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5章 家门不幸
“够了！”
申元豹并没有阻止继承者们的群情激奋。
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继承者们脸上的每一丝微表情，像是在判断继承者们究竟是忠是奸，是随大流还是真有自己的见解和韬略。
等他将继承者们大致筛了一遍，这才摆手道，“你们提到的问题，不单单是申家和寰宇集团的问题，也是九大家族和九大企业，都要面对的问题。
“这件事，没理由要我们申家来一肩挑。
“你们放心，我会和其余八大家族商量，包括吕中奇那个老不死的在内，大家共同进退，一起拿出应对方桉来。
“幸好，我们这些昔日为龙城立下汗马功劳，又侥幸踏入神境的糟老头子们还没死绝，说出话来，在龙城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分量。
“龙城是我们一路守护和建设到今天的，我们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将龙城引入错误的轨道，带着龙城，走向末日！
“我们欢迎一切新鲜血液的加入，不过，还是那句话，要玩，可以，按照游戏规则玩，我们绝对欢迎，并且愿意为新玩家保驾护航，但破坏游戏规则甚至彻底掀桌，呵呵，那就不是玩家，而是敌人，是整个龙城文明的敌人，就像丧尸和怪兽一样！”
说这话时，申元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动到了孟超身上。
孟超满脸平静，和申元豹对视。
无论申元豹的目光中，蕴藏着多么炽烈的能量。
孟超仍旧如同深不见底的汪洋，不受半点影响。
到最后，申元豹轻轻哼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射到继承者们的身上。
“玉凤，你出来。”
申元豹眉头紧锁，脸上乌云密布。
一名略显富态，但保养得当，风韵犹存，贵气逼人的中年女子应声而出。
孟超知道，她叫申玉凤，是申元豹亲生的大女儿，寰宇集团的人事总监，亦负责申家子弟的考评、赏罚和教育工作，可以说，位高权重，和掌管血纹花实验室的申承烈，掌管制药系统的申玉鹤一样，都是最为申元豹所看重的继承者之一。
“玉凤，你太让我失望了！”
或许是前面两位继承者纠缠了太多时间，令申元豹原本就极其有限的耐性，彻底消耗殆尽。
大女儿一站出来，他噼头就道，“我把寰宇集团的人事工作乃至申家子弟的赏罚、考评和教育，统统交给你来负责，原本想着，长姐如母，你这个当大姐的，能把小的们都培养成才，齐心协力，为申家、为寰宇集团、为龙城文明而战。
“结果，瞧瞧现在的申家子弟，一个两个，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人还在怒涛山脉深处疗养，就在网络上看到了大量申家子弟纸醉金迷，穷奢极欲，为富不仁甚至作奸犯科的爆料。
“有人用价值连城的基因药剂来泡澡，泡完了就将基因药剂冲进下水道，光是如此，倒也罢了，他妈的这个王八犊子，竟然还敢拍照片来炫耀！
“有人大半夜开着用地狱凶兽甚至末日凶兽的骸骨装饰的豪华跑车，呼朋唤友，招摇过市，你追我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还拍摄视频发到网上，唯恐别人不知道，咱们申家珍藏了这么多的极品怪兽材料！
“还有人夜夜笙歌，左拥右抱，颠鸾倒凤，好不快活，这当然没什么问题，咱们申家的基因这么优秀，当然应该多找几个异性，开枝散叶，壮大家族，才能为未来的龙城，增添一支生力军。
“但你找女人就找女人嘛，有什么必要，搞那么多不堪入目的自拍，还他妈发到网上呢？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的龙城，究竟有多少普通人找不到老婆，而这些人的心态，又有多么扭曲，阴暗，畸形？
“早在那个秩序崩坏，无法无天的时代，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既不是丧尸，也不是怪兽，而是找不到女人的男人！
“让这些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家伙，看到申家人左拥右抱的照片，从而对咱们生出无比愤满的情绪——干这种事情的王八犊子，是真嫌咱们申家的风评太好了，寰宇集团的商誉太高了，普通市民对咱们太支持了，是吧？
“正因为有这样的不肖子孙，申家和寰宇集团，才会被别人渗透得千疮百孔，才会刚刚爆发了‘鑫辉商贸大厦事件’，网络上一下子就涌现出了那么多不利于我们的消息。
“固然，你肯定要说，那都是蔚蓝联盟搞出来的。
“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申家子弟，各个都谨言慎行，保持低调的话，蔚蓝联盟想抓我们的把柄，都没那么轻易抓到啊！
“在这方面，我又要提到吕丝雅了——吕丝雅这个小丫头，无论她是否真的野心勃勃，至少人家的公众形象，真是正面得不能再正面了，这么多年，从来没爆出过任何丑闻，甚至还利用她和孟超的关系，打造出了‘非你不嫁，至死不渝’的人设，从而全盘接收了孟超留下的庞大遗产，现在，更是自称‘龙城的女儿’，听听，你们听听，光是这份格局，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能和她比？
“吕中奇那个老不死的，真是好福气，养了一个好孙女。
“我和他斗了一辈子，别的事情，我样样都不服，唯独这件事，我不得不服气。
“我不求你们一个个，都能拥有吕丝雅的格局和能力，只求你们少在外面嚣张跋扈，仗势欺人，胡作非为，也少发那些乱七八糟的照片和视频到网上去，主动吸引仇恨，引火烧身，行不行？
“哼，说起来，也是怪我自己。
“这些年来，光顾着如何将申家和寰宇集团发展壮大，却忽视了对家里人的严加管教，亲手养出了一群酒囊饭袋和妖魔鬼怪！
“正所谓‘见微知着’，看到申家人在网络上那些丑态百出的东西，也就丝毫不用奇怪——为什么我离开疗养地点的时间和路线，都会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我的身边人，我最信任的人，都会被人利用，反过来加害于我了！”
第1586章 逢场作戏
这话说得有点重了。
将申家子弟的教育问题，和针对申元豹的惊天刺杀联系在一起。
几乎宣判了申玉凤在下一任申家家主的争夺战中，提前出局。
申玉凤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整个人的气质，都从珠圆玉润，仪态万方，变得仓皇而阴鸷。
不过，她终究见惯了大风大浪。
在任何一个组织中，负责管理赏罚、考评、升迁和贬斥，都是最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才。
申玉凤只用了半秒钟，就恢复了平静和从容。
她先是不卑不亢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和申玉鹤一样，愿意为自己的错误，承担一切责任。
申玉凤说，自从一年前，怪兽战争结束以来，申家上上下下，和龙城的其他超凡者一样，在数十年的腥风血雨中，紧绷到快要断裂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
以至于心浮气躁，纪律涣散，甚至因为战争创伤综合征，闹出一系列乱子。
诸多乱象，的确是她这个当大姐的，没有尽到管理责任和起到表率作用。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不过，无论父亲大人要如何责罚她都无所谓，但就算冒着激起父亲大人更激烈的怒火的风险，她都要为弟弟妹妹乃至申家的第三代们，说几句公道话。
固然，随着怪兽战争的胜利，不少申家人骄傲了，膨胀了，开始耀武扬威甚至胡作非为了。
但除了极少数害群之马，大多数申家子弟，都是逢场作戏，身不由己。
关键是，大家所处的圈子，都是这个样子。
九大修炼世家，那么多神境强者和天境巅峰强者的子子孙孙，哪一个不是招摇过市，哪一个不是飞扬跋扈，哪一个不是穷奢极欲，用圈子里的话说，这就叫“随心所欲，念头通达”嘛！
人类毕竟是社会性的动物。
身为世家子弟，申家的第三代们，当然责无旁贷，有义务和其余八大修炼世家的豪门贵胃们搞好关系。
大家都是未来，要支撑和捍卫整座龙城的人。
很多时候，价值上亿的订单，事关龙城未来的某项决策，就在酒桌上，在彼此的谈笑风生之间，轻描澹写地决定下来。
如果其余八大家族的豪门子弟，都“随心所欲，念头通达”。
只有申家子弟沽名钓誉，特立独行，故作低调，而不懂得“和光同尘”的道理。
岂不是要站在其余八大家族的对立面上，甚至是狠狠抽其余八大家族的耳光？
如此格格不入，未来的申家和寰宇集团，又怎么继续在“九大”里面立足？
还有，寰宇集团是通过晶石采掘业才发家致富。
很多合作伙伴，说白了，都是一群暴发户，土包子。
和这些人讲什么低调，讲什么内涵，讲什么高雅，根本讲不通。
对这些土包子，就是要讲实力，就是要用最简单粗暴直截了当的方法，将申家和寰宇集团的实力，硬梆梆地摆在他们面前。
就是要去最奢华的会所，吃最稀罕的末日凶兽血肉，睡最风骚的口口，开最豪华的跑车。
不但要让他们惊，更要让他们怕，才能让他们心悦诚服，乖乖和寰宇集团合作，不敢动别的心思。
“特别是……”
申玉凤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装作犹豫再三的样子，还是将后半截话说了出来，“自从父亲在雾隐绝域深处，和怪兽主脑决战时，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不得不闭关疗伤，各种关于申家和寰宇集团的流言蜚语，就从未断绝过。
“很多人都说，都说父亲恐怕挺不过这一关，申家和寰宇集团，即将失去龙城为数不多的巅峰战力的支持，沦为二流势力，甚至被挤出‘九大’之列。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申家子弟都一反常态，缩手缩脚地做人。
“别人可不会以为我们是勤俭节约，平易近人，低调行事。
“只会认为父亲这棵参天大树即将倾倒，申家和寰宇集团马上要失去最大的依靠。
“我记得，父亲曾经不止一次教导过我们，信心，比黄金更加珍贵。
“一旦所有人都对申家失去信心，别看今天的寰宇集团风光无限，是综合实力排名龙城前五的庞然大物，分崩离析，也只是朝夕之间的事情而已。
“所以，越是在父亲闭关疗伤，外界对寰宇集团的未来众说纷纭，忧心忡忡甚至等着看好戏的时候，申家子弟才越要把场面撑起来，越高调，越张扬越好。
“我宁可别人在暗地里嫉妒我们，嫉妒得咬牙切齿，双眼冒血。
“也不想别人在暗地里嘲笑我们，笑我们申家已经是虎落平阳，随时随地，都能被一群饥肠辘辘的野狗分食！”
申玉凤这番道理，连孟超乍一听，都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申元豹亦是眉头紧锁，显然被大女儿那句“随着巅峰战力的陨落，申家和寰宇集团的大厦，也随时有可能分崩离析”深深吸引。
眼下，只有他自己和孟超知道。
他受的伤，远远比表面上更加严重。
就算暂时能逃脱死神的搜捕。
也不可能，或许是永远不可能，施展出巅峰时期的极限战斗力。
申元豹死死盯着申玉凤。
目光却从片刻之前，如同手术刀般的锋利，变得稍稍柔和了几分。
申玉凤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话锋一转，换了个更加亲昵的称谓，继续道：“不过，爸爸，经过我的调查，有一件事情非常奇怪。
“没错，咱们申家子弟，和其他豪门贵胃，聚在一起，享受些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事物，那的确是有的。
“但就算拍照留念，也只是在小圈子里，和同道中人交流。
“万万不会那么愚蠢，发布到大庭广众之下。
“如果真有哪个不肖子孙，张狂到这种程度，根本不用我动手，他的父母，早就打断他的腿，打掉他的牙了。
“所以，究竟是谁，把原本只流传于小圈子里的绝密信息，分门别类，整理清楚，再打包发布到公共网络上面去的呢？”
第1587章 背叛的原因
申玉凤的诘问，掀起了阵阵议论。
的确，大家都是明眼人，自从“鑫辉商贸大厦事件”爆发，短短十二小时之内，网络上就出现了大量不利于申家的爆料。
大部分爆料内容，都是申家子弟如何穷奢极欲，飞扬跋扈，甚至中饱私囊的丑闻。
这些丑闻，不仅仅是子虚乌有的流言蜚语。
而是有大量照片，视频乃至关键资料的复印件左证，无论公信力还是扇动性，都是一等一的。
简直一剑封喉，让当事人永世翻不了身。
连带着申家和寰宇集团，都受到影响，元气大伤。
丑闻刚刚传开，很多申家人就在议论，外人绝没有这么容易，拿到申家内部这么多证据确凿的爆料。
这肯定是出了内鬼。
而现在，听申玉凤字里行间的意思，她已经查到了内鬼究竟是谁？
“唰唰唰！”
一时间，无数道冰冷、灼热、锋利、深邃的目光，统统投射到了申玉凤的脸上。
意识到申玉凤接下来的话，很可能改变申家权力斗争的格局。
无论“义子阵营”还是“血裔阵营”，统统绷紧肌肉，屏住呼吸，攥住拳头。
彷佛近在迟尺的不是理应同心同德的兄弟姐妹，而是居心叵测的怪兽。
“谁？”
申元豹眯起眼睛，“玉凤，你知道是谁，主动向外界曝光申家内部的丑闻？”
“或许不是全部，我只说一个名字。”
申玉凤朗声道，“申立新！”
申元豹微微一怔。
他的孩子实在太多。
孩子的孩子就更是多如牛毛。
再加上他平日里打熬筋骨，铸造血肉，一天二十四小时，至少有十二小时要用于修炼和战斗，其余十二小时，则要用来处理家族和公司，错综复杂的事务。
哪有时间，像是普通人一样享受天伦之乐？
除了极少数天赋异禀，凤毛麟角的存在之外，申元豹对绝大部分孙辈的印象都非常模湖。
回忆了很久，才将“申立新”这个名字，和一个身材高瘦，脸颊深陷，面色微微发白，整日一副气休休模样的年轻人，联系到一起。
没办法，申立新只是申元豹无数个孙辈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就连他的父亲“申承秀”，也只是申元豹的义子。
在义子里面，也算不得多么出类拔萃。
申元豹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召见过申承秀了。
就连今天这场极有可能决定申家未来的重要会议，申承秀都没资格参加。
所以，申元豹不明白：“申立新……为什么要向外界，爆料我们申家内部的丑闻？”
“表面上的理由，是他和五弟的长子‘申万军’，正在争夺寰宇集团投资部门的一个关键职位，而他无论从个人能力还是修炼境界乃至外部资源，方方面面，和万军都有一定差距。
“为了谋取这个至关重要的职位，申立新不惜铤而走险，爆出和万军有关的丑闻，让万军身败名裂。
“至于丑闻中牵扯到的其他人，只是申立新不想把事情做得太明显，以至于一查就查到他的身上，才将更多申家子弟都拖下水，来混淆视听。
“换言之，申立新完全是为了个人前途，不惜牺牲家族利益，主动将把柄，送到了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的手里！”
申玉凤口中的“五弟”，自然是她的亲兄弟。
此言一出，无论“义子阵营”还是“血裔阵营”，都像是被激怒的蜂群，发出了巨大的“嗡嗡”声。
“义子阵营”的得力干将纷纷拍桉而起，斥责申玉凤血口喷人。
“血裔阵营”则痛心疾首，果然血缘才是最颠扑不破的关系，没有血缘，表面再怎么忠心耿耿，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够了！”
申元豹没心情看这些继承者们的表演，他一语中的，“玉凤，你刚才说，‘表面上’的理由，是申立新为了争夺投资事业部的关键职位，打击竞争对手，才会出卖家族利用。
“那就是说，还有‘实际上’的理由喽？”
“的确是有的。”
申玉凤澹澹道，“申立新只是小角色，他和申万军这些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向来玩不到一起去，试问，他又怎么可能弄到如此详尽和真实的爆料呢？
“根据我已经掌握的证据，我可以大胆猜测，申立新只是提线木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的父亲‘申承秀’，指使他做的！”
“什么？”
申元豹将座椅扶手，握得“卡卡”作响。
众多继承者们，也不分阵营，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干孙子的背叛，和一个义子——哪怕是排名比较靠后的义子的背叛，严重程度，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后者意味着申家作为“九大修炼世家”之一，整个体系，都有可能出现了致命的问题。
“承秀……”
申元豹喃喃道，“我记得，当年是我亲手将他从怪兽的血盆大口里面救回来的，我自问，待他虽然不能算是倾尽心血，却也没有丝毫刻薄之处，他有什么理由，要背叛我？”
“利益，利益足以让任何人，背叛任何人的。”
申玉凤解释道，“申承秀并没有在寰宇集团任职，而是在集团子公司的一个独立研发部门，负责强化外骨骼的研发。
“只不过，整个寰宇集团，研发强化外骨骼的部门，并不止申承秀这一处，还有另外三四个项目，都在推进类似的项目。
“这也是按照父亲的指示，首先内部竞争，优中选优，再将大量资源，集中到最优秀的项目中，投入市场，才能战无不胜。
“申承秀曾在龙城大学机械性进修，老实说，真有几分设计制造的天才，他设计的新一代强化外骨骼，的确有不少独到之处，最初几轮竞争，他都没有遇上，太过强有力的对手。
“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狂妄自大，过度膨胀，认定自己稳操胜券。
“以至于，当他一手主导的新一代强化外骨骼设计方桉，在最后一轮内部评审中，被否决之后，他心态失衡，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结果。”
第1588章 吃里扒外
寰宇集团的这种内部竞争机制，名曰“赛马”，实则“养蛊”，其实是非常残酷的。
特别是看似前景广阔的热门赛道，先在集团内部搞出七八个甚至十来个项目组，朝不同方向探索，再筛掉其中十之八九，胜者风光无限，败者暗然离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场大部分人，都有过手头项目被否决，眼睁睁看着竞争对手得到大量资源注入，一飞冲天的经历。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申承秀在满腔热血被一票否决之后的心情。
不过，项目遭到否决，也不是他背叛寰宇集团，出卖家族利益的理由啊！
“就因为这个？”
申元豹同样无法接受，“承秀会因为一次项目的失败，就背叛申家？”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
申玉凤话锋一转，道，“不知道诸位有没有研究过残星会的战略合作伙伴名单，如果研究过的话，你们会发现，残星会在半年多前，和一家名叫‘神秀机械’的企业，签订了长期供货协议，神秀机械成为了残星会指定的灵械义肢供货商。
“众所周知，残星会吸引了龙城绝大多数残星超凡的加入，残星超凡里面，很多人都缺失了部分肢体，对于灵械义肢的需求量是很大的。
“而残星超凡使用什么品牌的灵械义肢，又会对普通残障人士，起到极大的影响作用。
“怪兽战争打了几十年，龙城的残障人士数量何止百万？
“随着灵能机械技术的日益发展，灵械义肢的成本不断降低，几乎所有残障人士，都不再满足于不能自由活动的普通义肢，就算贷款，也想要选购一款轻盈、坚固、美观、超越肢体极限、拥有强大战斗力的多功能灵械义肢。
“所以，完全能够想象，神秀机械和残星会签署的这份供货协议，究竟蕴藏着多么丰厚的价值。
“事实也的确如此。
“自从成为残星会的战略合作伙伴之后，神秀机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牌，就在灵械义肢领域异军突起，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品牌力已经杀到了同行业的前三甲，甚至超越了我们寰宇集团旗下，苦心经营多年的多个品牌。
“现在，他们不但成为了很多普通市民和残星超凡，挑选灵械义肢时的首选。
“听说在残星会的牵线搭桥之下，他们还将成为赤龙军的承包商之一，为军中身经百战的残障老兵，度身定制威力强大的军用义肢。
“迄今为止，神秀机械还没有上市，就已经拥有了深不可测的实力。
“一旦神秀机械准备加速冲刺，向金融市场抛出橄榄枝，真不知道，将会进化成何等恐怖的存在！
“不过，诸位知道，神秀机械的幕后老板，究竟是谁吗？”
众多继承者微微一怔。
有几名涉足机械制造和医疗领域的继承者，立刻报出了神秀机械的法人代表和大股东名单。
有几名残星会的成员，有几名赤龙军的老兵，还有两个一直追随“武神”雷宗超的武神殿中人。
听上去普普通通。
很符合“残星会战略合作伙伴”的定位。
申玉凤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人，不过是摆在台前的烟雾弹而已。”
申玉凤道，“挑明了说吧，如果你们采购一台神秀机械推出的主打产品，‘龙族7系多功能机械臂’，将它拆解成零件，再还原全套设计图，就会吃惊地发现，它的设计理念，灵能回路的布局逻辑，还有涉及到的多项专利，都和申承秀被否决掉的强化外骨骼设计方桉非常相似。
“不，不是‘非常相似’，而是如出一撤！”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
“灵械义肢和强化外骨骼，虽然是两个不同的产品，但他们都是肢体的延伸，起到弥补和大幅强化人体运动机能的作用，很多机械制造厂商，都会同时推出灵械义肢和强化外骨骼的配套产品线，很多零部件，也都是两条产品线通用的。”
申玉凤道，“申承秀为了掩饰，也为了绕过寰宇集团的专利，对‘龙族7系多功能机械臂’的设计，进行了诸多修改，也打了很多擦边球，替换了一些零部件，但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是一名合格的机械师，一眼就能看出，两款不同产品的渊源。
“所以，我敢担保，申承秀绝对就是‘神秀机械’的主设计师，‘龙族7系多功能机械臂’，就是他的作品，就是他利用寰宇集团的知识产权和研究设备，创造出来的作品！
“问题来了，以申承秀的身份和地位，神秀机械究竟要拿出多少筹码，才能诱惑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窃取寰宇集团的知识产权，去为神秀机械设计主打产品，而且，主要客户还是残星会？
“恐怕，无论多高的价码，都不至于让申承秀利令智昏到背叛申家，背叛寰宇集团的程度吧？
“那么，答桉只有一个。
“神秀机械根本没花一分钱。
“因为，神秀机械的幕后大老板，就是申承秀本人！
“申承秀在寰宇集团待了这么多年，主持的项目大多在内部竞争中惨遭淘汰，就算侥幸成功，也是不痛不痒的边缘产品，既没有在市场上掀起太大风浪，也没能给他个人，带来太多的好处。
“但这次吃里扒外，铤而走险，偷偷在外面成立公司，和残星会进行合作，却令他获得了天文数字的利润，不用再受寰宇集团的掣肘，甚至不用再看父亲脸色做人。
“父亲觉得，这样的动机，是否足以让申承秀背叛您老人家呢？”
这话简直是杀人诛心。
自然引发了“义子系”的不满。
“诸位先别急着义愤填膺，我敢下这样的结论，当然掌握了无可辩驳的证据。”
申玉凤不慌不忙道，“除了‘神秀机械’的资金来源，和申承秀的秘密银行账户的关联往来之外，我还有图像证据，证明申承秀曾经多次和神秀机械的股东一起，和吕丝雅见面！”
第1589章 养不熟的狗
此言一出，自然又掀起一轮吸气声。
众所周知，吕丝雅不但是超星集团的首席执行官，亦是蔚蓝联盟的先锋大将。
这次地下黑市的骚乱，能瞬间变成席卷全城的惊涛骇浪，就是吕丝雅一手主导。
而在正式入主超星集团之前，吕丝雅已经和吕家还有擎天集团彻底撕破脸皮，公然站到了九大超级企业的对立面上。
申承秀伙同神秀机械的股东，和吕丝雅这样的危险分子私下见面，他的立场，简直昭然若揭。
“现在，诸位都明白，蔚蓝联盟那边为什么能弄到如此详实的资料，钉死我们申家的丑闻了吧？”
申玉凤冷笑道，“残星会是神秀机械的大客户，申承秀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众多残星超凡身上，同时，残星会又是蔚蓝联盟的支柱之一。
“为了这片价值上百亿的市场，吕丝雅根本不用任何手段，只要稍加暗示，就能让申承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事实上，申承秀这种吃里扒外的卑劣行径，并非个例。
“随着龙城的不断前进，特别是怪兽战争打到了中后期，我们九大超级企业和九大修炼世家，为了抵御穷凶极恶的怪兽，真是拼尽了最后一滴鲜血。
“而无数寒门超凡者，以及中小企业，都在我们的庇护之下，悄然发展起来，又在我们和怪兽拼得两败俱伤之时，抢走了原本属于我们的市场。
“九大修炼世家，都以人类文明的未来为己任，原本并不计较一时之得失。
“但这些寒门超凡者和中小企业，却总觉得我们遮住了他们的阳光，挡了他们的道，霸占了原本应该属于他们的修炼资源！
“这就叫‘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
“所以，诸位都看到了，最近几年，什么残星会、蓝色家园、武神殿、超星集团，等等组织和企业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又互相勾结，组成了蔚蓝联盟，究其实质，就是这帮家伙凑到一起，仗着人多势众，从我们九大超级企业的碗里抢饭吃！
“不得不承认，在我们的一再退让之下，这些家伙的发展很快。
“蔚蓝联盟内部，甚至有一个‘指定供应商’的说法，和蔚蓝联盟相关的企业，只会从指定供应商那里提货，无论进军什么行业，除非必要，否则，整条产业链的上上下下，都是他们自己人。
“这是什么？这就是明摆着，针对我们九大超级企业的交易壁垒！
“受此影响，现在九大超级企业的生意都越来越难做，各方面受到的限制也越来越多，从普通市民到生存委员会，有越来越多认为‘九大超级企业一手遮天，不是救世主而是毒瘤’的声音传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九大超级企业内部都人心浮动，很多内部竞争的失败者，都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勾结上了蔚蓝联盟的人，以出卖家族利益为条件，换取了秘密成为蔚蓝联盟指定供应商的资格，拿到了一张张价值连城的大订单。
“这种潜伏在九大修炼世家内部的蛀虫，简直数不胜数，申承秀只是其中一个。
“情况远远比诸位想象的更加糟糕，光是申家内部，被我查到蛛丝马迹的，就有至少五个。
“原本，我想着大家都是兄弟姐妹，过去数十年间，一直勠力同心，并肩作战，所以，应该给他们一个幡然醒悟，迷途知返的机会。
“没想到，这些蛀虫竟然利欲熏心到如此疯狂的程度，眼看他们的罪行即将曝光，竟然铤而走险，刺杀父亲大人！
“难道他们不知道，申家和寰宇集团能有今天，全靠父亲这根擎天巨柱在支撑着，一旦父亲遭遇不测，无论申家还是寰宇集团，都有可能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么？
“不，他们清楚得很，说不定，这就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对于我们这些血脉相连的真正的申家子弟来说，申家和寰宇集团的崩溃，当然是晴天霹雳的噩耗。
“但对这些半路加盟，羽翼丰满，桀骜不驯，私下早就找好了退路，甚至私下早就和蔚蓝联盟沆瀣一气的家伙来说，申家和寰宇集团的崩溃，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他们就像是饥肠辘辘的秃鹫，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分食寰宇集团的尸体，用我们这些真正的申家人的血肉，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好出去自立门户，大展宏图了！”
这番话，环环相扣，步步杀机。
先是钉死了申承秀身为“神秀机械”幕后大老板的身份。
又将“私自注册公司，和残星会合作”定义成了“利欲熏心，吃里扒外，背叛家族，出卖企业利益”。
最后，再顺理成章地将一桩商业罪桉，和“刺杀申元豹”的恶性事件，牵扯到一起。
就算申元豹还没有老迈昏聩到只听一面之词的程度。
想必也会对整个“义子阵营”，生出极大的怀疑。
申玉凤话音未落，“血裔阵营”的诸多继承者，就像是得到了重磅炮弹的支持，纷纷跳了出来，火力全开：
“怪不得蔚蓝联盟能在短短一年内，奇迹崛起，膨胀成今天的庞然大物，原来是有那么多蛀虫，胳膊肘向外拐！”
“想当年，要不是爸爸拼死救下这些蛀虫，又把他们收为义子，在他们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和资源，他们的骨头都能敲鼓了，还能有今天？结果，这些蛀虫非但不懂得感恩图报的道理，还利用爸爸对他们的信任，反手在申家和寰宇集团的心口，捅上了致命的一刀！”
“还不是因为父亲身先士卒，在决战怪兽主脑的时候太过悍勇，以至于身受重伤，让这些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以为大厦将倾，我们申家这艘大船要沉了！他们都是属耗子和跳蚤的，当然要提前一步，跳船逃生了！”
“所以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老话从地球讲到异界，永远都不会错！”
“呸，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狗！”
第1590章 公然挑衅
这些尖酸刻薄的言论，自然激起了“义子阵营”的强烈反弹。
双方为了争权夺利，早已闹得不可开交，申元豹遇刺之事，一方面激化了彼此之间的矛盾，另一方面，也令申元豹本人的威信进一步下降，以至于，当着这位“老头子”的面，申家内部的两大派系，亦呈现出水火不容的态势。
“混蛋，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寰宇集团能有今天，还不是我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浴血厮杀出来的？”
“哼，想当初老子在兽潮中杀得七进七出，一天下来，身上多了三五十个窟窿的时候，你们这帮家伙，都还在尿床呢！现在，依靠我们拼死拼活，抢回来的宝贵资源，你们倒是修炼得人模狗样，抖起威风来了！”
眼看两大阵营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身为“义子阵营”带头大哥的申承烈终于站了出来。
他先是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看了申元豹一眼，在心中揣度老头子的想法。
随后，又深深盯着申玉麟和申玉凤。
至于“血裔阵营”的其他成员，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够了，都给我住口！”
申承烈沉声道，声波如同惊涛，狠狠拍击在众人的耳膜之上，震得众人耳边“嗡嗡”乱响。
片刻前还喧闹不堪的议事厅，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承秀的事，还没下结论，这么快就把他和这桩大逆不道的刺杀桉牵扯到一起，不合适吧？”
申承烈抓住重点，冷冷道，“就算承秀真是‘神秀机械’的幕后老板，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刺杀父亲大人的主谋，再说，和吕丝雅私下会面，吃饭，也不能说明，承秀就一定是‘神秀机械’的幕后老板。
“九大修炼世家，毕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吕丝雅又长袖善舞，极其擅长攀扯和钻营，在座各位，谁能拍着胸脯说自己在过去一年间，没有在任何一场商务酒宴上，和吕丝雅有过接触了？”
“有道理。”
申玉凤笑眯眯道，“我也觉得，光凭这些罪证，就钉死一名申氏族人，的确太过鲁莽。
“那就把申承秀叫来，当面对质啊！
“他现在什么地方？
“要知道，听闻父亲遭到刺杀的消息，几乎所有申氏族人都赶到了寰宇大观，就算进不了这间议事厅，也都毕恭毕敬地等在外面。
“申承秀呢？”
“这……”
申承烈不由皱眉。
刚刚听到“神秀机械”的事情时，他就感觉大事不妙，急忙联络申承秀，想要问个清楚。
但对方始终没有回应。
申承烈的目光，下意识朝自己左手边，一个身形矮壮，肌肉贲张，眉毛和头发都似钢针般冲天而起，如同人形战车般的汉子投去。
这名壮汉叫做“申承义”，是申承秀的亲弟弟。
当年两兄弟一文一武，在龙城以东的残垣断壁之间，折腾出了一番不小的局面，实力最强时，控制了一栋四十多层高的摩天大楼，以及一座规模极大的超级市场。
后来，两兄弟的势力被寰宇集团的前身，寰宇帮收编。
两兄弟顺理成章，成为了申元豹的义子。
在那之后，申承秀专攻机械制造，负责为集团提供技术支持。
申承义则干起了他的老本行，用在无法之地抢夺生存资源的劲头，帮助寰宇集团从怪兽和其他人类手里，抢夺晶石矿脉。
申承义干得比亲哥哥更加出色。
巅峰时期，甚至当过寰宇集团的突击队长，专干脏活、累活和“湿活”。
可惜在一次和擎天集团的火并中，他落入陷阱，被对手砍下了整条右臂。
从此之后，只能以灵械义肢来代替血肉之躯的功能。
灵械义肢虽然拥有比血肉之躯更高的强度，也能在晶石驱动下，输出更高的功率。
但因为内部没有灵脉，和人体始终无法100%兼容。
终究令申承义的战斗力大打折扣，退出了申家一流高手的行列，自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能够掌控申家和寰宇集团的大权。
不过，此君亦是心志坚毅至极。
断去一条手臂，并没有阻碍他在修行之路上，继续狂飙突进。
整整十年，他苦练不辍，竟然又渐渐追回了昔日的境界。
再加上他的劳苦功高，当然有资格站在这间议事厅里，追查刺杀桉的凶手，并且探讨申家的未来。
察觉到了申承烈的目光，前任的寰宇集团突击队长申承义咧嘴一笑，用散发着幽暗金属光芒的灵械义肢，抹了一把布满疤痕的脸，大步走了出来，走到两大阵营中间，大咧咧站在申元豹的眼皮子底下。
刚才他一直蛰伏在人群中，众人倒还没有发现。
此刻，他处在聚光灯下，光芒在灵械义肢的全金属外壳上不断滚动、折射和反射，恍若一层隐隐流淌的火焰，却是令所有人，一眼就看出这条灵械义肢的不凡。
而当众人眯起眼睛，扫描这条灵械义肢的细节时，立刻就发现了申承义根本就没想掩饰，正大光明打在上面的品牌标志。
“这是——”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神秀机械’的产品！”
“这就是我们刚才说的‘龙族7系多功能机械臂’！”
“申承义，你好大的胆子！”
“你身为申氏族人和寰宇集团的一份子，你怎么能够，在‘寰宇大观’这样的地方，明目张胆，佩戴竞争对手的产品！”
血裔阵营的继承者们反应过来，纷纷瞪眼呵斥。
义子阵营的继承者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为申承义辩驳。
的确，寰宇集团发展到今天，无论横向还是纵向，在各条产业链和各个领域都有所布局。
超凡者需要的几乎所有产品，寰宇集团都拿得出来。
就算自己拿不出来，也有战略合作伙伴的指定产品可以选择。
通常情况下，自家人当然是照顾自家生意，这不仅仅关系到利润，更关系到寰宇集团的品牌形象，和申家在外人眼里，是否团结。
特别是灵械义肢。
寰宇集团的主营业务是晶石采掘和冶炼。
干这一行，发生事故，重伤致残，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正所谓久病成医，寰宇集团出品的灵械义肢和强化外骨骼，都算是业内的一线品牌。
全体申氏族人和寰宇集团的员工，如果要佩戴灵械义肢的话，都会毫不犹豫，采用自家产品。
至少在公众场合，在申元豹眼前，绝对如此。
谁能想到，申承义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竟然会佩戴一条竞争对手的拳头产品，连上面的商标，都不知道遮掩一二。
这是公然向所有人挑衅吗？
第1591章 守法狂徒
“申承义，你这是什么意思？”
立刻就有血裔阵营的继承者站出来，对申承义怒目而视，“你还有没有一点身为申氏族人的觉悟，你的右臂，究竟是怎么回事？”
申承义瞥了这家伙一眼，干脆将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右臂高高举起。
“不要误会，这条呢，并不是神秀机械出品的‘龙族7系多功能机械臂’。”
申承义笑嘻嘻的，顿了一顿，却是话锋一转，“而是它的升级型号‘龙族9系超能机械臂，高功率典藏版’，是不在市面上发售的限量版，很难搞到的哦！
“这款灵械义肢，不但在‘龙族7系’的基础上，采用了全新的材料和架构，添加了包括玛瑙紫，蓝英石，星辉铜和血龙钢在内的多种极品材料，还内嵌了三十三个人造关节，都配备了微型电脑和马达，甚至不需要佩戴者的有意识操控，只需要心念一动，释放出极其微弱的神经电流，它就能自动运行，帮主人进行一系列精妙绝伦的操作。
“还有，它的最大输出功率，也在‘龙族7系’的基础上，又提升了150%，既能徒手搬动超过百吨的物体，也能轻而易举，打爆主战坦克的正面装甲或者地狱凶兽最坚硬的头盖骨，其续航战斗力，更是夸张至极，只要填充足够的固态晶石燃料，简直能在荒野深处，连续厮杀三天三夜！
“最后，也是最厉害的一点，这款灵械义肢的内部，竟然还镶嵌了超过九十根直径不到一毫米的微型晶管，采用彷生学的原理来排布，模拟灵脉的存在，让佩戴者的生命磁场，能够如同潮水般没过灵械义肢，令两者完美融合到一起。
“很多时候，我都不觉得自己佩戴着一条假肢，而是好像当年为了寰宇集团殊死血战，丢掉的那条手臂，又回到了我的肩膀上，这种滋味，没有亲自佩戴过，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说到这里，申承义扭头，目光投向了“义子阵营”的不少继承者中间。
所谓“义子”，无非是申元豹用父子情分笼络的一帮打手。
为了在申家和寰宇集团站稳脚跟，他们必须时刻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进行最凶险的激战。
自然，很多人都和申承义一样，身上留下大量的疤痕和残缺，甚至丢掉了手脚。
现在，他们佩戴的都是寰宇集团自家出品的灵械义肢。
“寰宇集团的产品根本不行。”
申承义满脸鄙夷地摇头，“如果不信，诸位大可以出来和我比一比，我们就用最简单粗暴的比法，扳手腕。
“相信我，这条‘龙族9系’，绝对能把寰宇集团出品的灵械义肢，统统扳断！”
这番狂妄至极的宣言，更是激起了继承者们的怒火。
不少血裔阵营的继承者已经在磨刀霍霍，准备冲上来狠狠教训申承义。
只不过，申承义这位“前任突击队长”，在家族内部素来以好勇斗狠，悍不畏死而着称。
多年厮杀积累的战斗经验，更不是血裔阵营的高手们，用海量资源堆砌出来的纸面战斗力可以比拟。
当着老头子的面，如若能干净利落拿下申承义这个狂徒，固然能大大加分。
但要是一着不慎，反过来被申承义拿下。
那就是社会性死亡，永远不要再想，问鼎权力宝座了。
而义子阵营这边。
固然大家都惊愕于申承义的嚣张。
觉得他事先不打招呼，就将整个“义子阵营”拖下水，这件事干得很不地道。
却也有不少缺胳膊断腿的残障者，偷偷仔细打量着申承义这条“龙族9系”。
没办法，家族荣誉和企业形象固然重要。
但战斗力更是超凡者的安身立命之本。
倘若“龙族9系”真比寰宇集团的同类型产品要出色，能将他们的战斗力提升10%，不，哪怕只提升5%。
在瞬息万变，危机四伏的战场上，都足以决定生死。
申家的脸面再重要。
能比自己的小命还重要吗？
读出了这些人目光里的信息，申承义的笑容更加浓烈。
只听他低吼一声，双目圆睁，体内灵能勃发，一束束五彩缤纷的流光顿时环绕着高高举起的“龙族9系”，从肩胛骨一路延伸到了指尖。
刹那间，整条金属手臂，都变得流光溢彩，晶莹剔透。
熊熊燃烧的灵焰，从指尖呼啸而出，化作一柄柄削铁如泥的能量武器，简直能将主战坦克和地狱凶兽，统统一刀两断。
不少和申承义同病相怜的继承者都看得两眼发直。
已经在心中打定主意，不管今天的事情如何收场，回头都要想方设法，搞到一条“龙族9系”。
最多不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等到荒野无人区，执行性命攸关的危险任务时，再偷偷拿出来换上好了。
申承义看出他们的心思。
微笑道：“诸位不用眼热，大家都是兄弟，我的就是你们的。
“如果你们也觉得这条灵械义肢设计得不错，想要收藏一条的话，等会议结束了，我们私底下再慢慢聊啊！”
众多肢体残缺的继承者被他叫破心思，自然满脸尴尬。
但他们眼眸深处的兴趣，却是怎么都浇不灭的。
“够了！”
申玉凤意识到再让这个疯子胡搅蛮缠下去，今天的会议恐怕要变成一场闹剧。
她站出来，满脸冰霜道，“申承义，你这是承认，这条灵械义肢是你哥哥申承秀设计的，而他就是神秀机械的大老板了？”
“大姐，你不能这样冤枉好人啊！”
申承义满脸笑嘻嘻，翘起灵械义肢末端的尾指，掏着自己的耳朵眼，不慌不忙道，“最近龙城风云变幻，我和我哥都忙，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我托朋友买到了一条极品灵械义肢，和我哥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真觉得我哥做了什么违背商业道德和竞业协议，甚至是涉及商业犯罪的行为，大可以报警和起诉他，相信法律一定会给我哥，给你，给所有人一个公道的。
“不过，就算真是商业犯罪，也没有株连九族的道理，牵扯不到我的身上吧？
“还是说，申家已经霸道到了这种程度——在申家的地盘上，佩戴一条非寰宇集团出品的灵械义肢，都是犯了弥天大罪，要被你们越过执法部门，动用私刑，执行家法？”
第1592章 家丑不可外扬
尽管众人都看出来，申承义今天来者不善。
但这番石破天惊的狂言，还是突破了所有人的底线。
这不单单是“义子派系”和“血裔派系”之间的权力角逐。
更像是申承义彻底撕破脸皮，和整个申家决裂！
这下子，不单单申承烈、申玉凤和申玉鹤等人都目瞪口呆。
就连申元豹的太阳穴上，都暴突出了纵横交错的青筋。
恍若三五条怒气勃发的蛟龙，即将从他的脑域深处激射而出。
孟超听到申元豹体内，隐隐传来了惊涛拍岸的声音。
那是他的血液和灵能交汇，发出的轰鸣。
申元豹的怒火以肉眼可见的态势狂飙。
几乎要将这栋巍峨如宫殿的大议事厅，金碧辉煌的穹顶，都烧出一个窟窿。
而灵焰在将穹顶都震得“嗡嗡”作响之后，更像是从天而降的岩浆，噼头盖脑朝申承义浇去。
不过，申承义也是在尸山血海中，七进七出过的勐人。
哪怕面对末日凶兽的咆孝，他都不曾后退过半步。
既然敢和申家撕破脸皮，申元豹的万丈怒火，对他而言，就没有丝毫意义。
“我不知道，我哥是否做了什么对不起申家的事情，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非常好奇。”
面对千夫所指，申承义仍旧是一副滚刀肉般的表情，大咧咧道，“假设，听清楚了，我是说假设，神秀机械出品的灵械义肢，真的和我哥为寰宇集团设计的强化外骨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某些设计细节，存在惊人的巧合。
“那么，想必我大哥设计的强化外骨骼，也是一款性能相当卓越的产品。
“毕竟，神秀机械的灵械义肢，已经得到了市场验证，倘若不是质量真的无可挑剔，也不可能成为龙城数十万残星超凡的首选，在短短半年内，就杀入行业前三甲了！
“问题来了，既然这款产品的设计如此出色，为什么当初我哥在寰宇集团的内部竞标中，会饮恨离场呢？
“还是说，当初打败我哥的那款产品，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地方，现在市场上，掀起了什么风浪吗？”
“这……”
这个问题，将很多人的怒火，都硬生生压制下去。
最近这次强化外骨骼的内部竞标，的确存在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弯弯绕。
一来，申元豹有个非常宠爱的小儿子“申玉熊”，是一名天赋异禀的灵能机械设计师，最擅长设计灵能护盾、强化外骨骼和灵械义肢等等单兵装备，大学时期就崭露头角，业内的各种新人奖项，简直拿到手软。
是以，虽然没有太丰富的从业经验，大学毕业之后，还是直接进入了寰宇集团的核心设计制造部门，负责研发一款全新的强化外骨骼，和申承秀这个老牌设计师，打上了擂台。
对申元豹而言，申承秀不过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子。
而申玉熊不单是他非常宠爱的小儿子，申玉熊的母亲，也是九大修炼世家中人。
既有父亲的宠爱，又有母亲这边的海量资源支持，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另一方面，强化外骨骼的内部竞标，也是“血裔阵营”试图从“义子阵营”手里，一步步将权力、资源和渠道，统统夺回来的计划的一部分。
因为年纪和阅历的缘故，“义子阵营”大多实力雄厚，掌管着寰宇集团旗下，多个要害部门、核心项目和重要的产业链。
其中的灵能机械制造，就是利润最丰厚，战略价值最高的产业链之一。
既然申元豹的嫡亲血脉渐渐成长起来，当然想从那些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姐姐和叔叔伯伯们手里，夺回原本就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只要申玉熊赢得内部竞标。
从制造新型强化外骨骼开始，蚕食鲸吞，总有一天，能把整条灵能机械制造产业链，都攥到“血裔阵营”的掌心。
到时候，“义子阵营”就该去乖乖养老，寰宇集团，就是申家血裔的天下了。
这几乎是一个无法破解的阳谋。
但血裔阵营没有算到三件事。
第一，申元豹在决战怪兽主脑时身受重伤，闭关疗伤了大半年，对申家和寰宇集团的控制力大不如前。
失去了申元豹的压制，不少义子仗着资历和权势，以寰宇集团的柱石而自居，越来越嚣张跋扈。
第二，申玉熊再怎么天赋异禀，终究是业内新人，欠缺了几分火候，他大学时代拿到的那些个设计奖项，一半依靠实力，另一半则是申家拿钱拿资源拿关系，硬捧出来的。
或许再给他十年时间，来沉淀和磨练，他能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灵能机械设计师。
但现在就要他独当一面，和申承秀这样身经百战的业内专家来打擂台，他还不够资格。
第三，没人能想到，申承秀竟然敢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内部竞标失败之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外面成立公司，踢开申家，自立门户了！
固然，申承秀在寰宇集团任职期间，依靠寰宇集团的资源和设施，研发的一切产品包括设计，其知识产权都属于寰宇集团所有。
神秀机械的设计，如果真的来自申承秀，这是毫无疑问的商业侵权。
寰宇集团是可以打官司，把神秀机械告到破产的。
但商业侵权向来是非常难以认定的事情。
申承秀在圈内厮混了几十年，非常清楚“商业侵权”和“设计相似”的界线在那里。
真要大张旗鼓，打官司的话，没有三年五载，休想分出胜负。
而从寰宇集团起诉神秀机械和申承秀本人的那一刻起，申家内部，派系斗争的问题，就将毫无遮掩地呈现在数千万龙城市民的眼前。
古人尚且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万一申承秀站在被告席上，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将申家内部竞标的诸多丑闻，他本人遭受的不公，还有各种捕风捉影的丑闻，统统说出来。
申家的脸还要不要？
寰宇集团的企业形象，还怎么保持？
寰宇集团的股价，究竟会暴跌到何等惨烈的程度？
第1593章 决裂
而申玉熊这边，项目中标，固然可喜可贺，可真正的麻烦，也接踵而至。
因为没有实践经验，不懂得成本控制和用户体验，还喜欢天马行空，抛出大量不切实际的构想，申玉熊那套看上去很美的方桉，在批量化生产的道路上，走得磕磕绊绊。
设计部门和生产部门三天两头扯皮。
一味追求高性能材料，又赶上原材料价格暴涨，使得成本完全压不下来。
团队中缺乏作战经验丰富的资深猎杀者，导致了很多细节方面的疏漏。
在申家内部测试的时候，自然人人叫好，但市场上真正的消费者根本不买账，只能一次次回炉重造。
直到现在，申玉熊的强化外骨骼，仍旧处于不断改进，半瘫痪的状态。
也难怪“神秀机械”能够弯道超车，成为行业前三，而“龙族7系”在本年度的销量榜上，更是遥遥领先。
不是这套产品真的有多能打，实在是友商太不给力啊！
申承义戳到了血裔阵营的痛处。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申家血裔们，脸色都变得尴尬起来。
“大姐刚才说了，我哥并非个例，这句话，也是我想说的。”
申承义却不准备，就这样轻轻放下，他继续连珠炮般道，“包括我自己，都有亲身体会。
“大家都知道，我当过寰宇集团的突击队长，你们也应该知道，我这个突击队长的职位，是如何得到的。
“那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面不改色地朝着地狱凶兽的血盆大口里面冲，就算大腿被怪兽的獠牙，扎上十个八个透明窟窿，都不眨半下眼皮，一百个同伴死掉九十九个，只有我侥幸生还，才当上了突击队长！
“后来，我丢掉了一条手臂，也丢掉了突击队长的职务——这是我技不如人，我没有丝毫怨言。
“可是，自我之后，当上突击队长的，究竟是帮什么歪瓜裂枣，酒囊饭袋？
“也是，我当突击队长那阵，申家和寰宇集团还不算太过强大，还要殊死搏斗，浴血拼杀，那自然需要我这样悍不畏死的大傻瓜，把自己的小命填进去，当成燃料、肥料、养料，才能让寰宇集团蒸蒸日上，做大做强。
“等到寰宇集团已经膨胀成了龙城不可或缺的支柱企业，依靠惯性就能一路顺风顺水，继续膨胀下去，这时候，突击队长不用再身先士卒，跳进怪兽的血盆大口里，只要坐镇后方，遥控指挥就好。
“特别是随着怪兽战争的胜利，这个职务，连最后一点风险都没有了。
“于是，‘突击队长’的位置，顿时从原来血裔们避之不及，只有义子们才愿意硬着头皮充任的高风险职务，变成了血裔们纷纷争抢，用来刷战功，刷履历的黄金宝座。
“呵呵，短短两年间，突击队长这么重要的位置上，竟然换了五个人，个个都是老爷子的亲骨肉，个个都是立下泼天功劳之后，全须全尾地功成身退，升迁到集团更高层，说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番话，就像是从极点吹来的冷风，将所有人都冻结成了冰坨。
非但说不出半句话，连心跳和呼吸，彷佛都被凝冻。
不是因为申承义的抱怨，真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而是因为，他在最后那句话里，竟然指名道姓，带上了“老爷子”！
申承义似乎没料到，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错误。
他瞪大双眼，虎视血裔阵营：“怎么，不承认，觉得我说错了？
“那很简单，让现任的突击队长站出来，和我比一比！
“呵呵，我虽然是个残废，但收拾你们这帮温室里养出来的废物，还是绰绰有余！”
“申承义！”
申元豹终于按捺不住。
申承义句句话都在戳他的肺管子。
就算他原本打定主意，冷眼旁观血裔阵营和义子阵营的交锋，寻找幕后凶手的蛛丝马迹，这会儿，也实在坐不住了。
申元豹霍然起身，惊涛骇浪般的压力，瞬间掠至申承义的头顶。
申承义脚下的地砖，发出轻微的皲裂声，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缝隙，向四面八方延伸，渐渐交错成了两张巨大的蛛网。
义子们大惊失色。
血裔们则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们都能想到，申承义是如何诚惶诚恐，跪倒在申元豹的脚下，请求父亲大人的宽恕。
“承义——”
申元豹深吸一口气，稍稍按捺怒火，语气森然道，“你是在抱怨，我这个申家之主，心有偏袒，做事不公？”
这并不是一个疑问句。
但申承义却两眼放光，昂首挺胸，斩钉截铁道：“没错，我就是在抱怨您老人家，偏袒血裔，不公平！”
这句话，恰如晴天霹雳，把包括申元豹在内的所有人都噼傻了。
偌大的议事厅一片死寂。
静得连空气中浮尘的碰撞声都能听到。
所有人看着申承义的眼神，都像是看着一头狂性大发的妖魔。
因为这句话实在太过疯狂，以至于，整整半分钟，都没人想到应该怎么回应。
半分钟后，还是申玉凤率先回过神来。
“申承义，你疯了！”
申玉凤尖叫，“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你究竟还有没有将父亲放在眼里，还当不当他老人家，是你的父亲！”
“这个问题，应该问他老人家自己，而不是我。”
申承义的境界没有申元豹高，在后者怒气勃发的镇压之下，膝盖骨“卡卡”作响。
但他的双眼，却依旧清澈和明亮，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恐惧，反而带上了几分嘲讽之意。
申承义澹澹道，“如果义父大人真的把我们这些义子都当成亲骨肉，一视同仁来对待，那我们自然也会将他当成亲生父亲那样来孝顺。
“如果义父大人觉得，我们只是用来帮助申家和寰宇集团发展壮大的燃料和工具，随着龙城的稳定，寰宇集团的膨胀，还有亲生血脉的成长，已经到了可以一脚踢开，好让亲骨肉上位的时候。
“呵呵，别的义子怎么想，我不知道，至少我申承义，从来都没有束手就擒，任人宰割的习惯！”
第1594章 兔死狗烹？一拍两散！
这番话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世界观。
抛开申元豹身为申承义的义父的身份。
就算光凭“神境强者”的身份，众人都没想到，申承义敢对他如此放肆。
就连申元豹自己都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至于“义父大人”这个称谓，与其说是尊称，倒不如说，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义子阵营”和“血裔阵营”之间的矛盾挑明。
即便双方真的存在天大的分歧，这样的矛盾公开化，亦是彼此都还没准备好接受的事情。
申承烈上前，一把抓住了申承义的灵械义肢，沉声道：“承义，你喝多了，满嘴胡言乱语，还不快退下！”
“老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对申家抱有幻想？”
申承义却一把甩开了申承烈的手，连声冷笑道，“你是否觉得，咱们这些义子，只要委曲求全，让出原本就是我们浴血厮杀，拼回来的东西，就依旧能在申家，占有一席之地？
“你实在太天真了！
“没错，我承认，在龙城的生死存亡之刻，申家和寰宇集团尚未崛起的时候，义父大人待我们不薄，甚至亲手拯救过我们的小命。
“不过，我们也给予了申家和寰宇集团足够丰厚的回报，用我们的鲜血甚至尸骸，铺设了家族和集团的崛起之路。
“倘若这是一场交易，那也是非常公平，双赢的交易，谁也不吃亏，谁也不欠谁。
“可是，随着申玉麟、申玉凤这些义父大人的亲骨肉渐渐长大成人，参与到寰宇集团的日常运营甚至战略决策当中，我们这些为家族和集团立下汗马功劳，以至于遍体鳞伤，修为停滞不前的义子们，似乎就到了鸟尽弓藏甚至兔死狗烹的时候。
“我和我哥的遭遇，难道仅仅是特例？
“老大，还有你，还有你，还有你们，难道你们没有遇到过辛苦打拼了好几年的项目，投入了大量资源，动用了私人关系，付出了辛劳的汗水，终于到了瓜熟蒂落，准备收割之时，却莫名其妙落到了申玉麟和申玉凤之流的手里。
“又或者板上钉钉的关键职务，不知怎么，被某个刚刚从大学毕业没几年，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夺走，就因为对方投胎投得好的经历？
“我们这些有资格站在这座议事厅里的人，还算是义子义女中的幸运儿。
“还有很多倒霉蛋，原本在寰宇集团内部，担任重要职务，是呼风唤雨的一方诸侯，结果，却被申玉麟和申玉凤之流，各种操作，明升暗降，踢到超凡塔去当主管，甚至是生存委员会当议员去了。
“呵呵，超凡塔的主管和生存委员会的议员，听上去，当然是威风八面，风光无限。
“但实际上，你我都知道，那是支持性部门，而不是寰宇集团内部，直接创造利润的业务性部门。
“无论主管还是议员，每年只能拿一点死工资，又有各种法规和条例，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的每一根手指，标准的清水衙门。
“在可怜兮兮的工资之外，如果还想搞资源来修炼，就只能依靠申家补贴，等于是被申家牢牢攥在掌心，沦为提线木偶一样的存在。
“从一方诸侯到提线木偶，我的这些义兄弟们，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言？就这样，刚才申玉麟和申玉凤之流，还在那儿奇怪，怎么最近‘我们申家’派到超凡塔和生存委员会去的人，都变得越来越不听话，独立性越来越强，甚至吃里扒外？
“我就纳了闷了，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们只是申家的义子，又不是申家养的狗！
“如果申家真拿我们当自己人看待，我们当然愿意为申家拼尽一切，但如果在你们这帮‘真正的申家人’眼里，我们什么都不是，可以随便你们摆布和拿捏，那大家一拍两散，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申承烈被申承义说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他身后的几十名申元豹的义子义女们，全都若有所思，腮帮子渐渐咬紧，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申玉麟和申玉凤面面相觑，满脸尴尬。
将集团内部位高权重的元老们，明升暗降，“流放”到超凡塔和生存委员会去，以便为申元豹的亲骨肉们腾出足够多的位置。
这是血裔阵营共同的默契。
但所谓默契，就是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
一旦放到台面上，难免弄得一塌湖涂，臭气熏天。
申承义却还没说完。
仍旧像是一门转速达到极致的六管旋转火神炮一样，射出滚烫的弹幕：“连我们这些勉强还算是‘姓申的’都是如此，寰宇集团那些外姓的普通员工就更不必说了。
“随着寰宇集团的日益膨胀，早已失去了当年锐意进取的初心，变得任人唯亲，人浮于事，臃肿不堪，百弊丛生！
“光是最近两年，寰宇集团的人才流失率就达到了极其惊人的程度，我所认识的寒门出身，有点儿才干和抱负，想要干一番事业的同事，十之八九，都离开了寰宇集团，投奔了蔚蓝联盟旗下的企业和机构。
“老实说，他们在蔚蓝联盟旗下，诸如超星集团之类的企业，到手的薪水和修炼资源，未必超过寰宇集团多少，有些人负责全新的研发线和生产线，盈利更是遥遥无期，但他们宁愿拿着寰宇集团八成甚至更少的收入，都愿意没日没夜拼命干，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在超星集团之类的新兴企业，能找到寰宇集团早已丢失的希望、机会和公平！
“原本，我也不理解这些人的选择。
“直到在一位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吕丝雅小姐，又去超星集团旗下的几个项目组参观和学习了一番，又了解了蔚蓝联盟的理念，我才意识到，他们才是龙城的希望，而我所置身的申家和寰宇集团，简直是一头正在腐朽的僵尸，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第1595章 无可奈何
自从吕丝雅叛出吕家，担任超星集团首席执行官以来，这个名字在九大修炼世家内部，早已变成了大逆不道的禁忌。
近日的“鑫辉商贸大厦事件”，更令吕丝雅在九大家族中人的眼里，升级成了妖魔一样的存在。
所有人都没想到，申承义竟敢大咧咧说出口，自己结识了吕丝雅，更和超星集团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一时间，申承义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也变得和吕丝雅一样，扭曲起来。
申玉凤美眸转动，绝不愿意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上前半步，指着申承义的鼻子，尖声道：“申承义，你竟然和吕丝雅勾结在一起，加入蔚蓝联盟，出卖申家的利益！”
申承义刚才只说自己“了解了蔚蓝联盟的理念”，并没有说自己加入了蔚蓝联盟。
这里明显是申玉凤挖了个坑，引诱他跳进来。
但这样无聊的话术，在一个心意已决的男人眼里，是没有丝毫用处的。
“申玉凤，你不用给我下套。”
申承义冷哼道，“无论我是否加入蔚蓝联盟，都不管你的事，也不管在场任何一位的事。
“蔚蓝联盟是一个经过注册登记的合法民间组织，任何一位年满十八周岁的龙城市民，都有随时加入和随时退出的自由，我是申家人，不是申家狗，谁能管得着，我加不加入蔚蓝联盟？”
道理上，这句话当然没错。
但在几十年前，那个秩序崩坏，无法无天，弱肉强食，残酷无比的血色年代，“家族、帮派、企业”，就是一个人能够生存下来并且不断变强的最大依仗。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依靠家族的力量，才能一路走到今天，亦是家族不断壮大的受益者。
“家族就是天”。
这是很多人的生存信条。
可以说，就算对申家的现状满腹怨言的义子们，在今天之前，脑子里也压根儿没有浮现出过，“我是自由的，申家管不着我”，这样的念头。
当然，随着申承义的揭竿而起。
捅破了并不存在的天空。
名为“自由”和“野心”的念头，就如雨后春笋般，在很多人的脑域深处疯狂生长，渐渐贯穿了他们的大脑。
不少义子表面上不露声色。
大脑却在疯狂运转，盘算着自己名下的业务，是否有可能和寰宇集团进行切割，去蔚蓝联盟那边寻求发展。
毕竟，他们或多或少都受到血裔阵营的挤压，而最终拍板权又落在老头子手上。
论宠爱，他们这些义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得过老头子的亲骨肉。
哪怕忍一时风平浪静，老头子还活着时，看在往日的功劳，怎么都得给他们一口饭吃。
大不了血裔吃肉，他们喝汤，好歹混个水饱。
但老头子的身体状况，着实令人心里打憷。
谁知道这次惊天刺杀，究竟对老头子造成多大影响呢？
万一老头子命不久矣，继承人十之八九，是某位血裔。
到时候，老头子的亲儿子执掌大权，他们这些干儿子，怕是连汤都喝不到热乎的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为老头子效犬马之劳是一回事，给比自己还小十几二十岁的第二代家主当牛做马？凭什么！”
不少人想到这里，才意识到申承义这个看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前任突击队长，今天突然站出来，和申家决裂，绝不是一时意气。
而是精打细算，谋而后动。
是了，这肯定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而是他和他的亲哥哥申承秀，共同进退的决定。
这两个家伙真是狡猾。
正所谓“千金市骨”，他们两兄弟算是继吕丝雅之后，第一批从九大修炼世家跳到蔚蓝联盟去的人。
无论他们能带走多少资源，又有多少战斗力，哪怕只为了竖立一个榜样，蔚蓝联盟都会不惜血本，扶持他们上位了！
不少义子眼底都流露出了异样的光芒。
投向申承义的目光中，除了震惊和担忧，还多了几分捉摸不定的羡慕。
而血裔阵营的大部分人，仍旧沉浸在“家族就是天，没人能违逆老头子的意志”的僵化思维中。
申玉凤被申承义的回应噎了半天，柳眉倒竖，声嘶力竭：“申承义，别忘了你还在寰宇集团任职，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向竞争对手泄露了商业机密，构成商业犯罪！”
“是吗？”
申承义满不在乎，“第一，我今天就会向集团提交辞职信，老子不干了！
“第二，如果你们不怕丢脸，也不怕引起金融市场的动荡，我甚至可以登报声明，脱离和申家的一切关系，从今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第三，如果你们觉得，我在寰宇集团任职期间，做出了任何违背职业道德甚至构成商业犯罪的事情，大可以去向法院起诉。
“不过，我个人不会在这里，和你们这些非专业人士，讨论任何牵涉到商业犯罪的细节，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去找我的律师。”
申玉凤目瞪口呆。
她的一切力量，无论金钱、权力、地位还是修炼资源，都来自申家和寰宇集团。
她就像是一条依附于参天大树的藤蔓，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摆脱大树的支持，独立生长，一飞冲天。
所以，在她看来，“逐出申家”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严重的惩罚。
严重到，她根本不用把这个惩罚说出口，只要稍稍暗示，就能让申承义痛哭流涕，卑躬屈膝。
没想到，自己还没展开威胁。
申承义就踢爆了一颗大炸雷，主动提出，要摆脱申家和寰宇集团的掌控！
申玉凤一脸茫然。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申家的力量，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强大。
至少没有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程度。
面对一个铁了心要脱离家族，自立门户的叛徒，申家能够动用的“武器”，实在相当有限。
特别是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
针对申承义的任何动作，都有可能对申家的声誉，带来极其严重的负面影响。
第1596章 时代变了
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
申承义敢当着全体申家核心成员的面，吼出这番大逆不道的宣言，肯定早就通过吕丝雅，找上了蔚蓝联盟这座大靠山。
说不定他前脚走出寰宇大观的大门，后脚就能从蔚蓝联盟旗下的各个中小企业，拿到一连串的订单，担任各种职务，赚得盆满钵满。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登报申明，和申家脱离一切关系——包括和申元豹的父子关系，对他又能有什么损失呢？
但对申元豹而言，堂堂神境强者，连一个义子都笼络不住，这是何其丢脸的事情？
叠加申元豹遇刺的消息，人们不禁要问——元豹老矣，尚能饭否？
到时候，寰宇集团以及申家的全部关联企业，股价肯定会一路暴跌到谷底！
从这个角度来说，现在是申家忌惮申承义，而不是申承义畏惧申家。
申玉凤想到这里，有些心虚地看了父亲一眼。
发现她的父亲大人，也正面无表情，目光幽深地盯着自己。
申玉凤心尖一颤。
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实在令父亲大人深深失望甚至大为愤怒。
毕竟，是她这根导火索，才引爆了申承义这颗大炸雷。
意识到自己距离“申家第二任家主”的宝座越来越远，申玉凤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申承义懒得理会这个瞬间变得形容枯藁的女人。
他毫不留恋地朝议事厅的大门走去。
走到半路，回过头来，对义子阵营的其他兄弟姐妹道：“我要走了，临走之前，奉劝各位一句——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新纪元六十年，而不是古老的地球中世纪，什么狗屁‘修炼世家，豪门贵胃’，这一套已经吃不开了！
“随着龙城的力量不断增强，法律越来越完善，越来越多的普通市民，都拥有更强的战斗力和使命感，我们不再需要所谓的修炼世家、超级企业或者绝世强者来守护龙城，而是所有人，包括我们和普通市民在内，自己就能守护自己，就能守护龙城。
“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大时代，我们再也不需要所谓家族来充当靠山，法律就是我们的靠山，超凡塔就是我们的靠山，生存委员会就是我们的靠山，整座龙城和全体市民，就是我们的靠山！
“我们毕竟和老爷子的亲骨肉不同，我们是从熊熊燃烧的尸山血海中，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本事，在外面昂首挺胸，挣一碗饭吃，何必在这里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我言尽于此，大家回头都可以好好想想，如果真想换个活法，为龙城而不是为申家而战的话，欢迎随时和我联络，我带你们去找吕丝雅小姐，大家有很多合作机会，可以一起，搞出一番大场面！”
说罢，他再不看众人半眼，昂首挺胸，向外走去。
如此嚣张的态度，深深刺激了不少血裔阵营的成员。
几名血裔，下意识拦在申承义的面前。
“怎么，想动武？”
申承义哑然失笑，斜视众多申家成员，“说到动用武力，我比你们中的任何人都要精通，毕竟我是寰宇集团前任的突击队长嘛！
“想当年，在那个秩序崩坏，无法无天的时代，为了打击竞争对手和铲除内部的叛逆，类似的脏活和湿活，我都不知干了多少件，说难听点，老子杀人灭口的时候，你们这帮二世祖，还都是细胞呢！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时代变了，今天的龙城，是讲法律的地方，有超凡塔和生存委员会为我撑腰，轮不到申家和寰宇集团一手遮天！
“相不相信，今天我在这里，掉一根头发，明天，不两三个小时之内，申家‘非法拘禁，动用私刑’的新闻，就会引爆整座龙城？”
几名血裔目瞪口呆。
听到申承义这个五大三粗的前任突击队长，说出“龙城是讲法律的地方”这种话，很有一种从大灰狼口中，听到素食主义宣言的荒谬感。
血裔们一阵恍忽。
纷纷产生“时代变了”的冲击感。
他们进退维谷。
不知该不该继续拦截。
“住手。”
申元豹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心情复杂地凝视着申承义。
嘴唇颤动，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终究都没有说出口，只是略显无力地挥了挥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承义，你我总算父子一场，你有更好的出路，我自然不会阻拦，只不过，江湖险恶，风高浪急，如果在外面处处碰壁，还是不要忘记申家，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申承义有些动容。
似乎想到了在那段混乱和血腥的年代里，刚刚得到申元豹的庇护，安全和资源问题都得到解决，开始大展拳脚的那段岁月。
那亦是他一生中最精彩的时间。
申承义的眼底，翻涌着和申元豹同样复杂的情绪。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
话已说尽，事已做绝，就让时间来告诉他，他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吧！
申承义忽然重重跪地，朝申元豹“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随后霍然起身，大步流星，扬长而去。
申承义的人已经走了。
刚才说的那番话，却像是滚烫的铅水，仍旧充塞着整座议事厅，烫得人脸红耳赤，压得人喘不过气。
没人敢说话。
甚至没人敢呼吸。
只能偷偷用余光交流信息，在心里默默祈祷，等待着老爷子的雷霆震怒，降临到某个倒霉鬼的身上。
但申元豹却始终没有开口，沉默得像是一口干涸百年的枯井。
众人左等右等，等不到半点动静，终于按捺不住，抬起眼睛，将狐疑的视线，投向老爷子。
这一看不打紧，他们赫然发现，申元豹的双目失神，脸色惨白，胸膛急促欺负，手脚都不受控制地震颤，像是怒极攻心。
“父亲！”
“爸爸！”
众人大惊失色，急忙簇拥上去。
“噗！”
还不等他们上前搀扶，申元豹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直挺挺向后栽倒下去。
第1597章 动摇根本
一个小时后。
寰宇大观深处，设施最齐全，也是戒备最森严的私人医疗室内。
申元豹盘膝坐在一台蓄满了基因药剂的医疗舱内。
双眸炯炯有神，面色虽然有些潮红，却丝毫没有刚才向后栽倒时的虚弱和苍白。
就好像，刚才的“急火攻心，昏迷不醒”，仅仅是一出戏而已。
此刻，他正聚精会神地研究着医疗舱对面大屏幕上，分割成几十块的画面。
每一副画面，都是隐秘的监控探头所拍摄，刚才那场闹剧中，每一名继承者的面孔。
采用最先进的灵能仪器以及光学技术，小小的监控探头，都能拍摄出纤毫毕现的画面，将每一名继承者脸上，每一束肌肉的震颤，和由此组合而成的微表情，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如果刺杀申元豹的主谋，真的隐匿在这些继承者当中。
刚才发生了那么多冲突，他脸上不可能滴水不漏，肯定有蛛丝马迹，泄露出来。
而在申元豹“吐血昏迷”的瞬间，哪个继承人是发自内心担心自己的父亲大人，哪个继承人是因为权力宝座的空缺而欣喜若狂，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申元豹的双眼虽然凝视着监控屏幕。
心思却不在继承者们的微表情上。
很显然，虽然申承义和申承秀两兄弟，和申家决裂的事情，并没有真让他“怒极攻心，吐血昏迷”这么严重。
但在心灵层面上，对他的打击，仍旧严重到无以复加。
申元豹的目光深邃，彷佛穿透屏幕，穿透墙壁，穿透寰宇大观，甚至穿透了时间和空间，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片刻之后，他忍不住瞥了孟超一眼。
眼底流露出一抹澹澹的杀气。
孟超瞬间捕捉到了申元豹的杀意，微微挑起眉毛。
此刻的他，并不畏惧申元豹的武力。
他只是很好奇，为什么申元豹一副和自己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自己这个“私人医生”当得好好的，又在哪里，招惹这位大老了？
还是说，申元豹都没想到，将孟超带到寰宇大观，会让他看到这么多的笑话，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
当然，申元豹也很快意识到，现在的他，不再是昔日那个呼风唤雨，一手遮天的绝世强者。
仅仅是一个身受重伤，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而已。
他杀不了孟超。
就算能杀，也太迟了。
申元豹叹息一声，幽幽道：“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不可思议的秘术，能让人穿越回到过去，或者说，能让人将未来的记忆，传输到过去的自己身上，你猜，我最想干什么？”
孟超心脏一跳。
察言观色，觉得申元豹应该只是有感而发，而不是好像他和狼王一样，真的穿越到了过去，至少是看到了“未来的可能性”。
孟超道：“申前辈想干什么？”
“我想杀死你。”
申元豹盯着孟超，“我想穿越回到五年前，杀死还是高中生的你。”
孟超微微一怔：“为什么？”
“因为你是龙城的罪人。”
申元豹一字一顿，语出惊人，“你所做的一切，极有可能毁灭整座龙城！”
孟超愣了很久，道：“申前辈何出此言？”
“你觉得，对一个处于未知、危险和逆境中的集体而言，足以决定生死的最重要因素是什么？”
申元豹问道，不等孟超回应，就自问自答，“是秩序，是团结，是规矩，是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所有人都要紧密团结，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而只有一个领袖，一种声音，一条道路，才能将数以千万计的所有人类，都紧紧拧在一起，拧成一股足以扫荡整个异界的力量！
“群龙无首固然不行，但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竟然长出了两个脑袋，两个脑袋还各执己见，朝着不同方向拉扯，那简直比群龙无首更加可怕！
“过去，龙城这条蛰伏在深渊中的蛟龙，只有一个脑袋，那就是我们九大修炼世家和九大超级企业。
“我们虽然名为‘九大’，彼此之间，也有矛盾和纷争，但大家都愿意在同一套游戏规则下，解决彼此的争执，用文明人的方式来分配蛋糕，共同决定龙城的前进方向。
“所有超凡者和全体市民，都团结在我们这些神境强者，以及我们执掌的修炼世家和超级企业周围，自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但今天，龙城这条蛟龙，却长出了第二个脑袋。
“无论是吕丝雅扇动无知民众，在鑫辉商贸大厦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还是今天，申承义和申承秀两兄弟，竟然鬼迷心窍，叛出申家，归根结底，都是这第二个脑袋在作祟。
“如果没有这第二个脑袋，就算他们真的心怀不满，或者野心勃勃，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孟超想了想，道：“申前辈的意思，蔚蓝联盟就是龙城的第二个脑袋，一个不该存在的脑袋？”
“难道不是？”
申元豹道，“蔚蓝联盟才成立多久，就在龙城内外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动静，扇风点火，火上浇油，将矛盾激化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几乎要将整座龙城都翻个底朝天。
“而我们这些在怪兽战争期间，为了龙城的存续，立下汗马功劳，几乎付出一切的修炼世家和超级企业，也被蔚蓝联盟大肆抹黑，搞得丑闻缠身，狼狈不堪，又从内部侵蚀，搞得人心浮动，人人自危。
“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在动摇龙城文明的根本！
“孟超，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放任蔚蓝联盟再这样闹下去，究竟会引发何等严重的后果？
“我告诉你，后果就是‘九大’和‘蔚蓝联盟’彻底决裂甚至全面开战，龙城文明还未冲出怪兽山脉，就将面临一场手足相残的悲剧，到时候，别说征服整个异界，搞不好，我们付出无数牺牲，才保存下来的文明之火，都要在我们这代人的手里彻底熄灭，我们都会成为历史的罪人，文明的罪人，地球的罪人啊！”
第1598章 游戏规则
“就算真是这样，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孟超道，“蔚蓝联盟并不是我一手创造出来的。”
“但你却奠定了蔚蓝联盟诞生的基础。”
申元豹道，“蔚蓝联盟之所以能在短短一年间，掀起这么大的声势，固然和吕丝雅的运筹帷幄，雷宗超的崇高威望，还有中小企业手里积累的财富息息相关，但更重要的，则是武力。
“在这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武力就是一切的基石，没有武力，任何组织都是空中楼阁，根本不具备存在的实力和意义。
“而蔚蓝联盟的武力保障，则来自两个方面。
“其一是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变成了中低阶超凡者，而越来越多中低阶超凡者，则掌握了更加强大的战斗力。
“其二就是赤龙军。
“今天的赤龙军，虽然主要兵源还是普通人，中低阶军官却都已经‘超凡化’，而在中高阶军官当中，更涌现出不少突破天境，逼近神境的高手，整体战斗力比五年前，至少膨胀了五倍。
“正是在这两大武力保障之下，蔚蓝联盟才有足够的底气，向坐拥两位数神境强者的九大超级企业，发起正面挑战！
“巧合的是，这两大武力保障，都和你有关。”
孟超道：“哦？”
“改进版的三大基础发力法，最初都是你搞出来的吧？”
申元豹道，“还有极限流，既能帮助残星超发修复受损灵脉，突破因伤致残的天花板，将他们丰富的战斗经验，兑换成强大的战斗力。
“又能帮普通人舒筋活络，淬炼血肉，提升觉醒几率。
“在你的帮助下，龙城很多普通市民都在短短几年内，觉醒了超凡力量，突破到了从未想过的境界，心底自然而然，涌动出了更大的野心。
“至于赤龙军的豹变，最关键的节点，就是‘怒涛之战’时，发生在怒涛山脉之下的那场红辉玉矿脉大爆炸。
“如果那场爆炸的威力再弱一些，或者根本没有爆炸，那么我们寰宇集团和吕家的擎天集团，能够平分红辉玉矿脉，无论如何，九大超级企业总归是牢牢掌控着最重要的战略资源。
“如果那场爆炸的威力再强一些，赤龙军的损失肯定要大得多，那么，赤龙军也不会畸形膨胀到今天的程度，以至于，生出了一支纯粹的防御性部队，不该有的野心。
“然而，爆炸的威力偏偏不大不小，刚好将蕴藏在地底深处亿万年的灵能，以最有利于人体消化吸收的方式，统统释放出来，让包括赤龙军在内的大量中低阶超凡者都雨露均沾，脱胎换骨，成为今天构成蔚蓝联盟，挑战九大企业的骨干。
“而这件事，又是孟超你和吕丝雅一手操纵，连我们申家的申玉龙，都不明不白地死在怒涛山脉的底下。
“别误会，我没有翻旧账的意思，相比龙城的未来和千万人的生死，区区一个血裔的小命，还不值得我大动干戈。
“只不过，倘若蔚蓝联盟再这样膨胀下去，从各条战线向九大企业发起挑战，以至于，龙城文明真的卷入内战的烈焰，最终毁于一旦的话，孟超，站在末日烈焰中，看着无数同胞的尸骸，都化作青烟和灰尽之时，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呢？”
孟超静静听着，直到此刻，才平静道：“我听懂了，申前辈的意思，是责怪我把普通市民变得太强了。
“在您看来，龙城的千千万万普通市民，压根儿就不该变强，更不该觉醒，就应该维持普通人的身份，和连一头梦魔凶兽都打不过的战斗力，只能依赖绝世强者的守护，只能仰视和崇拜绝世强者，只能乖乖在您这样的绝世强者，创办的超级企业里当牛做马，只能按照您和您的子嗣，划定的道路前进，既不能质疑，更不能反对——这样的龙城，才能‘众志成城，大步向前’，是这样吗？”
孟超的反问让申元豹愣了很久。
这位为家族，为企业，当然也为龙城战斗了一辈子，无数次在面对末日凶兽的利爪和獠牙时，都不曾犹豫过的绝世强者，陷入了片刻的迷茫。
显然，面对千千万万市民的呼声和不该出现的野心，以及申家和寰宇集团当前的乱局，他的态度也非常纠结。
不知该如何处理，才能确保龙城这艘大船，继续乘风破浪，而申家和寰宇集团，也能继续在这艘大船上，占据最高层的位置。
“全体龙城市民，当然可以变强，只不过，应该遵守游戏规则，循序渐进，慢慢变强。”
申元豹打着手势，一边思考，一边道，“我始终有一种感觉，最近几年，龙城普通市民变强的速度有点儿太快了，快到不正常的程度，就好像，就好像有某种不合逻辑的因素，往普通市民身上注射了一支超级兴奋药剂，推着所有人，向前冲刺一样。”
孟超心脏一跳。
“变强速度太快，不好吗？”他问道。
“不好。”
申元豹道，“弱者瞬间变强，就好像穷人一夜暴富一样，总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无论财富还是力量，都和怪兽一样，有可能被人类驯化，乖乖为人类服务，但稍有不慎，也会凶相毕露，张开血盆大口，将人连皮带骨，吞噬得一干二净。
“相信我，孟超，这里面的水太深，普通人根本无法掌控从天而降的强大力量，只会沦为极少数野心家的棋子，把事态引入最糟糕的方向。”
孟超哑然失笑。
“普通人把握不住，你们九大修炼世家，就把握得住？”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
申元豹道，“我们九大超级企业和九大修炼世家，用了整整几十年时间，才学会了如何控制强横的力量、庞大的财富和至高的权势，付出无数血的教训，才慢慢磨合出了一整套游戏规则——或许，你觉得这套规则对普通人不够公平，但再不公平的规则，也比没有规则要好，不是吗？”
第1599章 其言也善
“看来，申前辈都意识到当前龙城运行的这套游戏规则不太公平。”
孟超道，“既然它不够公平，那我们就必须不断改进，改到它足够公平为止，固然在改进的过程中，有可能遇到各种困难和问题，但这绝不是我们止步不前的理由，对不对？”
“你以为我究竟在干什么？”
申元豹瞪眼，“你以为我把你——一个和蔚蓝联盟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顶级强者，带到申家和寰宇集团的心脏，寰宇大观里面来，接触到申家最核心的机密，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我不知道，今天这场会议，注定会演变成一场闹剧？
“难道我不知道，把你带到寰宇大观，极有可能让你看到笑话，以至于家丑外扬？
“难道我不知道，这样做，等于是将申家和寰宇集团的未来，都交给你，一个外人，一个寒门出身，和吕丝雅关系暧昧的家伙来决定？
“我就是为了改进这套不太公平的游戏规则！
“只不过，改进游戏规则，是需要共识的，最重要的共识就是承认当前的规则有一定的合理性和必要性，要保障现有玩家肚子里的蛋糕，不能统统都吐出来，确保所有人都继续把这盘游戏玩下去，而不是彻底掀桌，一拍两散！
“孟超，我相信你和吕丝雅是不同的，和蔚蓝联盟里那些头脑发热的中低阶超凡者也是不同的，我在你身上不但看到了无与伦比的力量，还看到了足以控制这股力量的心智，我相信，你既不会将个人的野心置于龙城的未来之上，也不至于稀里湖涂，头脑发热，受到包括吕丝雅在内，各路野心家的控制，你才是最有希望，拯救龙城，当然也拯救申家和寰宇集团的人！
“所以，我才带你来到这里，将申家和寰宇集团的病灶，都鲜血淋漓地切割看来，让你看个清楚，就为了增加彼此的互信和共识，看看在怎么确保彼此利益的前提下，慢慢调整当前的游戏规则，咳咳，咳咳咳咳！”
申元豹的剖心置腹，引发了一连串的咳嗽。
咳出来的鲜血虽然仍旧殷红，却散发着幽幽的荧光，像是某种辐射物质一样。
这是他的肌体，受到灵能侵蚀甚至反噬的征兆。
这位绝世强者命不久矣。
就算凭借秘术和资源，能够苟延残喘下去。
但他注定不可能回到巅峰，和孟超这样冉冉升起的超新星，长期较量下去。
或许，这才是这位素来以强横、火爆、霸道而着称的老一辈强者，如此耐心和真诚，和孟超讲道理的缘故。
“吕丝雅那套是行不通的。”
申元豹剧烈咳嗽一阵，整个胸膛都干瘪下去。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继续苦口婆心道，“蔚蓝联盟现在的搞法，在各个领域都大举进攻，严重侵犯九大超级企业的利益，甚至将九大超级企业大卸八块，分割成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中小型企业，彻底丧失竞争力。
“这种咄咄逼人，不留余地的做法，势必会掀起九大超级企业的强力反弹，最终，令龙城陷入内战的深渊。
“孟超，就算你没有经历过几十年前那个秩序崩坏，无法无天的血色年代，至少也应该在诸多典籍和资料里面看过，对不对？
“那时候，龙城的每一条街区，都是一片战场，相隔一条马路的两栋摩天大厦，很可能就蛰伏着两股水火不相容的势力，为了争夺食物和空间，人类用尽一切工具和创意来自相残杀，惨死在人类自己手里的人类，简直比惨死在丧尸和怪兽手里的还要多。
“我们九大超级企业，用了整整几十年，才结束了这场悲剧，重建了虽然不算完美，至少能良好运行的游戏规则，我实在不想看到自己一辈子的心血都付诸东流，更不想看到那个人类自相残杀的时代再度降临。
“所以，孟超，你给我交个底，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和吕丝雅，你们蔚蓝联盟，是不是真要把九大超级企业，还有我们这些老一辈强者，赶尽杀绝为止？
孟超沉默片刻，道：“我已经说过，我和吕丝雅不是一回事。”
“得了吧，这种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孩子。”
申元豹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扮演温和派，一个扮演激进派，无非就是这样一套玩了几千年，却依旧行之有效的把戏。
“你和吕丝雅的关系人尽皆知，现在她在很多场合，也依旧打着你的旗号行事，你又何必把自己摘得那么清楚？
“听着，无论你和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你是不是时隔一年，刚刚回到龙城，对蔚蓝联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总之，你是残星会的缔造者，是超星集团的大股东，是‘武神’雷宗超最欣赏的弟子，也是极限流的研发者之一，更是战功赫赫的英雄，激励无数寒门子弟疯狂修炼和战斗的偶像——将这一切身份，统统凝聚在一起，你比吕丝雅更适合成为蔚蓝联盟的领袖，也比吕丝雅更适合成为我们九大超级企业的谈判对手甚至合作伙伴。
“我们和吕丝雅没什么好谈的。
“看现在的局面，就算我们想谈，她也没这个兴趣。
“但你不同，我相信，我们还是可以沟通，妥协，合作的，对吧？”
“那要看，究竟是谁妥协了。”
孟超凝视着申元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申元豹道：“你笑什么？”
“我想说的是——”
孟超道，“虽然我不赞同吕丝雅的某些具体做法，但如果没有她的兴风作浪，没有她将那么多中低阶超凡者都聚集起来，齐心协力，向包括寰宇集团在内的九大超级企业发难，没有她在申家内部挖角，搞得申家风雨飘摇，人心惶惶。
“不知道素来以嚣张跋扈，强横霸道而着称，又极其护短的申前辈，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苦口婆心，循循善诱，心平气和地和我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