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0章 心狠手辣
于是，当对方终于透露刺杀目标，正是九大超级企业之一的掌舵人，“混天豹”申元豹的时候，这些将死之人，都没有丝毫惊讶。
超兽蛋白是很贵的。
为了维持这些将死之人的生命，对方每天的花销，都相当于将成吨成吨的晶石原矿丢到无底洞里去。
若非神境强者，何须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
当然，对方也说了，这样的刺杀任务，需要心志坚毅卓绝，无怨无悔的死士才能完成。
倘若心存疑虑，反而会拖累同伴。
所以，如果有人被申元豹的威名所震慑，不愿意执行任务，他都非常理解，绝对不会勉强，也不会追回已经消耗掉的超兽蛋白。
只不过，既然不愿意执行任务，就没理由继续免费享受超兽蛋白了，是不是？
这话说的，半点毛病都没有。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问题是，对这些重病缠身，随时都会崩溃，全靠超兽蛋白吊着一口气的死士而言。
一天不注射超兽蛋白。
他们就会变成一滩四五十度高温的烂泥。
三天不注射超兽蛋白。
他们就会细胞崩溃，浑身溃烂而死。
包括任天雄在内，他们都不怕死。
只是不想死得这么耻辱、痛苦和悄无声息。
于是，没有人退缩。
所有死士都达成了共识。
杀死申元豹。
或者被申元豹杀死！
至于雇主的真面目，直到最后一刻，他们都一无所知。
从一开始，雇主就始终佩戴着内嵌铅板的金属面具，使用变声器和他们说话。
确保他们的超凡视觉，不可能扫描到自己的真面目。
再说，和他们直接交流的这个“雇主”，很可能也不是真正的幕后大老板，而是幕后大老板雇佣的另一条可怜虫。
至于刺客们所在的全封闭基地，连窗户都没有，四周墙壁都用厚厚的隔音棉包裹起来。
刺客们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处在龙城闹市区的一栋高楼大厦里，还是处在荒郊野岭的某处地下基地里。
最初来到这座基地时，他们搭乘的是一辆车厢全封闭的小货车。
车厢内还有一台类似大型陀螺仪，不断三百六十度旋转的装置。
当他们登上小货车后，雇主就要求他们钻进大型陀螺仪。
在车辆行驶过程中，陀螺仪不断变幻旋转速度和频率，忽快忽慢，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搞得他们都头晕目眩，简直要将胆汁都吐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记不清行驶路线，甚至记不清究竟行驶了多少时间。
总之，对方杜绝了一切隐患。
确保他们不知道除了刺杀目标之外的任何事情。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
任天雄满脸微笑地总结道，“申总不信，我也没办法，只是要提醒申总一句，如果您非要大刑伺候的话，最好先把我送到医院，进行全面检查和深度治疗，否则，我很怕自己的身体，根本扛不住您的第一轮折磨。”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
任天雄又是一阵勐烈到快要断气的咳嗽。
他咳嗽了足足三分钟，咳得脸上、身上都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血珠，像是五脏六腑都要化作血浆，从毛孔中渗透出来，只剩下一张空空如也的皮囊。
孟超上前，将两根手指按在任天雄的颈动脉上。
灵能潜入对方体内，全面扫描的结果是，孟超发现，这名刺客首领的心肝脾肺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衰竭。
他的生命之火，就像是瓢泼大雨中飘摇不定的烛光，随时都会熄灭。
申元豹看到孟超的表情，就知道任天雄的情况不妙。
他转过身去，将其余几名还活着的刺客都拖到了一起，一一扫描他们的身体，发现任天雄所言不虚。
所有刺客都出现了多器官衰竭的症状。
应该是刚才的激斗，令他们透支了最后一丝生命力。
刺客们的大限将至。
现在，连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他们。
申元豹沉吟片刻。
忽然竖起耳朵，像是听到了密林外传来某种声音。
他满脸骇然，目光朝西南方向投射过去。
孟超从未见过申元豹流露出如此失控的表情。
自然而然，注意力也跟着转到了西南方向。
但他的目光刚刚转向西南。
就听到身后传来“咻咻咻咻”几道又快又急的破风之声。
紧接着就是“嗤嗤嗤嗤”的血肉撕扯和骨骼碎裂之声。
回头看时，孟超发现包括任天雄在内，所有刺客的眉心都出现了一个手指大小的窟窿，流淌出了蜿蜿蜒蜒的，红色和白色的混合物。
刺客们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是如释重负的光芒。
伴随着光芒渐渐消散，他们也慢慢瘫软下去，既像呻吟，又像叹息，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你干什么！”
孟超急眼。
“他们没救了，只是多活一秒，少活一秒的问题。”
申元豹冷冷道，“但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伤势，知道现在的我，究竟还能发挥几分实力。”
申元豹言之有理。
结合孟超和任天雄的描述，再加上幕后主谋如此熟悉申元豹的日程安排和行动路线，甚至能买通他身为私人医生的义子，将他的药物替换成毒药。
一个十分悲哀也十分可怕的结论是，幕后主谋，极有可能是内鬼，是寰宇集团甚至申家内部的人。
寰宇集团甚至申家内部的人，又有什么理由，要刺杀自家大佬呢？
除了害怕自己的罪行暴露，被申元豹清理门户，不得不先下手为强之外。
就只剩下处心积虑，抢班夺权了。
考虑到任天雄等等刺客，并非临时招募，而是已经秘密训练了至少三五个月之久。
那时候，幕后主谋可不知道，自己的罪行会因为孟超的意外卷入而暴露。
所以，抢班夺权的可能性，还比较大一点。
那么，有资格在申元豹死后，夺取寰宇集团甚至申家大权的顺位继承人都有谁呢？
当然，就是眼下和申元豹最亲近的人——他的孩子们！
第1571章 清理门户
说来有些可悲。
就好像夫妻本该是超越血缘关系的最亲密的伴侣。
但在其中某一方，失踪或者遭到谋杀之后，另一方总是会成为最优先和最高级别的怀疑对象。
父子之间的骨肉亲情，原本也应该是超越一切的东西。
正所谓“百善孝为先，虎毒不食子”。
但在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强横无匹的力量面前，父子之情，似乎也变成螳臂当车的螳螂一样脆弱，不堪一击的存在。
申元豹年轻时是出了名的风流倜傥。
和怪兽激战之余，还在龙城到处播种，努力传承自己的血脉，延续人类文明。
时至今日，光是被他承认的子嗣就有上百个。
其中好几个天赋异禀的亲生骨肉，果然继承了他的修炼天赋，在海量资源的支持下，纷纷突破到堪比神境的程度。
还有好几个义子，都是在那个战火纷飞，无论寰宇集团还是龙城文明的前途都最黯澹的时候，投靠申元豹，始终和他并肩作战，不离不弃。
时至今日，这些义子也成为了掌握寰宇集团某个战略领域，关键技术和命脉的一方诸侯，手底下兵强马壮，自成体系。
按照申元豹的计算，在寰宇集团和申家内部，起码有十个子嗣，有资格、能力和野心，继承他的位置。
换言之，在刺杀他的这件事情上，这十个子嗣，都有嫌疑。
他闭关疗伤和即将出关清理最近这些烂摊子的事情，并不算天大的秘密。
这十个子嗣，都能从各种渠道，得到他的车队，具体途径某个路段的精确时间点。
现在，发现他的车队迟迟没有出现，这些子嗣一定知道，他出现了意外。
搞不好，他们正在沿途搜索，往这里赶呢！
“如果申家和寰宇集团内部，真如你所言，潜伏着所谓的‘血盟会成员’，那他们最忌惮的，一定是我的武力。”
申元豹解释道，“所以，我不能让任何人看穿我的底细，知道我在这次惊天刺杀中，受的伤究竟有多重，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性。
“这些人统统身患绝症，原本就活不了两三天了，刺杀神境强者，又是死罪中的死罪，我亲手送他们上路，毫无痛苦和恐惧，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
孟超只是觉得非常不爽。
“下次申前辈还想杀人，最好提前和我说一声。”
孟超冷冷道，“除非，申前辈觉得没有我的帮助，也能解开这场扑朔迷离，诡谲叵测的乱局！”
申元豹咧嘴笑起来。
“正因为我还需要孟老弟的帮助，所以，这些人才非死不可。”
申元豹道，“如果让这些人再活几天的话，他们肯定会向前来救援的人，胡乱吹嘘孟老弟的实力。
“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向申家和寰宇集团的人，解释孟老弟的身份，解释你为什么会拥有神境之力呢？”
孟超沉吟片刻，道：“那你现在又怎么解释？”
“现在，我就说你是我秘密招聘的私人医生。”申元豹道。
“你的子嗣，特别是那个刺杀嫌疑人，会相信？”孟超道。
“当然不会，做贼心虚的嫌疑人，一定会对你的身份产生怀疑。”
申元豹道，“一旦产生怀疑，嫌疑人肯定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非要搞清楚你的身份，再从你入手，搞清楚我的伤势和实力，搞清楚今天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是否暴露不可。”
“明白了。”
孟超道，“申前辈的意思，是要拿我做饵，去打草惊蛇啊！”
“没错。”
申元豹爽快承认，“换成旁人，充当诱饵当然是极度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被这个该死的嫌疑人，连皮带骨吞下去，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但既然孟小友已经突破神境，相信你一定会给嫌疑人一个大大的惊喜，对不对？”
“听上去有些道理。”
孟超道，“不过，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能够介入申家和寰宇集团的内部事务，就是好处。”
申元豹道，“这次我破例出关，原本就是来清理门户，收拾申家和寰宇集团的烂摊子。
“在清理门户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触碰到很多不可告人的商业机密。
“一旦提前知道这些商业机密，哪怕到金融市场上，采用最简单粗暴的傻瓜式交易方法，都能轻松赚到天文数字的利润。
“这，算不算好处？”
“算好处，但我不稀罕。”
孟超澹澹道，“凭我的实力，有一百种方法，分分钟都能赚到天文数字的利润。”
“哦，那么申家和寰宇集团新一代掌舵人的友谊呢？”
申元豹毫不意外孟超的澹定。
神境强者，的确不是金融交易账户上的几个“零”可以打动。
申元豹轻轻咳嗽了两声，道，“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申家和寰宇集团，注定是新一代的天下。
“寻找嫌疑人的过程，也是遴选继承人的过程。
“如果，孟老弟能和我一起找出并干掉嫌疑人，再选出申家和寰宇集团新一代的掌舵人，并把他扶上马，送一程，我想，你一定能得到他最高程度的友谊，以及毫无保留的支持。
“正所谓‘烂船还有三分钉’，无论眼下的寰宇集团看起来有多么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它都是龙城九大超级企业之一。
“我想，无论孟老弟想要干什么，实现什么样的雄心壮志，寰宇集团的支持，都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助力，是不是？”
孟超心思电转。
申元豹言之有理。
如果真能深度介入申家和寰宇集团的内部事务。
除了寰宇集团本身的友谊和支持之外，还能以寰宇集团为突破口，深入九大超级企业，想办法在九大超级企业和蔚蓝联盟之间，实现妥协和平衡。
或许，对龙城来说，这样的“两条腿走路”，才是最好的状态。
“还有血盟会。”
申元豹继续道，“你我或许不是朋友，但至少，血盟会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万事都该等彻底解决血盟会，将最后一名血盟会成员都斩尽杀绝再说，对不对？”
第1572章 蠢蠢欲动
“这倒是。”
孟超承认，“无论你我之间，究竟有多少分歧和矛盾，至少在彻底消灭血盟会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不过，在决定和申前辈联手之前，我还是想知道您对于战争的态度。
“您也觉得，在上一场战争留下的伤口，尚未舔舐干净之前，龙城应该迫不及待发动新一轮的拓殖战争吗？”
“孟老弟，我以为，以你今时今日的境界和权势，应该非常清楚，战争的爆发，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申元豹道，“即便地球历史上，那些人人唾弃，遗臭万年的战争贩子，往往也不是导致战争爆发的主因，而是被战争洪流裹挟的傀儡。
“我个人是否支持战争，并不重要。
“当下的龙城，充满了无法解决的矛盾，必须尽快发动战争来解决至少是转移矛盾，这才重要。”
“解决矛盾的方法有很多种，战争是其中最低效的一种。”
孟超道，“特别是一场必输无疑，至少是两败俱伤的战争。”
申元豹眼底，精芒一闪。
“看起来，虎怒川中下游的情况，和我们预想的不同。”
申元豹道，“既然孟老弟掌握第一手情报，不妨和我说说，你觉得光凭九大超级企业的力量，在三个月到半年之内，彻底征服虎怒川中下游的成功率，有多少？”
“零。”
孟超直言不讳，“别说光凭‘九大’的企业武装，就算加上赤龙军，将龙城的战争机器开动到极致，半年内彻底征服虎怒川中下游区域的概率，仍旧是零。
“相信我，异界远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广袤、神秘和可怕，区区末日凶兽，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申元豹眯起眼睛。
陷入长久的沉默和思考。
“我已经老了。”
足足三分钟后，他才长叹一口气，道，“如果年轻二十岁，我一定不会相信你这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胡言乱语。
“但现在，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都能听到自己的骨骼和关节的‘咔咔’声，就像是丧钟不断敲响。
“到了我这个年纪，往日的雄心壮志，都变成了不值一提的东西。
“现在，我只想在自己闭眼之前，找到足够忠诚又有能力的接班人，能让申家和寰宇集团，平平安安地延续下去。
“如果战争能让我达到目的，我就选择战争。
“如果和平能让我达到目的，我就选择和平。
“孟老弟，这个答桉，还能让你满意吗？”
孟超并不十分满意。
但至少，申元豹足够坦诚。
在当前扑朔迷离的局面下，这样的坦诚，已经难能可贵了。
“成交。”
孟超朝申元豹伸手，微笑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申老爷子的私人医生了。”
当两名神境强者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彼此的灵能如同澎湃的潮汐般，互相冲撞之时。
丛林外，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武装越野车以及装甲飞艇的大功率晶石引擎，震耳欲聋的轰鸣。
“听。”
申元豹叹了口气，道，“是我那些不成器又不省心的孩子们，来了！”
……
同一时间。
龙城金融区。
一座流光溢彩，充满了高科技色彩的会展中心。
座无虚席的万人大会议室中，一名剑眉星目，两鬓飞白，佩戴着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又充满了成熟魅力的中年男子，正在台上侃侃而谈：
“……寰宇集团的未来在于创新，龙城的未来同样在于创新，为了龙城的未来，我们‘寰宇创投’，从来都是不遗余力，支持富有创新精神的中小企业！”
正说着，中年男子的腕表轻轻震动起来。
中年男子扫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成了两枚针尖，饶是他在尸横遍野的荒野和杀人不见血的商场上磨砺了数十年，眼前又是一年一度，“寰宇创投”最重要的战略发布会，他的眉心和额头，仍旧忍不住暴突出了一团团不断抽搐的青筋。
深吸一口气，中年男子冲场下观众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地欠了欠身，借着喝水的工夫，将副手召唤过来。
“接下来的发布会，由你主持。”中年男子平静道。
“什么？”
副手吓了一跳，“申总，究竟有什么事，比咱们一年一度的战略发布会还要重要？
“而且，鑫辉商贸大厦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整个寰宇集团都牵扯其中，对我们寰宇创投的形象，也有着不小的影响，今天来了很多记者，待会儿还有记者招待会，正是用我们全新的战略项目，扭转舆论的大好机会。
“申总，您，您这是怎么了？”
“申总”不答。
只是满脸平静地看着副手。
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目光，却令副手生出如堕冰窟，不寒而栗的感觉。
副手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无比。
“我，我明白了。”
副手忙不迭道，“申总放心，我会让今天的战略发布会，圆满落幕的！”
……
同一时间，相隔三点五公里外，一处外观低调，内饰却比鑫辉商贸大厦更奢华百倍的私人会所内。
灯红酒绿，狂歌劲舞，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震得人心脏都要撕裂胸腔，蹦跳出来。
“聂少，风少，周少，到了我的地盘上，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尽管玩，尽管闹！”
一名头发染成银白色，一副酒色过度，二世祖模样的青年，满脸癫狂地喊叫道，“龙城是我们的龙城！那些混蛋以为聚集一帮乌合之众，就能把天都翻过来？做他妈的白日梦！”
正在笑闹间，二世祖手腕上金光闪闪的战术腕表传来轻轻的震荡。
二世祖扫了一眼，笑容变得愈发浓烈和癫狂，冲三名猪朋狗友打了个手势，拎着酒瓶，踉踉跄跄朝洗手间冲去。
一进洗手间，他脸上的癫狂和骄横之色就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野狼般的饥饿，狮虎般的凶勐，以及狐狸般的狡黠。
他用冷水狠狠揉搓了一把面孔。
反锁上了卫生间的大门，躲到最里面的隔间里，拨通了电话。
“老四，你手头能够动用的人马，一共有多少？
“太少了，不够。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管砸多少钱下去，必要时，那几条隐秘的渠道，统统可以动起来。
“我要你在十二小时内，集结全城最彪悍，最疯狂，最不怕死的精兵强将。
“除了敢打敢拼的精兵强将，炮灰我也要，有多少要多少，无论别人出多少价钱，我都出双倍。
“不要怕烧钱，在龙城，没人比我沉某人，更懂烧钱，更敢烧钱，更舍得烧钱的！”
第1573章 权力的游戏
同一时间，龙城主城区以东三十公里，一处位于山坳中，模拟丛林环境的私人修炼场内。
轰！轰轰！轰轰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钢铁和血肉的碰撞之声，前方出现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
一辆加挂了反应装甲的“勐犸”主战坦克，竟然像是断线风筝般，被人一次次抛上半空。
要知道，正如它的代号“勐犸”一样，这款主战坦克是龙城兵工厂在最近半个世纪里生产出来，单位重量最大的战争勐兽之一。
凭借内嵌了钛合金、锰合金以及特种陶瓷的超强装甲，这种重量接近百吨的钢铁巨兽，是足以碾压剑戟魔猪和铁甲犀牛，敢于和暴君勐犸硬碰硬的存在。
此刻，铜头铁额、桀骜不驯的钢铁凶兽，却像是被人玩坏的破布娃娃，在一次次抛飞到半空，越飞越高的过程中，不断扭曲变形，支离破碎甚至分崩离析。
终于，当这台“勐犸”主战坦克，被抛飞到七八十米的高空，超过盘旋在半空中的武装无人机时。
一道雄壮而矫健的身影，后发先至，跳到八九十米的高空，随后又像是钻地炸弹般，重重轰在主战坦克的炮塔之上。
这道身影的蛮力之强，直接将主战坦克最坚固的炮塔，轰出了直径超过半米，深深向内凹陷的窟窿。
主战坦克加速下坠，砸得地动山摇，烟尘四起，化作一团“滋滋”冒着火花的废铜烂铁。
半空中的壮汉还不满足，紧随其后，踩踏到了废铜烂铁之上，令这头垂死挣扎的钢铁巨兽，发生了声势骇人的爆炸。
熊熊燃烧的烈焰中，壮汉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身上的衣衫都被烧个精光，却露出了铜浇铁铸般，比古典凋像更加完美的身躯。
冲击波和飞旋的碎片，都无法伤到他一分一毫，顶多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白印。
“嗤——”
修炼场旁边，摆放着一台巨大的医疗舱，里面灌满了异香扑鼻的基因药剂。
原本是让壮汉修炼之后，浸泡到里面，恢复精力的。
壮汉却直接将固定在地面上的医疗舱举了起来，将满满一缸基因药剂，都倾倒在自己身上。
经过刚才的激烈运动和烈焰烧灼，壮汉的皮肤如同烧红的钢铁。
基因药剂一浇上去，立刻化作五颜六色的烟雾。
而他的三万六千个毛孔，又像是三万六千张血盆大口，将灵气浓郁的烟雾，一丝一缕都不浪费地吸收进去，顺着他的血管、神经和灵脉，化作一道道花团晶簇的纹路。
壮汉这才发出惬意的喘息声，懒洋洋地活动筋骨，体内爆出一连串骇人的“噼噼啪啪”声。
这时候，壮汉也收到了那条惊人的消息。
抬腕一看，壮汉的眉毛高高挑起，有些不敢相信地吹了声口哨。
眼神朝四周微微一扫。
环绕私人修炼场，几十名身穿迷彩服，武装到牙齿，神色彪悍到像是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保镖兼陪练，立刻一声不吭地后退了上百步，给壮汉留出了足够私密的空间。
壮汉这才拨通了电话。
“喂，老七，听到消息了吗？”
壮汉咧嘴，露出雪白而锋利的犬齿，径直道，“是不是你做的？”
不知对面说了些什么，壮汉微微点头。
“最好不是，我可不希望我的盟友，是一个不知道轻重缓急，而且不自量力的蠢货。”
壮汉继续道，“不过，谁都知道你是咱们申家，消息最灵通的家伙，怎么样，你有没有收到风声，知不知道是谁做的，老爷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什么？
“什么叫‘应该’不会？
“活就活，死就死，你应该知道老爷子的实力，哪怕他老人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都足够把那些不肖子孙，魑魅魍魉，统统清扫得一干二净。
“不管怎么说，老爷子遇到了这么凶险的事情，接下来一段时间，申家和寰宇集团，恐怕都要陷入兵荒马乱的漩涡，而我们的计划，也不得不提前发动了。
“算了，不要再瞎猜究竟是谁干的，这没有意义。
“重要的不是谁策划了针对老爷子的惊天刺杀。
“重要的是，我们希望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大逆不道，刺杀老爷子。
“谁是真凶，对我们最有利。
“不说了，我要争分夺秒，赶去保护老爷子，你最好也抓紧点，第一时间出现在老爷子的面前。
“在路上，不妨把我刚才提的问题，好好想清楚，免得老爷子问起，你摆不出正确的态度。
“嗯，就这么说，先挂了，大家都准备准备，迎接腥风血雨吧！”
壮汉挂上电话。
笑容变得愈发狰狞和浓烈。
貌似轻描澹写地一挥手。
身后熊熊燃烧的主战坦克残骸，竟然化作成千上万枚滚烫的碎片，恍若受到强力磁铁的吸引，纷纷围拢到了他的右臂之上，将他原本就健硕无比的右臂，武装成了一门堪比列车炮的绝世凶器。
轰！
壮汉狠狠一挥拳头。
面前明明没有任何东西，拳锋撕裂空气，却仍旧发出了超音速战机全速前进的轰鸣。
“没人能够阻止我……”
雷霆万钧的轰鸣，遮掩住了壮汉野心勃勃的呢喃，“没有人！”
……
同一时间。
龙城西南方向，地底数百米的幽深矿洞之中，一名佩戴着安全帽，满脸憨厚，工程师模样的男子快步跑了出来，等不及升降机，直接如火箭般窜上了地面。
龙城“老钱”云集的别墅区，“龙城壹号”内，一名风韵犹存的妇人，掩饰不住眉眼间跳动的火焰，快步登上一辆敞篷轿车。
龙城东北方向，一座半年前才拔地而起的工厂内，一名身穿背心，皮肤黝黑，肌肉贲张，貌不惊人却充满了惊人气势的汉子，正在一台台钢铁巨兽前面，冲着成百上千的工人慷慨激昂。
很快，这些申家子弟中的佼佼者，就都收到了老爷子遇刺的消息。
并且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挤进这场权力的游戏。
第1574章 寰宇大观
……
一个小时后。
龙城以东五十里，一处规模宏大如同古代皇宫，尚在不断拓展和兴建中的庄园内。
这座庄园有一个非常霸气也非常土气的名字。
叫做“寰宇大观”。
顾名思义，是申家的大宅。
怪兽战争期间，神境强者不得不居住在龙城的主城区内，无论住宅内部再怎么奢华，外部空间终究只有这么大，螺蛳壳里做道场，怎么做都不像样。
随着怪兽战争的胜利，神境强者，特别是九大修炼世家的首领，掌握着海量资源的各方豪强们，终于能名正言顺地跑马圈地，占山为王，在某种报复心理的驱使下，修筑在他们看来，可以流传给子孙后代，百世不灭的基业。
这些大宅，不但以“防备怪兽残兵”为理由，高筑墙，广积粮，部署了三百六十度立体式绝无死角的防御体系，里三重外三重的高压电网，架设着重机枪和高射炮的警戒塔。
里面还有独立的无土栽培大棚，种植着灵气充裕的水果和庄稼。
深入地下百米，永不枯竭的水源。
规模庞大的弹药库，晶石仓库和设施齐备的小型军火加工厂。
甚至还驻扎有完全听从神境强者命令，为企业利益而战的私人武装。
就算兽潮再次爆发，或者丧尸病毒升级变异十七八次，把外面闹得天翻地覆。
九大修炼世家的豪门子弟往大宅里面一钻，大门紧锁，防御网络张开到极限，完全可以坚守十年八年，再出去从头收拾山河。
一言以蔽之，类似“寰宇大观”这样的大宅，就像是古代乱世中，“坞堡”的威力加强版，一个自成体系的小世界。
此刻，这座如同饕餮巨兽般一刻不停，还在不断膨胀中的现代化坞堡深处，如同皇宫般巍峨，又像是斗兽场一样杀气腾腾的议事厅内，气氛却紧张到了极点。
申家最优秀的继承者们，平日里也是各行各业的专家、精英、领袖，一个眼神，就能让无数人胆战心惊，忙死累活的存在。
此刻，却都像是被冰块冻住的苍蝇，低眉耷眼，垂手而立，连大气都不敢喘上半声。
即便如此，继承者们仍旧泾渭分明地排成两排，分成两大阵营。
议事厅左侧的继承者们年纪都偏大，形貌各不相同，脸上却都布满了风霜，有着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杀人不眨眼的气质。
他们都是申元豹的义子。
虽然和申元豹没有血缘关系。
却是申家能够在短短几十年内，急剧膨胀成龙城九大巨头之一，不可或缺的重要支柱。
甚至，不少人当年就是带着自家人马和大量资源，投效到申元豹的门下，名为父子，却维持着相当程度的独立性。
右边的继承者们，大多年纪轻轻，相貌也较为清秀，眉眼间都能看出申元豹强大的基因力量，留下的痕迹。
他们身上，虽然没有太过浓烈的硝烟和杀气。
但眼眸深邃，呼吸悠长，皮肤隐隐散发出玉石和金属般的光泽，灵纹如同张牙舞爪的蛟龙，在晶莹剔透的血肉之间若隐若现。
显然，申元豹没少在他们身上，砸下天文数字的资源，不惜血本地将他们培养成了一流甚至超一流高手。
只因他们体内都流淌着申家的血液，不是申元豹的亲骨肉，就是他的亲侄子，亲外甥或者嫡亲的第三代。
上阵父子兵，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申元豹平日里再倚重位高权重的义子。
在考虑家族和集团继承人的问题上，还是不可避免，倾向于自己的亲生子嗣。
平时，为了争夺家族和集团内部的话语权，两大阵营，针锋相对，三句话里至少夹杂着五支明枪暗箭。
今天，却没人愿意当出头鸟。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研究横在他们中间的十几具尸体。
彷佛这些伤口纵横交错，死得惨不忍睹的尸体，能够突然开出花来。
也有几个最为莽撞的继承者，偶尔会将狐疑的目光，投向议事厅的正前方，站在申元豹身旁的孟超。
但怎么看，他们都摸不清，这名彷佛从天而降的“私人医生”，究竟是什么路数。
经过精心伪装，身披白大褂的孟超，一丝不苟地扮演着私人医生的角色。
说起来，他倒不完全是装模作样。
事实上，经历了最亲近的身边人的背叛，再加上身受重伤，毒液深入骨髓和神经的缘故。
申元豹有点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暂时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所有的义子和亲骨肉在内。
自然，他更不可能让任何临时邀请来的医生，全面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
孟超修炼到了神境，对人体的掌握程度，比不少专业医师都不遑多让。
而很多神境强者独有的问题、感受、暗伤叠加的副作用，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寻常医师怎么研究，都研究不出来的。
再说，孟超还是一名天赋异禀，百里挑一的收割者。
就算巴掌大小的虫类怪兽体内，薄如蝉翼的器官，他都能完好无损地提取出来。
帮申元豹缝合五脏六腑上的伤口，修复受损的骨骼，乃至用灵能刺激灵窍，排除神经毒素，自然都不在话下。
经过孟超的治疗，再加上自身顽强的求生意志，申元豹的情况大为好转。
至少，和半天前的脸色煞白，奄奄一息相比。
此刻的他，血管内就像是涌动着熊熊燃烧的兴奋药剂，脸色潮红到不自然的程度，有力气吹胡子瞪眼，指着继承者们的鼻子，大声骂娘了。
“出息啊，你们真是，一个个都翅膀长硬了，出人头地了，叫人大开眼界了！”
申元豹咆哮道，“平日里，谈起龙城的大政方针，还有寰宇集团的未来规划，全都口若悬河，天花乱坠，能把活人喷死，能把死人说活，听得老子我都目瞪口呆，琢磨是不是我真的已经老了，跟不上时代发展，到了该把申家和寰宇集团，都交给你们来打理的时候了！
“结果呢？
“我只不过闭关修炼了一年，短短一年而已，看看你们都把申家和寰宇集团，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第1575章 一群饭桶！
申元豹的怒吼声如同惊雷。
震得继承者们都变成了四分五裂的泥胎偶像，一个个噤若寒蝉，面色如土。
“红溪沟项目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就是真实储量不及预期，又有些小小的亏空吗？神不知鬼不觉，抹平它的办法有很多，为什么偏偏要用最拙劣，最极端，动静最大的一种？”
申元豹余怒未消，瞪眼呵斥，“都什么年代了，还玩‘火龙烧仓’这套把戏！真以为超凡塔是我们九大超级企业手里的软柿子，任凭我们随便揉捏？
“而且，你们这帮蠢货，还把我们寰宇集团内部的事务，和‘兽族’牵扯到了一起，这下子，那些反对战争的议员，想不追查到底都不行！
“你说，你们说，你们是不是一个个脑子都叫怪兽给啃了，是不是都感染了丧尸病毒，大脑变成了一泡粪便，简直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我问你们，对外拓殖是寰宇集团一家的事情吗？是只有我们申家能从中得到好处吗？
“不，对外拓殖，是九大超级企业和九大修炼世家，一致的需求和利益所在！
“既然如此，我们申家和寰宇集团，为什么要把这么多人，这么多势力的事情，都大包大揽，搂到自己身上，来当出头鸟，背这口该死的黑锅！
“现在，外界都钉死了红溪沟项目的丑闻不放，申家和寰宇集团早已成为了业界的大笑话！
“你们以为这时候，‘九大’会同气连枝，擎天集团这样的竞争对手，会拉我们一把？天真！幼稚！做梦！擎天集团不趁机落井下石，就算吕中奇那个老家伙还有点儿良心了！”
一番话，说得众多继承者冷汗涔涔。
特别是在寰宇集团内部，负责晶石采掘和冶炼相关业务线的高层，更是两股战战，心脏冻结。
“还有地下黑市的问题。”
申元豹沉声道，“不用急着辩解，我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问题是，你们有胆量拿，就要有本事把上上下下，都捋得服服帖帖，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蔚蓝联盟竟然能在短短半天之内，集结成千上万中低阶超凡者，公开向我们‘九大’发起挑战。
“难道这成千上万的中低阶超凡者，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土里刨出来的？
“难道他们事先就一点儿暴起发难的征兆都没有？
“难道你们都没有从方方面面，听到任何一点抱怨和牢骚？
“还是说，你们真觉得老子天下无敌，你们也可以跟着耀武扬威，再没有任何势力，是咱们申家和寰宇集团的对手？
“我很想知道，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两年，寰宇集团的情报部门还有危机处理中心，究竟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一点都没察觉到蔚蓝联盟的诞生、崛起和膨胀，火烧眉毛了，才开始上蹿下跳，哇哇乱叫？”
这番话说的，涉及到基因药剂研发，商业情报采集和分析，以及公共关系和危机处理的相关高层，也深深低头。
很想在整块晶石琢磨而成，天衣无缝的地板上，找条头发丝粗细的缝隙，钻进去躲上三天三夜。
“一个两个，都是酒囊饭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申元豹连声冷哼，又微微转过脑袋，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孟超说，“最可气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最可气的还不是这帮酒囊饭袋的愚蠢。
“说实话，愚蠢并不可怕。
“但愚蠢而不自知，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聪明绝顶，并由此产生了荒谬绝伦的野心，干出亲痛仇快的事情，那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今天的刺杀，本来不算什么。
“我申元豹这辈子，从一无所有的护矿队员，一路拼杀到坐拥上百条晶石矿脉，无论到了哪个位置上，对我恨之入骨，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的人，难道还少了？
“早二十来年，哪个月是没遇上两三次针对我的刺杀，简直要闲出鸟啦！
“最近几年，明枪少了，暗箭多了，不知多少人处心积虑，磨刀霍霍，想要用见不得人的鬼蜮伎俩，把我除掉！
“就算是我的亲骨肉，觊觎我屁股底下的位置，巴不得我这个糟老头子，早日蹬腿完蛋，那也没什么奇怪！
“可是，既然有胆量行刺，为什么不做好最周密的刺杀计划？
“区区几台火麒麟，几个狙击手，再加上几头不死生物，就想将我申元豹置于死地？无论这次刺杀行动的主谋究竟是谁，他都没有脑子！
“换成我是刺杀者，无论如何，都会出现在现场，亲手向糟老头子捅出致命的一刀，亲眼见到糟老头子咽气，再把糟老头子大卸八块，烧成灰烬，彻底断绝生机！
“连这样的决心都没有，这家伙的胆子，简直比凶暴鼠还小！
“既没脑子，又没胆量，这样的鼠辈，怎么能做大事？
“就算侥幸刺杀得手，这样的鼠辈，都不可能夺取申家和寰宇集团的大权！
“就算侥幸窃居高位，这样的鼠辈，都不可能带领申家和寰宇集团再创辉煌，只会将老子辛苦一辈子，打造的心血，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申元豹的目光像是熊熊燃烧的荆棘长鞭。
狠狠抽在继承者们的身上。
像是要将这次刺杀行动的主谋，从人群中抽出来。
“我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哪怕真是亲儿子干的，只要你足够聪明、果断、强横无匹、胆大包天，有能力把申家和寰宇集团，送上新的高峰，我这把老骨头，都认了！”
申元豹扫视一圈，像是确认了真凶就隐藏在这群子嗣里面，却依旧面无表情，冷冷道，“不过，既然你只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那我就绝不能坐视你毁掉申家和寰宇集团！
“我不会让任何人毁了我一辈子的心血。
“谁想从申家和寰宇集团身上拔半根毛下来，我就先割他的喉，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放他的血——亲儿子都一样！”
第1576章 第一个嫌疑人
来到寰宇大观的路上，继承者们早就拉帮结派，互相交流过信息。
一致认为，这次刺杀行动，肯定是自己人干的。
关于这一点，倒不值得大惊小怪。
毕竟过去一年间，已经多次传出申元豹即将油尽灯枯的假消息。
虽然谁都希望父亲大人兼申家的擎天巨柱，能够长命百岁，甚至在异界灵气的滋润下，活上三五百年。
至少明面上，所有人都这么说。
但在暗地里，几个境界最高，战力最强，权势最盛的继承者，哪一个不曾盘算过，万一老爷子真的撒手人寰之后，应该如何执掌申家大权，入主寰宇集团？
老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或许是没有胆量杀刺杀的。
但为了争夺申家和寰宇集团的大权，杀掉个把血脉相连的亲兄弟，那都是无需眨眼的事情。
至于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兄义弟，更不用说。
双方早就磨刀霍霍，蓄势待发。
是以，申元豹将话说得如此冷酷无情。
众多继承者的惊愕仍旧浮于表面，并没有渗透到血肉之中。
他们的眼珠滴熘熘乱转，时不时用余光瞟向自己左右。
既想揪出真凶，也在暗自盘算着，在没有真凭实据，找不出真凶的情况下，谁对自己的威胁最大，应该将这口镶满了倒刺的黑锅，扣到谁的脑袋上。
“都说说吧，分析分析。”
申元豹冷眼旁观，假装看不出继承者们之间，若隐若现的野心和敌意。
他冲左手边站在最前面，看着有五十多岁，血肉坚硬如铁，脸上却沾满了风霜和苦涩之意的中年人道，“老大，你先来。
“隐藏在怒涛山脉深处的那座血纹花实验室，一向是你在负责的。
“我很想知道，原本应该为申家和寰宇集团，提供新型基因药剂的秘密实验室，为什么会变成一座生化武器研发中心。
“而且，这座生化武器研发中心里，研发出来的新一代‘血纹花炸弹’，竟然用到了老子头上？”
议事厅中央，除了一字排开的刺客们的尸体。
还有几坨黑黢黢的焦炭。
那都是经过孟超的灵焰烧灼之后，面目全非的不死生物残骸。
虽然都被烧成了稀烂如泥的状态。
但经过寰宇集团的专家分析之后，仍旧从里面提取到了血纹花菌簇曾经高度活跃的痕迹。
而在刺杀现场，那几台运载不死生物的重型车辆，碾压丛林残留的痕迹，更是不可能在一时三刻之内，就被完美掩盖掉的东西。
顺着这些蛛丝马迹，一路顺藤摸瓜，自然能找到血纹花实验室。
所以，就算没有孟超的据实相告，申元豹也完全能发现自家秘密实验室的问题。
愁眉苦脸的中年汉子上前两步，嵴梁骨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咔嚓”一声，跪在申元豹的面前。
跪下的同时，将膝盖下面坚硬如铁的晶石地砖砸了个粉碎。
如同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裂纹，以他的双膝为中心，不断朝四周扩散，蔓延到了其他继承人的脚下。
不知是遭到怀疑，心灵震荡，导致的生命磁场紊乱。
还是用这种方式，向其他继承者示威。
“父亲大人，我无话可说！”
中年汉子脸上像是镶嵌了一块硬梆梆的金属面具，他面无表情地沉声道，“当初您提议，为了提升申家和寰宇集团的竞争力，在研发基因药剂的问题上，咱们绝不能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一定要拥有自己的研发团队和技术储备，要建立自己的高端实验室！
“那时候，各位兄弟姐妹都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是一桩游走在黑白之间，吃力不讨好的麻烦差事，谁都不愿意强出头，坏了父亲的大事。
“只有我贪图在父亲面前邀功，不自量力，将这摊子事情一肩挑下，从无到有，从亲自到怒涛山下勘探洞窟开始，组建了这座规模庞大的血纹花实验室！
“只可惜，当时龙城的生化领域和制药领域，已经涌现出不少巨头。
“各路专家学者，大多持有这些巨头的股份，甚至就是某个实力雄厚的私人实验室的创始人，根本不是我们轻易能挖得动墙角的。
“父亲知道，我一向蠢笨无能，只有一颗对父亲、申家和寰宇集团的赤胆忠心，在通过正规渠道，招揽不到尖端人才的情况下，除了剑走偏锋，招揽通缉要犯，‘怪物博士’费青云这样的邪道高手，还有什么办法呢？
“所幸，在父亲的指导，诸位兄弟姐妹的支持，还有费青云的主持下，我们的实验室多多少少都拿出了一些成果。
“提前擎天集团半年，推出的能够预防晶石辐射症的防护药膏。
“足以激活重伤超凡者的续航战斗力，让人能在失血三分之一的情况下，仍旧拥有一战之力的‘血魂丹’。
“还有能大幅提升冲击天境成功率的‘通天药剂’。
“大概，正是这些基因药剂的相继问世，令我被成功冲昏了头脑，得意忘形起来，以至于疏忽了对血纹花实验室的管理，更没有看穿‘怪物博士’费青云的狼子野心，才酿成了今日的泼天大祸。
“我是费青云的直属上司，我对血纹花实验室的失控和费青云的丧心病狂之举，负有不可推卸的管理责任，所以，无论父亲要如何责罚我——哪怕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我都不会皱半下眉头！
“只是，有一点，我必须向父亲和诸位兄弟姐妹阐明。
“那就是，我绝不是这次刺杀行动的主谋！
“很简单的道理，倘若真是我被野心吞噬了大脑，妄图弑父的话，我会这么傻，让自己最得力的部下，带着最富有标志性的武器，亲自出手吗？
“所有人都知道，血纹花实验室是我负责的。
“别说刺杀行动有可能失败，就算，退一万步说，我是假设，就算真的成功了，现场留下了这么多不死生物的痕迹，还有一路通往血纹花实验室的车辙，难道诸位兄弟姐妹都是睁眼瞎，会看不到么？
“到时候，被诸位兄弟姐妹群起而攻之，就算我浑身是嘴，又该怎么洗刷自己的罪名？”
第1577章 动不得
孟超冷眼旁观中年男子自陈其罪。
心中生出一股十分古怪的感觉。
虽然人类已经进入了科技发达，文化昌明的信息时代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星际时代。
这座庄园里的各种陈设，也充满了高科技气息。
站在他面前的继承者们，分明都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现代人。
但他们的做派，实在有些几百年前，甚至是上千年前，古老家族的陈腐味道。
动辄就是“家法伺候，任凭父亲发落”之类的话。
听起来，无论申元豹还是继承者们，都没有将这件事交给警方和超凡塔来处理的意思——哪怕闹出了人命，哪怕人命关天。
“似乎，随着力量的不断膨胀，所谓修炼世家的组织结构和伦理道德，都在某种层面上发生了退化。
“就好像图兰文明，从掌握着星际航行能力的高科技文明，一路退化到了茹毛饮血的氏族时代一样。
“难道说，超凡力量和现代文明注定是水火不相容的东西，超凡者不断突破生命极限，进化成宛若神魔的存在，注定会将支撑现代文明的平等理念和法制精神都砸个粉碎，从而彻底瓦解现代文明？
“看申元豹的样子就知道，他丝毫不觉得法律或者超凡塔可以束缚他，没有动过哪怕一丁点的心思，把这件事交给官方来处理——或者说，在他的理念中，他就是‘官方’！
“眼下，我也成为了神境强者，还是比身受重伤的申元豹更加强大的神境强者。
“我们超星集团，也成为了和寰宇以及擎天两大霸主相比，不遑多让的超级企业。
“而且，超星集团背后，还站着‘蔚蓝联盟’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那么，未来的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会像申元豹一样，建立自己的修炼世家，成为超然于一切之上的绝强存在吗？”
孟超在心中摇了摇头。
九大修炼世家的组织模式，注定是没有前途的。
如果自己变成第二个申元豹，哪怕是威力加强版的申元豹，无非令龙城的九大家族，变成十大家族而已。
照样无法阻止毁灭的到来。
再说，申元豹也只是表面威风。
别看中年男子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那是吃定了申元豹不能拿他怎么样。
来到“寰宇大观”的路上，孟超就和申元豹讨论过刺杀主谋的问题，也对申家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包括继承人之间的派系，有了初步的了解。
他和申元豹都一致认为，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也就是申元豹招揽的第一个义子“申承烈”，不太可能是幕后黑手。
道理就如申承烈刚才所言。
所有人都知道，血纹花实验室是由他组建和负责的，“怪物博士”费青云也是他亲手招募的。
倘若他要刺杀申元豹。
不太可能如此简单粗暴，从自家实验室里开出一支秘密部队。
那样的话，就算刺杀成功，他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只不过是“为王前驱，为他人作嫁衣裳”而已，又怎么可能夺取申家和寰宇集团的大权？
再说，申元豹也动不了申承烈。
这家伙当年拜倒在申元豹门下的时候，就已经快二十岁了。
手底下还有一支敢打敢拼的硬汉队伍，为寰宇集团的崛起，立下了汗马功劳。
从某种意义上说，申承烈不完全算是申元豹的义子，而是有几分合伙人的意思。
其余义子虽然不能说，都唯申承烈马首是瞻。
但如果申元豹竟敢痛下杀手，对付申承烈的话，整个“义子系”肯定都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使得申家内部大乱，整个寰宇集团都军心不稳。
再一个，申承烈的妻子，来自九大超级企业之一的腾龙集团。
双方属于商业联姻，彼此的利益捆绑非常紧密。
申元豹要动申承烈，就必须做好准备，迎接腾龙集团的质疑甚至敌意。
这是眼下身受重伤的申元豹，承受不起的代价。
果然，申承烈话音未落，他身边就“呼啦啦”站出来好几名继承者。
“父亲明鉴，大哥对您和申家都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父亲，想当年，大哥带着我们几个，浴血奋战三天三夜，才夺取了那条‘紫龙鳞’矿脉，为寰宇集团的崛起立下了至关重要的功劳，自己却身负重伤，后遗症一直残留到了今天，以至于他始终停滞在天境巅峰，无法突破最后的关卡——如果不是对申家和寰宇集团的赤胆忠心，他怎么会这样做呢？”
“还有血纹花实验室，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犯忌讳的事情，没人愿意挺身而出，只有大哥不计较个人得失，毅然扛下重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背叛您，背叛申家！”
“我看，一定是有人嫉妒大哥的忠诚和能力，故意栽赃陷害，这是一石二鸟的把戏——如果刺杀成功，对方就能趁机抢班夺权，就算刺杀失败，也能将矛头指向大哥，除掉大哥这个忠心耿耿的障碍！”
为申承烈辩护的都是“义子系”的成员。
虽然“义子系”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比方说有人故意提到申承烈“身受重伤，留下后遗症，实力始终停滞在天境巅峰”。
明显是想说，申承烈的后劲不足，只能充当申家的一员悍将，不可能领导整个申家和寰宇集团。
但至少在场面上，“义子系”团结一致，情比金坚，令申元豹处理起来，更加棘手。
而且，他们一边辩解，还一边将锐利的眼神，投向另一边的“亲生子”阵营。
简直就差没挑明了直说，栽赃陷害申承烈的家伙，也就是刺杀行动的主谋，就在这座议事厅里，就站在他们的对面。
面对“义子系”的咄咄逼人，申元豹有血缘关系的子侄辈，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行了吧，紫龙鳞矿脉的事，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次次拿出来说，有意思吗？”
“比功劳，申家上下，哪一个没有功劳，但申家也没有亏待过任何人啊!”
“反倒是某些曾经战功卓着的老资格，自己后劲不足，又看到后来者居上，心态失衡，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或许，申承烈就是利用你们的这种心理，才会命令费青云，刺杀老爷子呢？”
有人阴阳怪气地说。
立刻掀起更大规模的愤怒和骚动。
第1578章 难辞其咎
“够了！”
申元豹的声音如深夜惊雷，震得四周防怪兽玻璃打造的大幅窗户都“哗哗”作响，制止了继承者们的冲突。
“老大，如果我真的不相信你，你根本不会有机会，活着走进这间议事厅的大门！”
申元豹凝视申承烈，冷冷道，“不过，费青云呢？”
“……跑了。”
申承烈迟疑片刻，还是老老实实道，“他带着血纹花实验室里的大半资料，还有十分之一的实验人员，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天，父亲，我立下军令状，十天之内，一定将费青云还有他带走的所有东西，一样不少，统统追回来，哪怕少一页实验日志，我都提头来见！”
申元豹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七，七天！”
申承烈双目赤红，浑身颤抖，咬牙道，“各位兄弟姐妹为我作证，七天之内，我一定将费青云抓回这里，拷问出幕后真凶，究竟是谁！”
“好，这是你说的，七天之内，我要看到费青云的脑袋，是否连在身子上都无所谓；我还要看到血纹花实验室，能够重新运转起来；另外，我不要在任何媒体或者网络上，看到半条关于血纹花实验室的新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老大，搞定它！”
申元豹收回目光，微微闭眼，如同在眼眸深处磨刀。
随后，将更加锋利的目光，投向了血裔阵营。
“老二，药厂的事情，向来是你负责，你为人一向公道，大方，聪明，知道怎么分蛋糕，才能让所有人统统满意，也知道什么时候伸伸手无妨，什么时候连一根毛都不能拔掉，我对你，从来都是一百个放心。”
申元豹眯起眼睛，冷冷道，“这次，究竟怎么回事，搞出了‘鑫辉商贸大厦’这么大的动静？”
随着他的质问。
一名脸色和肤色，都像是蜡一样黄，身形颇为瘦削的中年男子应声而出。
仔细看去，他的五官和申元豹极其相似。
却少了申元豹的霸气和阴鸷。
反而有种蔫蔫的感觉。
就像是饥肠辘辘的雄狮，和病恹恹的瘦虎之间的区别。
他就是申元豹年纪最长的亲生子，申玉鹤。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申玉鹤还未说话，就是一连串彷佛要断气的咳嗽。
咳得原本蜡黄的面孔，都变成白玉般晶莹剔透，彷佛能透过薄如蝉翼的皮肤，看到下面的血管、神经和骨头。
孟超听申元豹说过。
申玉鹤虽然是血裔中的老大。
但现代社会，并不讲究“长房长子”之类的名分。
主要看够不够实力。
申玉鹤是申元豹还没发迹时，和一名普通女性，春风一度的产物。
彼时的龙城，秩序崩坏，物资匮乏，为了一听肉罐头或者一袋压缩饼干，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愿意送出自己的身体，做任何突破底线的事情。
那时候的申元豹虽然还没发迹。
却已经初步觉醒了超凡力量，成为小有名气的打手，有的是肉罐头和压缩饼干，也就有的是女人。
类似的“春风一度”，不过是家常便饭。
很多时候，特别是刚刚浴血厮杀，从鬼门关上低空掠过之后，一个晚上，他都要春风好几度。
时至今日，他都不太记得申玉鹤的母亲究竟是谁。
而且，申玉鹤自己也不走运。
修炼时走火入魔，积郁在体内的灵能，疯狂刺激细胞，分泌出了大量毒素，令肝肾系统的负担过重，患上了终身不可治愈的慢性病，几乎断绝了冲击神境的可能，也就退出了申家下一任家主的争夺。
母亲和自己都不给力，申玉鹤反倒因祸得福。
因为对任何人都不构成威胁，而且肝肾系统的损伤，也令他不敢大肆服用天材地宝炼制而成的极品基因药剂，倒是被他坐稳了申家制药系统负责人的位置。
这是一个油水十足的宝座。
就算自己不能服用极品基因药剂，都有很多方法，能实现“价值变现”的。
当然，一旦发生“鑫辉商贸大厦事件”这样的骚乱。
这口黑锅结结实实地扣下来，申玉鹤也是难辞其咎。
“老二，不要着急，慢慢说。”
申元豹现在谁都不信。
但对于这个拥有血缘关系的长子，他还是稍稍相信几分的。
毕竟，凭申玉鹤根本不存在的母系力量，以及他如此拉胯的身体，就算干掉申元豹，也不太可能取而代之。
反而，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家主上位之后，势必会重构整个申家和寰宇集团的权力体系，他这个制药系统负责人，十有八九是要被撸下来的。
换言之，申玉鹤是除了申元豹自己，这起遇刺桉最大的受害者之一。
很难想到，他究竟有什么动机，做这样的事情。
不过，发生在鑫辉商贸大厦的骚乱，严重程度并不亚于申元豹遇刺。
现在事件还在进一步发酵中，完全可以想到，在蔚蓝联盟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件事不会轻易善了，不从申家和寰宇集团身上，狠狠咬下一大块血肉来，蔚蓝联盟和那些饥肠辘辘的寒门超凡者，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申元豹不得不把申玉鹤拎出来。
否则，待会儿还怎么继续敲打申承烈等“义子系”的实力派？
“老二，不要激动，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也明白。”
申元豹叹了口气，道，“制药系统负责人不好当，方方面面都是伸过来的手，都是一张张永远填不满的嘴巴，这么多年殚精竭虑，实在难为你了。
“不过，这话刚才我和老大都说过，功是功，过是过，一码归一码，最近制药系统这边出了很多事，有些事，做得过分了啊！”
“是。”
申玉鹤恢复了满脸蜡黄，木然道，“父亲教训的是。”
“然后呢？”申元豹皱眉。
“没有然后。”
申玉鹤面无表情，像是佩戴着一副油蜡凝固而成的面具，“是我无能，闹出天大丑闻，导致申家和整个寰宇集团的信誉受损，我会承担所有责任，引咎辞职！”
第1579章 507条款
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做派，顿时激怒了申元豹。
“啪！”
他将座椅扶手拍得粉碎，低吼道，“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准备撂挑子不干，临阵退缩，当逃兵了？”
众多继承者都被申元豹的口水，喷得胆战心惊。
但申玉鹤原本就没什么希望，能问鼎申家和寰宇集团的权力宝座。
正所谓“无欲则刚”，他也没什么可怕的。
“不是我要撂挑子不干，实在是我的能力有限，不知道该怎么干。”
申玉鹤两手一摊，毫不畏惧地直视申元豹。
倘若他是这次刺杀行动的主谋，那么，至少在演技上，他绝对是众多继承者中最出色的一个。
“听起来，你还挺委屈的？”
申元豹冷冷道，“我来教你应该怎么干——咱们家的药厂里藏着不少上下其手，损公肥私的老鼠，这是事实吧？把他们统统揪出来！揪出一个，杀一个，杀得所有人都心肝乱颤，我就不相信，还真有人要钱不要命！
“他妈的，真以为怪兽战争结束了，我申某人，就提不动刀了吗？”
“这个，我已经在做了。”
申玉鹤澹澹道，“自从‘鑫辉商贸大厦’事件爆发以来，咱们家的制药系统里面，已经有三名管理层畏罪自杀，两名管理层失踪，对了，和我们合作的会计师事务所，也有一名负责人失踪了——我保证，他将永远失踪下去，不会有人找到他的一根头发。
“不过，这些人都是小鱼小虾，经他们的手，流出去的基因药剂，还不到咱们家流通到黑市上的基因药剂总数的十分之一。
“就算把这些小鱼小虾，统统斩尽杀绝，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哦？”
申元豹眯起眼睛，“从这些臭老鼠手中，流出去的基因药剂，仅仅是十分之一？那么，其余十分之九，又是从谁手里流出去的呢？”
“我。”申玉鹤平静道。
“……”
申元豹沉默，等待着拥有血缘关系的长子的进一步解释。
“我手头有账簿，每一单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父亲是否要过目？”申玉鹤不慌不忙地问。
“不用了。”
申元豹凝视了申玉鹤很久，语气缓和下来，“老二，我了解你，你是一个很知道分寸的人，再说，以你的体质，就算真的损公肥私，兑换来天文数字的利益，你也不可能统统用在自己身上，对不对？”
“对。”
申玉鹤道，“从黑市上赚取来的天文数字的利益，的确没有用在我自己的身上。”
“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申元豹道，“如此庞大的利益，又用在了什么地方？”
申玉鹤眼底流淌出了奇异的光芒。
他问：“父亲，您还记不记得‘507特别条款’？”
“507……”
申元豹沉吟片刻，“你是说，让寰宇集团的员工，在战争期间减少修炼时间，将更多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由此造成的损失，将在战后加倍补偿的那个条款？”
“没错。”
申玉鹤道，“修炼和工作，原本就是互相冲突，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情。
“抛开那些天赋异禀，奇遇连连，凤毛麟角的存在不提，对绝大多数资质在平均线上的超凡者而言，修炼境界总归是和修炼资源还有修炼时间成正比。
“在修炼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修炼时间越长，境界就越高，这是一定的。
“然而，对一家像寰宇集团这样庞大的超级企业而言，每一名员工，都像是一台精密机器上的零件一样，需要他长时间稳定运转，根本不可能给他太多私人时间和空间，去精进个人的修为。
“特别是，随着企业规模不断扩大，涉及的领域越来越专业化，而工作流程也越来越规范化，每一名员工掌握的技能，其实是越来越窄化的。
“很多时候，他们越是工作，对修炼就越有妨碍。
“哪怕不负责一线操作的管理层，要终日奔波，杯觥交错，喝得肝脏爆裂，再用灵能修复，又哪有时间，能够凝神静气地修炼呢？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很多员工都提出了意见，要求八小时工作制，保障每周休息两天，休息期间杜绝一切工作上的联系，还要杜绝下班后的一切现场会议和视频会议，实在要加班，加班费必须按照行业标准，顶格支付，即便如此，每个月加班也不能超过四次，还有年休假，也一定要休满，绝不能用金钱来代替，因为很多员工都要利用年休假来冲击更高境界，等等等等。
“不能说员工的要求不合理。
“但当时寰宇集团正处在高速发展期，龙城也正面临怪兽文明的严重威胁，我们必须集中一切资源，不惜一切代价，让寰宇集团强大到足以碾压怪兽文明的程度，又怎么可能满足员工的这些要求呢？
“一个基层员工都不加班的企业，怎么可能成长为有朝一日，注定要征服整个异界的超级企业？
“所以，当时由父亲大人您牵头，咱们就和员工签订了‘507特别条款’，约定怪兽战争期间，员工和管理层团结一致，上下齐心，大家共同为了打败怪兽，征服异界的伟大目标而奋斗，暂时不计较个人得失，和一时的境界高低。
“至于员工因为超长时间工作，导致的境界停滞不前甚至走火入魔的风险，这些，都将在怪兽战争胜利之后，得到加倍的补偿，保证让寰宇集团的员工，成为龙城超凡者圈子里，平均境界最高的群体。
“当时，90%的员工都签署了507特别条款。
“现在，怪兽战争结束了，而且是大获全胜。
“到了应该兑现承诺，履行条款的时候了，父亲大人，您说对吗？”
“咳咳，咳咳咳咳！”
申元豹勐烈咳嗽起来。
身为“私人医生”的孟超急忙上前搀扶。
并凑到老一辈强者的耳边，非常贴心地问道：“要不要我直接把你弄晕，免得你尴尬？”
申元豹狠狠瞪了孟超一眼。
声音嘶哑道：“继续说。”
第1580章 胜利来得太早
申玉鹤报出了一连串的数字。
是签署了“507特别条款”的员工总数，以及应该兑现给他们的加班工资、修炼津贴、让他们能潜心修炼的带薪假期，还有承诺过要补偿给他们的修炼资源，等等等等。
汇总起来，是一个连申元豹听了，都要脸色发白，心脏停跳的天文数字。
“竟然，竟然这么多？”申元豹不敢相信。
“过去几十年，日积月累下来，就是这么多。”
申玉鹤道，“当时的承诺是，等到怪兽战争大获全胜，就会结算条款，给予全体员工高额的回报——或许，那时候谁都没想到，怪兽战争会这么快，这么顺利结束吧？”
“……”
申元豹一阵沉默。
其余继承者也一言不发，大气都不敢出。
申玉鹤反正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干脆一口气说下去：“签署了‘507特别条款’的员工，既有在一线工作了七八年、十几年的熟练工，也有基层各条业务线上的骨干，还有不少人已经爬到了各个分公司和子公司管理层的岗位上。
“这笔账，赖是赖不掉的。
“倘若无法兑现‘507特别条款’的话，恐怕整个寰宇集团，都会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的！”
“混蛋！”
申元豹勃然大怒，拍着胸脯道，“老子之所以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全靠一个‘信’字，寰宇集团的全体员工，都是我申某人的骨肉兄弟，只要我申某人还有一口气在，就要保证让他们过上风风光光，人上人的好日子！
“什么赖账，赖什么账，哪怕砸锅卖铁，我都要兑现当初的承诺！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怪兽战争结束了，但龙城马上就要对外扩张，极有可能迎来新的战争，方方面面的开销都很大，这也是我们寰宇集团进一步发展，称霸整个异界的大好机会。
“所以，是不是有可能，和部分员工签订新的条款，把兑现日期稍微延迟一段时间？条件可以开得高一些，大不了，等我们征服了异界之后，补偿给他们双倍、三倍甚至十倍的修炼资源嘛！”
“我们调查过了，绝大多数员工，都不同意推迟‘507特别条款’的兑现日期，无论我们开出多高的价码。”
申玉鹤道，“超凡者的修炼黄金期，统共就十几二十年，很多员工为寰宇集团日夜操劳了这么多年，已经到了修炼黄金期的尾巴上，再不抓住最后的机会，恐怕一辈子都无法突破现有境界，等到七老八十，给他们再多修炼资源，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有些员工，已经步入中年，对自身能修炼到多高的境界，早已断了念想。
“不过，这些中年员工的孩子，往往都到了上学的年龄，正面临中考和高考的筛选。
“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份修炼资源，就有可能多考一分，站上至关重要的分数线，彻底改变命运。
“在这种情况下，员工们是根本不可能考虑十几二十年之后，彻底称霸异界，论功行赏的问题。
“现在的人，都非常现实，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真金白银和修炼资源才是真的！”
申元豹无言以对。
“父亲刚才说的没错，虽然打赢了怪兽战争，但无论龙城还是寰宇集团的经济问题，并没能得到解决，反而，因为我们正处在新的大肆扩张和飞速发展阶段，怪兽山脉内外，几十个项目同时启动，方方面面需要的资金和资源，都是天文数字。”
申玉鹤说，“在这种情况下，倘若动用集团原有的资金和资源，去兑现‘507特别条款’的话，只会拖慢集团发展的脚步，继而让寰宇集团在残酷的商业竞争中，一步慢，步步慢，最终被擎天集团这样的传统竞争对手，以及超星集团这样刚刚进场，却侵略性十足的新玩家，彻底拖下马来。
“资金问题我管不着，但应该补偿给员工的修炼资源，特别是基因药剂这块，身为制药系统负责人的我，必须拿出办法。
“思来想去，我只能靠山吃山，从黑市上想办法。
“是，我知道这里面存在很多违规操作，也对不起那些花高价从黑市上采购修炼资源的消费者们。
“但一边是黑市上的消费者，一边是过去几十年风风雨雨，始终倾力支持我们的自家员工，倘若非要做一个万般无奈的选择，我也只能咬紧牙关，选择后者了！”
申元豹听到这里，有些无力地倚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揉搓鼻梁。
“还有吗？”
申元豹有些疲惫地问道，“除了填补‘507特别条款’的亏空，黑市交易的利润，还有用到别的地方去吗？”
“倒是不多。”
申玉鹤道，“主要就是咱们申家自己人的一些开销，给第三代和第四代培元、筑基、觉醒、冲击天境，所需要的资源。
“问题在于，咱们申家的规模越来越大，第三代和第四代越来越多，这方面的开销，日积月累，聚沙成塔，也很难用完全合规的方法，来解决掉了。”
此言一出，申玉鹤身后，立刻传来了不满的议论声。
不但“义子系”对他横眉竖目。
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叔伯、兄弟乃至子侄辈，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
申玉鹤反正豁出去了，在这种申家内部勾心斗角，诡谲叵测的情况下，当一个人人讨厌的孤家寡人，未必不是生存之道。
他说，“望子成龙，人之天性，倘若是我有一个天赋异禀的子嗣，我也会豁出一切，不择手段，去请求自家制药系统的负责人，额外向我多提供几份极品修炼资源的。
“再说，又不是咱们申家一家这么干，九大修炼世家，谁家不是在修炼资源的问题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倘若只有我们一家老老实实，将所有修炼资源都向超凡塔报备，缴纳足够的资源税并得到超凡塔的许可之后，再调用和分配，恐怕用不了几年，申家子弟就会越来越弱，远远被其余八大修炼世家的子弟，抛到身后了。”
第1581章 今时不同往日
此言一出，无论“义子系”还是“血嗣系”的继承者们，表情统统活泛起来。
“二哥说得没错，九大修炼世家，家家都这么搞，如果就咱们申家老老实实，将所有修炼资源统统上交给超凡塔，让他们那么便宜往外面卖，那也太傻了！”
“再苦不能苦孩子，我们不能让申家的后代，输在起跑线上啊！”
“未来的竞争，说到底就是人才储备的竞争，主导擎天集团的吕家，还不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掠夺资源，统统砸到自家人的头上？
“看吕家现在兵强马壮，人才济济的样子，连一个叛出吕家的吕丝雅，都能兴风作浪，搞出偌大阵仗，倘若咱们申家再不抓牢修炼资源，怎么和吕家斗？”
“父亲，黑市交易这件事，内情的确十分复杂，二哥或许有错，但出发点绝对是为了咱们申家，他对您，对申家，对寰宇集团，都是忠心耿耿的啊！”
众人纷纷帮腔。
听得申元豹眉头越皱越紧。
“够了！”
申元豹伸出手指，在继承者们的鼻尖上指指点点，“你们这群不争气的玩意儿，难道老子不知道培养后代的重要性吗？还是说，老子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克扣过你们的修炼资源了？
“不过，私底下归私底下，至少表面文章，你们要做到位，不要把事情搞得这么难看嘛！
“我已经了解过了，咱们家的药厂，每期送到超凡塔旗下的官方直营店里去的平价基因药剂，只有一两万个单位甚至更少，只能满足三五十个，顶多百来个消费者的需要，绝大多数消费者排了一天的队，却买不到基因药剂，久而久之，怎么可能不闹出大动静呢？
“目光放长远，不要吃独食，企业形象说起来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有时候，却比什么都重要。
“不要小家子气，不要舍不得，不要当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该咱们出血的时候，眼皮都不要眨半下！
“假设咱们送到超凡塔去售卖的平价基因药剂，能满足百分之二三十消费者的需要，然后再搞个摇号，就算买不到修炼资源，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没摇上号，消费者的怨气，又怎么会发泄到咱家头上呢？
“想想你们的老子，当年究竟是怎么发家致富的，如果老子当年像你们一样抠抠缩缩，申家还能有今天？
“你们这群鼠目寸光、贪得无厌的蠢货，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吗？”
“这……”
众多继承者面面相觑，讪讪的退了回去。
“父亲，我们不是没想过要加大对超凡塔的平价供应量，只不过，放血也是有极限的。”
申玉鹤却依旧表情平静，耐心解释，“您知道，在平价供应基因药剂的问题上，现在和您当年，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现在的超凡者实在太多了，境界也太强了，甚至，都太难死掉了！”
“哦？”
申元豹微微一怔，眯起眼睛道，“这是什么道理？”
“为了保障全体超凡者的修炼权益，从超凡塔建立以来，包括基因药剂在内的很多修炼资源，价格就一直没怎么上涨过，几十年过去了，官方售价的涨幅，顶多在200%，平均都不超过150%，可以说，如果严格执行官方零售价的话，所有制药厂商和修炼资源提供方，都是在赔本赚吆喝。”
申玉鹤道，“在您大展拳脚的时候，超凡塔刚刚成立，那也是怪兽战争最激烈，最凶险的年代。
“那时候，整座龙城都处于生死关头，所有人都在拼了命地变强，拼了命地觉醒，拼了命地修炼。
“在那种情况下，首先基因药剂的原材料，也就是怪兽血肉、骨骼、嵴髓和脑浆，都比较容易搞到。
“其次是人工成本也相对低廉，很多收割者有口饭吃，就肯没日没夜地干，就算沾染了怪兽毒液，导致工伤甚至死亡，大多也自认倒霉，随便赔个三瓜两枣就算了。
“再一个就是超凡者的数量并不是很多，绝大多数超凡者都处在地境，每天要服用的基因药剂，无论数量还是质量，要求都不高，而极少数天境和神境强者，又长期活跃在最危险的第一线，死亡率极高。
“这也就意味着，各大制药厂商需要平价提供的基因药剂，实际上是有限的。
“赔本赚吆喝嘛，为了企业形象，也为了龙城的生死存亡，咬咬牙，咱赔得起。
“但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
“随着灵能修炼体系的越来越完善，各种修炼器械不断升级，稀奇古怪的修炼秘法也层出不穷，无论超凡者的绝对数量，还是超凡者在人群中所占的比例，都比超凡塔刚刚建立的时候，有了大幅提升。
“而原本刚刚入门，修炼资源的消耗量比较小的一星灵纹境超凡者，也渐渐升级到了二星，三星甚至天境，每日所需的修炼资源，简直呈几何级数提升。
“怪兽战争的结束，意味着绝大部分威胁超凡者生命的危险都不复存在，过去一年，超凡者的生存率简直像是坐了火箭一样，一飞冲天，向上走出了一根陡峭的直线——除了极少数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以及在扫荡怪兽残兵时，不幸落入陷阱的倒霉蛋，绝大部分超凡者都活了下来，还变得越来越强。
“各种因素叠加，相比超凡塔刚刚建立之时，现在市面上的修炼资源需求量，简直提升百倍。
“而伴随着经济发展，整条产业链都变得越来越正规化和高福利化，光是每年给员工缴纳的‘高危行业保险金’，都是天文数字。
“再加上荒郊野岭快速城镇化，怪兽的栖息地不断萎缩，使得人工成本和获取怪兽材料的难度，都在不断提升。
“如果，还要强求各大制药厂商，都像几十年前一样，无条件、无限度，提供平价基因药剂的话，那就不是‘赔本赚吆喝’，而是要活活抽干我们的血，要我们失血过多而死了！”
第1582章 利字当头
这番话激起了继承者们共同的情绪。
虽然其他继承者并不掌管制药系统。
但寰宇集团旗下的各项业务，包括主营业务——晶石采掘和冶炼业，也都面临同样的问题。
那就是成本飞涨的同时，超凡塔统购统销的战略物资，仍旧实施几十年前制订，根本没有可操作性的陈旧标准。
严格按照官方价格来统购统销的话，把整个寰宇集团填进去，都未必堵得上亏本造成的窟窿。
得到众多继承者的支持，申玉鹤蜡黄的病容闪闪发亮，彷佛都增添了一抹新的力量。
他说：“寰宇集团旗下的基因药厂，存不存在上下其手，损公肥私的问题？那肯定是存在的。
“申家内部，有没有人雁过拔毛，趁机谋利？那肯定也是有的。
“但是，是否是这些硕鼠，造成了黑市价格飞涨，广大消费者都买不起基因药剂？或者说，是否将这些硕鼠打掉，就能彻底解决龙城修炼资源不足的问题？当然不是，也绝对不可能！
“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超凡塔，出在生存委员会的身上。
“超凡塔和生存委员会本身并不生产基因药剂，他们无需承担生产基因药剂的哪怕一分钱的成本，亏也亏不到他们头上。
“而为了拉拢广大中低阶超凡者，为了在普通市民当中，竖立‘仗义执言，不畏强权，主持公道’的光辉形象，无论超凡塔的管理者，还是生存委员会的议员，都有非常强劲的动力，来拿捏我们九大企业，试图逼我们大出血，来平抑修炼资源的价格。
“说白了，就是将我们的利润，变成他们沽名钓誉的本钱。
“原本，光凭这些管理者和议员，也成不了气候，毕竟无论超凡塔还是生存委员会里，都有大量九大修炼世家出身，我们的人。
“但现在，斜刺里杀出来一个‘蔚蓝联盟’，以超星集团为矛头，以残星会和蓝色家园为骨干，以赤龙军和武神殿为后盾，成为破坏游戏规则的搅局者，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
“哼，蔚蓝联盟真有他们表面上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那么正气凛然，那么毫无私心，一心为广大普通市民，以及寒门出身的超凡者谋福利吗？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很多表面上错综复杂的事情，说破了天，无非一个‘利’字。
“什么利？很简单。
“最近三年奇迹崛起的超星集团，在残星会、赤龙军和武神殿等组织的支持下，已经成功霸占了龙城中低端怪兽材料，50%以上的市场。
“既然原材料统统掌握在超星集团手里，下一步，顺理成章就是朝着产业链的中上游，更具备附加值和高科技的领域进军。
“那就是基因制药产业。
“问题是，相比我们寰宇集团还有擎天集团旗下的老牌制药公司，超星集团毕竟根基浅薄，无论研发团队还是销售链路都不成熟。
“更别提九大企业中，原本就有专注于制药领域的超级巨头，深耕各大高校、医院和修炼场所，掌握多项关键技术和大把专利。
“再加上九大企业同气连枝，彼此之间的竞争再激烈，遇到新兴挑战者时，仍旧会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我们已经将整个基因制药市场，防守得固若金汤。
“超星集团从正面进攻，休想攻破我们花费几十年时间才构筑起来的行业壁垒。
“所以，这群野蛮人干脆兵行险着，直接掀桌，利用‘鑫辉商贸大厦’事件，借题发挥，将九大企业维系了几十年的游戏规则彻底砸烂。
“这就叫‘我吃不到的蛋糕，你们也统统别想吃到’。
“不得不说，对一个成熟行业的新兴挑战者而言，这是最简单粗暴，也最直接有效的招数，超星集团，吕丝雅，厉害啊！”
申元豹扭头，看了孟超一眼。
却发现孟超貌似沉浸在私人医生的角色中，至少表面上，没有半丝情绪变化。
申元豹闭上眼睛，有些疲惫地揉搓着鼻梁。
他叹息道：“抛开立场不论，无论当年的孟超还是今天的吕丝雅，这些后生可畏的年轻人，都是我非常欣赏的人才。
“我也让你们，不止一次向超星集团抛出过橄榄枝——怎么做蛋糕，怎么分蛋糕，相关细节，大家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嘛，龙城很大，异界更是辽阔无比，容得下十家超级企业，只要愿意遵守游戏规则，让肉烂在锅里，无论怎么玩，大家都是赢家，这样不好吗？
“就好像我们寰宇集团和吕家的擎天集团，表面上斗得不可开交，但针锋相对了几十年，在晶石采掘和冶炼领域，始终是双雄对峙，没有出现第三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这才是双赢啊！
“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简直比我当年都要气盛，不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偏偏要选择最激进，最危险的玩法。”
“因为对方的野心，从来不止局限在商业利益上。”
申玉鹤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如果只是为了基因制药领域的利益，哪怕天文数字，大家都能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慢慢谈的。
“正如父亲所言，龙城很大，容得下十家超级企业，只要遵守规则，分你一份又何妨？
“但是，恕我直言，父亲，您还是把吕丝雅这个女人想简单了。
“如果她想要的仅仅是商业利益，那么，她根本不用叛出吕家。
“以她的手段、境界、经历、声望还有年龄，如果留在吕家，用不了多少年，整个擎天集团，都会落入她的手里。
“舍弃一家老牌的超级企业，如果您觉得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创造一家新的超级企业，那就太小看她了！”
“哦？”
申元豹探过身子，饶有兴致地问道，“如你所言，连超星集团都不是吕丝雅的目标，那她究竟想要什么呢？”
“想要整座龙城。”申玉鹤澹澹道。
第1583章 大博弈
申元豹眯拢的眼睛勐然睁开，放射出连亲生子嗣都感觉胆战心惊的光芒。
“吕丝雅，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已，她能有这样的胃口？”
申元豹澹澹问道。
“光凭吕丝雅，或许的确没有，即便是有，像她这样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也会潜伏爪牙，暗中发展，等待羽翼丰满，坐拥天时地利人和，再暴起发难。”
申玉鹤道，“不过，吕丝雅没有这么大的胃口，不代表别人没有。”
“谁？”
申元豹道，“谁有？”
“超凡塔，生存委员会，武神殿，还有赤龙军。”申玉鹤再次语出惊人。
申元豹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目光也越来越深邃。
似乎瞬间在脑子里，盘算了很多东西。
“超凡塔并不是一个人。”申元豹道。
“超凡塔的确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傀儡，它和生存委员会一样，一开始都只是我们九大企业推到前台的傀儡。”
申玉鹤道，“那时候，血盟会虽然已经被九大帮派联手绞杀，但龙城仍旧处于混乱无序的状态，丧尸和怪兽的威胁，则在龙城内外，愈演愈烈。
“为免九大帮派自相残杀，导致整个文明的彻底毁灭，我们才接受了‘武神’雷宗超的提议，组建超凡塔来管理全体超凡者，又成立生存委员会，来掌控龙城的前进方向，而九大帮派也通过一系列企业化的运作，变成九大企业，从此将腥风血雨的厮杀，变成了同样激烈，却更加文明的商业竞赛。
“一开始，超凡塔加生存委员会的双重管理体系，运行得非常良好，原本隶属于九大帮派的超凡者们，终于能从严重的内耗中挣脱出来，在对抗怪兽，拓展生存空间，搜集战略资源之余，还能腾出足够多的时间，潜心修炼，纷纷突破天境甚至神境，逐渐形成今天的九大修炼世家。
“不过，在九大企业和九大家族不断崛起的同时，我们也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一点。
“就算是傀儡，超凡塔和生存委员会，毕竟名义上是全体超凡者乃至整座龙城的最高管理机构。
“随着时间的推移，超凡塔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手、资源和力量，生存委员会在全体市民中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两者内部难免出现各式各样的利益集团，和九大企业的利益，产生了针锋相对的矛盾。
“权力如同醇酒，只要尝试过飘飘欲仙的滋味，就没人能真正割舍。
“所以，无论超凡塔还是生存委员会，试图摆脱九大企业的控制，摆脱傀儡的身份，甚至反客为主，要反过来控制九大企业——这都是不可避免的趋势。
“最近龙城的网络上，有一个热门话题叫做‘究竟是龙城拥有九大企业，还是九大企业拥有龙城’？
“上到寒门超凡者，下到普通市民，很多网民都参与了非常激烈的讨论，而且讨论结果对我们九大企业非常不利——父亲，各位兄弟姐妹，难道你们觉得，这个话题是凭空冒出来的么？
“还有武神殿和赤龙军，更不用说。
“武神殿的幕后主人，正是‘武神’雷宗超。
“此君表面上是个高风亮节的正人君子，实则是个深藏不露的野心家。
“当年他和九大帮派一起瓦解了血盟会的统治，到了论功行赏，分蛋糕的时候。
“他非常清楚，自己一来没有九大帮派这样的势力，就算贵为‘龙城第一高手’，面对九大帮派的群起而攻之，仍旧没有丝毫胜算。
“二来，他的绝世武力，也是源自血盟会。
“虽然他自称是血盟会的实验体，是血盟会一系列残酷修炼实验的受害者。
“但绝大多数血盟会核心成员都已经死了，其中不少人都是被他亲手杀人灭口，谁知道在暗无天日的太古遗迹深处，他扮演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
“从这一点上来说，‘武神’雷宗超，天然就背负着原罪，根本不适合成为龙城的领袖。
“换成寻常莽夫，说不定还要跳出来，和九大帮派争上一争。
“但‘武神’雷宗超不愧是百年不遇的超卓人物，竟然玩了一手以退为进的把戏，表面上拒绝一切官方职务，甚至舍弃了从血盟会继承的所有遗产，成为一个半隐居，世外高人般的角色。
“他用这种方式，收割了几乎全体龙城市民的无条件信任和无限崇拜。
“也令当时九大帮派的所有强者，都渐渐放松了警惕。
“更能将他澹泊名利的人设，维持几十年而不倒——毕竟，一个从不参与利益争夺的世外高人，是不可能爆出任何丑闻的。
“而在暗地里，‘武神’雷宗超却打着‘有教无类’的旗号，广收门徒，邀买人心，吸引那些天赋异禀的寒门子弟，对他们进行长期投资，放长线，钓大鱼。
“结果，到了几十年后的今天，当‘武神’雷宗超的弟子们，打着‘武神殿’的名号浮出水面时，这股惊人的力量，已经膨胀到了势不可挡的程度。
“现在，武神殿中人简直比寰宇集团的员工总数还多。
“他们遍布企业、高校、赤龙军、超凡塔以及各大武道实验室和基因实验室，甚至连我们寰宇集团内部，都有不少员工接受过‘武神’雷宗超的指点，得到过他的资助，对雷宗超的忠诚度，明显超过对寰宇集团的忠诚度。
“而我们偏偏还不好说什么——毕竟，武神殿是在超凡塔注册登记过的合法民间组织，‘武神’雷宗超为龙城舍弃了一切，几乎已经成为了龙城的象征，那些受过他恩惠和指点的人，成立一个民间组织，为他养老送终，谁能挑出半点不是？
“有了雷宗超和武神殿的支持，那些蛰伏在超凡塔和生存委员会内部，不甘心永远被我们控制的家伙，自然迫不及待要跳出来，夺取龙城的掌控权。
“不过，他们也知道九大企业对龙城经营多年，根深蒂固，不是朝夕之间，就能轻易动摇。
“所以，他们才会推出超星集团和吕丝雅，充当先锋大将，向我们发起第一回合的挑战。
“超星集团能在短短数年内，从一支名不见经传的收割队，膨胀成龙城首屈一指的新势力，一个足以搅乱游戏规则的野蛮人，靠得不仅仅是运气，更不是孟超那些被人大肆吹嘘出来的所谓‘奇迹’，而是龙城所有反对九大企业，反对九大家族，反对父亲您这样的神境强者的家伙，一起发力，才创造出来的畸形怪胎。
“所以，父亲，黑市交易的问题，肯定是要解决。
“但我们的眼睛，一定不能只盯着黑市，只盯着企业内部的硕鼠，甚至不能只盯着吕丝雅、超星集团和蔚蓝联盟。
“而是要从更高层次，大博弈的角度，来处理这个有可能决定申家和寰宇集团生死存亡的问题！”
第1584章 乌合之众
这番长篇大论，令全体继承者投向申玉鹤的眼神，都变得格外不同。
倒不是说，大家想不透这层道理。
事实上，有资格站在这间大议事厅里的继承者，无一不是数百名申家成员中的佼佼者。
即便看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也只是打造有勇无谋的人设，让竞争者放松警惕而已。
这些继承者或多或少都感觉到，随着超凡塔和生存委员会的不断发展，这两个原本作为九大企业的傀儡而存在的组织，都渐渐诞生了自己的意志，在执行九大企业的指令时，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摩擦和矛盾。
特别是怪兽战争大获全胜的一年间，龙城渐渐掀起了反对九大企业，反对九大家族的风潮。
一场有可能决定龙城前途命运的暴风雨，即将降临到所有人的头顶。
只不过，老头子遭遇刺杀这件事，实在来得太过突然。
他们并没有像申玉鹤这样，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梳理清楚全部头绪，一箭刺中靶心。
直到申玉鹤将“大博弈”挑明，众多继承者才懊恼不已。
他们非常清楚，今天这场议事会，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找出刺杀老头子的幕后真凶这么简单。
更有可能是老头子在筛选申家和寰宇集团的未来掌舵人。
不管老头子在今天这场惊天刺杀中，有没有遭受致命伤害。
他都年事已高，垂垂老矣。
几十年暗伤叠加，再加上和怪兽主脑决战时遭到重创，就算再怎么精心保养，老头子又还能活上几天？
而老头子的修炼生命，只会比实际生命更早结束。
所以，为申家和寰宇集团，挑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就成为了老头子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
原本，申玉鹤毫无机会。
抛开他曾经走火入魔，实力停留在天境巅峰，止步不前这一点不提。
由鑫辉商贸大厦事件引发的黑市丑闻，他都是寰宇集团这条线上的主要负责人，真要背锅和祭旗的话，他责无旁贷，在劫难逃。
然而，申玉鹤却兵行险着，死中求活，将黑市丑闻和关于龙城未来道路的大博弈联系到一起。
大有“深挖黑市丑闻，就是动摇寰宇集团的根基，就是要申家完蛋”的意思。
众人心思电转，都觉得申玉鹤言之有理。
申家当然应该严查寰宇集团内部，在倒卖基因药剂问题上，中饱私囊的硕鼠。
但自家进行内部调查是一回事。
被蔚蓝联盟逼迫，在超凡塔和生存委员会的双重监管下，进行这样的调查，又是另一回事。
后者会大大打击寰宇集团的声誉和申家成员的士气，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率先挑明这一点的申玉鹤，肯定能被老头子另眼相看，甚至有可能因祸得福，成为老头子心仪的继承人呢？
想到这里，众多继承者们连忙亡羊补牢，纷纷站出来，阐明自己的观点。
有人横眉怒目：
“二哥说的没错，父亲，寰宇集团的内部问题，我们当然会严加调查，但绝对不能被蔚蓝联盟牵着鼻子走！”
有人咬牙切齿：
“我们寰宇集团，是捍卫龙城的九大支柱之一，在怪兽战争期间立下汗马功劳，不知拯救了多少市民的生命！现在出现一点小问题，也不过是‘树大有枯枝’，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结果，却被居心叵测之辈利用，宣扬成什么弥天大罪，这是要踩着我们寰宇集团的脸往上爬！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人眯起眼睛：
“黑市泛滥，走私猖獗的问题的确应该解决，但成本摆在这里，按照超凡塔几十年前规定的官方价格来出售基因药剂，这是活生生从我们寰宇集团身上割肉放血，要把我们千刀万剐啊！
“如果割我们的肉，放我们的血，能让别人念着我们的好，那倒也是罢了，但是父亲，请您慎重考虑，万一这次我们真的在蔚蓝联盟的压力下，屈服了，退让了，亏本拿出大把平价基因药剂，消费者会感谢谁？我们，还是蔚蓝联盟？”
有人痛心疾首：
“就是这个道理，我们的退让非但不会让人念着我们的好，只会让蔚蓝联盟的声望变得越来越高，成为越来越可怕的竞争对手，让越来越多反对九大企业和九大修炼世家的人，都团结在那面该死的蔚蓝战旗之下！
“还有呢，服用了平价基因药剂之后，那些寒门超凡者就有可能变得更强，然后呢，变得更强的寒门超凡者，难道就不需要更多的修炼资源了么？难道他们的胃口，就会因为我们的一时示好而满足了么？不，他们只会食髓知味，继续向我们伸手，直到把寰宇集团甚至申家，都啃噬殆尽为止！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父亲，咱们可不能干这样的蠢事啊！”
也有人正气凛然：
“关键不是商业利益，甚至不是我们申家，一家一姓的得失，而是整座龙城甚至整个人类文明的未来！
“我们申家，拥有最优秀的血统，最完善的家学体系，几十年血腥厮杀培养出来的最强烈的荣誉感，和为了龙城牺牲一切的决心。
“我们，就是龙城！
“无论基因药剂还是别的修炼资源，用在我们申家人身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才能将龙城的整体战斗力，提升到极致。
“而那些被蔚蓝联盟扇动的乌合之众，他们算什么东西，都是一帮资质平庸的蠢货！
“放在几十年前，这些人根本没机会觉醒。
“多亏他们生活在一个无比幸运的时代——灵能武道蓬勃发展，基因药剂大行其道，各种修炼设施和修炼视频层出不穷，他们才勉勉强强，跌跌撞撞，爬过了超凡者的门槛。
“要我说，这些人能够觉醒，就应该对我们九大企业心怀感激，老老实实待在一星灵纹境就好了，要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结果，他们得寸进尺，欲壑难填，还想着突破二星、三星甚至天境？
“也不想想，突破天境究竟要消耗多少修炼资源，而同等的修炼资源如果用在我们这些名门子弟身上，又能令我们达到何等惊人的境界，能将龙城的整体战斗力提升多少？
“一想到无比宝贵的修炼资源，将要白白浪费在这些乌合之众的身上，我就感到无比的愤怒和绝望——这不止是浪费，更是犯罪，是会极大削弱龙城文明的整体战斗力，将我们引向末日的犯罪啊！
“父亲，在人类文明的生死存亡面前，申家和寰宇集团的未来都不重要，但身为龙城守护者的我们，真的不能再坐视蔚蓝联盟扇动那群乌合之众的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