,她才回过神来一般,意识到是有人在敲她家的门。

    万琪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1点了,这么晚,会是谁?突然一个身影涌入她的脑海,万琪的心一阵狂跳,带着几分期许和几分害怕欺许落空的恐惧,打开了房门。

    娄翼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万琪。尽管七天前见过一面,此刻却恍若隔世。近乡情怯,突然面对彼此,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然而静态的身姿掩盖不住眼神中热切的渴望,还没来得及开口,娄翼突然伸出双手,捧起万琪的脸,狂热的吻上她的双唇。

    他们有两年多未能触碰彼此的身躯,思念仿佛积畜已久的火山,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喷薄而出。娄翼紧紧将万琪拥入怀中,近乎粗暴的啃噬着她身体的每一寸,攻城略地般迅速褪去彼此身上隔绝亲密的遮障。万琪忍受着躯体上轻微的刺痛,双手紧紧环绕着娄翼的脖颈,给予以他热切的回应。二人緾绵的热度几乎要烧光小小出租屋内所有的氧气,令身处其中的彼此仿佛快要窒息般的急速喘息。

    良辰美景,奈何伏身其上的男人今晚已经成为了别人的丈夫。激情中,娄翼看到身下的女孩正在无声落泪,心中一阵酸楚,动作渐渐轻柔,轻轻吻干她滑落耳根的泪珠。

    “对不起……”

    低哑的声线在耳边响起,万琪突然翻身,反客为主,边流泪边狂乱的在娄翼身上啃咬着。两年多的思念,重逢后的委屈,那些无法宣泄的爱与恨,全都转化成娄翼身上的密密麻麻齿痕与吻痕。

    娄翼从未见过万琪这般强势,这个女孩不顾一切的爱着他,表达着对他的渴望,努力想要占有他的一切,不让他离开。这份激烈的表达,点燃了娄翼心中更深层、更剧烈的渴望,娄翼再度翻身,已然轻柔的动作重又变得激烈躁动……

第五十八章 因缘际会58

    “你这时候怎么能来?不用陪新娘子吗?”万琪靠在娄翼怀里,幽幽的说着。

    “她闹腾了一天,已经醉得不醒人世了。”

    “那你还不去照顾人家,毕竟人家是你老婆。”

    娄翼掰过万琪的双肩,认真的看着她说:“娶她的人是靳鹏,不是我,我叫娄翼,我不会忘记自己是谁,我是娄百川和方杏梅的儿子,是你的丈夫。”

    万琪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点点头,重又靠进娄翼怀中。

    “妈现在还好吗?”虽然二人最终并未能在缅甸结婚,但万琪早已改口管方杏梅叫妈。

    “我把她安置在庵堂了。我不能让赵冼贵或者费国华见到她,否则他们就会知道我是谁。”

    万琪点点头,“我会去看她的。”

    赵敏醒来,发现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这跟她平时的习惯差不太多。可她突然想起昨天自己刚结婚,洞房花烛夜,一刻千金的**居然就这么让自己给睡过去了。娄翼不在她身边,显然已经起床了,不知道有没有生气。

    赵敏悄悄打开主卧房门,就听到厨房里煎炸食物的滋啦声响,娄翼居然在厨房给她做饭。

    他们交往近一年的时间,不是去餐厅就是叫外卖,虽然一周前娄翼就搬到骏熙园来,但这一周他们都在忙着筹备婚礼,从没在家吃过饭。她记得家里厨房的好多东西连包装都没拆,想不到一觉醒来,竟真有了家的感觉。

    赵敏从背后圈住娄翼的腰,从他腋下探出脑袋,“老公,真想不到你还会做饭。”

    “不是很会,只是几只煎饺而已,本来是打算和你一起吃早餐,你一直都不起床,只好拿来做午餐了。”

    昨晚与万琪相聚后,娄翼的心情好了很多,不论是赵拓还是赵敏,都是他不得不和颜悦色应对的人。不管怎么说,赵敏总比赵拓好应付。

    “我真幸福。”赵敏把脸埋在他背上蹭着,向一只撒娇的猫咪。

    然而娄翼打从心底里厌恶与赵敏的肢体接触,在她看不到自己表情的时候,狠狠的闭了闭双眼,压下心中喷薄的恶心与愤怒。

    “好了,”娄翼将煎好的饺子盛到盘子里,拉开赵敏圈住他腰的双手,“过来一起吃饭吧!”

    “嗯!”赵敏欢喜的点点头,乖巧的坐到餐桌边。

    赵敏觉得娄翼越来越体贴了,从前她压根不会觉得在家吃饭是一件有什么必要的事,也老被母亲数落贪玩。可就是这个新婚第二天的早晨……中午,吃到的这顿煎饺,让她生出一种渴望,渴望能和娄翼过那种平平淡淡的夫妻生活,然后白头到老。只是单纯的她不知道,那个看上去越来越体贴的丈夫,每多对她笑一次,每多跟她亲密一次,内心对她的痛恨就加深一层。

    当一个人的情绪藏的越深,越能以和颜悦色示人时,他的真面目也许就越可怕。

    原本二人打算去欧洲度蜜月的,因为一件事情,蜜月取消了。

    娄翼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待在浮城,毕竟还有别的事可以做,也可以找机会去见万琪,如果和赵敏去渡蜜月,那就是24小时相对,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演得了那么久的戏。

    赵敏似乎也不在意。本来她也是一个不喜欢旅游的人,坐那么久的飞机那么累,到了景点还要走路。敏敏郡主平日里最喜欢的活动是逛街和打牌。跟娄翼结婚后,她开始学习下厨。老话不是说吗?要想管住男人的心,先得管住男人的胃。蜜月取消了,她就干脆报了个班,学做法国菜。

    娄翼来到赵冼贵办公室时,薛尚也在。

    这段日子赵冼贵对他几乎不闻不问,安排给赵拓做保镖的工作其实根本没啥事做。赵拓有4个保镖,每2人为一班,轮流保护他。太子爷平日里的消遣也就是赌场、酒吧和夜总会,薛尚也就跟着他成天混迹于声色犬马之中。

    华骏是薛尚的推荐人,他知道薛尚有本

    事,难得的是,薛尚回到赵冼贵身边后,也很沉得住气,并没有对赵冼贵的安排表露出任何不满。华骏一有机会就向赵冼贵力荐薛尚。他们毕竟上了年纪,有些事如果能安排有能力的年轻人去做,自己的风险就会小很多。而这件事,他认为可以让薛尚去办。

    赵冼贵向薛尚和娄翼出示了一张画相。

    “知道他是谁吗?”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赵冼贵也觉得薛尚是个稳重的人,但卧底警察都是稳重的人,不稳重干不了这事。在这一点上,赵冼贵是吃过亏的。他安排薛尚接近费国华,如果薛尚只是个单纯想发财的小混混,费国华那里也有机会,为何一定要选择帮他?当然,费国华铁了心不碰白货生意,自然没有跟着他来钱快。

    对于薛尚,赵冼贵打算再观察一阵,所以准备让他和娄翼一起去看管赌场。他俩之间无论谁有问题,都有机会查出来。没错,就算对女婿,赵冼贵也不是百分百放心,更何况还是一个被迫成为自己女婿的人。

    然而,魏学庆的出现打乱了赵冼贵的计划。

    “他是果敢王魏鹤来的幺子,叫魏学庆。”赵冼贵向二人介绍道。

    从2年多以前开始,他这边不少买家似乎有了其它的货源,尽管还是会来找他买货,但开始跟他讨价还价。这在从前是没有过的。自从费国华不干这一行以后,连昭天那几个偷偷摸摸贩毒的人,都得从他这里拿货再转手卖出去,也因此那些下家没几个人敢跟赵冼贵讲价,一家独大就有这样的好处。同样,这些年从魏家进货,赵冼贵几乎是压着成本价给,魏家也一直没法儿给他们涨价,越过赵冼贵,他们的货很难进浮城也。但如今,魏家那边几次三番说货源紧缺,供货的量下降不少,再加上浮城买家态度的变化,不难联想出,他在浮城也许有了竞争对手,而魏家也找到了其它的通道向浮城走货。

    赵冼贵一直在暗中调查浮城的买家是谁,但查来查去,似乎依然是昭天那几个和何成一起向他拿货的人。也就是说,浮城这边可能没有问题,问题出在魏家。魏家通过某种途径越过赵冼贵直接向那几个人和赵冼贵的下线供货。如果是这样,这事儿就有点难办了。他不可能跑到果敢去找魏家人兴师问罪,而解决昭天那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对魏家也没有任何影响。

    正当此时,他安插在老街市的眼线告诉他魏学庆到了浮城。。

    “他来浮城了,你们想办法找到他,但不要打草惊蛇,给我盯住他,看看他见过什么人,把照片都拍下来。”

    “是。”

    “之所以让你们去,就是因为你们是生面孔,如果你们需要帮手,也要找生面孔,不能找公司的人,明白吗?”

    “明白。”

    薛尚想魏学庆为什么会来浮城?如果是跟赵冼贵做交易,他不必亲自出马。而看赵冼贵的态度,双方之间的关系似乎有点微妙。仅凭一张素描画相想找到当事人还是很有难度的。但不管怎么样,这或许是攻入赵冼贵核心生意的机会。

    传言中果敢王是赵冼贵的供货人。坤沙投降后,费国华也不再从事白货生意,此前赵冼贵还有一个劲敌被卧底攻破,据说逃亡时死在了缉毒警察的乱枪之下。此后的浮城,赵冼贵一家独大,多年来与果敢王合作愉快,是为什么产生了嫌隙呢?

    娄翼暗自庆兴,他在魏学庆那里可不是生面孔,这一点赵冼贵失算了,娄翼会暗中监视,但他总要当面问魏学庆一些问题。袁飞鸿失踪好一段时间了,或许魏学庆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二人分别拿到了一笔钱,用来雇人跟踪。

    薛尚之前的工作是赵拓的保镖,赵冼贵按市场价支付给他工资。

    而娄翼跟赵敏求婚的当天,账户上就有了50万。

    收到钱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恶心。从前给费国华做保镖赚得不算少,但赵冼贵一次给他的钱超过跟费国华2年的总收入。即便如此,在费国华那里,他是能挺得起腰杆的。但往

    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得用赵冼贵给他的钱,这让他备受煎熬。娄翼在心中默默祈祷,愿这段时间越短越好。

    其实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根本没想到用什么办法去缩短这个时间,在有限的道路里选择这一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不管怎么样手头有钱总不是坏事,他偶尔想买点什么送给万琪,包括给母亲支付在庵堂生活的费用,都得用钱。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家庭生活极其拮据,看到母亲起早贪黑,最终因为疲劳过度,在搬运货物时晕倒,重物压在她的身上,令她再也无法站起来。那一年,娄翼14岁,为了养家,他进了那所有七成人都出不来的搏击学校。他得感谢自己至少还有这个天份,才能让一家人不至于饿死。他知道钱很重要,但母亲的教育令他没有真正懂得钱有多重要。因为母亲只是告诉他,没有什么比一家人能团团圆圆更重要,所以他所有的奋斗所求的也只不过是衣食无虞的小安康。

    父亲出事后,他才真正懂得,钱的重要不仅仅是为家人的安康,更重要的是,你必须有足够有钱,才有机会掌控自己的命运,才不会被人随随便便踩在脚底。也只有掌控自己的命运才能决定一家人能不能团团圆圆。

    这次,赵冼贵让他跟薛尚一起监视魏学庆,在他看来,这是在考验二人,看谁能更快给赵冼贵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因此他没有和薛尚合作。

    事实上两人各有各的目的,也不可能合作。然而他们面临着一个共同的难题,首先要找到魏学庆。

    薛尚是完全没有方向的。这些年关于果敢王几个儿子的影像资料极难获取。这个魏学庆底子干净得不得了,除了在果敢称王称霸,从来没参与过任何毒品交易或其它犯罪事件。比起魏学东和其他两个哥哥,他更像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然而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合法的光明正大的来中国。

    费铭璋在老街翡冷翠救出叶源的时候跟此人打了个照面,能虎口脱生是他的运气。在翡冷翠五光十色的彩灯和炫亮夺目的追光灯射灯的映照下,费铭璋也不能算是真正看清了魏学庆的长相。如果让他现在去认人,他也不一定认得清哪个才是魏学庆。

    果敢王一家平日里都很低调,除了果敢王作为禅邦第一自治区军政统治者的形象会出现在公开场合外,即便在自己的地方,他的几个儿子也极少抛头露面。对于几位少爷来说,除了自己手下的兄弟以及赵冼贵这样级别的大毒枭,鲜少有人见过他们。魏学庆算是几兄弟里最高调的一个,但偏偏他没有参与家族生意,仅仅只是吃喝玩乐,因此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赵冼贵手里的这张画像,还是好几年前去给魏鹤来祝寿时,他特意带上一个画师,让他看清楚魏家几位少爷的长相,然后回来画给他的。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是有备无患的辅助保险。如果有一天魏家人敢打赵冼贵的主意,他可以将这些资料交到中国警方手里,也可以安排人对这几位少爷下手。

    当然,这么多年来,这些画相一直只是个摆设。赵冼贵复印了几张后,将原稿装入相框,就放置在赵府的书房内。

    今天,他拿出了魏学庆的那张画相。他也知道画相与真人存在辩识度上的巨大差距,寻人会有些困难。他原本想缅甸生活过的娄翼是否会见过魏学庆,但靳鹏这个人事实上多年前就已经死了,赵冼贵能查到的信息非常有限,这一点他也不能确定。然而从娄翼看到画相的表情来看,应该是不认识的。

    恰恰相反,娄翼不仅认识魏学庆,他死而复生顶着靳鹏的身份来浮城的罪魁祸首就是魏学庆。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拜上将军。娄翼似乎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素质。但他更清楚,仅仅有这样的素质远不够资格封候拜相,他要学会不同时间选择不同的合作伙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他恨魏学庆,但更恨赵冼贵。如果说魏学庆在他走到今天的直接原因,那赵冼贵就是根本原因。

    此刻,他已经有了方向,除了要通过魏学庆打探袁飞鸿的下落,他还有别的事可以做。

第五十九章 因缘际会 59

    沙莎特意赶在下班前来到如意行,如今她改变了目标,开始跟踪许睿。因为她发现戴哲并不会每天去许芸娇那里,而许睿则从来没有去过。她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许芸娇和许睿不是亲属关系?

    她那天试探费铭璋时,费铭璋的表情让她觉得杀害叶源的应该是许睿。之后,她又通过各种渠道打探金幽珏的下落,却一无所获。如果许睿真的卖了金幽珏,那多少会有一些信息,毕竟这样的奇珍异宝,能买得起的人很有限,而通常有兴趣斥巨资购买的人,也会在朋友面前显摆显摆。但为何会没有任何线索呢?除非许睿并没有卖掉金幽珏。因为从登记薄上记载的信息来看,许芸娇是老早就住进了碧海蓝天,而费铭璋出事后,许睿才准备拿出金幽珏救他。那在此之前,他哪来的钱给许芸娇买别墅?

    许睿下班后,照常坐公交车回家。虽然他已经是如意行的高层,但他之前送了叶翠翠一个玉如意,找许芸娇借了不少钱。他知道那些钱都是赵冼贵的,所以不管许芸娇要不要他还,他都一直在攒钱还给许芸娇。因此没有买车,平日里过得也甚是简朴。

    正当沙莎准备拦一辆出租车跟踪许睿时,却突然被人一把揽入怀中。

    “这么久不见,改行当私家侦探了。”

    沙莎定睛一看——魏学庆,随即露出久经欢场的老练笑容:“庆哥,怎么这么好,到浮城来看我啊?”

    “这小子是你什么人,干嘛跟着人家?”魏学庆看着远去的公交车问道。

    “仇人,”沙莎挑衅的说道:“要不你帮我杀了他?”

    魏学庆捏捏沙莎的下巴:“一张小嘴还是这么厉害。”

    沙莎侧过头,避开魏学庆的咸猪手。

    “走吧,请你吃饭。”

    沙莎推开魏学庆,转身要走。这时,魏学庆的两个跟班挡住了沙莎的去路。

    跟班甲:“大嫂,这边请。”

    魏学庆已经坐上了旁边一辆卡宴的后坐,开着门,对着沙莎微笑。

    沙莎也懒得跟那跟班闲扯,坐到了魏学庆旁边的位置上。

    “是那小子杀了叶源吗?”车辆启动后,魏学庆问。

    沙莎没问他去哪儿,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你来浮城不就是给叶源报仇的吗?”

    沙莎冷冷一笑,“叶源不是你杀的吗?”

    魏学庆无可奈何的一笑:“我真不明白,那种软蛋怎么就能让你动心,他能给你的,什么是我给不了的?”

    “他可以对我从一而终,可以为我去死,你能吗?”

    “大老爷们儿谈什么从一而终?”魏学庆一直不理解,他虽然有很多女人,但只有沙莎才能被称一声大嫂,他给沙莎的已经够多了。像魏学庆这样 身份地位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不得不从一而终。同样,“我有本事保护你,干嘛非要去死,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要死要活的去讨好女人。”

    这时魏学庆的车停在了左转道上等红灯,沙莎看了一眼右侧倒车镜,突然转身靠向魏学庆,几乎贴着他的脸。

    “庆哥你这么有本事,不如帮我杀了那小子咯。”沙莎说话间伸手拉开魏学庆右侧车门。

    轰的一声,一辆直行车辆撞向魏学庆的右车门。魏学庆和前排两跟班都懵了。沙莎二话不说转身从左侧下了车。

    魏学庆缓过神来,准备去追,却被撞车的司机拦住。

    司机:“你怎么回事儿啊,这里怎么能开门呢?”

    “起开。”魏学庆推了司机一把

    “嘿,你还挺横。”司机也恼了,伸手要抓魏学庆的衣领。

    魏学庆一把抓住司机伸过来的胳膊,回旋转了个360度,司机被迫跟着转了个圈,背对着魏学庆,疼的啊啊直叫。

    后面被堵住的车辆纷纷鸣笛,有人见状下车来见义通为。

    “怎么回事儿,自己乱开门,还动手打人。”

    魏学庆狠狠的瞪了一眼说话的人,那人吓得闭上了嘴,两个跟班也围在了魏学庆身边,标准的黑西装配墨镜,黑社会打码头的造型。围观群众立刻有人报了警。

    魏学庆见状,松开那司机的手准备走人,谁知那司机不知死活的又扑了上去,结果被又气又急的魏学庆一顿暴揍。过程中半随着围观群众的声援和拉架,以及两跟班与冲上来主持正义的几名观众的

    群殴。

    终于,交警出现场,大家谁都走不了了。

    算上那司机,一共有四人被魏学庆一伙儿打伤,魏学庆本人倒没挂彩,两个跟班儿就没那么走运了。交警直接将一伙儿人拉到最近的浮城市一医院,先让魏学庆给一群伤者交了医疗费,然而开始给他录口供。

    龙游浅滩,不是自己的地盘儿,魏学庆憋屈的狠,但也只能乖乖配合,交待了拉开车门的人是沙莎。

    “先生,”交警告知魏学庆,“那位开门的小姐找不到的话,责任就全部由你来承担了。”

    正在处理伤口的司机在一旁嚷道:“警察同志,他把我打成这样是不是得坐牢?”

    “坐牢倒不用,医疗费、车损什么的得由他来承担。”

    “行行行,该赔钱赔钱,我没说不赔啊!”

    司机不服气,“嘿,您看他什么态度啊?“

    “什么态度了,”魏学庆实在有点儿忍不住了,“没给你交医疗费吗?你是不是还想要精神损害赔偿啊!”

    这话说得仿佛那司机是个碰瓷的。

    司机火冒三丈,“你打人你还有理了?”

    “对不起对不起,”已经处理完伤口的跟班甲赶忙过来打圆场,“我老板心情不好,您别往心里去。”

    交警也火了,看着魏学庆的护照,“老板了不起啊,想当老板回你的缅甸去,搞清楚这里是中国。”真不明白这人在缅甸是干嘛的,怎么这么嚣张。

    魏学庆瞪了交警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谁知刚转身就撞上了从转角处端着托盘走来的戴昕怡。托盘上的生理盐水泼在了戴昕怡的胸口,透出她曼妙的胸脯。戴昕怡毫无察觉,蹲在地上收拾东西。魏学庆的两跟班继续跟交警道歉。

    当戴昕怡收拾好站起身时,发现魏学庆正盯着她的胸口看,瞬间又羞又恼,“你看什么?”赶紧捂住胸口跑开。

    魏学庆看着戴昕怡的背影,玩味的笑着。

    晚上八点,戴昕怡下班,边往医院外走边跟薛尚通电话。

    “你还没到吗?”

    “有点儿堵车,你等我一会儿。”

    “好,那我在门口等你。”

    戴昕怡站在门口,魏学庆的一个跟班走向她。

    跟班乙:“这位小姐,我们老板想请你吃个饭,赏个脸吧!”

    “你们老板是谁?”

    魏学庆摇下车窗,冲着戴昕怡笑。

    戴昕怡认出了是那个无礼的流氓,生气的道:“我不认识他。”

    跟班乙看了魏学庆一眼,突然一把将戴昕怡扛在肩上走向魏学庆。

    戴昕怡一边挣扎一边呼叫着:“你干嘛,放开我。”

    魏学庆拉开车门,走下车:“放开人家,你干什么呀?”

    跟班乙放下戴昕怡,却仍死死的抓住她。周边已经开始有人驻足围观。

    “这里是中国,礼仪之邦,你有点儿礼貌好不好?”话是这么说,魏学庆却将跟班乙抓住的戴昕怡的手拉了过来,死死的攥着不让戴昕怡抽身,“魏学庆,小姐赏脸吃个饭。”

    魏学庆的大名,在果敢意味着不容拒绝,虽然如今身在中国,但他也习惯了自报家门,就能达到目的。

    “我为什么要和你吃饭?”戴昕怡努力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她平日里斯斯文文,柔柔弱弱,但骨子里却是要强又倔强,这句反问说得气场十足,瞪着魏学庆的双眼更是不容侵犯。

    然而这些表现反而激起了魏学庆的征服欲, “交个朋友嘛!都说中国人民热情好客,很友好的,来来来,先握个手。”

    魏学庆左手拉住戴昕怡的右手,又伸出右手想去握戴昕怡的手掌。

    戴昕怡不得不将手握成拳,使劲回避着:“放开我!”

    正在这时,薛尚开车赶到,看到这一幕,迅速停好车,冲上来就拉开魏学庆,一拳打了过去。

    “老板。”跟班甲见状迅速冲上来跟薛尚动手。

    薛尚二话不说,一个背摔就将跟班甲扔飞出去。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跟班乙赶紧跑到魏学庆身边。

    魏学庆吃了鳖,很是不爽,回身从车上拿出一把手枪,指向薛尚。

    “你他妈的敢跟我动手,你知道我是谁吗?”从沙莎、司机、围

    观群众、交警到这小子,今天的中国人,个个让魏学庆恼火,火气积累到此刻,终于全面爆发。

    被薛尚拦在身后的戴昕怡受到了惊吓,围观人群见状有的吓得叫出了声。

    跟班乙:“老板,这么多人看着呢,把枪收起来吧!”

    魏学庆回身用枪背敲了一下跟班乙的脑袋:“去/你/妈/的,我要你教。”但总算冷静了一点儿收起了枪。

    魏学庆指着薛尚,“小子,我记住你了。”撂下这句话,便回身上了车。

    跟班乙赶紧坐上驾驶坐,跟班甲也踉踉跄跄的跑上车,将车驶离。

    薛尚回身看着戴昕怡,“没事吧!”

    “没事,”戴昕怡摇摇头,仍有些惊魂未定,“他怎么会有枪?”

    “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好像是一个交通事故的肇事方,哦,他刚刚说他叫魏学庆。”

    薛尚一惊:“魏学庆!”

    没能跟踪成许睿的沙莎选择直接去许睿的住处。她早早从人事档案里找到了许睿登记的地址。

    来到筒子楼,发现许睿所在的七楼亮着灯,这样看许睿确实是住在这儿的。他没去过碧海蓝天,是不是意味着那栋别墅不是他买给许芸娇的?

    沙莎再一次失去方向,只得又跑到碧海蓝天陪她的保安“男友”值班。

    男友已经有点厌倦她了,觉得怎么自己上班女朋友还要粘着,这种在夜店里认识的女人,越漂亮越不正经,本来也就是玩玩而已,怎么还当真啦?她以后该不会缠着自己吧,自己一个大好青年可不能取这样的女人啊!

    蠢直男总对女人的粘不屑一顾,女人越粘他就越觉得自己奇货可居。自己**还成天想娶良家妇女,娶了良家妇女以后继续**。熟不知有女人愿意粘他,就已经是他的人生巅峰了,但凡稍稍知点世故的女人都不可能看上这样的男人。翡冷翠的头牌,如果不是你有利用价值,如何能轮到你?

    多年的欢场经验,沙莎太懂得怎么和这些男人周璇,很快就哄得保安“男友”眉开眼笑,又觉得值个班还有女朋友陪也不是件坏事。

    沙莎照例是陪了一会儿就去别墅群溜达。保安“男友”这样的态度让她安心不少,以后一拍两散也不用担心伤害到对方。欢场上的男人或者这些自以为是、玩弄女人的男人,沙莎见过太多,如果对方玩腻了要和你分手是不会理会你是否会伤心,相反如果你要分手的时候他还没玩腻,他也不会为你伤心,只会想方设法的报复你。但叶源是这些男人中唯一的例外,除了他,谁也没把跟她的关系当真。

    就算她是魏学庆手下口中的大嫂,于魏学庆而言也不过是一只漂亮的宠物。沙莎的美貎,让魏学庆很有面子,但面子是可以换的。只有叶源是真真正正把自己放在心底的人。沙莎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

    就在沙莎陷入回忆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赵冼贵。

    他从一辆黑色奔驰上下来,许芸娇立刻开门迎接,二人一同进入别墅。两名保镖候在别墅外。

    虽然只是四岁那年见过他们,但这些人的样貌早已烙印在她的记忆里。她一眼就认出了费国华,20多年后,他已经成了浮城大佬。而赵冼贵,多年前他随魏学庆一起给魏鹤来祝寿时就见过他。她曾想让魏学庆为她报仇,但一来,她实在不知道那场火灾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二来魏学庆不可能为她杀赵冼贵。

    魏学庆好色,却不是色令智晕之辈,虽然纨绔嚣张,却嚣张纨绔得极有分寸。几位兄长底子都不干净,魏家需要一个底子干净的人,而他就担当了这个角色。他可以指使兄长的手下去教训那个强奸她的校长,因为果敢是魏家的天下,但他不可能为了她得罪自己的生意伙伴,那样得不偿失。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涌进沙莎脑中,她花了好一段时间慢慢梳理。

    许芸娇的别墅是赵冼贵送的,戴哲和许芸娇有染。在赵冼贵的眼皮子底下,戴哲怎么敢和许芸娇有染?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件事是赵冼贵默许的。赵冼贵为什么会默许戴哲跟许芸娇来往呢?

    关于费国华与赵冼贵的恩恩怨怨,沙莎也略有耳闻。二人一直在争浮城大佬的位置,那么赵冼贵是否是在利用戴哲对付费国华?对,一定是这样,戴哲窃取昭天财务室里的资料,一定是受了赵冼贵的指使。

    太好了,沙莎心中有了一个计划。

第六十章 因缘际会60

    薛尚开车送戴昕怡回家,车辆使过筒子楼,径直往旁边驾校的停车场驶去。

    “诶,你怎么不停?”

    “我跟你一起上去,我有话要跟你家人说。”

    戴昕怡有点吃惊也有点担心,虽然母亲默许自己和薛尚来往,但因为哥哥的态度,薛尚至今都没有去过家里,没有跟母亲见过面。此刻他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戴昕怡不知道母亲会怎么对他。

    戴昕怡打开家门。

    “回来了。”贾细珠看到戴昕怡身后的薛尚,有点惊讶。

    “阿姨,”薛尚向来嘴甜,在男女老少面前都容易自来熟,虽是第一次见女朋友的妈妈,他也一点不紧张,“就您一个人在家吗?”

    “阿哲刚出门,怎么了?”

    “那我就跟您一个人说吧!你们这段时间搬到铭璋家去住,还有让铭璋安排几个人保护昕怡。”

    “什么意思?”贾细珠问道,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

    “我没有办法二十四小时跟着昕怡,我怕她会有危险,也怕会连累到你们。”

    “你是说那个魏学庆吗?”比起自己的安危,戴昕怡更担心薛尚。

    “他是果敢王魏鹤来的儿子,在中国也很有人脉,这个人性格暴戾乖张,今天他在你们医院闹这么一出,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来骚扰你。”

    “昕怡……”贾细珠担忧的看着女儿。

    “那你呢?他今天还拿枪指着你,你不是更危险。”

    “你放心,我能保护自己,不要让我担心你,这才是最重要的,好吗?”

    贾细珠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重新评估了薛尚这个人,他开始理解为什么戴昕怡愿意无条件的相信他,那么自己儿子对他的意见究竟是偏见还是误解呢?

    贾细珠给费铭璋打了电话,把薛尚的话转述了一遍,很快,费铭璋开车来接母女俩。

    “妈,阿哲呢?”费铭璋看到薛尚,没有理他。

    薛尚很自觉的提起两个行李箱往楼下走,也并没有跟费铭璋多说些什么。

    “刚出去了,说是有点事。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晚一点自己去你那儿。”

    “好。”费铭璋提起另两个行李箱,跟母女二人一同下楼。

    他总想着找机会跟戴哲谈一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让他不要跟许芸娇来往,在他那里等同于一句废话,问他跟许芸娇、赵冼贵算怎么回事,他也不会多说。如今沙莎一直在调查他和许睿,他有点担心沙莎会不会在许芸娇那里看到赵冼贵,但又觉着沙莎不认识赵冼贵,或许不会发生他所担心的事。

    费铭璋和薛尚将四个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贾细珠已经上了车。

    戴昕怡拉着薛尚的手,依依不舍的道:“你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薛尚轻抚她的秀发,“你忘了,我是扫地僧的关门弟子,我很厉害的。”

    “那也抵不过枪林弹雨啊!”两人相处越久,戴昕怡就越发现,薛尚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总是一副没心没肺乐呵呵的样子,其实心里有很多事。他不说,戴昕怡也不多问,她相信他,这就够了。但有时,他越是贫嘴想让戴昕怡宽心,戴昕怡就越担心。

    “谁说的,你不知道金钟罩铁布衫吗?再说,又不上战场,哪儿来的枪林弹雨。”

    “那你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

    “傻瓜,我又不是不跟你见面了,不上班的话我还是会去接你上下班的。”

    “那任何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都要接。”

    “那我可不敢保证,万一在开会……”看着戴昕怡楚楚可人的眼神,薛尚没法再拒绝,只得微笑着道:“好!”

    “昕怡,上车了。”费铭璋受够了,薛尚那张嘴太厉害了,把妹妹哄得晕头转向,这个人真讨厌。

    “去吧!”

    戴昕怡紧紧抱住薛尚,抱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

    戴昕怡坐在后坐,回头看着越来越小的薛尚,依然很担心,她虽知道薛尚身手好,但总觉得他干的都是些危险的事。第一次相遇,他就中了枪,之后又出了车祸,差点没命。她相信薛尚不是坏人,但不明白他做的事为什么都那么危险呢?

    “至少他对你妹妹,是真的很上心。”坐在费铭璋身边的贾细珠,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费铭璋冷冷的道:“那也不代表他是好人。”

    贾细珠淡淡一笑,如果说年近花甲的她有什么愿望,那也不过是唯愿意子女平安健康,唯愿叶翠翠能早日康复,唯愿戴昕怡、戴哲真情不错付。

    母女两来到费铭璋的住处,开始收拾生活用品,费铭璋安排她们一人一间房,他就和戴哲挤挤。

    想到这个弟弟,他总有些不安。

    “妈,阿哲有没有告诉你他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很多事贾细珠心知肚明。

    儿女的感情没有一个让她省心。本来费铭璋娶叶翠翠她是很高兴的,小姑娘年纪虽小,其实很懂事,结果却发生了那样的意外。戴昕怡不肯放弃薛尚,戴哲也不肯放弃许芸娇。

    活到这个年纪,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什么道理是可以灌输给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人。你告诉他前面有道坎儿,小心别摔着,他也只有在摔跤后,才能学会如何小心谨慎,如何躲开人生路上的沟沟坎坎。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作为母亲,她只能成为儿女的后盾。对于子女的选择她必须尊重,打从心底里也希望可以祝福,但如果有一天,她所预计的情况发生了,她可以做的也只能是把他们拉到自己怀里好好安慰。让他们无论在外面受了多大的伤害和委屈,都能相信母亲可以给他们一个避风港,母亲永远会无条件的爱他们。

    费铭璋有点不放心,“我出去一下。”

    费铭璋先回到筒子楼找到许睿,他手上有碧海蓝天的门禁卡,是许芸娇给他的,但他从来没用过。这会儿费铭璋找他借,他二话不说就给费铭璋了,甚至没有问他要干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不愿意姐姐伺候赵冼贵,也隐约觉得戴哲和姐姐之间似乎有点什么。

    许芸娇是他姐姐,很多事他没法儿管,但如果铭璋哥有什么办法,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戴哲接到电话的时候,薛尚和戴昕怡还没回来。电话是一个女人打来的,声称许芸娇出门买东西,忘带钥匙和电话,让戴哲赶快把钥匙送过来。

    来电显示的电话号码下,系统识别的是“祥和物业”,确实是许芸娇居住的碧海蓝天的物业管理公司。戴哲没多想,也没打许芸娇的手机跟她确认,因为电话里的女声说许芸娇电话和钥匙都没带。

    其实这么做是有些冒险的,沙莎不能确定戴哲手上有没有钥匙,但她想,不论这个男孩手上有没有钥匙,如果他真的在乎许芸娇,怎么都会赶过来看看。

    的确,戴哲是没有钥匙的,他只有碧海门天的门禁卡,那是许芸娇给他的,方便他来的时候不必做访客登记。但他什么时候能来,是要听许芸娇通知的。毕竟如果正巧赵冼贵也在,那就很尴尬了。虽然赵冼贵允许他二人来往,但戴哲和许芸娇还是很怕他,总不能戴哲来的时候,碰巧赵冼贵也在,那让谁留下让谁走呢?

    许睿手上是有许芸娇家的钥匙的,戴哲便去找许睿。虽然这也很尴尬,但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他到底还是太单纯,如果是许芸娇让那个女人打电话,为什么不直接打给许睿呢?这些他都没多想。他只想

    到,此刻许芸娇一个人进不去家门一定很着急。

    许睿倒是想到了,但他没跟戴哲说。他觉得也许戴哲想见许芸娇,又怕许芸娇不让他进门,才编的这个谎话吧?虽然在他眼里,戴哲是个比他还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毛头小子,但怎么样也比赵冼贵好。所以如果他真能和姐姐有什么发展,他还是乐见其成的。

    戴哲和费铭璋兄弟俩前后脚从许睿这里拿走了钥匙和门禁卡,许睿想着,不知道今晚姐姐那里会发生什么。

    戴哲没有车,出门的时候又半天拦不到车,只得坐公交赶去碧海蓝天。为了保证别墅区的清新幽静,碧海蓝天附近没有餐厅和商店,就连最近的公交车站也有2公里路。这里的住户都是有钱人,个个有车,可能还不只一辆,每一套别墅都至少有两个停车位。于有钱人来说,不存在不方便。对戴哲这样的无车一族,就会很麻烦。平日里倒无所谓,这会儿他想着,许芸娇该急坏了吧。

    等他赶到碧海蓝天时,贾细珠和戴昕怡已经搬到了费铭璋的住处。路上,他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答应母亲一会儿自己去哥哥那儿。

    看着戴哲匆匆走进碧海蓝天的别墅群,沙莎胸有成竹。

    沙莎借口闷,又要出去转转。

    保安男友不屑的说:“不刚转了吗?这都转多少遍了,住不起就是住不起,老挂眼科有什么意思?”

    “那还不是怪你没本事啊!你买得起,我不就住得起了?”

    讨好他的时候,沙莎可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此刻,他的利用价值也到头儿了。让他恼火也无防,反正他也玩腻了想甩手走人。

    “我没本事?”保安男友果然火了,“得得得,你有本事,你进去多转几圈儿,看能不能钓到金龟婿!”

    沙莎作出懒得搭理他的样子,扬长而去。

    “妈的,臭娘儿们,拜金,下贱。迟早把你给甩了,让你连眼科都没得挂!”保安气呼呼的咕哝着。

    沙莎走到许芸娇的别墅附近,为了躲开保镖的视线,她不得不向相反的方向绕了一个圈,退到距离许芸娇别墅落地窗外稍远的小径上,猫身隐藏在一株黄果冷杉后,拿出手机,开启了视频录制。

    戴哲是被赵冼贵的保镖推进屋的,吓了许芸娇一跳,赵冼贵看到戴哲也挺意外,不过他似乎没有生气,只是示意保镖可以离开。

    保镖跟了赵冼贵许久,大概知道赵冼贵和戴哲什么关系,看到戴哲突然出现在碧海蓝天,以为不是赵冼贵找他,就是他找赵冼贵有什么要事。搜了他的身,就领着他敲开了许芸娇别墅的门,把已经彻底懵掉的戴哲推了进去。

    许芸娇轻声斥责道:“你怎么来了?”

    “我……”戴哲脑子断片,忘了自己为什么来的,卡壳了。

    “没关系,来了就喝一杯吧!”赵冼贵东道主般的招待道。

    的确,尽管许芸娇是这栋别墅的户主,但房子是赵冼贵送的,有赵冼贵在这儿,他们都只能是客随主便。

    戴哲呆了一会儿,许芸娇向他眨眨眼,表示让他听赵冼贵的。

    于是戴哲走进客厅,许芸娇又拿了一个杯子,倒上红酒递给戴哲。

    赵冼贵兴致不错,走到落地窗前晃动着手里的高架杯。只见他回身招了招手,过了一会儿,戴哲也拿着酒杯走到他身边。赵冼贵还主动用自己的杯子去碰戴哲的杯子。然后将酒一饮而尽,见戴哲没喝,就将酒杯往上举了举,示意让他也喝了。戴哲这才回魂似的猛得将酒灌入喉中。喝得太急,呛到了,赵冼贵看得哈哈大笑。

    这一段小小的视频已经足够了。沙莎想,戴哲从昭天财务室里一定拿到了什么,并交给了赵冼贵。如何能进财务室调查呢?沙莎边思考边转身准备撤离,蓦地,看到费铭璋就站在她身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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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场介绍:
上世纪80年代,费国华、赵冼贵、娄百川、涂兴强四人生活在中缅边境的浮城,本是好兄弟,一起合伙做玉石生意。然而费国华和赵冼贵却偷偷贩毒,事情败露,赵冼贵欲杀人灭口,被费国华阻止,娄百川留在了缅甸,至此四人分道扬镳。费国华为了向上爬抛弃了结发妻子,迎娶浮城大佬的女儿范舒为妻,然而在......修罗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罗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罗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