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斯文
反正是不敢吃车里提供的免费饮料、小吃了。
陈昜哭笑不得。即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次也没关系了,反正心理有阴影也消化不了。
“嗯~~~”
宋筱娥迷迷糊糊,往他身上蹭蹭。
是的,蹭蹭……
俩人现在是挤在一个位置上……
陈昜想起刚才乘务员的表情,忍不住扶额。后者怕也是这辈子第一次碰见这场面,表情有点失控。
“小姐,你这……”
“我有病,啊,我晕了……”
“……”
什么是呆若木鸡?陈昜看到乘务员的表情,也是活到现在第一次见。
主要是,买了两个座,不吵不闹,也没碍着谁……如此这般,好像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能这么玩……
还好,商务舱的座位都很宽敞,虽说两个人挤在一起还是有点拥挤了,但也不至于说难受……退一步说,就算真的难受,对象是她这样的女生,全世界恐怕也不会有几个男人会拒绝的吧。
陈昜抱抱她,让她睡得更舒服些。因为不是特别的出行高峰期,商务舱没几个客人,不然也够尴尬的。饶是如此,还是引起了车舱内的三两个顾客的频频瞩目,有个年长的大叔还竖了个大拇指。
唉——
这磨人的家伙。
陈昜撩撩她嘴边的碎发,摸摸她的脸,眼神温柔。都27的人了,许多时候还式像个小孩子一样。
应该是真的累坏了,她睡得很熟。
不过也难怪,最近一段时间的区府乱得像一团粥,7天加了5天班。昨夜还在熬夜,今早上又得收拾行李出发,就算是铁打的人都难熬。也亏得她请到了假,本来还以为今年的暑假旅行没戏了。
“你好,需要毛毯吗?”
“喔,好,谢谢……”
陈昜朝乘务员笑笑,后者点点头,予以礼貌的微笑,眼角瞟了瞟熟睡的宋筱娥,“她,没事吧?”
“没有,就是太累了。”
“喔,那就好,那,你需要喝点东西吗?有咖啡、茶……”
“暂时不用,谢谢了。”
“好的,那就不打扰了。”
乘务员识趣地离开。都是成年人又不是笨蛋,他哪能看不出刚才宋筱娥是在故意‘耍花枪’?酸归酸,妒忌归妒忌,但大家都是受过义务教育的人,核心价值观还是有的,该干嘛还得干嘛。
陈昜看了他一下,笑笑摇摇头,惩罚性地捏了捏怀里人的鼻子,然后遭到了她噘嘴皱眉的抗议。
“呵——”
他笑了,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额。她微微仰首,看起来睡得更香了。
呼呼。
通过隧道幽暗,豁然就是明亮的景色。
陈昜望出去,眼睛亮了一下。棕榈、槟榔、椰子的滩岸成一条线,反映着阳光的碧蓝的海洋连着天。
“广海欢迎您。”
经过近5个小时的车程,列车缓缓减速,驶进了全国最南边的也是全程最后一个站点的临海站。
“啊啊啊——”
毕斯文打了个哈欠,顶着一对黑眼圈看看身边的两个女人。昨晚喝通宵,现在头还是晕胀的,面对两个一丝不挂的年轻身体,他也没什么**,光着屁股下床,倒了一杯酒,‘咕咕’地漱口。
“文少……”
“滚。”
“耶,讨厌……”
“滚!”
“额,是……”
俩女面色微变,仓促地穿好衣服,连妆容都顾不上整理。
在这里的人,没有几个是不知道‘毕少’的,更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他的脾气。比如最近就有个女人不识趣,以为傍上了大鱼,赖着了。然后,他叫来十几个男人,把她一起锁在房间里一天一夜……出来的时候,基本废了。据说在医院治了半个月,没多久就找个外地的老实人嫁走了。
“呃——”
打了个酒嗝,毕斯文望着下面的游泳池。
这里是临海地理位置最好的海边度假酒店,视野可说完美。远处是大海、沙滩,近处是游泳池,满眼都是白花花的身体。尤其是这季节,戏水的女孩子们争先展现着自己年轻充满活力的身姿,让人大饱眼福。
“傻*……”
他嘀咕,随手把酒瓶往床上一丢,捡起地上的花裤子套上,披了一件花衬衫,穿了拖鞋就出门。
“文少。”
两个保镖站在两侧,点头见礼。
“啊啊啊——”
打个哈欠,毕斯文一边走一边摸了一下正好路过的服务员的屁股,令对方一抖索,连忙低下头叫一声‘文少’,紧接着就仓惶离开。他得意地怪笑,摸屁股的手摸摸脸,转身朝电梯过去。
保镖跟在后边,皱皱眉,“文少,衣服。”
“嘁,真烦人。”
嘴里这么说,但毕斯文还是扣了一个衣服纽扣。
叮。
等到电梯到了,他没睡醒的眼睛睁了一下。两个穿着清凉的女生,正在和俩男伴说说笑笑,这时就一顿。他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描,简直肆无忌惮,丝毫不忌对方露出的反感和、厌恶、怒气。
“抱歉。”
两个保镖一看就有经验,先一人进去,然后一人看似保护地把毕斯文带进去,彻底将他与电梯里的人隔开。
如此一来,纵然不悦与生气,两对男女也不好发难了。
“嘁——”
毕斯文不爽,但好像知道有红线,也没再更过分。不过,他背靠着电梯的扶手,还是看着那两女孩,吊儿郎当地‘啧啧’舔了几下嘴唇,手在身上挠挠,然后不过瘾,又伸进裤裆里挠了挠……
叮。
刚一开门,自认倒霉的四人就快步离开了。
“嘿。”
毕斯文阴笑,出来的时候又隐蔽地拍了一下门口电梯小姐的屁股。后者的表情一僵,强笑了一下,“文少慢走。”
“啊啊啊——”
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毕斯文环顾一圈金碧辉煌的大厅,目光在来来往往的客人里扫了几遍,发现只有寥寥几个年轻女性,没什么特别能吸引人的,于是有些兴致缺缺,径直朝大门走去。
“哇——”
这时,外面进来了一双年青的男女。
毕斯文哼了哼,大呼小叫,哪来的乡巴佬。他擦擦犯困的眼,走过的时候,完全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猝然,他站住了。他的双脚像浇筑了一样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随着进来的女生慢慢平移。
咕。
他的喉咙吞咽了一下,直到对方走了进去,还是失魂落魄。
完了!
保镖见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长的提醒道,“文少,走了,老板说了今天要回公司开会……”
毕斯文一震,随即似乎酒醒了。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到了前台的女生。吊带的白色的短衫,马尾长发,牛仔短裤,让整个大厅的男人都为之瞩目的完爆模特的窈窕修长而健美的身形……
丢魂一样走出大门,他上了车,直到车门关上才回过神来。他低头想了一下,然后开口说了一句,让保镖一惊,“我要她的名字……”
“啊?”
“现在,立即,马上……”
“文少!老板……”
“我说我要她的名字——”
陡然,他往前冲,抓住保镖的衣领,睚眦欲裂地咆哮,“听到没有!你想死呀!立刻!马上!现在——”
保镖呆住了。
那种感觉,毕斯文的表情,就好像门镜里见到的人的脸一样,圆凸的眼球满是血丝,脸皮发红扭曲,像个恶鬼。
保镖吞了一下口水,连连点头。
第七十四章 纵情
“呜嗷嗷嗷嗷——”
熊熊的篝火,映亮了黑夜,在海与天空连成的一片的水天之幕上,投下了一抹橘红的摇曳的火路。
沙滩上的美食街,在狂放的音乐中热闹。
数百人,有在烧烤的,有在戏水的,有的又唱又跳,有的拼酒叫喊……尽情地享受欢乐的时刻。
“哥们,你女朋友?行啊,幸福啊!”
“呵……”
这是第三个过来说类似的话的了。陈昜只能苦笑着会以礼貌一笑,然后望着宋筱娥在烧烤档那里大快朵颐。
这里的烧烤档只用了一个超级大烧炉,足有五、六十米长的那种,容纳了十几个师傅同时工作,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游客围观、点购。炭火噼里啪啦,星点四溅,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热火朝天。
“啊烫烫烫——”
“慢点……”
陈昜连忙帮她接过一大盘的烤海鲜,然后抓住她的手,放进嘴里吸吸。旁边搭讪的哥们看呆了眼。
“你傻啊,烫还拿那么多。”
“懒得走两趟嘛,还不是你,又不帮我拿,哼——”宋筱娥瞪他,傲娇地表示鄙视。
“谁知道你会买这么多……”
“哪里多了,你看看,明明才一点点,而且我跟你说哦,这个超级便宜的……”话题一转,她两只眼就亮的像灯泡,“你看,你看看,巴掌这么大一个生蚝啊,才10块钱呀!嚯嚯嚯,真的巴掌这么大……”说着,她伸个白白净净的手掌比对了一下,“你看你看,比我巴掌还大……”
“嗤。”陈昜捂捂脸,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呵,不打扰你们了,哥们……”
“你看你看,还有这个大虾,哇啊——,跟我们那边买的龙虾一样大了洒,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才叫龙虾呀!你看你看,比我手臂还粗哇,你知道多少钱嘛?你猜猜,说了你都不敢信,才300块!300块呀,我滴个天喏,300块钱,在我们那里一个钳子都买不到嚯,还有,还有,这个海螺,哇塞嘢,你瞧瞧,比我拳头还大……”越说越激动,宋筱娥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陈昜啼笑皆非,然后才留意到刚才的哥们已经默默走远,背影在夜色中有些凄凉……
“你尝尝这个,这个鱿鱼,我看着他生烤的,超爽口超好吃……”
“嗯!”
陈昂还没见到是什么,就被她塞了一嘴。
“对吧,超好吃,还有这个……”
“……”
喧闹的沙滩上,在烧烤摊一边的稍显冷清的角落,有一条椰树干做的长凳子。俩人一人坐一边,中间摆了一个盛满了烤海鲜的盘子。说着笑着,你吃一口,我吃一口,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偶尔趁人不注意偷偷亲亲……在篝火的映照下,在‘沙沙’的海浪声中,汇成了一幕短片。
夜里海风吹来,淡咸清凉
“唔,我还要吃……”
“好,还有很多。”
结尾以女主喝了一点小酒然后不醒人事收场。陈昜笑着轻轻摇头,然后宠溺地抬抬伏在背上的女友。
已经11点,篝火晚会还在继续。
他望了一眼气氛热烈的人群,背着她沿着海岸的沙滩走。明明酒精过敏,还要逞强,真的事……不过也亏得自己在,否则以她一喝酒就要揍人的好习惯加上一手不俗的格斗术,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
“陈昜……”
“嗯?”
“你,嗯,爱我吗?”宋筱娥咕嚅,像是梦呓。
“爱啊。”
“呼——”
“哈。”
陈昜苦笑。这一天下来的苦笑次数,怕是管的上过去一个月了,迟早得被你这小妖女折腾坏。
不过,心情好了很多是真的。
他又笑了一下。
返回酒店,难免会被询问,好在俩人在明面上也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麻烦。服务员确认了俩人的身份,发现宋筱娥只是单纯地睡着了,并无异状,于是就不再打扰了。
都快12点了。
这玩一下疯的可以,时间倒是过得飞快。回到房间,陈昜将她放到床上,然后打了一点热水,给她擦了擦身子。虽然是‘老夫老妻’了,但这么刺激的画面,有哪个正常男人招架得住?可是她一天下来都累坏了,他不愿为了自己的私欲吵醒她,于是下手的时候,基本全程没有直视。
哗哗。
给她盖好被子,将空调的温度调到适合的数字,他一个人来到浴池边放水,然后望着外面的天。
不愧是豪华海景套房,透过落地的玻璃远眺,开阔的海洋犹如幽黑的平原,天际的尽头与夜幕连成一片,繁绚华丽……
近处,下方的游泳池,还有不少人在夜泳;沙滩那边,篝火晚会还在继续;远处在椰林下,灯区正当狂欢……
远处的自然的波澜、壮丽,近处的人市的斑斓、精彩,乍看起来,竟也有一种相安无事的感觉。
关水,陈昜坐进浴池里。泡着发了一会儿呆,他张开身体,面朝下浮在水上,仿若一具浮尸。
普通人在水里不过憋一两分钟,但是他忍着,十几分钟也不会感到难受。爽吗?刚发现的时候挺爽,但是时间一久,就不敢这么做。因为怕,怕被人抓去研究,怕牵连到家里的母亲和姐姐……
“啊哒!泰山压顶——”
蓬。
水花四溅。
陈昜还没反应过来,宋筱娥就以一跃天降骑马的姿势一屁股坐他腰上,将他整个人坐进了水里。
哗啦——
他猝不及防,呛了一嘴水,条件反射地咸鱼翻身,冒头“哈”地吸了一大口气。
“哈哈哈哈——”
宋筱娥一头一脸的水珠,笑得喘不过气,花枝乱颤……颤得人头昏,她连最后一丝的束缚都卸下了。
陈昜有些恼怒,但却看痴了。
“噗——”
她笑一下,轻轻咬着嘴唇,微倾滑过去,坐在了他腰上。俩人四目相对,然后便坐拥着融入了水中。
第七十五章 恶
传说,大海能洗涤所有的人心。
如果你愿意忏悔,即便身负罪业也能得到宽恕,精神得以超脱,身体可以喂鱼,见效快且环保。
“妈啊啊啊——”
随着宋筱娥的尖叫声,陈昜的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三十多米高的超长水上滑梯,他抱住她一起滑了下去。水花飞溅,堪比坐过山车的回旋,连他都屏住了气,抱紧她,令她的尖叫声越发高亢。
哗!
双双入水,巨大水浪仿如泼洒的银花。
陈昜全程紧抱住她不曾有一刻松手,落水后双腿划了一下,第一时间就将她从水里抱了起来。
“卟——”
宋筱娥喷了他一脸水,然后张大嘴‘哇哈哈’地笑出来,像个孩子一样。
陈昜翻个白眼。
“走,走,走,再玩一次,再玩一次——”
“还玩?”
“就一次,最后一次,好嘛,走,走——”宋筱娥嘟嘴两眼冒星,待得陈昜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顿时又换上了得逞的嬉笑,然后二话不说就把他转过来,轻轻一跃就跳上了他的背,雀跃又欢快,“陈昜兽,出发!架——”
陈昜欲哭无泪,却又毫无话语权,唯有认命地驮着她游上岸。
“嘘——”
有人吹了个口哨。
陈昜看了一眼,但宋筱娥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还是刻意忽略了,欢快地拉着他往滑梯的方向跑。她的身材实在太好了,即使穿了比较保守的泳衣,还是藏不住的诱人,沿途就吸引了一堆注目。
“嗞,嗞——”
经过浅水池,有个人嘴里拟着声音,拿着大号的水枪,朝着她身上射水,瞄准的位置极为下流。
陈昜顿了一下。
对方是个年青人,身边环绕着好些人,有男有女。他的地位显然是其中最高的,不管男女都绕在他周围,还随着他的举动嘻嘻哈哈,评头论足。看得出来,他们不仅习以为常,还有肆无恐。
“看什么看!”
察觉到陈昜的眼神,这青年却反过来瞪着眼,骂道:“看你妈呀!操,滚开啊,别碍着老子眼!”
“不长眼啊?找死呀,知道这谁吗?”
“文少,这种乡巴佬,理他做什么……”
“还看,你他么找抽是吧!”
“再看眼睛给你挖了!”
不过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三、四个人就从水里站了起来,龇牙瞪眼,样子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凶狠。
陈昜愣了一下。
宋筱娥拉紧了他的手,暴脾气很罕见地忍住了,拉着他要走,“算啦,难的出来玩,别理他们……”
“呦,去哪呀?小妹妹!”
谁知道,几个人迅速上岸,拦在了俩人面前。他们肆无忌惮地‘观赏’她,眼睛发着青光,其中的一个甚至直接动手拉她,竟明着动手,“那么着急走干嘛?留下来一起玩嘛,我们来陪你呀…...”
陈昜侧身,将宋筱娥护在怀里。他反应过来了,对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卧槽,有你什么事!起开……哎呦……”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伸手的人骂了一声,之后就毫无征兆地往后一退,‘大惊失色’地指着陈昜,“你打我——”,然后,他冲同伴以及身边的人大喊大叫,“他打我!打人呀!他打人呀!打人啊——”
陈昜和宋筱娥愕了。
“敢打人!揍他!”
“打他!”
见到同伴‘被打’,剩下的几人立马狗潮了,拎着拳头就冲向陈昜,另外还有人直接抓宋筱娥。
“干嘛呐!”
“停手!”
“想干嘛呢!”
这时,又来了一队人。这些人是水上乐园的保安,由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带着,声音像打雷。他隔着十几米远就几个大步奔了过来,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动手的几人扯甩开,轻松的就像拎鸡。
陈昜停手。
前面的一个人瞪着眼看他,捂着自己的手,脸皮抽搐,表情惊悚。刚才,自己一拳奔着他的脸去,结果被他扫苍蝇一样一挥扫开,骨头像断了一样,痛的叫了出来。这他妈什么状况?场面混乱,人多声杂,这人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又看了看陈昜的手,就只是一只手,不是铜也不是铁。
“想闹呢!”
大汉门神一样往池边一站,声如洪钟,镇的所有人都定住了。他冲着还呆在水池里的引起这场小骚乱的青年,眼如铜铃,“毕斯文!你爹给你脸了是吧!在我们的地方搞事情?上次没关够你啊?”
毕斯文左拥右抱,本来一直笑眯眯地在看着宋筱娥,听到后面的话,脸色就一阴,盯上了他。
“你瞅啥……”
“雷哥,雷哥,算了算了……”赶来的同事连忙拉住大汉。另一边,毕斯文的两个保镖赶了过来。
“我……”
“大家看着呢,算了算了……”
“哼。”
大汉瞧瞧周围,游客越来越多,指指点点,他虽然火冒三丈,但还是不想在自己场子里闹了,当下狠狠瞪了毕斯文一下,转身面向了陈昜、宋筱娥,却是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啊俩位,影响你们的玩兴,我带俩位过去那边啊,来……”他挤眉弄眼,却实在是粗旷,看着反而有点搞怪。
宋筱娥扯扯陈昜,使了个眼色。后者吸一口气,缓缓嘘出,最后又瞟了水里的毕斯文一眼。
“你他妈还看!”
毕斯文瞪眼,抓起漂在水里的水枪,朝着他一甩。
啪。
出乎意料,赶来的保镖挡了一下。
陈昜看了一眼,认了出来。四天前,第一次入住酒店的时候,就是这个保镖。因为长的高大,一米八一米九,样子挺壮实,很容易记住。于是,陈昜想起来了,那天在酒店大门见过这几个人。
“不好意思。”
保镖并没有任何诚意地道了歉,然后朝大汉点下头,接着就转了过去,跟另一个保镖守在了泳池边。毕斯文一脸的恶横,但看样子是有顾及,只是指了指陈昜,扬起手刀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别管他,来来来,这边请……”大汉大手一伸,将陈昜、宋筱娥挡住,半请半赶地护着离开。
“没事。”
宋筱娥捏捏陈昜的手,露出一个笑容。但她看他很平静,连眼神都很淡,好像完全没有了情感。她双手抱住他,半挂在了他身上,直到他低下头看自己,并眨了眨眼,她才忽然吐了吐舌头。
“额呵——”
陈昜笑了出来,捏捏她的鼻子,结果差点被她咬了一口。
“咳咳!”
“呃,啊哈,大叔,谢谢你呀!”
这会,俩人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人,立马有点尴尬。宋筱娥俏脸稍红,向大汉微微鞠躬道谢,“你是好人!谢谢!”
“哈哈哈,好人就算啦,我就是打份工,我要是好人,我就……算了,扫兴……”大汉瞥了一眼泳池那边,‘哼’了一下,而后又看着眼前的一对才郎貌女,诺大的双目露出一丝迟疑,接着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小孩,赶紧走吧。”
“啊?”
“不要玩了,走吧,你们是来旅游的吧?”
“嗯,对啊,怎么了?”
“那,最好赶紧离开……”大汉有些犹豫。
“啊?为什么?”宋筱娥一脸的无辜、茫然。
“不为什么……你要是觉得我是个好人,就听我一句劝,现在赶紧回去收拾东西,离开临海,越快越好。”没说原因,大汉只提了个听起来挺奇怪的建议,表情出奇的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哦……”
“唉,总之现在先离开这里吧……”
看俩人好像有点惊慌的样子,尤其是这小青年,吓得都不会出声了,大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催促着让俩人赶紧走,并且热心地一路护送到了换洗间,直到确定俩人真的走了之后才离开。
“啤——”
毕斯文吐了一口口水,直到宋筱娥走得看不见了还盯着望了好一会儿。
“文少……”
“干嘛?”毕斯文回过头,看着一圈不作声的人,突地咧嘴笑了,“愣着干嘛?继续玩呀,嗨起来——”,喊着,他一把将面前的女孩扑进水里。
“啊啊啊——”
“呜嗷——”
……
“嘢?鬼头呢?跑哪去了?”
“谁知道,上厕所吧。”
……
假山的后面,刚才带头找事被陈昜甩了一臂的青年站在阴暗处,静静地看着泳池里尖叫纵乐的一群人,眼睛盯着毕斯文看了好一阵。少顷,他低下头,松开了遮住的手臂。平常戴手表的位置,红肿的像猪蹄,骨头断了。他又捂住不被人看见,之后转身离开,留下冷不丁的一声阴笑。
“呵!”
第七十六章 魔
这下午,阳光炙人。
陈昜牵着宋筱娥回到酒店,一路上几乎没有说话。即便是宋筱娥撒娇,他也只是溺爱地笑一下,摸摸她的头。
不知道年龄的,你完全无法想象谁才是年长的那一个。
“不要生气啦嘛,我们的年度旅行嘢,还有两天呢……”
“嗯。”
“还有哇,你别忘记我是干哪行的,等会让我查查那些东西的底细,哼哼……”
回到房间,宋筱娥关好门,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冷光,但随即就措不及防地撞到了忽然停住了的陈昜,“哎——”,她摸头,本想幽怨念一念,猛地,整个人就被一推,‘砰’地被压在了墙上。
她愣了一下,对上了陈昜的双眼。然后,她感觉热气袭来,双唇就被夺走了;然后,她感觉身子一紧,疼的蹙了一下眉。但是,她却忍住了。陈昜吻过她的唇,下巴,脖子,再一路往下……她小嘴张着促喘,表情似痛非痛。眼神流露着温柔,她轻轻地拥住了深埋进胸间的他的头。
喇。
窗帘轻扬,晚风送凉。
“啪啪啪——”
宋筱娥的双脚顽皮地踢着水,把浴池周边一圈都打的全是水。她趴在陈昜身上,玩得不亦乐乎。
陈昜摸摸她身上的红痕,“对不起……”
“嗯?”
“疼吗……”
“嘻!”
宋筱娥搂住他脖子,像只猫一样在他肩胛处蹭了两下,摩挲着他的脸。浓浓的小鸟依人的眷恋,跟她平时的大大咧咧的带着点英气、爽朗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陈昜笑了,抱紧她。
“等会出去吃烧烤?”
“不要,我都吃腻了……”宋筱娥撇嘴。
“那你想吃什么?”
这几天,逛了临海的大半数景区,吃的最多就是生烤海鲜,确实有些腻味了。陈昂摸摸她的头:“你不饿啊?”
“唔,订个餐嘛……”慵懒地趴好,宋筱娥软绵绵地舒服地哼哼,“我受伤了,我不要动了。”
“呵呵。”
陈昜哪能不懂她想什么,只能抱起她出浴。她‘咯咯’地窃笑,勾着他的颈,名正言顺地享受脚不沾地的女王级待遇,并且开始琢磨着等会儿的晚餐该要吃点啥,“叫点什么吃好呢?披萨?”
“来这里吃披萨……”
“也是哦,那叫个海鲜披萨?”
“……随便你。”陈昜把她放在沙发上,拿了浴巾帮她擦干身上的水,然后又拿了风筒吹梳头发。
“那就要个龙虾披萨,小的够了吧?吃不完浪费……嗯……还要一个青菜吧,海鳝蔬菜汤,嚯这个好……再来一个生蚝烙,嗯,这个要大份的……”宋筱娥拿着餐牌碎碎念,“给你补一下……”
“咳。”陈昜老脸一红,装作没听见。
“够吗?”
“你够就够了。”
“嘁,不理你。”
宋筱娥白他一眼,拿起电话开始点餐。
陈昜哑然失笑。转身回去,他将浴池的水放了,顺便将散乱的衣物收拾起来放进洗衣机清洗。从行李中挑了几件衣服出来,却见她已经订完了餐,正在连着平板在查什么,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
“嗯?没有啊,查查看那群渣渣的来路。”
“喔……”
陈昜不置可否地颔首。经过几小时的‘冷静’,他已经不怎么在意了,反倒是宋筱娥记在了心里。她本身就是嫉恶如仇的性格,碰见这么一伙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地横行作祟的渣滓,当场的时候碍于身份不能发作,过后又怎能置之不理?于公于私,她都有充足的理由来‘找事情’。
“毕斯文……”
柳眉微颦,宋筱娥轻念了一声。
陈昜冲了一杯茶,喂她喝了一口,坐在了旁边,手拄着头,半拥着她。屏幕上显示的事那个叫‘毕斯文’的青年的资料,就是那个在泳池里挑起事端的人。他随意地扫了一眼,眉头扬了扬。
这背景……难怪那个雷姓的汉子会好心提醒。
宋筱娥一只手缠着他,另一只手‘嗒嗒’地灵动地敲打屏幕,又陆陆续续地翻了不少资料出来。
斗殴,伤人,滋事……
竟然大大小小的有七、八宗涉案……但是,俩人一下就发现了问题。这人如此恣睢,明目张胆,犯下的却全是一般的民事纠纷?不是一件两件,全部都是!这简单粗暴的粉饰、掩盖,简直不要脸呀。
陈昜想了一下,微微叹息,“算了,别理他了……”
这种事,隔着半个南洲,你要伸手过来追查,难度实在太大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并非无的放矢。
“不行。”
宋筱娥摇螓首,很坚持,“就算我们管不了也要往上举报,这种家伙要是留着不理会害死很多人的。”
“好吧……”
叮咚。
门铃响起。
陈昜扬首,猜想是订餐到了,于是拿了毛巾将她裹严实。
“您好李女士,您订的晚餐到了。”
果然,服务员推着个餐车站在了门外。
陈昜看了一眼,打开门。
服务员看见他,微笑着点下头,“晚上好,陈先生,这是您们的晚餐。”
“谢谢。”
“不客气,陈先生,还要麻烦您签个字。”服务员见陈昜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很识趣地站住了。
“嗯。”
“好的,谢谢您,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
关上门,陈昜将餐车推进客厅。
宋筱娥闻到了食物的香气,立马就停下了手里的活,翻身转过来,两眼发亮地趴在沙发靠背上。
陈昜忍不住失笑,“你这馋猫……”
“喵呜——,快点,快点,推过来推过来,呜噢噢噢……”
揭开餐盖,宋筱娥的两只眼睛都冒出了星星,小腹传来了‘咕咕’的低鸣,淑女形象瞬间崩塌。
“洗手!”
“不要不要,喂我喂我,快快,披萨披萨,那块,旁边那块,哇啊啊啊——,好大一坨肉——”
“有这么好吃吗?”见她眼泪都要出来了,陈昜实在是哭笑不能。
“因家鹅死了……”
“食不语。”
“噗——”
“喂——”陈昜一躲,还是被喷了一嘴碎渣。
“噗噗——”
“你再喷!”
“噗——,唔……啧……”
……
噹。
杯子落地,撒了一滩水。
陈昜摸摸头,视线有些模糊。他看看宋筱娥,她已经躺倒在沙发上,眉宇紧皱,看起来有些难受。‘哐’地,他碰到了餐车,手撑在已经吃得只剩下一小半的披萨上,满手的酱汁和油腻。
他勉强站起来,但晕头转向,整个房间都在打圈。捂着头,他凭最后一点意识踉跄地向洗浴间走过去,咳刚碰到门框,整个人就往下一坠,跪了下来。跪行了一米两米,他终于是倒在了地上。
……
滴。
门打开。
已经离开了半小时的送餐的服务员打开门,往房子里看了看,“李小姐?陈先生?你们在吗?有人在吗?”
没有回应,他走了进来,然后把门虚掩,畏缩地一步步地一边问一边往里探,“陈先生?李小姐?你们在吗?有人里面在吗……”,直到走到客厅,他才一僵停住。他看见了地上的杯子,乱七八糟的餐车,还有沙发上的宋筱娥。他脸皮发白,声音微抖,“李,李小姐?李小姐……”,喊了几声没反应,于是他靠近看了一下,发现有呼吸,就定了定神,又左右望了望寻找,直到望见了倒在洗浴间门口的陈昜。
“陈,陈先生,陈先生……李小姐,李,李小姐……”
大概是害怕,他有点口吃,继续喊了几句,确定俩人是真的没有了反应后,在原地瑟瑟颤抖了小半分钟,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才陡然打了个激灵,有些惊惶地掉头往外跑,迅速逃离了房间。
……
滴。
数分钟后,门又开了。
不过,这次进来的,却不是服务员。这人穿着花衬衫、沙滩裤、拖鞋,就像进自己家一样轻架就熟。
“妈的——”
骂了一声,这人大摇大摆地进屋。
房间里有些昏暗,只亮着厅里的一盏水晶吊灯,以及夜风撩动窗帘后洒进来的一些星月的微光。
他停在沙发边。
宋筱娥微微蜷缩着,身上的毛巾半遮半掩,虽不显露,却将她身子的曼妙展现的愈加淋漓尽致。
“咕——”
用力吞了一下口水,他的呼吸滚热,整张脸因为兴奋而充血,两手急不可待地扯解衣服纽扣。
“操,操……”
他喘着粗气脱裤子。
啪。
里面传来一声轻响。
充耳未闻,他布满红丝的眼睛已经滚圆,嘴角的笑容夸张地拉扯,迫不及待地几步过去扑向沙发。
喀嚓。
让人牙酸的爆裂声。
他已经扑在了宋筱娥身上,但身体却僵了一下。整个房间升起一层薄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霜。
海之南方,八月飞霜。
“呼——”
他呼出一口白气,唇齿打颤,僵硬地扭头。
洗漱间的那一边,灯火全灭,只有一些幽光。
悄无声息,两只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地反光,像是两滴血,又像是漆夜里的恶狼的双瞳。
第七十七章 心安理得
走廊。
保镖守着门,在抽烟。偶尔,他见没人就会靠近门听一下,可惜这些豪华套房的隔音措施都是通过了国际标准的,什么都听不见。他有点失望,又有点羡慕。这里面的女孩,确实是他记忆里面最漂亮的了,又有青春又有活力,比电视上的那些滤镜的明星、网红不知道养眼了多少倍。
这么年轻貌美,可惜了……或许也不可惜。他又想,反正跟着那么个普通的人也没什么前途可言,像她这种女孩,趁年轻放开一点,要挤进上流社会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什么荣华富贵没有?
毕斯文这人,彻头彻尾的人渣、畜生、恶棍、渣滓、混蛋……怎么咒骂都不为过,但谁让他投胎好?他干过的缺德事,列出来能开一本书,然而临海想要倒贴他的女人,还是多到能开好几个女团。
想想就他么的操蛋。
他吐了一口烟屑,胸膛有口气憋得难受。要不是为了几个钱,谁他么乐意当一条狗?让人指指点点?但人就是生来不公平,更惨的都见过了,全国十几亿人,赶上了你,你就只能自认倒霉。
谁叫你没投好胎。
“先生,这里不能抽烟……”
“喔。”
他将烟头丢进垃圾桶。就在这时候,电梯那边门打开,与他共事的年长的保镖大步冲了过来。他心里一咯噔,强笑了一下,“喜哥……”
“你他妈——”
年长保镖怒瞪着眼,抓住他衣领直接把他提了起来,“让你看好他,老子转个班就给老子捅娄子!”
他吓了一跳,但随即又发怒了。在毕斯文身边的,说体面点是保镖,说直接点的大家不过都是条狗,受主人的气就忍了,这能忍?他不甘示弱地翻手一挣,想要摆脱给点颜色,但对方体型比他大一圈,几乎不为所动,转身‘砰’地就将他往墙上一砸,痛得他骨架都要散了一样,顿时又惊又怒。他看出来了,这傻缺不是开玩笑的,于是即刻就怂了,“喜哥,喜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人看着呢……”
边上,刚才过来制止抽烟的保洁阿姨吓到了,张目结舌。
叫‘喜哥’的保镖咬着牙,满额的青筋。看了他好几秒,最终还是‘呵’地一摔,把他丢下了。
保洁阿姨哆嗦着两条腿,赶紧走了。
“咳,咳——”
小林揉揉脖子,盯了‘喜哥’一下,眼里深处透出一抹怨愤,但却没有一丝外露。看见对方站在门口踟躇,他迟疑了一刹,干咳着说,“喜哥,咳咳,想清楚,你现在进去,有什么后果……”
“你——”
‘喜哥’又揪住他衣领,怒目而视。
“咳,我挨你一顿揍没关系,咳咳,喜哥,但是你要是让文少不高兴,以后咱们就别想有好日子了。”小林不甘示弱。
“呼,呼——”喘了两下,‘喜哥’一松手,转而一拳‘咚’地砸在墙上。
“咳——”
小林抖抖领口,整理一下衣服。
“进去多久了?”
“40分钟。”
“啊……”颓然靠墙,‘喜哥’揉脸。半个多小时,还有什么干不了的?想要补锅也已经迟了。
“都查过了,这俩个没什么背景……”
小林给了一个定心丸。在他想来,这头蛮熊就是怕留下后患,又惹麻烦。他也懂,大家又不傻,怎么可能不查清楚?从入住登记那里拿到信息,随便查一下就能把对方祖辈三代都查个一清二楚。
李芩,父亲是个小城区府事业单位的副级干部,母亲是高级教师。富庶的中产家庭,但除此之外,近亲三代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关系背景,她的父亲基本就是她家族一系里最大的依仗了。
陈易,单亲家庭,母亲是农妇出身的小贩,早年经过打拼攒下了一些家财;有一个大几年的学霸姐姐,在外留学;家里有一两栋城乡房产,没病没痛算得上小康。这人就更加简单了,品学兼优好学生,社会背景下等人,要关系没关系,要背景没背景,除了会读死书,几乎一无是处。
说白了,就是一对不谙世事的小鸳鸯。家里有点钱,吃住不愁,没经过什么风雨,然后就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世界有多友善……天真都要付出代价。羊圈里的小绵羊,遇到了披着羊皮的豺狼。
再说直白点,就毕斯文的背景,要搞这俩人,也就搞了……又不是一次两次,比这厉害的都搞过。
小林掏出烟。
继续说的更现实更残忍一点,不管承不承认,落到毕斯文手里,总好过比别的三教五流的搞。起码毕斯文不缺钱,不会为了钱毫无下限。那些落到下三滥手里的女人,呵,就不止**那么简单了。别的不说,在这一片,每年都有大把女人失足,还有些一卖就卖十年八年的,她们从哪里来?
现实呢?该干嘛干嘛,还有一大群人前仁义道德的人敲着键盘嚷着‘嫖’合法化呢,精*上脑了,谁管你哪里来!
要怪,怪自己没投个好胎。
“你就睡得着觉啊?”
忽然,‘喜哥’问了一句,有些突兀,“嗯?”
小林一怔。
第七十八章 狂怒
“哈啊——”
宋筱娥睁大眼,像溺水的人终于冒出了水面一样,狠吸一口长气。
刚才有那么一会儿,她险些崩溃了。
出现头晕症状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发生了问题,但是已经迟了,她很快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这就跟打了麻药一样。
那种半沉睡着,意识模模糊糊,能感应到外界的动静,却控制不了身体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的状态。
如此的绝望,仿佛重临了几年前那一场意外的现场。但那一次,还有他,而现在,他就在旁边,就在旁边……那种恐惧、黑暗,那种想到在他的面前……那画面如此清晰,让她心裂,生不如死!
咚。
她滚下床。被子滑下来,她已经穿好了衣服,但是,她对此毫不在意,因为她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她知道,他给自己穿衣,将自己抱上床,给自己盖好被子,然后告诉自己‘没事’……她都能感觉到。她爬了几米,身体的知觉逐渐恢复,然后想要扶着椅子慢慢地站起来,却失败了,但她并没放弃,不断尝试,向洗浴间一边爬一边试,终于在转角的时候扶着墙壁爬了起来。
“陈,陈昜?”
她挨着墙走,摸到了门框。没有开灯,只有一丁点光,她看见他坐在马桶上,头和双手耷垂着。
陈昜微微抬头,头发遮着眼。
宋筱娥的眼泪‘啪啪’地掉。他的双手,从臂膀到手指,像是从内部爆裂了,触目惊心的皮开肉绽。尤其是十根手指,有好几根都已经变形、见骨,滴流的血在他双手下方的地板上积了一滩血。
“不要——”
她正要掉头出去,却被陈昜喊住了。她定定神,抖着声说,“我,我不叫医生,我,我去拿药包……”,见他不作声,她连忙出去,但因为太急了,身体又软绵无力,十几米距离的路程,她愣是摔了三、四次,等好不容易从行李箱里找到药包,她又走几步摔一跤走几步又摔一跤地返回……但她一点都没有在意自己,跪在他面前,看着他双手,苍白的嘴唇一直在抖,双手也在抖。
“我,没事……”
“呜——”
不作声还好,陈昜一开口,宋筱娥就崩了,泪水‘哗哗’地流。她拆开药包,但力气不够一下没拆开,于是用牙齿咬,咬了几下,最后‘啪’一下,里面的东西全部撒了出来,洒落了一地。她有些手足无措,趁着一点光找消毒药水和绷带…….这时,陈昜低首,轻轻吻了吻她的头。
她一震,然后像是一下注入了魂魄,镇静了许多。她摸到消毒药水,但是还是没力气拧开,于是两只手握着用牙咬着转……简单的动作,耗尽了她几乎全身的力气,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
“我,刚才……”
“不要说话……”宋筱娥给他的手臂浇消毒液,用棉签小心地涂抹到每一处,用绷带轻轻缠绕……
陈昜没有听,缓缓说着,“坐在这里,脑子里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醒……”
她一滞。
陈昜的声音开始发抖,“我想象了一百种、一千种的可能,每一个可能,每一个画面,都在脑子里……”
“你不要说话了……”宋晓宇咬着唇,眼泪止不住。但兀然之间,她一震。眼泪从她的头上落下来,打在她头上,脸上,手上……心里。
“我,我,想打死他,撕碎他,把他的手,脚,手指,脚趾,脑袋,全部一个个,全扯下来,我……”
咬牙切齿,陈昜缓缓摇头,声线沙哑,“但是,我不能,我不能,你说,不能杀人,不能,我,我妈也不能有个杀人犯的儿子,我,我……”他抬起脸,扁着嘴,流着眼泪,摊开了双手,“我想不懂,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让我,相信,我就相信,但是,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是我,总是我,我……”
“不是,不是的……”宋筱娥不断摇头,去捧他的脸。然而,他的呼吸随着最后的质问后就一窒,头一歪,整个人倒了下来。她瞪圆了眼,控制不住地‘啊’一声,发出一声变了形的尖叫。
“陈昜,陈昜——”
她扶住他,然后俩人一起摔在了地上。她一边叫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呼救,“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可喊了几次,她忽然又停住了。她怀里的陈昜揪住她的衣服,瘆人的裂皮露肉的手抓得很紧。
停顿几秒,她如梦初醒一般,抱着他的头,像哄宝宝一样轻轻地摇摆,语气颤栗,“好,好,我们不叫医生,我们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却越来越汹涌了。
…...
啪。
半小时后,厅里的灯开了。
宋筱娥一身血迹,从走廊里出来。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中央的毕斯文,他瘫坐在一张椅子上,动弹不了。
“咕——”
见到她,他竟然怪笑了,目光残戾、怨毒、凶暴。但是他说不了话,因为他的下颚都碎了,看起来像是被人抓住下巴,然后硬生生捏碎的,牙歪歪斜斜,舌头伸着,哈喇子、血淌流了一身。
宋筱娥背着光,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
毕斯文的眼里的暴虐的傲慢一点一点地消失,逐渐被恐慌取代。他蹂躏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太了解女人了。
“呼——”
然而,宋筱娥泄气,最终也没有进一步怎么他。她转过身,到沙发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毕斯文‘呵’地松了一口气。刚才有那么一下,他真的有感觉到眼前这女人的杀气,绝不虚假。
“喂——”
宋筱娥打通了电话,又转过身,看着他。双眸如冰,她声音里蕴含的愤怒,如同掀起的滔天浪啸,遮天蔽日。
“——哥。”
第七十九章 神经病
嗒。
已经快11点了。
‘喜哥’看看手表,算算时间进去都差不多3小时了。他一开始的热血已经冷却,现在开始思索如何善后。不发生也发生了,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就是现实。
再义愤填膺,再愤懑,冷静下来之后,你终究还得面对事实。他有些心灰意冷,但没法逃避。反过来跟毕斯文对着干?自己不过是一个保镖队长,别说一个人,再来十个都不够资格跟对方掰。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隐隐的不安。在门口守了一会儿,他心神不宁,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干嘛?”
见到他想要敲门的样子,小林一愣。
“他进去多久了?”
“两三个小时吧,做什么?”妈的没事找事,小林晦气暗咐。按以前的经验,毕斯文玩个三、五小时是常有的事,而这次的这女的又是祸水,跟以往的货色完全不同,他要玩个一夜都不奇怪。
‘喜哥’迟疑一下,转向房门。
“你想干嘛?”小林一惊。跟了毕斯文几年,小林太清楚他为人了。别的好说,打扰了他的好事,轻则辱骂扣钱,重则拳打脚踢,连着不相关的人都可能遭罪,“喜哥,你这样连累兄弟们……”
笃笃。
不为所动,‘喜哥’敲门。
小林心里骂了一声‘卧槽’,被气的不轻。
然而,并无回应。
小林本想制止他,但‘喜哥’又敲了两下,谁知道还是还没有动静。这一下,俩人对视了一眼。
笃笃笃。
增大了力度,‘喜哥’叫了几声,“文少——,文少——”
但是,始终没有回应。
小林原先的不满逐渐消失了。为了确保毕斯文的安全,通常情况下,每隔一段时间,大家还是要沟通一下的,哪怕是被骂一声‘滚’也好,当面、短信都行,可现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太正常。
当然,他倒是不担心毕斯文会出什么事,毕竟那种麻药,连大象都能给你麻倒,人只要碰上一点,不倒上个把小时根本动弹不了。而且,按照毕斯文的习惯,等对方醒来之后,还会加点‘佐料’,说不定现在正在兴头上,搞不好等一会儿就会冲出来,将俩人劈头盖脸骂个狗血淋头。
咚咚,咚咚咚——
但是,随着后面‘咚咚’的敲门声,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响动。小林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虽然还是不觉得会出现什么大问题,但是从事保镖行业大几年,仅就专业度而言,他算不上顶级也属业内一流,基本的警觉性、职责感还是有的,当下就凑近门板,想要倾听里面的动静。
而‘喜’哥,已经在打电话。能打通,却一直无人接听。
小林问:“怎么样?”
咚咚咚。
‘喜哥’没理他,又捶打了几下门,依然没有反响。这时距离他第一次敲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三分钟。要是开party还好说,但这是客房,外面说话喊话听不见还说得过去,但门都快被敲破了,里面不可能不知道。然后就算真玩嗨了,那回一条信息总行吧?好事被吵了几分钟都不理不睬?
俩人又对视一眼,终于意识到里面情况不妙。
“开门!”
“我没房卡。”
“叫人来开门,赶紧,去!”
“好……”
咚咚。
‘喜哥’继续敲门,过了一会儿,直接肩撞了两下,‘砰砰’地,门都在抖。此时,同层的人被惊动了,虽然不多,但也有几个客人好奇地驻足观望,随后客房部的酒店管理也闻讯跑了过来。
正巧小林要找人开门,于是逮了正着。
“开门!”
“这不合规矩……”客房部经理是个中年,倒是没有太慌。
“开!”小林扯过他,压声说,“文少在里面!”
“啊?”
“快点开门!”
“噢噢噢,我去拿钥匙……”
“赶紧,赶紧去!”
“是,很快……”经理连忙小跑离开。他很有经验,半路就让一同赶来的保安留在走廊两边,劝拦客人。
小林转过头,问:“怎么样?”
‘喜哥’摇摇头,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开口道,“等一下你守着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好!”
“还有,通知莫记,叫他们上来。”
“啊?不用吧?”小林一呆。
“以防万一。”隐觉不祥,‘喜哥’的表情很难看。
“哦,好……”
……
“让让,麻烦让让……”
不一会儿,经理回来了。
‘喜哥’朝小林打个眼色,后者会意。等经理用应急的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后,小林一伸手挡住了他。同一时间,‘喜哥’一闪身进去,并且迅速把门掩上,不让经理有一丝见到里面的空隙。
“文少——”
他叫了一声,而后终于听到了‘呜呜’的一道呻吟。他的心凉了一截,但还是抱着希望大步进去。直到来到客厅,见到被绑在椅子上的毕斯文,他才僵住,手脚寒凉,仿佛一下掉进了冰窖。
“喜哥?”
外面,小李喊了一声。
‘喜’哥一震,猝然回头,脖子粗壮地咆哮,“救护车,叫救护车——”,喊完,他扫了大厅一眼,没有见到其他人,于是冲过去,解开毕斯文。后者的血都干了,坐着的椅子上全是屎和尿,浑身又臭又骚。虽然得救了,但是他看着‘喜哥’的眼神却怒不可遏,好像就在说‘草**现在才来’的意思,然后又盯着房间的方向,‘呃呃呃’地低吼,面目怨毒、狰狞,如同要吃人。
“喜哥,什么状况……”
小林进来,声音一止,懵逼了。
“帮忙!”
“噢噢噢……”小林下意识地点头,嘴唇都在颤抖。
“别碰他!”
毕斯文伤得不轻,‘喜哥’正在检查,指着地上散落的食物、餐车,“收拾干净,全部收拾干净,快点!”
“噢!噢!”
小林回过神来,立刻会意,直接把地上的地毯连着食物全部卷起来,丢上餐车打算一同推走。他动作娴熟,在几秒的慌神后迅速冷静了下来,甚至还不忘查看了一下周围还有没有别的残留物。
“呃呃,呃呃呃——”
如同僵尸一样嘶吼着,毕斯文摆着头扭着身躯,冲着房间的方向示意,双眼里面尽是暴怒的毒火。
‘喜哥’意识到了什么,看看他,又看看房间方向,暂时撇下他站了起来。眼下的这种情况,最应该做的是救人,但毕斯文看着凄惨,实际上却没有受到致命伤,一时半会并不会有生命危险。而后就是次重要的事情。无论如何,事情绝对不能扩大,只能尽快善后。虽然心里厌恶,但‘喜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在短短几秒里,他就做出了抉择,拿出甩棍,慢慢地走向房间。
但是,没有想象中的事情发生。
连房门都只是虚掩的,‘喜哥’侧面一推就推开了。他往里看一眼,然后看见了让他一愣的画面。
那个女生坐在床上,抱着那个男生。她好像没有留意到有人进来,只是抱着他,轻轻地摇摆着,像一个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轻轻摇晃。偶尔,她会低下头,轻轻摸摸他的脸颊,眸光温柔……
仿佛一个神经病。
第八十章
“什么情况……”
“救人!先救人……”
“慢点,慢点…….”
“文少……卧槽,谁干的……”
“阿喜!”
有个穿着制服的胖男人看见‘喜哥’站在房门前,怒气冲冲地跑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要怎么给二爷交代……”,等到他看见房里的一切,也是愣了几秒,但紧接着,他就厉声大叫,“好大的胆子,敢在我们的辖区蓄意伤人!你们,你们两个,涉嫌故意伤人,蓄意行凶……”
宋筱娥一定,随后抬起眼眸。
‘喜哥’分明看到了她眼里的睥睨与……鄙夷。不知为什么,‘怦’然一下,他的心头狠狠地一跳。
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比如气质、自信、气势。
比如,除非你经验老道,否则,你兜里装着10块钱进去5星级酒店/2元店的心理活动绝对不一样。
从事保镖行业十余年,‘喜哥’不敢说阅人无数,但也自信有些眼力。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的气度不一定能判定他的社会地位,因为人的气度并非只受到金钱、权利、出生等因素影响,还会因为个人的阅历、知识的积累而提升。而后者,往往比前者更加可靠。毕竟前者是可逆的,你可能会破产,你可能会失势,你也可能会失去庇护……而后者,除了个别极端的情况,通常难以剥夺。
当然,金钱、权利、地位、阅历、知识……这些,往往息息相关,并不会单一的孤立存在…….也有例外,比如权富后代。因为他们的金钱权利地位是与生俱来的,而经验这种东西却需要时间的积累,因而他们的前段人生的‘修为’一般很难与其所拥有的先天条件相匹配。所以,当他们在遭受到相应的打击、变故的时候,也就更容易因为缺乏经验,从而措手不及,惊慌失措……
这跟普通人似乎也并无差别,但是,因为天生的成长条件的优势,许多时候他们是会比常人更加缺乏足够的历练,而因为身处地位的关系,他们遭受的磨难、挑战,却又往往比常人来得更加猛烈……
‘喜哥’的心一直往下沉。以他的经验,这个女人的细微表现,大概率就意味着两种可能。一是她心性刚烈,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二是她有底气……不管是哪种,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不过,如果非得接受一个,他只能期望前者。后者他不敢想,也觉得可能性实在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有的时候,人经历过绝望,才会认清现实。不管自认多么坚强、决心多么坚定,当真正走投无路、真正面临死亡、真正面对或许比死亡更加悲惨的结局的时候,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会低下头颅!
冷眼间,‘喜哥’做出了选择,然后沉默。我没办法!我也有妻儿,我有亲朋好友,我只希望齐齐整整的活下去。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他看着床上的一对苦命鸳鸯……有那么一刻,甚至有些烦躁。没有伤害到自身利益,还可以心存不忍、愧疚、不安,但要是牵连了自己,谁都会恼火。为什么要反抗?当作是一场噩梦,当被野狗咬了一口,忍一忍过了,这样不是对大家都好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胖男人正气凛然,义愤词严,“抓住他们!”
……
‘喜哥’垂下甩棍。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能够预料到了——俩人被抓起来,冲洗干净,打扫房间,抢清物证,删除监控,收缴手机、电脑等,删除一切数据,关押审问调解……叫天不应,叫地不闻。最终,毕斯文成了可怜的受害者……不过,这一次的结果恐怖会与以往不一样了。以往,大多就是不了了之,而这一次,包括自己在内的一群人都很可能会受到牵连……
你们,自求多福吧。
‘喜哥’看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冲向俩人,不想再看,转身去看毕斯文的情况。现在他只希望这位太子爷不要出什么大事,否则,自己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了。不过,他也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这次侥幸死不去,那就不干了,哪怕要付出一点代价,也要想办法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
这时,毕斯文已经上了担架,在一群人拥簇下出去了。
‘喜哥’跟了过去,然后心里又忍不住闪过一丝疑惑。那俩人,为什么能将毕斯文伤成这样…….
呼呼呼——
什么声音?
整个房间的人都听见了。
‘喜哥’停下脚步,站了几秒。声音越来越响亮,强劲的烈风从开着的窗户涌进来,窗帘‘喇喇’飞扬。他愣一下神,陡然一转身,望向落地玻璃墙,瞪圆了眼。外面,庞然大物悬停在半空。
噔。
强光照射,即便隔着一些窗帘布,依然将整个套房照的刺眼。
所有人都停住了。
乒。
突地,有东西击穿落地窗。
众人还没回过神,‘喜哥’也只是看见影子一晃,随后就有一个黑影从外面的空中‘砰’地破窗而入。
房间里,玻璃碎了一地。
这人在地上一滚,然后站了起来。他旁若无人地拂拂身上的碎屑,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一定。他看到了大床上的两个人,明亮的目光落在了宋筱娥的身上。他看见了她身上的血迹,还有她见到他之后、冷漠的表情逐渐融化、扁嘴掉眼泪的样子。背着强光,他的眼里冒出了火,像地狱的烈焰。
‘喜哥’浑身僵直,分明看到了他身上冒出来的黑气。
“你,你……”
胖男人色厉内荏,“你是什么人……”
“我草尼*——”
蓦然一声低咆,来人上前一大步,揪住他的衣领,然后遽然往后一翻,将之从破窗口扔了出去!
全场呆若木鸡。
“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房间,整栋大楼,整个度假酒店,在烈烈的风声里,只回荡着一声惨厉的嚎叫,久久不绝。
第八十一章 宋宵
毕建树,人称二爷。
海边度假酒店的老板,‘碧海’连锁酒店集团董事长,主要产业是临海的八间酒店,身家过百亿。
这晚,他正与三位好友打着麻将。从10点到12点,短短两小时不到,他已经输了快100万。但是,心情不仅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他反而挺高兴,一边摸牌一边谈笑风生,看起来比赢了钱还愉快。这不,刚摸了张好牌,随手就丢了出去。
“杠!来,来,来……呦!胡啦,哈哈——”
“哎呀,怎么又来啦……”二爷一拍头,很懊恼的表情。从外形看,常人很难相信,他会是那个叱咤临海的酒店大亨。刚一米七的个子,常年日晒风吹形成的精瘦黝黑的皮肤,看起来跟一个海边的渔民也差不了多少……除了他的双眼,小却精光内敛,有神之余透着一股无形的威严。
“哈哈哈,承让承让……”
“唉,我都听半天了……”
“你看看我的牌,你看多好……”
“哈哈,没关系,有输有赢,再来再赢……”二爷打个哈哈朗笑,将四喜牌推翻,直接打乱了。
“对对对,再来再来……”
砰。
连门都没敲,助理推门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二,二爷!”
四人一顿,纷纷看过去。二爷眉头一皱,隐约有些怒色,“干什么呢?慌里慌张的,丢人现眼……”
“不,不好了……”
顾不得畏惧,助理一额汗,因为太促急以至于有些口吃,“出,出事了,酒店那边,出事了,文,文少……”
砰。
二爷拍下桌子,喝道:“好好说话!”
助理一抖,连忙站直了,深吸一口气,然而表情还是有些慌张,“二爷,文少,文少出事了!”
砰。
这一次拍桌的力度之大,连桌上的麻将都跳了一下,也把桌边的三人吓了一跳。二爷站了起来,目光阴冷,但不过一瞬,他又恢复了笑容,转身朝三人拱手道歉,“哎呀,林局,陈爷,廖老板,不好意思啊,看来今天这牌就只能打到这了,改天,改天我再请三位到家里聚一聚……”
“没事,你去忙……”
“对呀,这麻将什么时候都可以打,正事要紧……”
“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见外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妨说一下,大家有个照应嘛……”
“哈哈,那我就不客套了,嗯,现在还早,不如三位先去隔壁‘桃香庭’放松放松?我先过去看个情况,看看还能不能赶回来跟哥几个喝一盅,行吧?哈哈哈,啊,对了,‘桃香庭’啊,最近又来了几个年轻……”
又说了一番赔罪的话,二爷再三表达了歉意,最后在吩咐下属好好招待三个客人后才面带微笑地离开。“这小畜生,又惹什么事了?”,然而一出房门,他的神色就变了,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他,文,文少被人打了……”
“啊?嚯,被人打了?”
二爷反而笑了,很觉新奇的样子,还调侃了一下,“这是哪路神仙呀?能把他打了?他又要闹着整人家?”
“不,不是……”
助理亦步亦趋,沉默了好几秒,然后才如履薄冰地道出了一些实情,“他,他在医院,被人扣了……”
猛地,二爷站住了。
助理瑟瑟发抖,“酒,酒店也被砸了……”
“嗬?”
二爷的眼里闪过一抹阴戾,却是裂齿笑了,有些森然,“还有这种事?呵呵,呵,还有点意思……”
“二,二爷……”踌躇一下,助理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说,“下面说,对方,开了直升机来……”
“啊?”
“武*直升机……”
砰。
正要上车,二爷一头磕在车门框上。
这一夜,海边度假酒店受到恐怖袭击,所有人员紧急疏散。之后,官方迅速而果断地做出了应对措施,调动大量的反恐力量展开行动,在经过三小时的鏖战后,成功击毙、俘获数名恐怖分子…….
在随后的发布会上,官方详述了事件的始末,并且公布了在这次事件中的人员伤亡、财产损失情况。
因为反应及时、有效,这次恐袭事件并没有造成过多的人员伤亡,只有数个酒店员工受伤严重,都已经被及时送医救治,目前暂无生命危险;财物损失方面,酒店遭受了严重的破坏,基本被砸了个稀烂,地面被坦克碾碎了,整栋大楼被轰成马蜂窝……所幸,因为处理及时、得当,并未波及周边区域……
“这是一场针对恐怖……”
新闻播了一遍,民众无不拍手称快。
“嗯——”
陈昜睁开眼。
白顶的天花板,悬着一盏复古的围笼吊灯。他摸摸头,发现手上都是绷带,连手指都细细缠好了。
大概一秒两秒,他猛地坐起来,“小娥——”
“噢,醒啦?”
“……”
陈昜一扭头,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房间中间,正在拿着手机打游戏。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圆寸,穿着黑色背心、迷彩裤;应该有个一米八的身高,看起来不是很壮实,但肌肉线条相当协调,类似于孤市那样的像猎豹一样的精炼的观感。应该正打到紧张时刻,他没有抬头,手指狂点屏幕。
从侧面看,陈昜觉得他有点儿眼熟,但脑子还有一点晕乎,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靠,尼玛会不会玩,不会玩去打人机呀,打你妹的排位啊!”
应该是输了,这男子破口就喷,而且经验丰富,喷完就直接退出了。
陈昜一额黑线。然后,他看看周围,发现身处的房间不像是之前的酒店房间了,又望了望窗户……
“放心,这是我副官家……”放下手机,男子抬起头打量他,然后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陈昜是吧?”
“嗯……”
“我,宋宵。”
“你是……”陈昜看着他,有些错愕,但又不太确定。眼前这人,颇为俊朗,长相竟与宋筱娥有三分相似。
“她没跟你说过吗?这臭丫头……”宋宵一怔,然后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补充道,“我是她哥,亲哥。”
虽然有点心理准备,但陈昜还是愣了。
第八十二章 他是怪物
咔。
闻声,宋筱娥蓦然转身。
宋宵走出来,看到妹妹瞪着眼看着自己的样子,就翻了个白眼,“你这什么眼神,还怕我吃了他呀?”
宋筱娥虎着脸,“你跟他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就随便聊了几句……”
“哼,我信你个鬼,闪开……”
“人家在换衣服,你现在进去不合适吧?”见宋筱娥滞住,宋宵笑一下,“我让阿冰给他换药,可能还要等一会儿,要不,咱们先聊聊?”
“无聊。”
“别这样嘛,就聊两句,我们都一年多没见了,看看你,又胖了那么多…….”
“去死!”
“啊——,你疯啦,你想宋家断子绝孙啊——”
“有你这样的子孙,我宁愿宋家绝后——”宋筱娥又是一记撩阴脚。
“嗷,得得得,行了行了,怕了你,怕了你……”宋宵双手护着命根儿,有些恼火,“我好歹救你一命呀,有你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救个屁,你是救了那些渣滓。”
“呃……”
宋宵无言以对。这话可能还真不假,要不是自己赶到,那些人现在都不知道会变成个什么样。不过,总感觉很不爽。他有些没好气,“得,我好心当狗吠,你厉害……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宋筱娥瞪他一眼,甩他一脸。
“你就打算跟他一直这么下去呀?”
“要你管!”
“我才不想管,但是你也不能逃避啊。”宋宵严肃脸。
“我逃避什么……”
“你都28了……”
“27!”
“好,27……你还想奔三去呀?”
“要你管!”
“我不管你,但是不能不管他呀……”宋宵看向房间,若有所指,“万一他什么时候又发病……”
宋筱娥柳眉一竖,“你才有病呢!
“好吧,口误,反正我说的意思,你肯定懂……你这是在玩火啊……”
“我喜欢!”
“但是你不能回避问题。”
“我避什么了我……”
“你自己清楚……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说,反正……”想了半响,宋宵只能如是说,“至少,你得想想你们的未来吧?你都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吧?而且,他这情况,你能瞒多久?”
“哼……”这一次,宋筱娥选择了撇开头,不说话。
“从小到头,你喜欢什么,我都支持你,但是这一次,就算你怨我,我也不能任你继续胡来了……半年,我最多再给你半年时间,半年之后,要是你没办法把这事理清楚,我就不会坐着不管了……”宋宵犹豫了几秒,说,“其实,你不要以为家里什么都不知道,外公给你挡了好几次了……”
“……”
“而且,你跟他……”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措辞,宋宵有些难受,“如果真的是个普通人,只要有上进心,你真的喜欢,我们也不会拦着你,但是……这家伙,不一样啊,迟早会出问题……”
“不会……”
“这不已经……”
“不会!”
蓦然打断,宋筱娥双手捏拳,双眸噙泪,倔强地瞪着他。
“好,好,不会……”宋宵扬手投降。
“嘶——”
宋筱娥吸吸鼻子,转过脸去,“反正我们的事不用你管,你要是敢回去乱说话,我把你鸡儿剁了!”
宋宵的菊花一紧,倒抽了一口凉气。
海风撩来,椰树的叶子‘沙沙’响。
这是位于海边的吊楼别墅,下面是沙滩,几十米外就是大海,风景迷人。俩人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
“喂。”
“闭嘴,不想跟你说话。”
“再问一句,最后一句……”宋宵想了想,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是个普通人,你会看上他吗?”
……
陈昜打开门。
宋筱娥转过身来,发丝在风里飘扬。
俩人相对了几秒钟,然后她嘴一扁,狠狠地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仿佛要将身体融在一起。
陈昜揽着她的腰,摸着她的头。他眼里的阴郁渐散,多了些许温柔。
……
“你真的放心让小娥跟他在一起?”
“不然呢?我能怎么办?把人绑回去?”远远望着木屋下的一双男女,宋宵的神情多少有些无奈。
“那,要汇报吗?”副官是个女生,看着挺英气。
“汇报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好吧……”
“唉,算了,女大不中留,随便她吧……”宋宵转身离开。
“宋宵……”
“嗯?”
“这次,可能不能随便小娥了……她,陷得太深了……”副官的眉头不经意地蹙着,有些踟躇。
“什么意思?”
宋宵看看她,觉得奇怪,“怎么了?有话就说呀,不像你呀。”
“那人……”
副官回首,望着木屋的那边,望着那个似是往这里看了一眼的男人,语气隐隐不安,“是个怪物。”
第八十三章 讲道理
临海依旧繁华,唯有少数人觉察到了风吹草动。
“这个毕建国,能力是有的,临海这些年的发展,有他不少功劳……可惜,就是没把儿子教育好……毕建树膝下无儿,早就将毕斯文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之前好几次出事都是他帮忙洗掉的,所以这小畜生才越来越无法无天……这俩兄弟,也算是个人物,唉,偏偏生了毕斯文这个牲口……”
“这世界上没有天生的坏人。”
“也是……”
“毕建国这人,确实不错,可惜,他再不错也没用,毕斯文这些年做的缺德事,他可能会一点不知道吗?他知道,但是他不表态,下面的人自然当他默认了,跪舔的人多得是,这就是纵容。”
宋宵‘砰砰’地打了几下沙包,力度之大,将两百多斤重的沙包打得晃来晃去。
“唉,清官难断家务事……”
“难个求,闹两次打断他腿,看他还敢不敢。”不屑地一‘哼’,宋宵又迅雷般出拳,‘砰砰’响。
是你我就信。
副官翻个白眼。但有几个能对自家孩子这么狠的?
“毕建树还在到处找人?”
“嗯,今天就没闲过。”
“让他去找,不是都说他最喜欢拿钱砸到人绝望吗?让他也尝尝这个滋味。”宋宵‘哼’了一声。
“你想看毕建国的态度?”副官问。
“嗯……我听老爷子说过,毕建国这老家伙,早年也是因为做事太杠被耽搁了,又是老来得子……他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临海这十几年的发展,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就因为一个毕斯文就全盘否定……他要是还有一点廉耻心,我们也没必要搞得他晚节不保,没有这必要……”
“万一……”
“那就是自寻死路,怨不得……人!”宋宵一拳,‘蓬’地,把沙包打得荡秋千一样。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毕斯文?”
“什么怎么处理,当然是定罪量刑呀。”截停沙包,宋宵喘了一口气。
“嗯,也是……呵……”
“笑什么?”拿起毛巾擦汗,宋宵瞥她一眼。
“没有,就是这个毕斯文……呵,跟你说啊,他的那些马仔,保镖,还有酒店的那个员工,知道上面来了协查的人,都没怎么审就全招了,还有举报的……这货,长那么大,不是在害人就是在害人的路上,全世界都巴不得他死……”
“死?哪能让他这么痛快。”
“我可警告你,不要乱来。”副官很严肃。
“瞧你这话说的,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是。
副官翻个白眼。能把人直接从十几楼扔下去,还有什么是你干不出来的?虽然下面是个泳池……
叮咚。
电子门自动打开。
宋宵和副官的对话就此打住,随后一看,却是宋筱娥带着陈昜走了进来。
“冰姐。”
带着浅笑跟副官打了招呼,然后一转脸,宋筱娥就冲着某人板起了脸,“干嘛?叫我们来做什么?”
“你对你亲哥的态度能不能好一点呀?”宋宵有些无可奈何。
“嘁——”
“唉,家门不幸……”摇摇头,不等宋筱娥发作,宋宵扭头就看着陈昜,笑问,“怎么样?好点没有?”
“嗯,还好。”陈昜抬起缠着绷带的手,握了握。
“那就好……”
宋宵瞄了他的双手一眼,而后又走回沙包前,‘砰’地打了一拳,“听说你平时也有练,真的吗?”
“比较少……”
“噢……男人啊,还是得自己够强才可以,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别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嗯……”
“我理解你,咱们是文明人,要讲道理,讲规矩,这没错,但是有的时候啊,你太讲理了,太讲原则,别人就会觉得你好欺负,到头来吃亏的就是你自己,搞不好还会连累身边的人,懂我意思吧?”
“嗯。”
“来——”宋宵拍拍沙包,“试一下。”
“啊?”
“你神经呀,他手还没好呢!”宋筱娥不干了,恼火的很。
“手没好,不是还有脚吗?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宋宵看着陈昜,语气稍沉,“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
“你……”
“我明白。”陈昜点头,拦住宋筱娥,冲她笑了一下。后者有些恼怒,但与他对视了几秒,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转而一脸幽怨,“你理他做什么……唉,小心一点,你手还没好,不要碰到伤口……”
宋宵和副官都傻眼了。这是小时候被称为翻江倒海上山钻洞骂街打架无所不能混世大魔王的宋筱娥同学?
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是同一个爹妈生的吗?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宋宵总算是见识到了,哀叹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至于嘛……”
“要你管!”
“好吧,算了,整的我好像电视剧里的坏人一样……”
“没事。”陈昜摇摇头,看看沙包,“这个吗?”
“呵,不用啦,开个玩笑的,你要打,回头给你换一个……”宋宵摆摆手。
“嗯,太轻了。”
陈昜随手一推,沙包就晃起来,摆钟一样一起一落。然后,在一落的瞬间,他旋身一个鞭腿。‘砰’地一声,大半个人高的沙包就飞了出去,‘咚咚——’地在地上砸了一下,掉到了十几米外。
宋筱娥的嘴角上扬了一下下,随即又敛住了。
宋宵和副官看着停在墙角的沙包,愣了半天,然后又双双看着陈昜。那眼神,就像在看赛亚人。
陈昜有点尴尬,“不,不好意思,没控制好力度……”
宋宵张嘴,连着几次想要说什么,但都没说出来。
最终,他点点手指,‘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很诚恳地说,“还行,接下来,咱们,来讲讲道理……”
第八十四章 宋宵的揣想
随后的两天,风平浪静。
“啊——”
陈昜打个哈欠,摸摸头。身侧,宋筱娥紧紧地跟他黏在一起,还在睡。俩人挤在一张吊床上,正悬在两棵椰树之间,吹着海风午睡。看看时间,还有些早,他就抱抱她,闭上眼继续小憩。
因为前天的突发事件,俩人不得不终止了剩下的旅游计划。不过,算是小小的弥补,俩人得以住进了这间木屋。
虽说不是什么星级酒店、豪华别墅,但这里的环境实在好的过分——周围环绕着一片小热带林,面前是沙滩大海,不远处一片红树林,再远点就是珊瑚礁……远离闹市,静谧宜人,如世外净地。
事实上,外面的酒店、别墅根本没可比性。起码,陈昜住了两天,感觉比前几天更加舒适、放松。
这个叫林冰的副官,看来不简单。
如此类推,作为她上司的宋宵,来头恐怕就更吓人了。陈昜抚抚宋筱娥的身子,心情有些复杂。再往上推,意味着宋筱娥的身份恐怕也……她以前从不多说,陈昜只是觉得她家里肯定很有钱很有地位,从她小姑宋诗诗的身份就可见一斑…….但是,他现在才知道还是太低估了她。
“唔——”
宋筱娥睁着惺忪的双眸,仰首看了他一下,笑一下,勾着他的脖子往上蹭,几乎趴在了他身上。
陈昜低头亲亲她,正要做点坏事,忽然又一顿,看向园林那边。宋宵、副官从小路里走了过来。
“你们要回去了?”
“要你管。”宋筱娥慵懒地趴着。
“你能不能注意一点形象了。”宋宵看俩人的姿势,实在感到辣眼。倒是副官,捂着嘴在偷笑。
“要你管。”打个哈欠,宋筱娥就像头树懒,完全不为所动。
“呵。”
陈昜略觉尴尬,毕竟当面,还是当着人家亲哥的面这么秀亲密,总感觉有点太嚣张、太膨胀了。
林冰笑着打圆场,“小娥,你东西还没收拾吧?我帮你收拾?”
“不想动……”
“你是猪吗?”
“要你管。”
“……”
“噗。”少见宋宵这么吃瘪,林冰都笑了。
“去吧,等会我过来帮你。”看宋宵的意思,似是有话要说,陈昜拍拍宋筱娥的翘屁屁,督促她起床。
“唔唔唔——,烦死了。”虽是怨声不止,但她还是磨磨蹭蹭地起来了。跟着林冰回屋的的时候,她还不忘威胁了亲哥一下,“你敢欺负他,我就——,咔——”,打住,她做了个剪刀的手势。
宋宵不知是气笑好还是哭笑好了,开始怀疑这货到底是不是亲妹。再说了,什么叫做‘欺负’?先前不知道的时候还好,昨天看过了那一沙包,你当我傻?就算你要担心,那弱势群体也是我好吗!
“她,以前就是这样子的吗?”
“她在你面前不是这样子的吗?”宋宵瞪大眼反问。
“呃……”陈昜翻眼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虽然偶尔是会有点小刁蛮,但多数时候宋筱娥就是有点二而已,而且在一起的时候特别黏人,神经又有点大条,在日常生活中就特别需要人照顾。
尤其在家里,上班时候都倒还好,毕竟一日三餐的饭堂伙食都很好,宿舍也有阿姨专人清理,她只需要打理好自己就行,但在家里……举个例子,前段时间,陈昜一进屋,就闻到了一屋子的霉臭味,进去一看,保温锅里还放着好几天前吃早餐时用过的盘碟,里面还有发毛的排骨、鸡骨头……
宋宵则完全不同的反应,有点难以置信。自家妹妹的脾气性格,他还不知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陈昜,或者说,其实这家伙还有别的特殊能力?
“霄大哥……”
“啊?”
“小娥,她,为什么会来南域?”陈昜问了一个憋了好几天的问题。
“分派的呗。”
“我是说……”
“我懂你意思,但是让你失望了,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跟我老爸闹掰了,赌气离家出走。”宋宵耸耸肩。
“啊?”
陈昜还在揣测里面会不会有些内幕,比如像小说里面逼婚啊内斗啊之类的,想不到宋宵却回答的如此简单。
“她没跟你说过我家的状况吗?那我就不多嘴了,让她自己说吧……”宋宵稍想,接着说,“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就是我爸想她参军,但是她打死不肯,自己报考了警校,就大吵了一架,自己跑出来了,毕业之后也不肯回家…...嗯,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我老爹老早就服软了,也没制止她上学,毕业了本来说好让她在外面呆两年,然后就回去,她也默认了的,谁知道,前几年,她突然又不要回来了,谁来劝都没用,差点闹到要断绝关系……”宋宵看了陈昜一眼,“有件事不怕告诉你,本来我老爹已经想好了,今年她要是还不肯乖乖回去,就亲自下来绑人了……”
陈昜无言默然。
“怎么?怕啦?”
“啊?不是……”陈昜摇摇头,看向木屋那边的正在时不时探头望过来的宋筱娥,眼神复杂。他以前有想过,宋筱娥为自己牺牲了很多,但是没有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的牺牲的还要多的多。
宋宵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还算满意。不过,他随即又有点严肃,突然发难,“你们想过什么时候把婚结了嘛?”
“啊?”
“你不打算娶她?”宋宵一皱眉。
“不是,她……”兀然被逼问,陈昜也没什么思考的时间,条件反射地老实答了,“她说要等我毕业……”
“喔!也行,你大几?”
“下学期大三。”
“啊啊,还有一年多,那也快了……要抓紧呀……”宋宵点头,老气横秋的表示勉强能够接受。
陈昜一愕一愕的,完全反应不过来。
宋宵看他反应,问,“怎么?想后悔呀?”
“不是,我是觉得……”眼神略茫然,陈昜苦笑,“我们,我是不是有点配不起她?”
“抱歉,我不会说谎。是的,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就你的条件,跟我们家比,没什么可比性……”
“呵……”
“我个人很讨厌狗眼看人低,但是,你是聪明人,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明白……说几句老实话,如果你是个普通人,就算我不拦着,我家里还有一堆人等着挡你的路,你想跟小娥一起,难度跟唐僧单枪匹马跑去西天取经差不多……”宋宵说的很不客气很残酷,完全没有给半分面子。
“我知道……”
陈昜笑了一下,又有些落寞,“如果我是普通人,这辈子也未必会遇到她。”
宋宵一震,看着他,眼里有些讶异。
傍晚,夕阳斜照。视野尽处,水面被霞光映的发红,偶尔微波浅浪,延绵起伏,像是火海一样。
“你真的放心?”
离开了木屋,林冰才开口问。
“啊?”
“小娥啊。”
“有什么不放心的。”宋宵若有所思。
“你还是不知道那个人有多危险,他比你想象中的危险的多……你看看这个……”见宋宵不以为然的样子,林冰掏出手机,调出了几张图片,摆在他面前,“这是那天晚上我帮小娥给他换药的时候拍的,这是昨天的,这是刚才的……明白了吧?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完全就是个怪物!他跟我们知道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我,这简直就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了好吧……”说到后面,林冰有些混乱了。显然,她的认知实在是受到了太大的冲击,以至于思维逻辑都乱了。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更怪物的怪物。”
宋宵说得绕口,却让林冰一怔。她绕了一圈才反应过来,然后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宋宵却面不改色,淡然地说,“我明白你的感受,因为我一开始也跟你一样没办法接受,感觉整个世界都颠覆了对吧?电影里、电视里、小说里才有的东西,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外骨骼增强装置出来之前,我们不是也不信吗?现在不一样开始投入使用了。”
“这不一样,这……”
“那我们当兵啊服役啊还有什么意义,对吧?想多啦,像他这样的家伙,全世界加起来都没有多少。再说了,你真的以为他们是超人啊,不怕子弹,满宇宙飞?”宋宵给她一个白眼,朝她手机颔首,“你这不就证明了他跟普通人一样也是血肉之躯吗?你把他们当成人形的狮子老虎不就得了。”
林冰张张嘴,却愣是无法反驳。因为,真的好有道理的样子……不对,她皱眉,把核心问题纠了回来,“就算是这样,那你就放心让小娥跟一头狮子老虎呆在一起啊?万一他什么时候……”
“不会的。”
“啊?”
“我之前跟你一样有担心,但是……有的时候,我们都想当然了。”宋宵没有说全,但神色却肯定。
“总之我反对!这件事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你真的觉得老头子老爹老妈,他们会一点都不知道?”
宋宵一句话,让林冰一窒。他继续道,“我也是这两天才想明白了,你想想,‘类人’的问题,这几年本来就很敏感,像他这样的,丢在全世界里都不多见,你真的以为会没人知道吗?你觉得现实嘛?”
林冰定住了,细思极恐。
“再说了,你看那死丫头,你劝就有用的?你敢把她绑回去,我跟你说,分分钟出人命你信不信?”
“……”
好像也是……林冰对这一点毫不怀疑。然而,话是这么说,但霎时间接收到这么大量的信息,她还是有些乱。
“我们就别操心了,顺其自然吧……”
宋宵倒是看得开了。这两天,他跟陈昜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也就在不多的时间里,他发现,这个陈昜,恐怕并不只是身体素质异于常人那么简单。这也是为什么他说‘想当然’的原因。毕竟,先入为主的想,自家的地位比他高的多的多的多,觉得宋筱娥的牺牲要远比他大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但是,真的是这样吗?甘愿给自己戴上项圈并把锁链交由他人的猛兽,付出的又是什么呢?
现在,宋宵担心的已经不是俩人会受到家里阻拦了。他担心的事情,比这个要严重的多的多的多。甚至,他现在觉得,自家的妹妹,可能才是最天真的一个。她,就是单纯地想要保护、维护爱人罢了。
第八十五章 书斋
原计划的回程时间,不得已推迟了一天。
拆了绷带,双臂的伤口已经脱痂了,留下一道道淡淡赤红色的痕迹。估计还得再过两天才能消。
陈昜放下衣袖。没办法,这两天只能穿着长袖遮挡一下了。
“注意安全,到家了记得给我电话……不准看别的漂亮女生!”
“嗤——”
“哼,不准笑,我很认真的……”
“yes!”
……
因为同班车可以直接回家,所以陈昜与宋筱娥就在区府一站暂别了。虽然不舍,但也只能忍着了。
总体而言,还算是挺好的旅行回忆。
列车到站,意味着这一次的暑假旅游正式告一段落。虽然出了一点意外,略有瑕疵,但是美妙的时刻更值得铭记。至少,陈昜觉得,自己对宋筱娥的了解,不管从身还是从心,都更加的深入了。
这算是见家长的第一步吗?
陈昜如是想。对于宋宵这人,他蛮有好感,一开始还以为会是个难搞的人,意外的很明白事理,而且比表面看起来的要聪明太多。这一点跟宋筱娥倒是异常一致,都是看着大条粗放,但心很细的类型,不愧是兄妹。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有看到毕斯文的下场。虽说结果也可以预见了,但是可以预见和亲眼目睹又不一样。不过,陈昜是不太在意了,就是宋筱娥心心念念,巴不得扒了那家伙的皮再拆了他的骨。其实,她并不知道,宋宵比她更加愤怒,只是在她面前掩饰的很好而已。或许也知道?不然她不会只是嘴上骂骂咧咧,但却没有实际行动。按照她的暴脾气,要是没人管,她肯定坐不住。
事实上,陈昜已经听宋宵透露过一些信息。意思大概就是,毕斯文跑不掉,但是要他命也不现实,因为对方的背景也不简单,像那个什么二爷,砸了大半身家下来,唯一的要求就是留毕斯文一命,已经是成王败寇认栽了的姿态,宋宵这一边就不好赶尽杀绝了。他的意思是,反正按照正常的程序,关毕斯文十年八年没问题,那就丢进牢里得了,反正这些年来被这货整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毕家一垮,要弄他的人不要太多,真到了里面,菊花都能给他捅成海碗……
但是,不知为什么,陈昜就是不太在乎了。说实话,上次急火攻心,也并不全是因为毕斯文。偶尔有那么一点时候,大概是积压的东西有点多,就一下爆发出来了,而发泄出来之后,就又好了。
压力大,忍着,达到阈值,遇到爆发点,崩溃……大概就是这个过程,跟普通人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
“妈——”
回到家,却有些安静。
陈昜觉得奇怪,这个时候,母亲一般会在家等着自己回来的吧?看看时间,也没太大的出入。
进屋一圈,饭桌上已经备好了饭菜,还热腾腾的。陈昜心里划过一丝不安,立刻打了电话。
嘟,嘟……
“喂,妈?”
“哎,阿易啊,你到家啦?噢,我现在就回去……”
……
松了一口气,陈昜又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她跑去哪了?多问了一句,她才说是煲了一点汤,给‘邓老师’送过去。陈昜听了一愕,然后才从母亲口中得知,从小学时候就开始蛮照顾自己和姐姐的语文老师回来了。
两年了吧?
陈昜算一算,有了。自己被大学录取那会儿,邓老师还挺欣慰,又送了自己几本国学经典,现在还没读完。
“他现在还好吧?”
“唉,精神是不错,就是人瘦了一圈……”
到吃饭的时候,聊起来,母亲就连连感叹。
陈昜沉默了。那时候,邓老师被检查出患了鼻癌,转去了邻域大医院,这一去就去了整整两年。
“你明天要不要去看看他?他还记着你的学习,问我成绩怎么样。”
“我等会过去看看吧。”
“啊?你休息一下吗?明天也可以呀……”
“没事,在车上睡了一下。”
“哦,那也好。”
……
不知不觉,已经十多年了。
陈昜还记得,小学的时候,这邓老师才是四十左右精壮的年纪,现在一转眼,却已经到了知命之年。
说起来,对于他的遭遇,陈昜仍然颇有触动。犹记得小学那会儿,对方高级教师的身份还很吃香,而且属于和蔼负责任跟学生打成一片的类型,非常受学生、家长的欢迎,曾经一度是明星教师。
可惜……
原是升迁之喜,但是当他升任副校长,所有人都以为到了该他出头的时候,却想不到反而是他迅速跌落的开始。从一线小学调到二线,再从二线调到三线,再调到乡村学校,最后连乡村小学都取缔了只能调回成教当文职……短短几年时间,他就从熟悉的岗位上消失了,最终只能郁郁离开……
而这一切,不过都只是因为他实名举报了上级违规外包饭堂,导致孩子们的伙食克扣现象严重……那个时候,大家都惋惜,愤怒,同情,有支持他为他点赞喝彩的,也有觉得他傻不值得的,甚至连他的妻子都因为不堪受扰而与他闹得分了居……然而,无论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在都被冲淡了。十年八年,整个世界都变了,何况是人。时至今日,以前的那些人,还能记得他的已经不多了。
不过,能回来就好。
虽说谈不上太深厚的感情,但小的时候颇受他照顾,几年时间下来,多少就建起了一份师徒之谊。其实,之前的两年,陈昜都不怎么想这事了,只是想着,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静气书斋。
陈昜走了一条街,在岔口停下来。面前,榕树一棵,小店一家,旧书一屋,桌具一套,外加一壶清茶。
老人就坐在里面,正在看着书。
陈昜从侧面可能过去,差点认不出这个曾经的语文老师了。得了两年大病,他的头发都白了,以前还算得上稳健的模样,现在就有点干瘦,又多了一份看淡的气度,看着就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老师。”
“嗯?”老人闻声回头,看到他,皱着眉头细认了两眼,几秒后才露出恍然的样子,“陈昜啊?”
“嗯,是我。”
“旅行回来了?”
“嗯,刚回来。”陈昜走进去。这间书屋不大,也就十几平方的样子,两个书台,几个书架,整整齐齐地按门分类塞满了一堆古旧的书籍。满屋子的腐朽的书卷的味道,还有茶水的香气,让人感到安宁。
“很好啊,这个义工旅行,很有意义。”
“还好吧……”对外,陈昜一直宣称是走的义工旅行,所以多少会有点不好意思。
“坐啊。”
“喔……”陈昜走近,看见他在看的是一本‘概论’。
“怎么?有兴趣?”邓老师给他倒了一杯茶。
“谢谢……额,没有……”陈昜有些尴尬,老实交代道,“您上次给我的那一套书,我还没看完呢。”
邓老师却笑了,“哈哈,你要是说你看完了,我才觉得不应该。”
也是。
陈昜也笑了笑。像易经,道德经、格言什么的,看字简单,但是要有所感悟,哪怕只是皮毛,随便一本也够看好几个月了。陈昜再瞧瞧他,发现除了容貌枯瘦了许多,确实如母亲说的一样,他精神看起来却是不错。甚至比两年前还要好的多,那时候他正是盛年,事业却遭受重击,有些心灰意冷,而现在却似是看透了。不过,也不奇怪吧,毕竟不管是谁,如果经历了一场生死,怕都会有所感悟了。
“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礼拜回来了,好几天了……”
“喔。”
“你快开学了吧?今年,大三了?”
“嗯,大三了。”
“唉,时间过得真快,那时候,你才……”
……
聊了一个多小时,天就黑了,书店开始热闹起来。
因为人缘好,每到清早或者晚上,都会有人来书店喝茶,聊天,陈昜就不好多留了。毕竟这些人,大多数的年纪都与老人差不多,有市井也有师生,他作为后辈的后辈,实在是聊不到一起。
华灯初亮,夜色渐凉。
陈昜走了一段路,回头望了望。树影下的书屋里,几个年长的友人饮茶论话,倒也相当惬意。
这大概就是‘塞翁失马’吧。
第八十六章 偶遇
时间仿佛又回归了日常线,偶尔有些起伏,最后归于平静。
苗俪的回归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趁着暑假还剩下几天,陈昜就约了王树一起去了医院探望。
到的时候,她正推着他父亲在晒太阳。后者的精神一般般,但看到俩人时,却颇为亲切,连连点头。
“你昨天回来的?”
“嗯,怎么样?你爸。”
将人推回病房,三人在外面的阳台聊了起来,陈昜就问。
“挺好啊,医生说恢复的比预期的要好,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应该过两个礼拜就可以出院了。”说着的时候,虽然还是有些沉郁,但是苗俪的表情比起上一次离开时候的强颜欢笑还是要轻松了太多。
“那就好,你呢?”
“我?我很好啊,我有什么事……”苗俪一愕。
“再过几天就开学啦,你还要请假吗?”
“啊,学校啊,再看看吧……”撩撩头发,苗俪模棱两可。
“你是担心学费吗?”
“呃……”
为啥你的问题都这么直接?苗俪有些尴尬,王树则无语,然后发出了共同的心声。
陈昜浑然不觉,很理所当然的接着说,“这个就不用烦了,那么多钱都出了,不差那一点,对吧,王树?”
“哈?哦,嗯。”王树点点头,目光斜视,“把你学费卡给我……”
“啊?”
“我还有一点钱,应该够帮你交了。”不在乎的样子,王树伸着手,手指招了招。
“这,我,不用的,我……”苗俪想说什么亲戚借啊助学金啊贷款啊之类的话,但一时失措又组织不起言语来。
“你不借他的,他也是拿去吃喝玩乐……”
“喂——”
“呼——”苗俪忍俊不禁。
“你就当帮他存钱呗,反正不收你利息,对吧?”
“不差那点。”王树撇嘴。
“我,让我想想,我……”还有些游离不定,但苗俪的表情却开朗了一些,笑起来,“该怎么报答你们!”
“你?还是算了吧……”陈昜一脸嫌弃。
“哎,你什么意思啊……”
“喂喂,先把卡给我行不行,我手都酸了……”
“额,我没带……
……
“你要回家?”
“没有,等会去下福利院。”
“你牛避。”
“你钱够吗?”
约好了开学见面,与苗俪暂别后,俩人坐上电梯,然后又聊了一下。陈昜就说,“要是不够,我还有几千块。”
“够是够,不过……”王树‘嘿嘿’地道,“你要是给我,我也不会嫌多。”
“那我还是留着吧。”
“抠门……唉,对了,你去旅行没带点什么东西回来吗?”
“草裙要不要?”
“你留着吧……”
叮。
电梯打开,俩人的对话戛然而止。而后,电梯里外的人都一愣,零点几秒的停顿后,外面的人才走进来。
王树本来吊儿郎当地靠着电梯壁,这会儿立马站的笔直,有些儿紧张了。
柳月纱,孤市。
我累个槽,王树有点小鸡冻。跑一趟医院竟然能遇到梦中女神和道上的大佬,这运气也是没有谁了。要不要搭个讪?大家好歹是一个学校的,而且咱也算‘on’的老主顾了?他犹豫了那么几秒,但瞄瞄形象大变的孤市,还是没胆子张嘴。最近他可都听说了,警方在扫荡夜市,专治黄赌毒,东街虽然干净,但也遭了殃,貌似被砸了好几间场所,搞不好现在人家心情正不好呢。
孤市瞄了陈昜一眼,然后又瞄了他一眼。
陈昜低下头。
电梯里安静了大约五、六秒,之后冷不丁的,背对着俩人的柳月纱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生病了?”
……
无人回应,冷场了。
王树有点错愕。他本能地觉得对方是在跟孤市说话,然而后者并没有回应,然后又以为她是在发信息或者跟谁聊电话,可一看也没有。那她在和谁说话?问我吗?王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没有……”
原以为她是在和别的什么人说话,陈昜只是抬眼看了一下,谁知就无巧不巧地与她在电梯门的反光里对了一下眼神。虽只有短短一刹,但他一愣后就反应了过来,随即下意识地答道,“看个朋友……”
“噢。”
柳月纱颔首,不再说话。
王树一脸呆愕,瞠目看着身边的好友,有点萌逼。
孤市同样有点讶异,不过他一向只有一个表情,所以看起来仍然一副死人脸。但在离开电梯的时候,他还是又多看了陈昜一眼。在短短的大约半分钟的时间里,他破天荒地打量了同一个人三次。
陈昜刻意放缓了脚步,让俩人先离开。
“你,你认识她?”
“谈不上。”
“什么,什么意思?”王树有些结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见过一两次。”如果这都算认识,那我还认识臧雪呢。陈昜一脸的不以为然,敷衍地一语带过,“不熟。”
“卧槽,我还见过她十次八次呢,她怎么不跟我说话?”王树瞪眼,一副信了你的鬼的表情。
你那是你看见……
陈昜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毕竟当家政不是秘密,但是为雇主保密却是必要的,而且他也觉得,人家柳月纱纯粹就是见过一面然后礼貌性地打个招呼而已,哪里值得大惊小怪?想了一下,他就随口掐了个借口,说某一次去‘on’凑巧帮她搬了东西近距离接触过一次这样那样的,搪塞了过去。
“我靠——”王树听了是那个恨啊,捶胸顿足,“你怎么不叫我去搬啊——”
我还抱过她亲过她呢,你信不?
陈昜腹诽了一下,随即一顿。不太可能吧?但又说不准,因为之前潘美琳的例子就说明了,无论伪装多好,近距离接触还是很危险。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还是离这个柳月纱远一点,免得节外生枝。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不像潘美琳,自己跟她基本上没交集,以后不去‘on’了想再见都难。
如此一想,陈昜就释然了。
“……”
不远处,正慢慢驶出停车场的一辆车子里,柳月纱看着他,若有所思。
“这,人……”
突然,开着车的孤市开口了,言简意骇,“眼熟。”
柳月纱一怔。她没明白这个‘眼熟’指的是什么,沉吟一下后,不置可否,“他有来过酒吧,你见过他很正常。”
“不对,他……”稍顿,孤市皱皱眉,却没了下文。
“嗯?”
“没,什么。”
“喔。”
柳月纱望向窗外,纤手拄着香腮,发起了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八十七章 为善不甘人后(上)
有的时候,陈昜挺讨厌‘墨菲定律’。
因为种种原因,他本打算蛰伏一段时间,处理一下繁琐的事情,顺带调整一下心情,谁知道,麻烦却总是不期而至。
每年,学校的秋季校运会都会在开学后的第四个礼拜举行。届时,校内的老师、学生共聚一堂,校外的领导啊企业家啊也会参一脚,然后很多已经毕业的师兄师姐也会回来,大家共同为母校贡献一份力量,捐钱。
说好听点就是回赠,基本上每所大学都会有类似的惯例,而且师资排名越高的学校获得的捐赠也会越多。毕竟学校越好,学生越容易出息……倒过来的意思就是如果你混不出个样子,那就没你什么事了……当然,这也没有什么强制性,纯粹就是邀请制,你不来学校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不过,如果真的接到邀请,不少事业有成的人还是乐于受邀的。一来嘛,可以给脸上贴贴金,满足一下心理需求;二来,学校也要脸面,通常只会邀请在社会上有着相当地位的成功人士。这些人聚在一起,在‘同门之谊’的牵引下,很容易就能形成一个圈子。如此,性质就发生了变化,不管是谁,加入其中打好关系,对日后的事业发展即便不说大有裨益,也绝对有利无害。
扯远了。
陈昜与这种社交圈基本没啥关系,最多就是校运会的时候被抓壮丁充一下数,跑跑步啥的……而事实上,抓壮丁也是抓新生的多,好欺负,他就是大一那一年参加过一次,被逮去跑了3000米。
这一次,打死也不参加。
陈昜是这么想的,然后就被抓了。罗永亮报了三人篮球赛,以前是他、李辉、王树三人的常规项目,但今年李辉不在……陈昜本来不愿意,平时他们就不爱跟自己打球,没道理到了比赛的时候就要自己顶包,但是一看苗俪、张妮几个女生都已经准备好当拉拉队了,又没办法拒绝了。
然后,连着赢了几场,就进了8强……
“哇啊——”
终场哨响的一刻,苗俪、张妮以及她们拉来的几个女生都高兴坏了,抱在一起蹦蹦跳跳。
罗永亮、王树都有点蒙蔽,还不敢相信。
这可不是装。因为学校在域府是比较有名的篮球大学,校队在全国联赛里也是能打进前三十的那种,内部的篮球专业体育生都有近百人。什么概念?看看罗永亮,人高马大,看着就很能打对吧?然而,事实上却是,他在校队里只能当一个二、三队的替补,在校内的篮球生里还好,在中锋这个位置上能排进前五的样子,可是一旦到了校外大赛的选拔,就根本
没希望挤进12人大名单。
前两年参赛,他们三个一开始还是被逼的,因为大一经常会被要求选一个项目参加,三人寻思着反正是要参加的,就选了一个篮球,反正几人从小就有打球,罗永亮又是体育生,多少算得上是专长……
只是,就算是参赛,哥三个也只是抱着混点学分的心态旨在参与而已,哪会跟你去拼命玩?况且就算你拿命去打,也干不过大三大四的那些篮球专业生呀,所以打了两年,加起来就赢过一场……
现在是8强……
别说别人,连陈昜自己都无语了。这运气是要爆炸,抽签抽的前两场都是大一新生,第三场是个篮球专业生组成的强队,本来觉得要gg了,然后对方唯一的主力内线崴脚,剩下的几个人,除了一个刚一米八的,都是一米七几的小个子……罗永亮直接打成了奥尼尔,王树差点就化身姚明……
陈昜站在外面就传传球,投了几个远投,汗都没怎么出,隔着一个三分线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绝望。
“卧槽,这几个垃圾都能打进前8?”
李光明看着对阵图,嘴角抽搐。
旁边的一个大个子看了一眼,满脸的不屑,“运气好而已,等会就扒层皮了,不要输的太难看。”
“罗永亮还是可以的。”
“嘁,我一只手都打爆他!”
“哈哈,那是,他怎么跟你比。”同队的人笑起来。
“哼,我还是抽到他们呢。”李光明冷哼。今年开学没见到李辉,他本来的羞辱计划就彻底落空了,虽然也有种赢了的快感,但是总觉得还不够爽。
“那没意思,对手太弱了没劲。”
“怎么会没劲,嘿嘿,我就喜欢把他们打到那些女的没声音了的感觉。”大个子裂齿笑,有些瘆人。
“就是,妈的听到她们鬼叫就烦……”
“烦吗?还好吧。”李光明看了看苗俪等几个女生的应援团,怪笑道,“在床上叫我还是很喜欢的,哈哈哈——”
“对,我也喜欢,哈哈哈哈——”
……
陈昜在擦汗,嘴里叼着吸管,眉梢扬了扬。他发现了人群里混进了几个人,但是装作没有看见。
“咦,你家政嘢。”
“嚯,还真是。”臧雪伸着脖子看,见到陈昜的时候,有些惊奇,“这人还会打篮球?”
“很奇怪吗?”柳月纱拿着一盒鲜奶,也是叼着吸管,盯着某个人看,眸子里有些奇异的光芒。
“没有呀……”我以为他是学打架的。臧雪腹诽着
,第一印象就是那一记把人砸个半死的背摔。
“在说什么呢?”
这时,旁边的李高远和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拉近到让外人觉得亲昵却又不失礼貌的距离,笑问,“我能听吗?”。他西装革履,表情温文,跟周围的学生形象完全不同,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光环。
“呵。”
“呵呵。”
“诶,那不是我家的小表弟?”李高远面不改色,只一句话就把话题自然转开,“呵,这小子,可以呀。”
“李光明?篮球是打得不错……”中年人不置可否,然后笑一下,“你们有兴趣?下去当当嘉宾怎么样?”
“哈,这不合适吧?”嘴里这么说,李高远看起来却挺感兴趣的样子。
“呵呵……”中年人却转向俩女,笑着说,“臧雪,你不是要当颁奖嘉宾的吗?可以先预演一下嘛。”
“我?我就算了。”臧雪连连摇头。
“哈哈哈,是你的风格。”打个哈哈,中年人却并没问柳月纱,看着却是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的样子。
不过,柳月纱也不在乎就是了。她的目光不时地扫过某人,若有所思。
李高远留意到她的表现,以为她是对比赛有兴趣,当下就放大了声音,“诶,等等,先看看,分组出来了……呦嚯,这分组,实力差距有点大呀……看来李光明这小子又要躺进决赛去了。”
中年人扶扶眼镜,中肯地点头,“嗯,这是半支校队,优势确实很大。”
看来某人要被蹂躏咯。
臧雪嘀咕,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挺期待。这家伙总是一副臭脸,不知道会不会被虐哭?她坏坏地想着,然后就不太想走了。反正离闭幕式还老久,闲着也是闲着,逛哪都是逛,看看也没什么关系。
见三人都有兴趣的样子,中年人有些意外,便建议道,“怎么样?要不要找个地方坐着看看?”
“好……”
“看有什么意思的?”柳月纱直截了当地打断李高远,墨镜下的双眸闪过一抹狡黠,“参与才有意思。”
啊?
臧雪看她。忽然,她有种有人要倒霉的感觉。
“哈,难道你想亲自下场吗?不会吧……不过,如果你真的想打,我陪你!”李高远一拍胸膛,就是一副你喜欢什么我都陪你的可靠气势。
“谁要下去打了,弄一身臭汗,呵……”
柳月纱柔媚一笑,指指对阵图,笑眯眯地语出惊人,“我们来买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