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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尘默     4C度冰txt下载     4C度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意外

    新年过半,夜肆的摊档也已经开张过半了。

    “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嗯?”

    “上次那个女生呀,叫苗丽对吧?”

    “哦,还好吧?她爸爸现在康复的不错。”

    “喔,那就好,其实她妈妈以前是我们中耀集团的员工,我也是看了资料才知道的。”臧雪随口说了一下。

    买了一份凉面,她打包拎着,在小食街上游走,像个小女生一样,见到什么看起来好吃的都要停下来瞧一瞧,问一问,并且乐此不疲。

    过年嘛,街上的小吃比平时要更丰富一点,气氛也好,虽然人不算太多,但大部分人脸上都是喜洋洋的,却也颇有气氛。

    陈昜跟在她身边,一边帮着拎东西,一边看着她,偶尔还要疑神疑鬼地警惕周围,有点心累了,有种莫名奇妙就变成了保镖的感觉。

    “诶,你吃这个吗?”

    “谢谢,不了……”

    “那这个呢?这个挺好吃的,外面脆脆的,里面是糖心,很软的。”

    “谢了,不吃……”

    “饺子呢?这个海鲜馅的喔,有虾仁和蟹黄,很香的。”

    “谢谢,不吃……”

    “卤鹅脖要不要?狮子鹅喔……”臧雪问了一半,不等陈昜答,紧接着就自己接了,“谢谢,不吃!”

    陈昜一愕,随机有点儿哭笑不是。

    臧雪回过首来,眨眨眼问,“你不会是嫌这里便宜吧?”

    “你确定吃的完?”

    陈昜抬起两只手,左右都拎着两个打好的包。

    臧雪一怔,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只走了半条街就已经买了4-5样小吃,不禁俏脸微红,略尴尬地撇开脸,“还好吧,走,前面坐一会。”

    陈昜无语,跟着她又走了一段,找了个相对人少的烧烤档的角落坐下。然后,他屁股都还没碰到凳子,她就又叫了几个烫菜。

    于是乎,最后桌上就摆了七、八个菜。

    臧雪摘下口罩,看着满眼的小吃,粉润的嘴唇抿了抿,但还是保持着矜持,抬首问:“你要喝点什么吗?啤酒吗?”

    “不喝……”

    “喔……”

    “喝一点吧……”陈昜一看她失望的表情,心里一动,挥挥手,“老板,一瓶冰啤酒。”

    “好咧。”

    “嘿。”

    臧雪莫名一笑。

    “你要不要喝一点?”

    “我啊?嗯……好啊,喝一杯吧?”

    “喔——”陈昜挑挑眉。

    “很奇怪吗?”臧雪脸一红,像是小秘密被人发现了,有些羞赧。

    “没有啊,嗯,柳月纱也很会喝酒吧?

    “嘿,就是她教我喝的,以前我们两个还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偷偷跑来这边吃宵夜,喝两瓶啤酒……”回忆着,臧雪忍不住轻笑。

    “呵。”

    陈昜笑笑,感觉有点意思,而后稍微一想,又觉得很合理。

    说起来,还是俩个女生头上的光环太过耀眼,以至于很多人往往都忘记了,其实她们俩个都还只是二十五、六的女生。

    “来吧,开动!”

    “嗯……”

    陈昜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不自觉地腹诽了,你说请客,我怎么感觉你就是自个嘴馋了?

    “你不试试这个吗?水晶猪蹄,没骨头的喔,超好吃,以前我跟柳月纱每次出来都至少要点两份的。”

    “哦。”

    陈昜看着她,大概是懂了。韩曜死后,她提前离开学校,后来的事很多应该就身不由己了。例如为了维持身份,为了维持头上的光环,不管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很多事情就不能再做,比如这街边小吃。

    捻着一小块肉,臧雪轻嚼着,忽然抬头看他,“哎,跟你说个事。”

    “嗯?”

    “其实你知不知道,我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你是韩成惠给我请的保镖呢。”

    “啊?为什么?”

    “就是……嘿,秘密!”臧雪狡黠地撇开头。

    “那你说个屁……”说得太快,陈昜说出来了才察觉到说得越分了,不仅就一顿。

    “哈哈,别生气啦,其实就是我猜的啦,韩成惠总是喜欢给我安排保镖,明的暗的,我都烦死了。”臧雪撅嘴。

    陈昜一震。

    仿佛一刹那,她的这一小神态,跟某人实在太相似了。

    嗯?

    柳月纱抬首,却见他看着自己发愣的样子,不自觉地僵了一下,随后微微垂首小嚼,轻轻地‘咳’了一声。

    陈昜一惊,回过神来。见到她的表现,当即意识到自己的事态,连忙看向别处,顺手端起酒杯抿一口掩饰。

    “哎——”

    正尴尬时,突然间,旁边一桌有个人喊了一声。

    俩人一激灵,还没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那叫喊的人站起,然后一跌,歪歪斜斜地撞了过来。

    陈昜下意识地瞬起,将其挡住,同时背负的一手下意识地一捏,寒气外泄。

    “哎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谁知,对方同桌的俩个人立马就起身了,叫喊着,将被陈昜一手挡住的人拉了过去,并且一边拉还是一边又是道歉又是敬礼,“不好意思啊,兄弟,不好意思,他喝多了,不好意思,没事吧?美女?没关系吧?没有撞到你们吧?唉,不好意思……”

    陈昜的双目微微凝着,看着对方。

    对方三人看起来都是三,四十岁的普通模样,除了撞过来的男子一身酒气浑浑噩噩地嘴里说着酒话,另外俩人都比较忠厚的感觉,神态动作并无异样。这时候,老板也过来了,见没什么大问题,就说了两句斡旋的话。

    几秒后,陈昜握着的拳头稍稍松开,略略点头,“没事,小心点。”

    “好好,那就好,真不好意思啊打扰了,抱歉啊……”

    “嗯。”

    陈昜颔首,等到三人结账离开、老板说了两句抱歉的话回去干自己的事了,他这才彻底松懈下来。回过头来,他正要说点什么,却见臧雪坐着,正出神地看着自己。不禁一怔,他连忙问,“你没事吧?”

    啊?

    臧雪剧震,眼眸恢复了焦距,有些慌乱地低下头。

    陈昜皱起眉头,有些疑虑:“你没事吧?”

    “没,没事啊……”

    她捂捂嘴,望向别处,“吓了一跳,没事。”

    喔。

    陈昜点点头,却也觉得正常。这么突然,连自己都差点条件反射的直接动了手,幸好最后收住了。

    “走啦。”

    “啊?”

    “我吃饱了,走啦。”臧雪低着头,又戴上口罩,站了起来。

    “喔……”

    这吃了都还没一半吧?陈昜看着一桌子的菜,感觉有点浪费,但想想,这突然的惊吓虽然最终没有发生什么危险,可对她来说或许还是有点刺激了,没心情也属正常。

    “这些你要吗?你不要我就倒在一起打包了。”

    “啊?喔……”陈昜再一次感到意外了。

    “那我带回去了……”

    臧雪全程没看他,手巧地将少的倒进多的打包盒里,利索地把七八个菜打成了三份,拎着去结账然后就走了。

    整个过程,没再有任何交流。

    陈昜倒是无所谓,但当然不会让她一个人独自回去,于是就跟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直至护送她到了楼下。

    “谢谢……”

    “嗯,那我走了。”

    “嗯,拜拜……”

    “嗯。”

    最后的分别,相比起之前的气氛显得有点冷淡和仓促,让陈昜莫名其妙。这态度转变之快,让他一脸问号。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麻烦。

    陈昜目送她走进楼,走进电梯,然后又站了一会儿,直到看见她那层的房子亮了灯,这才转身离开。

    臧午阳,我算对得起你了。

    他忍不住嘀咕了一下,走到半路又一停,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去哪?

第六十一章 爱与仇

    “喂?”

    房间里,灯光微暗,女子提着被子遮住身子,露出半边光洁的身子,白皙如雪。她拿起手机,声音干练,“啊对,是我,安希,没事没事,还没睡呢,有什么事吗?哦,明天的行程啊?好,我看一下,等会发给你。”

    挂了线,她点开屏幕,找了一下,然后将早些时候就已经准备好的行程表发了过去,又发了一条语音,“臧经理,收到了吗?”

    滴笃。

    臧雪很快就回复了,“收到了,谢谢你安希,那么晚还打扰你。”

    “没事,我也才刚……”

    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摸进了她的腿间,她猛地一窒,顿了一刹才忍住没有让声音变形,“洗完澡。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见,拜拜。”

    “好,拜拜……”

    安希放下手机,黛眉稍稍颦蹙,终于忍不住了,轻轻‘嗯’了一声。

    “谁啊?”

    韩成惠将她拉躺下,摸了摸她的嘴唇。

    安希半闭着眼,眸子迷离,轻声哼哼,“明知故问……”

    “哼,这个臧雪,真是工作狂。”

    “习惯了,间歇性发神经,不睡觉就找事情做,这还算好的,有时候三更半夜都会打电话来,真当我24小时上班……”

    韩成惠抚摸的动作一顿,微微皱眉。

    安希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有些小慌,搂住他,“对不起,我没有说她……”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嗯,知道了……其实,我只是替你不值……”

    “够了。”

    “好,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好不好嘛……”女子低着声咬唇挑逗了一下,神情妩媚地动着,在他身上摩挲了一会儿,然后像蛇一样慢慢扭着身子,两腿分开来,坐在了他腰上。

    “嗬——”

    床头的光影下,韩成惠的容貌一无既往的柔俊,扶着她的小腰,有点无奈却又宠溺,“你这小妖精!”

    “嘻嘻——”

    ……

    。

    时针指向2点。

    韩成惠坐起来,看看身边酣睡的女子,扯了扯被子,遮住她露在外面的酥肩。他尽量蹑手蹑脚了,但他的脚才刚下地,手就被拉住了。他回过头,却见女子看着他,不知是惊醒了还是根本就没有睡,“吵醒你了?”

    “你要走了?”

    “嗯,州府有个交易会,我要早点过去。”韩成惠摸摸她的脸,“你睡吧,过几天我再过来。”

    安希没有松手,“几天是几啊?”

    韩成惠皱了皱眉,“怎么了?还像小孩子呀?”

    安希有些委屈了:“人家想你嘛……”

    “我知道,但是总得工作啊,乖,我答应你,忙完就过来。”韩成惠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以示证明。

    “你要说到做到啊。”

    “当然了,好啦,快睡吧。”

    韩成惠揉揉她的头,转身起来,可才刚抬起脚,安希就从后面拥住了他。背对着她,他的眉头微皱。这种表情,跟刚才的皱眉不大一样,带着一点厌恶,但语气却还是柔和,“怎么啦?不是说了……”

    “我帮你穿衣服吧。”

    这一次,安希没有再表现的像个黏人的小女生,而是裹了睡裙,主动地下了床,帮他拿衣服。

    韩成惠从后看着她默默的样子,眼里不经意间又多了一些怜惜和内疚,忍不住上前一步搂住她,小声耳语:“对不起……”

    安希僵一下,背靠着他,摇摇头,“没有啦,工作要紧……”

    “嗯——,有你真好。”韩成惠亲了亲她的额发。

    “呵,你还走不走了?再这样我就不让你走啦。”

    “嘿,马上。”

    “贫嘴。”

    安希回过身,先是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就像个小妻子一样,体贴地为他换衣,动作仔细而温柔,“你自己开车过去吗?”

    “嗯。”

    “要小心开车,开慢点。”

    “知道,你也是,继续睡吧,要休息好,不然要是留个黑眼圈,可就不漂亮了。”韩成惠调笑着,不安分地动手动脚。

    喂——,还穿不穿了!”

    “穿,穿,哈哈——”

    ……

    凌晨3点了,天阴着,像要下雨。

    安希将韩成惠送出门后回到房间,来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往下望,整好看见韩成惠遥控解锁他的那辆跑车。

    或许是有所感应,他抬头望上来。

    安希便退一步,站在角落里。直到听见跑车发动机‘轰轰’地远离的声音,她才再次掀开窗帘。但车子早就驶远了,只过了几秒就消失在了小区出口的拐弯那边,只留下车子加速的轰鸣声,且渐听渐远。

    她又望了一阵子,眼里有些希冀,有些期待,也有祈祷,然而很可惜,最终也没能有幻想中的回应。这个男人就这么走了,干干脆脆,没有任何的留恋,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多站一会,多说一句话。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拔*无情吧。

    自嘲地笑着,有点凄凉,安希转过身,拿起手机,来来回回按了几下,最后发了出去,“注意安全。”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回信。

    她有心理准备了,虽然难受,但还是在心里帮他解释,在开车呢。这样想着就好受了一点,她起来倒了杯水,坐在床边,拿着水杯发了很久呆,直到光从窗帘照进来。她一愣,才发现是一缕月光。

    睡不着,她打开手机,等着回信,然后百无赖聊地划着,看看八卦。今天的头条是一对明星夫妇离婚了,原因是男的出轨了,而女的当初是嫁给了爱情,在男的还没有出头的时候就跟着他,甚至再结婚后退圈一心一意在家相夫教子……大家都在骂男的,追女的时候各种跪舔,有点名气了就飘了拈花惹草,十足十的渣男。但是,就是刚刚,女的深夜发帖,愿意原谅男的,希望可以继续走下去…….

    下面一条高亮的评论,格外显眼。

    安希看着,发起了呆。

    “爱情这种东西,就像毒品,上瘾了基本就完了,它会摧你心肺肝肠,使你痴傻疯癫,直至死亡。”

    再下面,还有一条更高亮的回复。

    “无病呻吟,都他妈吃饱了撑的。”

第六十二章 爱与仇(下)

    韩成惠,199*年生人,孤儿,生父母不祥。

    3岁被韩曜收养,5岁开始展现出超凡的学习能力,6岁上小学,11岁小学毕业,16岁高中毕业,考入国内某知名大学,同时被国外某著名大学破格录取。自此出国,留学8年完成硕博连读,商务金融双学位,刚毕业就收到多家世界级企业邀请,年薪百万,但他却丝毫没有迟疑,毅然回国,进入了中曜集团。而当时的中曜集团,资产刚过亿,还是一家刚起步的以超市零售为主业的小公司。

    然后,在短短的大约10年时间里,中曜集团的规模迅速膨胀,到前几年为止,资产翻了数十倍,成为了域府的零售大企之一。

    而在那些年,说有人都觉得这是韩曜的功劳,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在这一份耀眼的成绩背后,还存在着一个默默付出的人。

    但韩成惠不在乎,他是韩曜的养子,受他养育之恩,几乎获得了99%的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待遇,当然得涌泉相报。所以,即便在韩曜宣布收养臧午阳、臧雪兄妹二人之后,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不仅没有妒忌不快,甚至主动与他们接触,作为一个兄长对他们进行敦敦的引导,与他们成为了朋友。

    因为他根本不用担心,他实在太优秀了,撇开学业上的一览众山小,他一米八出头的身高,长得英俊,擅长足球、骑马、游泳、高尔夫、潜水、爬山……等等多样运动,他还会拉小提琴和二胡,还是持证的美食达人,红酒鉴定师……

    从知道自己是个孤儿开始,韩成惠的志向就是成为一个接近完美的人,狠狠地打那些抛弃自己的亲人以及曾经看不起自己是孤儿的人的脸。

    所以,即便是性格,他也要做到完美。不温不火,不妒不忌,不骄不躁,不悲不喜,善良,温文,知礼,诙谐有趣,又浪漫……哪怕是装的,他一样会坚持。因为他很清楚,只要是人,本来就装,只要能够一直装,那就是真的。

    因此,在外人眼里,他几乎就是一个完美的人,为数不多的确定就是有时候会有点过于轻浮,以及太过花心。

    可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他这么出色呢?明星、网红、御姐熟女、清纯女生……普通男人企及一个已经要求神拜佛又跪又舔的女人,他唾手可得都算不上,因为大把倒贴的。而心软也是他的一大弱点,当看着那些确实优秀的女生时,他怎么忍心让她们遭受那些没品没钱还没本事只会怨天怨地的男人蒙骗呢?

    而且,这也是他要刻意维持的形象。他当然比谁都更加懂得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完美的人这个道理,所以就要给世人展现一点点的瑕疵。然后,大家就会觉得,喔,

    原来你韩成惠也有缺点,也是这样的人。

    完美。

    如果可以,韩成惠愿意就这样一直下去。

    直至第一次。

    韩曜当众宣布,要与臧雪订婚。

    韩成惠自从成年后第一次产生了‘羞辱’的这个情感,尤其听到别人嘲讽,你有‘妈’了。他当然不认为韩曜再娶是问题,甚至觉得他再生个亲生的孩子取代自己的位置,也无不可。

    但他不懂,为什么是臧雪?为什么是这个自己一直叫到大的‘妹妹’?他仿佛见到了别人眼里的讥笑,叫一个小自己10岁的女人‘妈’?那种‘羞辱’感,让他仿佛又听见了30年前那些人嘲笑他没爹妈的时候。

    而第二次,则是在黑色事件之后。

    韩曜中枪,就此倒下。

    韩成惠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愤怒,恨不得手刃步云桥,但他没有,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的中曜集团更需要自己。他忍着悲痛,送走了韩曜,然而后者死后留给他的,只是一份冷冰冰的股权分配遗嘱。

    如果按照现在的市值,他拥有的股份,怎么也有好几十个亿了。但是,他在乎钱吗?当然在乎,但他更在乎那百分比的数字。

    原来,在韩曜眼里,自己这个他养了30年的儿子,跟臧午阳是一样的?原来在韩曜的眼里,自己这个跟着他一直打拼,在他身后默默付出,起码占了将中曜集团发展到今天的地步的功劳的一半的人,还不如一个童养媳?

    这是成年后,韩成惠第二次感觉到了‘羞辱’。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第三次‘羞辱’,接踵而至。

    “稀客呀。”

    小房间里,两个曾经亦敌亦友的男人隔着一张桌子站着,互相打量。李成蹊笑了笑,有点意外的样子。

    不过一个月时间,他的两鬓就白了,眉角多了深深的皱纹,人也瘦了一圈,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容光焕发。但是,李成蹊毕竟是李成蹊,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他依然是从容的样子,甚至还多了一份淡然。

    “来看看你落水的样子。”

    “呵呵,那如你所愿了,不过,我觉得,你不会这么无聊三更半夜走来就为了看一条丧家之犬吧?”

    李成蹊拉开椅子,扶着桌面坐下来。

    韩成惠看他一会儿,‘哼’了声轻笑,“这一点,我倒是挺佩服你,输的干脆利索,比那些垂死挣扎的人好看多了。”

    李成蹊双手合十放在桌上,看着他好整以暇地笑道:“如果你大费周章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嘲笑的话,那我可以陪你到天亮。”

    “你当然可以,你现在多的是时间。”

    “呵呵。”

    “唉,不得不说,你现在的样子比以前讨厌多了。”韩成惠收起笑意,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手上还有一些底牌,我们做个交易吧。”

    “说说看。”

    “我帮你打到10年,再减一减,8年9年就出来了,以你的能力和人脉,想东山再起也不是什么难事……”

    “条件呢?”

    李成蹊有点心动的样子。按照现在的案件进展,大概率就是判个15年上下甚至无期,这差不多等于一下减半了。

    “我知道你手里还有一些东西,转给我。”韩成惠抬抬手,“除了上面的条件,我还会给你等值的价钱,很公平。”

    李成蹊挑挑眉,不置可否:“听起来不错。”

    “还需要考虑吗?”

    “不需要。”

    “哦?”

    “我拒绝。”李成蹊笑笑,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什么意思?”

    韩成惠的脸色少见地一凝,眉头皱了皱。

    李成蹊摇摇头,“别误会,我就是单纯的觉得,就这样提前退休也不错,在外面跑了这么多年,这里倒也清净,正好养生……”略顿,他瞄了表情逐渐不愉快的韩成惠,笑道,“反而是你,终于知道着急了?”

    “你什么意思?”

    “说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退休了而已。你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我就回去睡觉了……”在韩成惠的注视下,李成蹊摆摆手转身回去,留下了最后几句话,“喔,对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就算坐个十年二十年,出来了也就六十多,还能享受退休生活,至于你嘛,再熬几十年或许有机会吧,哈哈……”

    人生中第一次,韩成惠的神色变得不那么好看了。然而,李成蹊确实有这个底气,因为就算他再落魄,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何况作为一个老狐狸,他比谁都更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要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坐牢是坐牢,而有些人坐牢则还有个别名,叫软禁。虽然同样是灾难,但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李成蹊没有回头,走在走廊里,脚步变轻快了,甚至吹起了口哨。亦敌亦友十几年,没有多少人比他更了解韩成惠这个人了,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有些东西藏得压得越深越紧,喷发起来会有多恐怖。

    正如仇恨这种东西,它就像一根一根积攒的干柴,平时放着不管也没什么,但当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只需要一点星火,它就会熊熊燃烧。

    而相比起减那三两年不痛不痒的刑,李成蹊更想看一场大型的焰火秀。

    有趣多了不是吗?

第六十三章 如果

    春假末,区府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炒作。

    年前发生在中耀大厦里外的两件关于‘武林人士’吊锤散打冠军、退役拳击选手的新闻继续发酵,终于招来了一个较真的憨比。

    陈昜闲着无聊随手刷新闻的时候看到了,看标题觉得有点意思,点开看了几眼。

    这人叫牛弘,以前是个拳击运动员,年轻的时候没能选上国家队,选择了退役单飞,打过几场野鸡比赛,拿过两个拳皇称号,开了几家拳击馆,然后经常在网上直播,算得上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

    不过,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并不是他的身份和经历,毕竟比他的人生更精彩的人海了去的,他之所以出名,靠的是打假——打传统武术的假。

    不管是线上还是线下,他从不掩饰对传统武术的蔑视,在网上教授现代拳击的同时还经常跟人对喷,嘲讽传统武术,称传统武术就是过时的糟粕,早该淘汰的垃圾,封建迷信的残余,wu功的wu是舞……骂的贼狠了,然后也没几个学武术的敢找他事儿,最多就是敲敲键盘对喷,但多数也喷不赢,因为你最多就是打打字行,而他呢?喷你不赢就给你来句‘不服约架练练’,你服不服?练不练?

    反正他蹦跶了几年,也没见哪个武林高手真找他练过。而现在是流量至上的年代嘛,靠着这些争议,他倒是成功吸引了一些粉丝,虽然也受到了武林协会的抵制抗议,但人也不吃这一套,靠流量变现还挺滋润。

    而事情的起因,还是有人拿着宇冬来的视频找他杠,于是又喷了起来。说他是憨比,是因为他连宇冬来都喷,说宇冬来打假赛演员云云,后来差点被舆论淹死了,毕竟大家都觉得死者为大,于是就转口说宇冬来可能着了道,然后说着说着就要为宇冬来找回公道,最后就演变成了一场一发不可收拾的闹剧。

    早在几天前,牛弘就在网上发起了一起武林帖,从年初八开始,在中曜广场摆擂七天,

    欢迎所有江湖武林人士挑战。为了噱头,他还准备了100万现金的奖励,就用玻璃缸子摆在现场,号称只要用传统武术击败他,当场就可以拿走。

    这一下就好玩了。

    陈昜看到帖子的时候,已经有上千万的点击和几十万的转发,俨然已经成了最近两天热搜的焦点之一。

    不过,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天,貌似还没有人应战呢。

    刚开始网上还是越吵越热闹的,对喷啊,联系各大武术大师、组织啊,等等,恨不得趁机为传统武术找回场子的浩大架势,然而随着时间的退役,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到今天为止声音是越来越弱了。

    陈昜觉得蛮好笑。那些个‘大师’,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嘛?

    但是话说回来,不知道内情的,看过那视频,也真搞不清楚那‘太极’、‘通背’是怎么回事。你要说演的吧,看着不像,特别是宇冬来,他图啥?可你要说是真的吧,那又太夸张了。而作为当事者,两个‘武林高手’已经当场暴毙,而他们的对手一个跳楼一个还没脱离危险期,连找个印证的人都没有,外人根本无从考究。现在是说法不一,有的说是炒作,有的说是套路,也有的说是嗑药所以过后就暴毙……总之什么说法都有,反正没几个人知道真相,或者是就算你知道真相,也没几个人信。

    讲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陈昜也不信。虽说自身就是个超自然的存在,但操控死者这种东西,还是感觉太逆天了。

    不过,最近没什么时间去考虑这些事情就是了。

    再过几天就要开学,陈昜还在思索着之后的计划。对他来说,时间在逐渐变少,已经不能再拖了。

    自从上一次的追捕失败之后,臧午阳又神神秘秘的玩起了消失,不知道是真的在追踪‘劫难’呢,还是又跑去哪浪了。幸好陈昜留了个心眼,跟钟凤儿要了联系方式,不然对整件事的进展几乎是一无所知。

    而也正因为如此,在知道事情并没有多大进展后,他开始重新考虑要不要继续维持与臧午阳的口头协议。别的不说,后者绝对隐瞒了不少事情,有时候的行为之古怪,根本就没有多少逻辑可言。

    陈昜信不过他,也耗不起。这两天来,他的手指已经在宋宵留下的联络号码上悬停了好几次了。

    “阿易?”

    “嗯?”

    “发什么呆呢,吃饭了。”

    “喔……”陈昜放下手机,起来收拾碗筷。帮着母亲将菜端出来,他看着她忙里忙外,有些犹豫。

    “怎么啦?这两天看你魂不守舍的,不舒服呀?”

    “没有……妈……”

    “啊?”

    “我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想上学了,你会反对吗?”

    “不上学?”妇人一愕。

    “就是如果,打个比方。”

    “你有事情做吗?”定定神,她看着自己的儿子,问。

    “嗯。”

    “你想清楚了?”

    “嗯……”陈昜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你自己做决定吧。”略顿,她接着说,“你妈没文化,不懂得你们这些年青人的事,你要是觉得可以,那就去做好了,反正吧,咱家现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饿不着冷不着,不用你担心。”

    “喔……”

    “再说了,我不同意你会答应吗?像你姐一样,我还不同意她出去呢,但是她还不是出去了?”嘴上这么说,妇人却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只是叨叨地说着:“大道理我不懂,不过你们都这么大了,应该要自己给自己做决定了。要是真有决心,就好好努力,以后不要找借口,不要后悔,那就行了。”

    “知道了……哎,我是说如果,你这么认真干嘛?”

    “我就是说如果啊,好了,赶紧吃饭,吃饭。”

    “哦……”

第六十四章 引导

    开学前,陈昜又去了一趟静气书斋。

    禹文老师还是只有一个人,泡了一壶清茶,就着一碟炒花生米和黄金豆,自个在榕树下面看书,怡然自得。

    过年的那几天,他倒是不在的,只是年初三还是初四又回来开门了。倒不是孤僻,而是他的子女早就去了隔壁域府定居,分居多年的妻子也跟在那边帮忙做做家务带带孩子,他不想太麻烦。毕竟一来他的病需要静养,二来书斋也需要他打理,而且虽然说是分属不同的域府,但其实就是相邻的两个区,打个车直接到妻儿家门口也就半小时。

    不过,陈昜是觉得他就是喜欢清净而已。

    “老师。”

    “嗯?喔,陈昜啊。”

    老人将手里的古书放下,倒了一杯茶。

    陈昜看了一眼,却是本《越绝书》,冷门史。这一点,他是真佩服自己这位老师的,啥书都能看一看。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没有,过几天开学了,有些问题想请教老师。”陈昜双手扶着茶杯,看着茶水‘淅淅’地落入杯里。

    “哦?什么问题?”

    “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去做的,所以,在考虑还要不要继续完成学业。”虽未明说,但陈昜却没有遮掩。

    老人有些奇怪,“那你何必问我呢?”

    “嗯?”

    “既然你都说了‘必须’两个字,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了罢?”老人靠着竹椅,摇了两摇。

    陈昜微微张嘴,却是哑了。

    老人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是想要获得更多的认同吧?这可不好,决定的事情,听多了

    别人的建议,可就会动摇了。”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对不对,也不应由别人来评定,你又不是去做什么违法犯罪伤天害理的事情吧?那不就是了,自己心中有数就行。”老人看着眼前仍皱着眉头的年青人,眼里透着睿智而深邃的淡芒,笑着问:“如果还想不明白,那我问你,如果是你,你觉得我当初向上级举报这种行为,是对的还是错的?”

    “呃……”

    陈昜本想说没错的,但是转念一想现在老人的状况,不禁又一顿。没错吗?如果当初选择沉默,装聋作哑,恪守职场的本分,按照当时他的起势,到现在最低限度也该是哪所重点学府的校长了吧?可现在呢?

    老人见此,自嘲道:“还用想吗?明显是错的……”稍停,他接着说,“我不该向上级反应的,应该直接越级举报,最好到州府去。如果是现在,那就更加方便了,找督查组,或者发发帖子,找找媒体……”

    陈昜听得一愣愣的。

    “所以说。”

    语重深长的,老人淡然笑道:“你觉得对与否,跟我有何关系?”

    陈昜一震,霎时有了些豁然的感觉,但是又一时间好像想不开来,眉头不由自主就皱了起来。

    老人啧了一口茶,拿起《越绝书》,“人啊,不能太在意别人的评判,要不然,纵有再大的决心和本事,也什么都做不成。”

    默然了,陈昜拿着茶杯,盯着茶水的涟漪,若有所思。

    老人却是不再说了,自顾摇着竹椅,看着书, 像是入了神。

    而过不多久,陈昜就告辞了。心不在焉的,聊也聊

    不了什么内容,于是他索性就不打扰老人看书休憩了。

    只是,他不知道,他走的时候,老人还是从后看了他几眼。

    “希望孺子可教。”

    “怕是顽石难点哦。”

    “你来做什么?”老人回头一看,却见一个中年大叔走了过来,不由老眉一皱。

    “路过讨些茶水,别那么小气。”

    虽说不是大冷天,但也就10度上下的气温,大叔却穿得人字拖,身上衣服看起来也单薄还有点花。如果陈昜还没走,看见他肯定就能一眼认出来,尤其是他腰间别着的小葫芦,特别的惹眼。径自大刺刺地坐下,大叔毫无形象也毫不客气地端起茶壶就往嘴里倒,牛饮一样‘咕咕’地喝了一嘴。

    老人两眉一皱:“香螺碧春,你简直暴殄天物!”

    “绿茶就绿茶吧,打个好看的包装,起个骚气的名字,还不是绿茶?”大叔粲然笑着,却是一语双关。

    “嘁,对牛弹琴。”

    “哈哈哈,看见你这么中气十足,我就放心了。”大叔放下茶壶,又从碟子上抓了一把花生米,搓掉皮衣,吹得到处都是。

    “你倒是有闲情。”

    “别这么说嘛,我也是很忙的……”

    “哼,忙着到处闲逛?蹭吃蹭喝?”老人嗤之以鼻,然后话锋一转,又问道:“你找到你那老友了吗?”

    “找还不容易?难的是劝。”挑了几粒最大的花生,大叔闻声抬头,笑着问:“要不,你来试试?”

    “呵,我一介凡夫,哪敢掺合你们仙人的事。”

    “嗛——”

第六十五章 守株待兔

    上元节,中曜集团在中曜广场搞了个大型的元宵活动,除了吃、喝和惯例的各类助兴的节目,还特意将中心的大灯换成了大灯笼,在周围挂了9999个小灯谜。不管是谁都可以参与,扫个码输入答案,中了就可以解锁将奖品取下来,有现金兑换券,有购物卷,还有实物大奖……吸引了好几万的客流。

    “效果不错呀。”

    中曜大厦的高层办公区,几个人透过玻璃窗往下望,见到人山人海的广场,对于活动带来的热度相当满意。

    其中,站在中间的是个女生,约莫二十七、八的样子,挺娇小,不算枪眼的类型,但白白净净的,属于小家文秀的感觉。她站在c位,旁边和后面几个集团的高管就恭恭敬敬的样子,丝毫没因为她的年轻而有一丝怠慢。

    这也正常,毕竟作为臧雪的助理,安希的名字,在整个集团里都是很有份量的,有时甚至比高层还管用。

    “对呀,我们刚才还在商量要把这活动延续下来呢,以后每年都可以宣传一下。”

    “嗯,可以。”

    安希点点头,又提醒道:“不过要先问问臧总的意见。”

    “当然,当然。”

    “哎,对了,尽快把预算交给财务那边,最好能跟情人节活动的预案无缝对接,这样不会浪费时间。”

    “是,我回去再催一下。”

    “嗯…...”

    安希望着下面,无意间一瞥,却见到了一幕不算和谐的情景,秀美就蹙起来,指着下面那一块问,“那是怎么回事?”

    “喔,那是摆的擂台……”

    “擂台?”

    “嗯,那个,因为他们初八的时候就租了,租了8天,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接到元宵活动的通知……”

    “这样啊……”

    安希颦着眉,虽说有些不悦,但想想,这也不能过于指责。毕竟,空闲的地方就是用

    来租借的,最多算是考虑不周,没有提前将元宵可能会进行的活动需要考虑在内。她又看了几眼,虽然觉得有点碍眼,但地方不多,影响倒是不大,于是也不好追究了。正要回去,眼角扫到那停在广场边缘的一辆执勤警车,她又想起来了,问,“对了,安保方面一定要加倍注意,尤其人多的地方,需要特别警惕。”

    “明白,昨天我们已经跟安保公司那边沟通过了,他们多调了两班的人过来,还有警署那边,经过协调,他们答应会多安排几个班次的巡警过来协助,加强周围的巡查力度,确保万无一失。”

    “嗯,这样就好……”

    稍稍颔首,安希最后看了下方一眼,转身离开了。

    哈嘁——

    警车里,肖冬打了个喷嚏。

    这天气说变就变,早上出门还二十多度,穿个长袖还嫌热,结果晚上就掉了一半,冷得人直打哆嗦。

    “肖队,要不你先回去吧?”对讲机里,有人建议。

    “嘶——”

    肖冬揉揉鼻子,盯着人流量多的广场路看,“不用。”

    “唉,要咱们跑来这执勤,算不算大材小用……”

    “执勤不是工作呀?”肖冬训道,“哪里有需要我们就去哪里,这道理还不懂吗?那么多废话,站好你的岗!”

    “是…...”

    “肖队,你越来越像杨局了。”

    “谁说的?谁?”

    “有状况,有状况……”

    “哎哎,我这边也有状况……”

    “喂,喂,信号不好,喂喂……”

    “我靠——”

    肖冬骂一声,恼火的差点把对讲机给摔了。这真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回头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班兔崽子……突然一顿,心想的这句话怎么感觉这么熟悉?肖冬一怔,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以前杨元宾常挂嘴里的训自己一班人的话吗

    ?他愕了半响,忽地就觉得好像还真的有点像那么回事。

    呸呸呸——

    谁都能像,千万别像那家伙。

    虽说每个人迟早都会活成自己当初讨厌的那个人的样子,但要是有的选,肖冬打死都不想变成杨元宾,整一抠逼。

    啪。

    赶紧点上一根烟压压惊,他盯着擂台那边,将注意力集中起来,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时候,擂台上正在进行一场拳击友谊赛,牛弘和谁,打得挺热闹,吸引了一圈圈路人围观,倒是挺热闹。

    到今天为止,最后一天了,已经摆了足足七天擂,过来蹭热度切磋的不少,却是没有一个玩传统武术的敢现身应战。不是不想,实在是不行,那些个‘大师’心里有数的很,不出现还能以‘武德’来做最后的遮丑,而要是真的受激出来了,那就不是一个人的面子的事情那么简单了。

    闹剧。

    肖冬抽着烟,嘀咕了两个字。

    其实,大家心里不清楚吗?大部分人心里雪亮着,但是许多人从小就是浸泡着武侠梦长大的,有必要去扒的精光吗?有些事情,本就是留有幻想余地才美好,非得往现实里扯,那还有什么意思。

    “啊——”

    肖冬望着擂台上你来我往的俩人,还有擂台下面呐喊起哄的围观者,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盯了几天,毫无收获。

    对于打擂什么的,他其实完全不感兴趣,就是想着会不会有惊喜,用守株待兔的方法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因为关于何骆文和林强的‘诈尸’案,最近一条线索早在差不多十天前就断了,宇冬来的尸首至今下落不明,而犯人也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再出现犯案,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整个案子陷进了一条死胡同。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肖冬趴在方向盘上,已经有点绝望。

第六十六章

    擂台上,牛弘跟挑战者打完一场表演赛,经过5个回合的‘激战’,以3胜2负险胜,获得了满堂彩。

    “打得不错!”

    “牛哥还是强啊,学到了。”

    “哪里,坚持下去,有机会再切磋……”

    ……

    这傻*,练了两年就以为自己多能打,老子要ko你都不用三成力。

    虽然心里嫌弃的不行,但是牛弘摆了几个造型,最后搂着都记不住全名的对手的肩膀冲着镜头露出很友好的微笑。没办法,时代就这样,你找话题炒作,人家愿意捧场,你总不能让人家丢脸,那下次谁还来?大家默契地演上一场,然后一顿商业互吹,刷一波流量,皆大欢喜,这才是双赢的事。

    “牛哥,牛哥,今天已经是摆擂的最后一天了,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的挑战者出现,你觉得这是不是代表着因为‘传统武术’已经没落了呢?”

    “没落?”

    面对团队设计好的问题,牛弘不屑地撇嘴,举起拳头挥舞一下,“传统武术什么时候崛起过?武术就是一个骗局!以前是信息不发达,他们可以骗骗外行,现在信息发达了,他们就无所遁形了!我再说一遍!现代格斗才是真正的武术!所谓的传统武术,把他们划分到广场舞那边去吧!论实战,别出来丢人现眼了!不服?”

    他走上擂台,拳头‘砰砰’地砸砸装着满满钞票的玻璃箱,“我一百万就在这里,谁要是不服,随时拿走!我把话搁在这里了,就剩下最后1个小时啦,我牛弘,欢迎所有传统武术的‘高手’来现场打我脸!来啊——”

    呜呜——

    直播线上有十几万人,现场也有一千几百个,有支持的,有嘘的,还有起哄的,大部分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牛弘又摆了几个姿势,等到团队策划示意后才下台。脱掉拳套,他接过助手递过来的毛巾擦擦脸,然后打开手机看看。数据显示,整一晚上直播的点击量已经过百万,虽然比不上那些动辄千万的大主播,但也算

    是高流量了。要知道,没炒作这事之前,自己搞个什么拳击教程之类的玩意,加起来也就十万八万的点击,连现在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对这结果,他还是很满意的,至于那里面骂的,他都懒得理了。倒不是说没脾气,而是搞直播搞视频搞了这么几年,他就算是再蠢,也知道这种事是理不过来的,要是真较真了,那一天24小时在线喷都不够用,除了对骂啥都不用干了。

    “牛哥,商场那边刚才来人问了,问咱们要不要续租?”

    “租啥?嫌钱多呀?”

    租一天就要一千多,这租7天还是8天就小一万了,牛弘都心痛的不行,当即就给助理瞪了个白眼。主要是炒作的效果已经达到了,现在关注的人越来越少,流量在逐日降低,再摆下去就是亏本的买卖了。要知道,除了租金,团队的各种花销同样是笔账,每天这里那里的支出加起来,随随便便就是好几千。

    “那我去退了。”

    “嗯,哎,等下,待会叫上大家一起去宵夜。”

    “好,马上去!”

    “靠,听到吃的就来劲。”

    牛弘骂了一声,接着拿起手机玩。这会儿流量多,正是撩妹子的好机会,运气好点说不定就能白嫖了。

    呼——

    肖冬挨着车身,吃着有点冷了的面条。

    从入夜到现在守了四、五个小时,什么收获都没有,肚子倒是饿的不行,只好先打包垫垫肚子了。其实外卖小哥早在个把小时前就把外卖送到了,包括同僚们的那份,只是之前人流量多,不敢大意,所以到现在快12点了大部分人都散了,才有时间下来歇口气。虽然都快凉了,但饿起来吃什么都香影响倒是不大,而且也习惯了。

    权当热面当凉拌。

    肖冬一边吃着一边留意着周围,同时望见擂台那边已经开始拆搬了,应该是时间到了要收档走人。仰头把汤喝光,他将盒子筷子塞进袋子扎好,转身丢进垃圾桶,同时接通了对讲机,“穆队,到点咯,那我们就先撤啦?”

    “好咧,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辛苦你们了,改天再请你们吃饭哈。”

    “呵,辛苦是应该的,不过你这顿饭我们可不会客气喔。”

    “哈哈哈,求之不得啊,那就你来定时间,我随时都欢迎!”

    “呵呵,好说,我们先回去想想吃什么,哈,啊不好意思……”说着时,迎面过来一个人,肖冬差点没注意到,连忙避让一下道歉,又接着说,“那先不讲了,我们先收队了,这里就交给你……”猛地一顿,他驻足站在了原地,鼻子嗅了嗅。突然闻到一股类似于消毒药水的味道,他抬起头。

    “喂?肖队,听到吗?你在吗?怎么啦……”

    “喔没事,遇到个熟人,那就先这样了,回头再说了……”

    “好,那有空再聊。”

    “嗯……”

    收线,肖冬沿着前面看过去,盯着那个刚才从身边走过去的人。对方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衫,扣个鸭嘴帽,戴着口罩,背影消瘦。肖冬皱皱眉,本来不太在意了,直到见到对方笔直地走向了擂台侧边。

    “嗨,真的吗?要不要出来一起吃个宵夜?我带着我们公司一班员工准备下班,你要来我叫人去接你啊……”

    牛弘坐在折椅上,抖着脚,正拿着手机聊得火热。当他就要趁热打铁,想将撩到的妹子约出来的时候,忽然旁边有个人走了过来。他原本没有注意到,然而对方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几乎站在了他脚边。

    刚好过了12点。

    肖冬的精神像是注了冰水一样一个激灵,整个人陡然站直了。

    “喂,哥们——”

    这时,还是牛弘的助理先察觉到了,首先过来,拍住来人的肩膀,“你谁啊?啥子意思啊?要签名吗?”

    牛弘才反应过来,抬起头。

    “明,**形意——”

    这人没有理会助理,朝着他拱拱手,干巴巴的有点嘶哑的声音清晰而冷然,

    “——请赐教!”

第六十七章 兔?

    啊?

    牛弘愣了好一会儿。

    不止是他,包括助理在内的整个团队,十几个人,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工夫,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这人突然冒出来,手一伸就是‘请赐教’,让人有点懵。而且,他那姿势,跟那天挑战宇冬来的那个大叔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自报家门的方式都同样的言简意赅。

    “兄弟,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请——”

    来人依然拱着手,动作丝毫没变,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赐教。”

    “我靠…...”

    牛弘龇牙乐了,手机一丢站起来。他不算高但是足够壮,虽然矮了对方半头,可隔着半米站着,面上露出横肉,却一点都不虚。他确实不用虚,毕竟练职业格斗出身,正式比赛都打过不少,何况这种小场面?

    “等下,等下……”

    然而,助理连忙上前隔开他,警惕地环顾周围,同时压低声说,“别着了道,搞不好有人在拍着呢,注意形象!”

    牛弘咧着嘴,还是瞪着面前的家伙,心里却稍稍一咯噔。这货到现在就说了三句话,其中两句还是重样的,双眼死鱼一样,看起来确实不太正常。难道真的是钓鱼?他也有点疑神疑鬼了,隐蔽地瞄着四周。

    类似的事情可不少,就是特意来找你事儿,惹得你炸毛了,再偷偷录下来,然后发到网上去……那效果,杠杠的。尤其对于公众人物,这招特别好使,牛弘以前就吃过亏,区别是没人钓他鱼,就是喝多了惹祸,差点吃了官司,好在那时候他也才刚出道,远没现在这么多关注,乖乖的夹着尾巴做人,没事再宣扬点正能量,才慢慢把人气攒了回来。

    “嘿——”

    兀然,牛弘露出个笑容,很‘阳光’,很‘友善’。虽然不算什么大咖,但是这几年辛辛苦苦背了不少争议好不容易炒起了一点流量,才刚开始变现挣钱,他可不想一夜回到解放前。所以,他立马改了脸色,速度之快比变脸更甚……好歹是录过几年视频搞过两年直播的人了,装这种事情,他早就驾轻就熟。

    “好说,哥们……”

    见到团队那边已经赶过来打手势开播,牛弘两手一抱拳,很豪爽,“形意拳是吧?可以,够种,我等了7天别的什么门派都不敢露头,就你敢来,虽然有点超时咯,不过你敢来我就敢接!行,怎么称呼?想怎么打?”

    “请,赐教。”

    “赐教赐教,不过丑话说前头,拳脚无眼,咱们还是先签一份免责声明,阿东,把协议拿过来……”

    “明,**形意……”来人保持着拱手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难听的声音只重复着两句话,“请,赐教。”

    “喂——”

    牛弘看着他,浓眉大皱,跟团队几人对视一眼。助理耸耸肩,指着脑子划了两圈,示意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牛弘又仔细看看对方,带个口罩,眼神木然,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是有点不正常,于是他朝后面团队的几个过来看戏的徒弟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其中一个牛高马大的小青年走过来,大声嚷嚷着,同时伸手就一推,“哎,哎哎,说话啊,你是来捣乱的吗?以为我们好欺负呀……”

    啪。

    猛地,沉肩挪足,避开小青年一推。这人毫无征兆,紧接着就屈膝侧肘,小碎一步,上身几乎贴着小青年就是一击携着低沉音爆的寸崩。

    这一下,太突然了。

    小青年一震,整个一米八几的人被货车撞了一样,凸着眼珠子,双脚离地倒飞了一米多远,落地后‘噔噔’又退了好几步,速度之快力量之大,直接将另外几个拳馆的人撞得像是被直击的保龄球一样七歪八倒。

    “啊啊——”

    三两秒之后,惨嚎和叫喊声才响起来。

    牛弘和周围的一群人都定住了,一来是实在太过突然,二来则是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惊呆了。

    “塌腰缩肩,开气提劲,三顶提落,内外**……拳如木槌,猛如山崩,势地裂,铁蹄踢,马后崩——”

    来人嘶哑的声音此时才再起,同时手脚收势,拢脚并踵,双手挥一个混元太极,由拳变掌,再往前一小步,摆出了一个最基本的三体站桩式。整个过程,随着低吟的口诀,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动作自然、柔顺丝滑。冷漠的目光笔直地注视着牛弘,他的语气没有一点波动,“请,赐教。”

    牛弘张着嘴,还没彻底回过神来,那边却先炸锅了。

    “牛哥!大傻吐血了!”

    “卧槽,大傻,你没事吧……”

    “尼玛的,使阴招!弄他!”

    ……

    霎时间,场面闹了起来。

    牛弘反应过来,望见叫‘大傻’的小青年躺在地上,已经昏迷了,嘴和鼻子都有血。旁边的几个学员倒是没什么大事,最多就是撞痛擦损,不过见到这场面,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突然被人没有打任何招呼就干了,哪里能忍得住?其中两个起身就冲了过来。

    “喂——”

    助理想要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来人面无表情地一扭腰,还没等那俩人近身,转步接进步,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拳带风声,速度快到令冲在前面的人瞪大了眼,却愣是来不及反应。

    咚。

    如同一声低沉的炮击。

    “心下丹田,手内归,

    脚上向,三心并合,力从腰起……刚烈劲猛,脚生根,虎火炮!”

    伴着低沉的冷呓,只见一道人影真就像是被炮弹炸了一样一扬后翻,撞到后面的人,然后俩个人一起倒滚在地。

    在场的人见此一幕,直接呆若木鸡了。

    如果说‘大傻’那一下还有点遮掩和突然,以至于看不清楚,那这一下,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侧胸上,则明明白白。甚至乎,靠的近的牛弘等人,还能看见那学员的胸骨凹陷的情景,以及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不会死了吧?

    有那么一刹,牛弘几人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边上负责拍摄的人更是看傻了,拿着手机连镜头都忘了移动。

    “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内三一,外三体,内外合一,心意**,延绵无尽——”

    来人自顾念着,兀然间一个箭步,撞向牛弘。

    “啊——”

    但牛弘毕竟是牛弘,作为职业拳击运动员之中的佼佼者,他条件反射地跳步往后,瞬间就拉开了几步距离。然而,还没等他站稳,来人一个飞步就拉近到了面前,拳如箭出,直击他喉咙,“蛇吐信。”

    “滚!”

    牛弘脱口骂了一声,偏头躲开,侧摆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勾拳。

    来人往后一仰,拳头在距离下巴半寸的地方掠过,他却没有丝毫动容,嘴唇颤动:“先发制人,虚实无意,进如疾电,退如脱兔,闪灵轻敏,来去如风——”前倾,他屈膝,往前面就是一顶,“猴偷桃!”

    “呜——”

    牛弘退得够快了,但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狼狈地连连后退,捂着裆部,脸皮赤红,眼珠子都鼓了出来。

    可是,来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如蛇随棍上,紧跟而进,“沉身,稳步,得寸,进尺,攻无备,击不意……燕剪水!

    “卧槽……”

    “刚柔并济,水穿海,龙钻天!”

    “等下……”

    “脚如盘根,啸山林,熊撼地!”

    “别拍了……”

    “手掌阴阳,利如钩,鹰击空!”

    “啊——”

    牛弘炸毛了,从头到尾,他几乎没有还击的机会,只有狼狈后避的份,且退了又退,退了又退,直接从后台退到了台前。

    虽然12点多了,但节日刚过,人还是不少。闻讯而来的路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里外三层地围了好几百观众。

    “打啊!”

    “加油啊,干si他!”

    “还手,还手啊,跑什么……”

    ……

    现场的叫喊起哄逐渐多了,并且有越演越烈之势。

    “掌劈一线,拳打锤炮,指如钩钻,脚如脱弦,**无形,拳脚有意,心奸力毒,攻,必杀!”

    唯有来人,丝毫没有受影响,手脚、肘膝并用,追着牛弘就是一顿连招,并且正如口诀所念,专找眼、喉、裆、关节攻击,招招非死即残!

    牛弘从未如此憋屈,想要反击,却完全没有机会。才做一天的头发都被打散了,一头一脸的汗,狼狈的连招架都吃力。他尝试着连连后退想彻底拉开距离,尝试着反击,甚至尝试近身……但根本没用,不管退的多快,对方都如附骨之蛆,总能黏上;反击的速度不管多快多狠,连别的职业选手都要忌惮的攻击,对方却总能以毫厘之距闪避;绝望之际,他猛然近身,却被一个小寸崩打得差点翻白眼……

    “啊——”

    愤怒地嚎叫,但此时的牛弘却是绝望的,脑子有点空白了,只能靠长年累月训练养成的条件反射躲避,就像以前他追着那些‘武术大师’打的时候一样……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他是打职业的,也耐揍,不至于被两下ko…...

    “别播啦,停!停!”

    终于看出不对劲了,或者说到现在才回过魂来,助理扯着喉咙吼,示意拳馆其他人一起上,“犯规了!犯规了!拉开他,拉开他……”

    “大家一起上!”

    “哇,那么多人打一个,要不要脸啦——”

    “嘘——”

    “不要脸,不要脸——”

    ……

    不一会儿,全场安静。

    因为,七、八个人一起上,除了终于获得了一息喘机的牛弘,全被打得哭爹喊娘,还不到一分钟就全躺了。

    这实在太壮观了。

    肖冬在人群里看着,也看得有点傻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职务需要,他也练过格斗,虽然这些年下来有点搁下了,但是自问同时对付三两个成年人还是没什么问题,唯独这一次,他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要说宇冬来、林强那一次,他不在现场,只在视频里看过,感觉还没有这么强烈,但这一次,就在眼前,他着着实实的懵了。因为他很清楚,没有假赛,没有谁演,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真打!

    但是,真打,这不是传统武术吗?这特么是加了特效的电影吧?他瞠目结舌,感觉自己是不是刚才喝面汤喝大了。

    “嗐——”

    眼看多人倒地不起,场面开始失控,而那人还要追着牛弘打,完全不顾后者已经一脸惊恐全无斗志,肖冬一惊醒觉,知道看过头了,顿时就一声大喝,推开人群冲出去,“停手!立刻停手!警察——”

    猛一顿,来人终于停住了。他扭动脖子,头部九十度地转过来,看着肖冬,出

    现了诡异的一息静止。

    牛弘已经临近崩溃边缘,闻声,精神一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迎着肖冬跑,同时大喊:“警察同志,他疯啦,他发疯啦——”不得不说,他反应还是算快的,没有丢尽最后的一点颜面。

    “先生,请你……卧槽!”

    肖冬才喊了一半,却见那人在停顿了几秒后,竟是掉头就跑。他脱口骂了一声,顾不得牛弘和一地的伤者,撒腿就追,“站住——”

    “啊哈哈哈——”

    牛弘没动,呆呆地张着嘴巴看着,喉咙里发出不知是笑还是哭的颤音,表情就像是做梦似的。这遍地的哀嚎,这是哪里?这是什么时候?我是谁?我经历了什么?这个世界怎么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在梦里。

    “怎么回事……”

    “表演的吧,是不是在拍戏……”

    “要不要打120……”

    “不是说打擂台吗……”

    ……

    “抓住他!别让他跑啦!”

    “帮警察抓人啊!”

    “拦住他,拦住他……”

    ……

    广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肖冬一边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黑色人影追着跑,一边拿出对讲机大声喊,“注意!注意!所有单位请注意!中曜广场八点钟方向出现小规模骚乱,现场多人受伤,请附近的人员立刻前往维持秩序,打120救护……另外!请注意!在西北街龙东大道附近的的执勤人员,请注意拦截一名身高一米八二左右,身穿黑色运动服,头戴黑色白边鸭嘴帽,口戴蓝色医用口罩的年青男性……”略顿,他吼着警告:“请注意!此人极度危险,务必小心!再重复一遍,此人极度危险,务必小——,咳——”

    喉咙扯的太大,进风,他差点岔气了。而就在他喊话的时候,对方一个大变向,突然就转向了西边叉路。

    妈的。

    这货真的是人吗?刚才那么大的运动量,现在屁事没有,跑起来还像个长跑运动员。肖冬心里骇然,顾不得再汇报情况,迈大步紧追在后。这时候,小路行人已经不多,俩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不用顾及,用的几乎都是百米冲刺的速度,不用一会儿就将后面的几个见义勇为的路人远远甩开了。

    特么的吃药了吧?

    以这速度,正常人最多跑个一分钟左右就会慢下来,肖冬自问平时也有练,体能算是不错的,跑个半马完全不是问题,但追了几分钟,不仅愣是没有追近,原本二三十米的距离反而被拉开了一点,他都有点萌逼了。

    来个人拦一拦啊,哪怕就一下……

    肖冬跑着,脑子因为缺氧有点思考不过来了,然而对方的身影却越来越远,且感觉完全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跑的地方又越来越偏,路人越来越少……忽然间,他有点绝望,脚步出现了一刹的放缓……直至他望见那人一个拐弯,转进了一条小巷。他稍愣,旋即一振,本来放慢的速度重新提了起来。

    那是一条死路!

    如果没记错,肖冬记得就是这样。他莫名激动了,肾上腺素上升,瞬间就忘记了身体的负荷,冲过去。

    小崽子,看你……

    陡然,就在他靠近巷口时,就在那么一秒半秒的一刹那,他的眼角无意一瞥,看见了街灯倒映地上的影子。

    那么一瞬间,出于本能,他顿了一下。

    “唰——”

    夹着风声,掌影从巷子里劈出,仿佛刀刃一样,带起一面残影。

    肖冬能感觉到面前黑影一闪,然后眼珠往下一瞄,看着鼻尖掉了一层皮。那么一霎,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但他毕竟是警校出身的,身手不说非凡但也在线,下意识地躲过一记非死即伤的劈掌之后,往前就是一抓。然后,他感觉抓住的不是一条人手,而是一条冰冷的金属条……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对方的手一缩一缠,直接就将他反过来一摔。天旋地转间,肖冬出于本能地伸手一抓。

    嘶。

    人没抓到,却把口罩给抓烂了。

    肖冬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嘭’一下重重地砸在地上。他没有放弃,想抓对方的脚,但对方一晃躲开,扬起一脚就要鞭扫。

    “喂——,住手——”

    骤然,街头传来一声吆喝。

    肖冬已经双手护头了,然而本来就要扫过来的脚一变向,直接落地,转身就跑。他愣了愣,哪肯放弃?正要爬起来追,抬头一看,恰好看见了对方的模样。然后,下一刻,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定住了。

    而就是这么一秒半秒的停滞,对方就飞一样逃离了。

    “别跑!站住!站住——”

    “肖队——”

    支援来的三个人,俩个继续去追,留下一个年纪看起来比较大的,已经跑不动了。看着肖冬,没有察觉到他表情里的异样,只看见他一身汗一身脏,鼻尖还在冒血都流到了嘴巴下巴,就有点担心了,问,“你没事吧?”

    “呃,啊……”

    肖冬望着那迅速消失在视野中的黑影,闻声愣愣地回头,看着同僚,又看看那边,整个人像是没了魂。

    “你,没事吧?等下,我叫救护车,喂喂,总台吗……”

    ……

    后面的,肖冬听不见了,他只是失魂落魄地呆站着,整个人就像是被刚才的一摔给摔坏了脑子,傻了一样。

第六十八章 神经病

    “说了,那是个神经病,懂不懂?那是神经病,我们是怕闹出人命,没有跟他计较,结果他发神经,见人就打……”

    视频里,牛弘表情激烈,悲愤欲绝,咬定打伤他和拳馆学员的那个人是个神经病人,对于什么打擂,什么百万奖金,只字不提,就算被追问急了提了,也是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好像当初先挑衅的人不是他一样。

    如果说目的是要刷流量,那这家伙倒算是成功了,因为现在相关的直播和视频的点击量已经上千万,还不算转发的。

    杨元宾关掉直播的采访,然后点开录播的视频。画面里,差不多全程都是那使‘**形意’的人在吊打牛弘一伙,直到最后肖冬跳出来。他当看武侠片津津有味地看完了,然后又点了一条,换个角度继续看。

    咔。

    医务室的门打开。

    杨元宾抬起头,与走出来的肖冬打了个照面。后者看起来还好,就是鼻子上贴了个创口贴,看着有点滑稽。

    “没事吧?”

    “没有……”肖冬摇摇头。

    “怎么啦?”然而,杨元宾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这位弟子的异样,放下手机:“脑子摔坏啦?要不要做个检查?”

    “不用,有点饿,去吃个宵夜。”

    “哦,那去吃个肠粉吧?”

    “好……”走了几步,肖冬又问:“那人怎么样?找到了吗?”

    “跑啦,比兔子跑的还快。”

    “监控也找不到?”

    “暂时没发现,唉,你就别想这么多啦,等会吃饱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工作的事情等明天再说吧,搞不好明天就抓到了呢?”

    “嗯。”

    “我来开车吧。”杨元宾没有给弟子反驳的机会,上车后打火等了几秒,提醒道,“安全带。”

    “哦……”

    肖冬愣着神,闻声一惊,连忙扣上安全带。

    杨元宾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虽然能看出他的反常,但却没有多问,自顾开着车,“去强记啊?还是林头村?林头村不知道关门没有。”

    “嗯?无所谓啊……”

    “强记吧,林头村可能关门了。”

    “嗯……”微顿,肖冬望着前面深夜的安静街道,眼神有点迷茫。沉默了一会,他忽然张张嘴,欲言又止,“杨队……”

    “啊?”

    “没,没事……”

    “玩呢?”

    杨元宾翻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说话说一半,小心生孩子没p眼啊。”

    “没有,就是,觉得这次有点不一样,我,这一次,这个人的攻击性很强,跟前面两次尤其是第一次,完全不一样。”

    “嗯,确实。”

    点点头,杨元宾表示认同。

    这一次的这个人跟何骆文那一次完全不同,何骆文那一次虽然同样是上门踢场子,但还是很讲礼节的,基本没有伤及无辜,对上宇冬来也是以防守反击为主,最后还点到即止;林强那一次,则是除了那馆主不慎坠楼重伤之外,其余的人多数都只是轻伤。唯有这一次,从出场没多久之后就是穷追猛打,除了牛弘,其余人只要是动手的,不是伤就是残,甚至有几个被打得内骨折,伤了内脏……

    另外,最关键的一点,前面俩人都是打完就原地去世,而这一次的这人打完不仅没有升天,还跑的

    飞快,逃之夭夭。

    “唉,再看看吧,反正就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还不能证明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暂时不要并案……”

    “不对!”

    突然,肖冬有点激动,转过头看他,用极度肯定的表情和语气大声道:“绝对有关联!绝对……”

    杨元宾没答话。

    肖冬顿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声音一窒,连忙坐好了。他睁着双眼看窗外,用手使劲捂嘴,极力控制情绪。

    杨元宾却是很淡定,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我在现场,直觉……”

    “直觉?你办案子就靠直觉?你妈教你的?”

    “我……”

    肖冬哑口,丧气地一撇头看窗外,不说话了。

    杨元宾‘呵’一声嘲笑,摇摇头。

    之后,俩人却是没说话了,不过路程也短,聊完再过了几分钟,就到了一条环区路。大约百米长的小街,开着五、六家夜宵店,大排档烧烤档之类的,而‘强记肠粉’就在路口过来一点,非常显眼。

    不显眼也不行,四字的广告牌直接放出路边了。

    杨元宾二话不说,开着车就撞了过来。然后‘砰’一下,广告牌应声而倒,里面的灯管‘嗞嗞’地一闪一烁。

    “我靠,谁,哎呦,杨局——,什么风啊?”

    老板是个三四十岁的汉子,在蒸炉后面正忙着,闻声抬头一看,自家招牌倒了,破口就要大骂,但一转眼看清车子,再看到杨元宾,怒气冲冲的脸色立马一变,笑容可掬了,大声招呼,“这么晚的?又加班呀?”

    杨元宾却不为所动,下车后踢了踢广告牌,“你这牌子还想不想要了?”

    “要,要,小弟,还不快点搬进来!”

    老板连忙赔笑,接着就冲门口的一个年青人骂道,“说过你多少次了!牌子不要放在路上占道,妨碍交通,你老是不听!信不信我让杨局抓你进去蹲两天啊?真是的,不长记性!赶紧搬进来,利索点,快点!”

    年青人蠕着嘴,想要反驳却见老板死命打眼色,只能憋屈地忍了,晦气地走出去把广告牌拖了回来。杨元宾还是有分寸的,就是减速停车的时候碰了一下,所以牌子还算完好,就是摔坏了几条小光管。

    “哎呀,肖队也来啦?哎呦,今天什么风呀?”老板亲自出来招呼,又是擦桌子又是斟茶递水,热情的不行,“来来来,坐坐坐。”

    杨元宾摆摆手,“行啦,别来这一套,老三样,还记得吧?”

    老板连连点头:“当然记得,怎么不记得?双份肠粉加蛋加肉加榨菜,多菜去葱,少咸多辣,没错吧?肖队你是大份肠粉加蛋加肉不要辣,对吧?”

    肖冬心不在焉,点下头就坐下了。

    “诶?肖队你是……”

    “哪那么多事,去干你的活。”

    “好咧……”

    老板点点头,又看了肖冬一眼,虽然好奇,但既然杨元宾示意,他就不好八卦了,转身回去做事。

    杨元宾正要坐,忽地想到了一茬,又喊道:“哎,再来半打啤酒,冰的。”

    “哎,好咧!马上!”

    啊?

    肖冬一怔,抬首看他,“喝酒啊?不喝了吧?”

    杨元宾却不以为然,直接把老板斟的两杯茶倒地上

    ,“为什么不喝?没听过吗?没有啤酒的宵夜是没有灵魂的。”

    “可是……”

    “怕什么,下班时间,喝了回去好睡觉,还有啊,你这伤口痛起来,不喝点今晚上就别想好好睡了。”

    “这……”

    本来还想拒绝一下,但是肖冬转眼一看,老板已经殷勤地把半箱啤酒搬出来了,只好作罢。

    杨元宾将老板叫住,“哎你别走啦,来,一起喝。”

    “哈?”

    “这都几点了,你有生意吗?来来来,一起喝。”杨元宾招招手,扭头背着肖冬朝老板打了个眼色。

    “哦哦,好好好,我把你们的肠粉搞好了就来啊。”

    老板很会察言观色,立马就懂了,连忙点头。别说现在都快2点了,就杨元宾、肖冬俩个人,就算真的有别的客,他都不介意先打烊。要知道这俩位是什么身份,在区里那算得上是妥妥的高层了。

    “来,先走一个。”

    杨元宾亲自斟了满满一杯酒,肖冬哪敢说不?认命似的一口闷了。杨元宾喝完抖了一个激灵,痛快地‘哈’出一口淡淡的酒气,“爽,来,再来一个。”

    “先吃点东西吧?”

    “哎,怕什么,又不是农药,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来,最近辛苦了……”

    “呃,不辛苦,谢谢老大……”

    “哎呀不好意思,杨局这是你的双份肠粉,肖队你的稍候啊,哎,我先敬你一杯吧,肖队,身体健康,步步高升啊,来,干了……”

    “身体健康……”

    “老板可以啊,好,来,大家一起走一个……”

    “哎我来我来,我敬两位一杯吧,祝俩位工作平平安安,发大财啊呸呸,应该说顺顺利利,家庭美满,先干为敬……”

    “好酒量,再来……”

    ……

    快到三点,刘云过来的时候,地上已经丢了十多个空啤酒瓶,肖冬趴在桌子上,已经喝得迷迷糊糊,老板则蹲在垃圾桶那边正在吐。除了正在收拾准备关门的年轻服务员,只有杨元宾看起来还很清醒,翘着脚在那一边抽烟一边吃肠粉。

    “嗳,来啦?”

    “我去,可以啊,三个人喝两箱?”刘云粗略数了一下,差不多有二十个瓶子。

    “没有,才21瓶。”杨元宾说的轻描淡写。

    “我去——,牛*。”

    “你要不要来两瓶?”

    “我就算了,明天还约了个病人。”踢开瓶子,刘云提着肖冬的衣领拎起来看看,后者已经昏昏睡着了,“这是喝了多少呀?喝成这样?”

    “十瓶八瓶吧?”

    “哇,年青真好。”

    “行啦,不吃就办事吧,赶紧的。”

    “好咧……”刘云俯身要拉肖冬。

    “你干嘛?”

    “啊?不是送他回家吗?”

    “送他回家我不会叫车呀?大半夜叫你过来当司机,你傻还是我傻。”杨元宾无语,指指睡得像猪一样的肖冬,“赶紧帮我问问他,这家伙,灌了一晚上,满嘴跑火车,什么话都说就是不说人话,肯定有问题。”

    “他说什么了?”

    “说什么?说……”

    杨元宾想到就不自觉地顿了一下,晦气地一摊手,“见鬼了?我k,神经病!”

第六十九章 成长

    初16,下起了小雨。

    陈昜回到宿舍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罗永亮要明天,王树则是惯例了,喜欢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

    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卫生,到傍晚的时候,雨正好停了。他看一下时间,洗洗手,背上背包就出去了。

    虽然还没开学,但也就差几天,所以学校里的人已经不少了。有的是放假回来,大家约着出去或已经耍完回来了;有些是刚回校,提着小包大包……雨后,校道湿漉漉的,偶尔踩着会溅起一点水花。

    天空很干净,泛着霞光,陈昜一边走一边看着。与北方不同,进入二月三月的南方,除了来得特别早的倒春寒的那一波降温,多数时候已经不太冷了,因而万物复苏的更早。除了常年绿的植物,许多树木已经长出了新芽,初生的少数新叶鹅黄的,经过雨水重刷,又润又亮,已经有了初春的气息。

    还有那几棵已有小百年历史的木棉,已经结出了果子,落花铺了满满一草坪,红绿斑驳。相信不用多久,就又能见到漫天飞絮的场景了。

    陈昜来到校门口,张目四望,找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的轿车。他不太确定,于是走过去想要看看车牌。

    嗞。

    车窗降下来,李辉露出半张脸,偏偏头。

    陈昜眉梢一翘,直接绕到了车子的后座,打开车门。

    车里没别人,李辉说了一句,“把东西放一边吧。”

    陈昜探头一看,却是座位上堆了几份文件,于是将之叠叠好放到另一边,坐好关门,顺口一问,“这是什么?”

    李辉打下方向盘,朝食肆那边开去,随口答道:“通知,明天要送到交署的,别给我弄乱啦。”

    “喔,你回家了吗?”

    “回啦,刚吃完饭,你吃了没有?”

    “吃过了。”反正不饿,陈昜就信口一回。

    “那就不去吃饭啦?喝个糖水吧?”

    “可以。”

    “那就去喝糖水……”李辉一边开车一边往前探着以目光搜索,嘴里念念有词:“糖水,喝糖水,甜甜糖水铺,靠,半年没来,差点不记得在哪了。”

    陈昜闻言,不由一怔。这么一说,不知不觉的,真的有半年了。

    “怎么样?最近?”

    “啊?没怎么样啊,还可以吧,老样子。”

    “也是,天天上课能有什么事。”

    “你呢?等会就回去啊?”

    “嗯,要赶回去,明天早上还要上去送文件,8点半开会,7点半就要送到。”李辉说了几句,却是很平常的语气了。

    陈昜听着,心里不知是该替他高兴还是为他叹息。

    今年春节,李辉并没有回家,过年是跟在他大堂哥那里过的。今天回来,也不是因为有空了,而是他二堂哥添丁,地方习俗是今天点灯,他大堂哥就让他回来送点东西贺喜,所以算是给了半天假。

    虽然开车来回就要用上六、七个小时……

    “对了,你没跟亮哥王树说我回来了吧?”

    “没有,你不是说不要跟他们说吗?”

    “对啊,不要跟他们说了,免得他们跑来跑去。”

    聊着期间,已经到了地。李辉将车子停好,俩人先后下了车,随便找了个靠外清静的位置坐了下来。因为天气还湿凉,所以糖水铺生意不怎么样,只有寥寥几个客人,老板娘闲着就亲自过来招呼写单了。

    “俩位吃点什么?”

    “西米露,一份凤爪,一份牛杂,一份萝卜。”

    “绿豆沙。”

    “好的,还要其它吗?今天无骨猪脚不错”说是老板娘,其实就二十几不到三十岁的女生,她写着单,瞄了李辉几眼。然而后者自顾打开手机看信息,完全没留意她的眼神,让她露出了些许的失望。

    李辉划着手机,头都没抬,“那就来一份吧。”

    “好的,稍等……”

    ……

    陈昜看看他,又瞟瞟老板娘。

    这老板娘,竟然没有认出他来?要知道,以前李辉每次过来可都没少调戏她的,不知遭了她多少白眼。

    但是,仔细一看,好像真的有点认不

    出来了。

    以前帅帅的斜分头,现在直接剪成了圆寸;胡子应该有十天半月没刮了,留了半圈的胡渣;还有穿着,以前是新潮花哨,现在西裤、白衬加皮鞋,简直天壤之别;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以往的那份吊儿郎当混不吝的气质,几乎完全不见了,变得沉默,言简意赅,甚至给人一种稳重的错觉……或者,也不是错觉。

    事实上,要不是有心理准备,陈昜自问,如果是自己时隔半年再乍然见到现在的他,恐怕一时间也不敢确定是同一个人。

    “苗俪,现在还好吧?”

    “呃?啊,还好吧,她爸恢复的不错,听她说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面对李辉淡定的问题,陈昜有些不习惯。

    “喔,那就好……谢了啊。”

    “谢什么?”

    “兄弟就不用多说啦——”李辉伸出拳头。

    “莫名其妙。”

    陈昜与他碰了一下拳,嘴里这样说,但其实心里知道他指的是给苗俪找兼职的事。那份兼职对于苗俪来说,确实太关键了,现在她加上她母亲的收入一个月有一万多,起码是能够看到希望了。

    “对了……”

    噔噔噔——

    正要说话,手机却响了。李辉看了一眼,连忙打住,拿起手机就站起来走到一边的树下接通了,“喂,莫署……”

    陈昜看了他一眼,看着他低声下气,看着他不时点头,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你好,打扰一下,你们点的单。”

    “谢谢。”

    “没事……”

    老板娘放下糖水小食,回去得时候多看了李辉几眼。她大概是终于认出来了,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陈昜将绿豆沙移到面前,用条匙搅了两下。

    “唉——”

    半分钟后,李辉聊完电话回来,将手机往桌上一丢一屁股坐下,拿起碗就‘呼’地将碗里的西米露喝了一半。

    “上司?”

    “劳动署的老大,让我明天帮送一份文件上去。”李辉直接上手捻了一块凤爪丢嘴里,“都当我免费劳工。”

    “证明你重要啊。”

    “呵,重要?”自嘲一笑,李辉不置可否地哼道:“就一跑腿的,重要什么。”

    “呵呵……”

    陈昜笑笑。

    说重要吧,李辉去了那边,占个虚职,实际上还是个司机,整天跟着他堂哥跑,平时干的确实多是跑腿的事。他还是小辈,21岁22岁,在那边的单位里,基本上但凡是个人都比他年长、资历深,进门出门不管遇到谁,最低消费都是一声‘哥’或者‘姐’……可要是说不重要吧?作为他堂哥的司机,作为一个区府前五数的实权人物的亲信,平时接触的人,又多是中上阶层。尤其是他堂哥看重他,日常带他参加私人局,那里面的人就更不得了,主任级别的都只有作陪的份…...虽然他在里面就更是只能当个斟茶递水的孙子了,但是却又有无数人羡慕着这份差事。然后,时间一长,他几乎就与那边的所有高层、商绅混了个脸熟,‘小辉’这名字就自然传开了,许多人见到他就多少要给几分面子。尤其是一些中下阶层的见利之人,想要攀附结交的越来越多。

    所以,要是换了你,你说重要不重要?

    陈昜喝了一口绿豆沙,甜甜糯糯的,清凉可口,“你补考的事情怎么样?”

    李辉一边喝西米露一边吃猪脚,闻言撇撇嘴:“还能怎么样?明年回来全部一起考呗,钱给够了,什么都好说。”

    “嗬。”

    “你呢?快要春招了吧?想过干什么没有?”

    “你还知道春招?”

    “废话,我哥就管这个。”

    “喔,是哦……”陈昜一顿,然后摇摇头,“暂时不知道,再看看吧……”

    “不像你的作风呀?”

    “那你觉得,像你这样行不行?不上学,直接找个工作……”

    “不上学?你想干嘛?”李辉抬起脸。

    “没有,就是有个想法……”

    “那你就要考虑清楚了,我是不建议的,像我这样,后悔死啦。”说着,李辉表情没怎么变

    化,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后悔你不回来?”

    “呵——”

    李辉笑了一声,放下了条匙。掏出一包烟,他不紧不慢地点上,吸了一大口,然后‘呼’地吐出一口烟。

    陈昜也不急,自顾喝着糖水。

    少顷,李辉弹弹烟灰,摇摇头,“你以为我不想回来?妈的,一天到晚累的像狗一样,还要整天装孙子,呵,狗孙子……”

    “不至于吧……”

    “不至于?唉,可能是不至于吧……”李辉夹着烟的手挠挠头,说话的时候,眼里有些嘲讽:“不过至不至于又怎么样?走的时候吹了那么大的牛*,家里都快倾家荡产了,我要是不混出个人样,有脸回来?”

    陈昜伸出的筷子一顿,停住了。

    “唉,不说这个了,扫兴,说说你吧,找到女票没有啊?还是一支公啊?”

    “啊……”

    “你这人啊,真的没啥人生乐趣啊……”忽然,李辉的语气一边,拍拍他的肩膀,“说实话,咱们四兄弟,我最担心就是你。”

    “嗯?”

    陈昜一愣,抬眼看他,一脸问号。

    李辉没有回避,看着他,像是想了一下,几秒后才继续说:“我们四个人,你的脑子是最好使的,不过,有时候,脑子太好使了也不一定是好事……”稍息,他一手摊了摊,“你有的时候,想太多了。”

    “什么意思?”

    “我在那边半年,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有远虑是个好事,但是……”李辉掐掉烟头,认真地说:“太有远虑了,有时候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陈昜皱皱眉。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李辉又想了一会儿,举个例子接着说,“嗯——,你还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跟钟广海约架的那一次吗?”

    “嗯。”

    “钟广海叫了多少人?二三十个人有吧?我们呢?你,我,亮哥,王树,还有阿兵还是谁?算了忘了,反正就十个八个人吧?你怎么说?你说不好打,下次找机会再打,然后呢,他骂我妈,我就干他了……”

    “呵呵——”陈昜忍不住笑出来。

    “结果呢?我们打赢啦,虽然赢得有点惨,哈哈——”李辉想起来还是一脸骄傲,见面以来第一次笑得挺欢。

    陈昜也笑着,却是有点含蓄。说实话,那一次,要不是自己暗地里使了些手脚快速搞了七、八个人,真的赢不了。不过,好像也就是从那会儿开始,别人就觉得他很能打,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甚至乎,这在上大学后还有一定震慑力,比如李光明,他敢没事惹罗永亮却很少惹他……当然,现在就更不敢了。现在想回来,大概跟气质也有关,毕竟就陈昜自己而言,就打架的角度,看普通人真跟没有一样。

    “所以说,你要是想啊,他们人多,他们比我们壮,比我们高,那还打个锤子?直接认输跪地求饶得了,但是我不服啊,怎么办?那就干呀!不服就干啊!你不好打又不是不能打对不对?你还要讲什么战术,还要担心受伤,又要担心打伤他们,我靠,等你担心完了,黄花菜都凉咯!”

    “嗯……”陈昜点点头。

    “懂我意思吧?你这人,就是做事悠悠寡断……”

    “优柔寡断。”

    “对,就是优柔寡断,你有时候就是优柔寡断,什么都要想好了要保证万无一失,但是有这么好的事嘛?哪有每次都有这么好的事?”

    “嗯,我懂了。”

    “你肯定懂啊,你比我们都聪明,问题在于……干嘛?”突然,李辉见陈昜看着自己,于是打住了。

    嗬。

    陈昜笑笑,摇了摇头,“没事,你说。”

    李辉却不讲了,满脸的狐疑:“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有鬼。”

    “没有。”

    “不可能,肯定有事瞒着我,快说……”

    “真没有,唉,这个萝卜不错……”

    “别给我转移话题……”

    ……

    有些时候,成长来的就是这么突然。就仿佛春泥下的种子,只需要一个寒冬的蛰伏,破土就是新生。

第七十章 不靠谱先生

    “……根据官方的最新消息,警署已经掌握了该名男子的行踪,相信很快就可以将该名男子抓捕归案……”

    稍晚一点,陈昜与李辉告别之后,并没有回学校,而是找了个地方吹风。闲着时,他打开手机,找到了与昨晚中曜广场的案子相关的新闻,边看边思索着,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脑子里简单的理了一遍。

    虽然从行为方式来看,很像是尸偶,但是按照某人的说法,尸偶的活动范围和时间都有限制,这又明显对不上。

    不排除有人模仿作案、混淆视听的可能,可是看这人的身手,普通人又很难做到那种程度。难道真的有世外高人?或者这人就是个类人,而且正好学过武术,因为看不爽牛弘的嚣张挑衅,所以出来教训一顿?

    陈昜想了几个可能,感觉都有概率,于是反而搞不懂了。

    “没事就跑天台晒月亮,你挺有雅兴呀?”

    “没办法,见不得光。”

    “怎么可能,月光也是光嘛。”臧午阳走到他身边,往下面看了一眼,‘哎呦’一声又退了回去。

    这中曜大厦高近百米,没遮没掩往下望,有点畏高的人还真受不了。

    陈昜却处之泰然,坐在楼墙上,两只脚垂在半空,看着手机,任由着冷风‘呼呼’地掠动衣发,“你还会怕高?”

    臧午阳脸皮一红,撑着气势不输:“恐高是人的天性,像你这样的家伙才不正常。”

    “又摔不死你。”

    “这跟死不死无关,生理恐高懂不懂?”臧午阳又往前探探头看一眼,做了个鬼脸又缩了回去。

    陈昜懒得继续扯,问:“昨晚

    的事,查了吗?”

    “什么事?”

    “没闲情跟你开玩笑,那家伙是不是尸偶?你不是说尸偶的活动受限制的吗?这家伙看着不像啊?”

    “我看看……”

    “你真的没有调查?”陈昜看着他,有点不可思议。

    “啊——,哈哈,今天刚好有点事情处理,哈哈哈——”臧午阳略尴尬,打个哈哈含糊其词。他当然不会说是因为把唐宫曾经的那俩头牌给搞了过来,昨晚到今快乐了一天,直到刚才还在跟俩女泡澡。

    陈昜无言以对了,转而望向前面的城市夜景。

    大概是心知理亏,臧午阳老实了一点,拿出手机划了几下,查资料的同时碎碎地自言自语,“我靠,这么多信息……死飞机,搞毛啊……你个死四眼妹,越来越不像话了,还骂人,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直到看到相关的资料影像,他才一顿,就此打住。

    陈昜倒是不着急了,眺着脚下璀璨的夜市,望着灯火霓虹,人流如蚁,车流不息,怔怔地出了神。

    “这是尸将。”

    半响,臧午阳稍显沉重的声音才传过来。

    “什么意思?”

    “你可以将它看成尸偶的升级版,不管是强度、灵活性还是可控程度,都比尸偶强了好几倍……”臧午阳一改之前的散漫,拧着眉头,“相对的,制作难度比尸偶要苛刻的多,除了对尸体的要求比普通的尸偶更高之外,耗时又耗力……难怪销声匿迹了这么久,原来躲起来搞这玩意了。”

    “喔,再上面就是尸王?”

    “哪有那么容易,尸偶分7级,尸偶只是排第三,上面还有尸兵

    ,接着才是这玩意,再厉害点就是尸魅了,最后能熬下来的才是尸王……这么跟你说吧,从古秦到现在,两三千年的时间,出现过的尸王一共才十二个,就我们知道的,除了两个至今下落不明之外,剩下的十个有九个已经毁掉了……”

    哦?

    陈昜耸耸眉,“就是说,这个是最后一个了?”

    “大概率可以这么说。”

    “那你要加油了。”

    “这可不是加油就能搞定的,那老家伙,搞了个尸将出来,真疯了。”臧午阳的表情有点沉重了,“明天我带你一起去飞机那里看看,他……”

    “不用算我了。”

    “啊?”

    臧午阳一怔。

    陈昜站起来,拍拍屁股,“抱歉,虽然有点对不起你,不过我仔细想过了,我不想再躺这个浑水,我决定退出。”

    臧午阳看着他,眨了眨眼。

    陈昜转过身,问:“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吧?”

    “没什么来得及来不及的,我们又不是邪教传销只准进不给出……”

    这么说着,臧午阳的神色没什么特别大的波动,只是多了一点点疑惑,“但是,有点突然啊,能给个理由吗?”

    陈昜看看他,“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先来假的。”

    “我怕了,太危险了。”

    “那真的呢?”臧午阳不死心,打破沙锅问到底。

    “真的……”

    陈昜瞥了他一眼,转过身一脚踏空,往下坠落。不多久,夜风才送来了一句让臧午阳不自觉就一愕的回音。

    “你不靠谱。”

第七十一章 被放假

    哇——

    第二天起来,肖冬感觉脑袋要裂了,起来捂着头缓了半天才稍微清醒。再四周瞧瞧,才发现自己身处宿舍。

    至于啥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却一点印象没有了。

    “啊——”

    呻吟一声,他看看时间,却是快中午了。本来还迷迷糊糊的脑子顿时一振,他连忙掀飞被子跳下床,跌撞着冲进洗手间,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洗漱,换上衣服就冲出门。

    “肖队……”

    “嗯。”

    走廊里,迎面而来的两个同僚打了个招呼,但肖冬拿着手机一边看一边走,哪有心情回话,点下头就快步走了过去。

    俩同僚面面相觑,看着他走远,吐槽了几句。

    “我去,赶着去投胎啊?”

    “呵,人家就是这么拼,不然哪能升这么快?”

    “也是啊,哈哈……”

    “唉,真不知道他图啥。”

    ……

    怎么回事?

    肖冬翻遍了几个工作群,竟然没有看到一个新的留言,最早的信息都是昨晚1点多的时候了。搞啥飞机?没信号?虽然信号栏显示是满格,但是他不信邪,举起手机摇了两下,然而再看时还是没有。

    这群家伙,趁自己不在,又在偷懒。

    肖冬有点恼火,脸色都有点黑了。沿路的人见此,本来想打招呼的都乖乖避开了,生怕惹个不愉快。

    不过,就在他打定主意准备给一班下属一点颜色好好瞧瞧的时候,办公厅那边的情景却再一次出乎了他的预料……整组十几个人,只剩下两个人在。他站在门口,本来就因为宿醉有点烦躁了,这时更是差点原地爆炸。

    “人呢!”

    陡然一声喝,将仅留的俩人都吓了一大跳。

    “肖队?”

    “你怎么回来了?”

    然而,俩人接下来的反应却让肖冬一怔。俩人不仅没有一点的慌张,反而一副意外的表情,惊讶地看着他。而这情形,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不过面色还是不好看,“什么叫我怎么回来了?我不能回来吗!”

    “不是,你不是请假了吗?”

    “请假?我?”肖冬彻底一愣了。

    “对啊,杨局说给你请假了呀,说你要休息几天,你……”说话的俩人

    ,其中一个就是经常跟着肖冬出行动的小刘,他站起来,看着肖冬鼻子上的创可贴,脸上满满的担心,“肖队你,没事吧?没大问题吧?”

    “我?我有什么问题?我这不好好的……”肖冬有点迷糊了。

    “真的没事呀?”另一人不太相信的样子。

    “我,我去……”肖冬抬抬手,感觉没法解释了,只好把话题一转,问:“他们呢?他们人呢?老林他们呢?”

    “出去了,林叔说了,那家伙把你搞……伤成这样,肯定不能放过他,大家都出去找人去了……”

    不一会儿,肖冬就将事情的大概都了解清楚了。

    原来,却是杨元宾一大早就通知了各分组,说自己请了一个礼拜假休息,并且没有给出其它的理由。于是乎,组里的人都猜测,很可能是昨晚的追捕行动让自己受了伤,所以全组上下当时就火了,誓要将凶手缉拿归案……

    “肖队,你真不要紧?”

    “我他m,唉,算了,昨晚的监控呢?有没有……”

    “等下肖队……”小刘连忙拦住他。

    “干嘛?”肖冬瞪大眼。

    “杨局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我看起来需要休息吗?”肖冬看着他,都不知道是该气该哭还是该笑好了。

    “不是,肖队,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啊,杨局的话,我们可不敢不听……”另一人‘嘿嘿’地笑了。

    小刘连连点头:“对啊,肖队,反正你好久没放长假了,这回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别为难我们了。”

    “我……”

    “你放心,你不在这段时间,我们肯定不会让拖你后腿的,保证给你把人挖出来,等你回来了,绝对给你一个交待!”

    “我……”

    “就是啊,回去休息吧肖队,相信我们,交给我们!”

    “……”

    肖冬看着两名下属关切而坚决的眼神,憋着一口气,愣是说不出话来。隔空点了几下手指,好半响他才冷静下来,懒得跟他们解释,直接转身拿出手机拨通了杨元宾的号码,张口就是漫天的怨气:“喂——,老大,怎么回事啊?我放什么假?你搞什么飞机呀?玩呢?”

    “说话客气点,我好歹是你顶头上司,不想混了是吧?”

    “啊——,好,杨

    局啊,你啥子个意思嘛?请国啥子假嘛?我人好好滴,哪用子你请假嘛?你搞啥子嘛?”

    “靠,你骂谁傻子呢?啊?”

    “啊啊啊,我错了爷,别玩啦,我还有好多事要做的,老大,不要玩啦好不好,赶紧撤销什么通知,我很忙的……”肖冬欲哭无泪,差点想跪地求饶了。

    “你以为我很闲呀?给你假,你还屁话多,当自己是谁啊?没了你,你们全组都不会干活啦?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们组没了你,照样运转,不要把自己看的多重要似的,没了你地球还不转了?”

    “不是,我……”

    “没得商量,反正假呢,我已经批了,交上去啦,你有本事自己上去拿回来,好了我很忙的,就这样啦,格物得拜!”

    “哎,哎哎,等下,等下,老大老大,不带这样玩的啊,你要这样,我可就一直打你电话啦……”

    “嗨?还威胁我啦?你可以试试!”

    “不是,我的意思是……”

    “哼,话我就说到这啦,你要是敢爆我电话,你试试,哎呀,胆子越来越肥了你,我看你真的是不想干了是吧?最后警告你啊,别再来烦我啊,要不然你就不是放一个礼拜这么简单了我跟你说,还有啊,你要是真的闲的慌,可以呀,我已经跟小刘说过啦,他准备了一些东西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嘟嘟嘟……

    肖冬拿着手机,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肖队?”

    小刘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笑眯眯地将一沓文件呈上,“杨局说了,万一呢,你要是提前回来了,那这些案子你可以瞧瞧……”

    肖冬转过头,看着这个之前瞧着还挺顺眼挺喜欢的新来的小伙子,突然有种想一巴掌抽死他丫的冲动。

    啪。

    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手一甩,把案卷一把夺过来。他翻了几页,感觉不好的整个人更加不好了。

    什么醉酒打架,什么飞车抢劫,什么路人遭袭……

    再抬起头,看着小刘阳光的微笑,肖冬闭闭眼,几秒后嘘出一口长气,点了点头,狠狠地掉头,快步而去。

    “肖队,慢走——”

    小刘挥挥手,目送肖冬离开后,转身跟同僚‘啪’地击了个掌。

    “耶——”

第七十二章 探案

    根据记录,最近在文喜路的伞繁公园附近,发生了好几次夜归行人遭遇陌生人突然袭击的恶性的事件。

    “时间大多在12点前后,受害者一般是落单的行人,也有接到袭击多人的报案……目前是没有严重的伤亡报告,大多数受害者只是受到惊吓或者轻伤,其中又主要以抓伤和咬伤为主……初步断定是一个随机作案的伤人事件,作案动机暂时还不明确……不过,肖队,怎么这种案子还要你来跟?”

    “闭嘴。”

    “喔……”

    “如果是咬伤,应该有唾液残留吧?dna呢?”

    “很可惜,没有,咬伤的俩个人都没有保留证据的意识,在我们接案的时候已经对伤口进行了处理,清洗消毒什么的,所以,你懂的。”

    “哦……监控呢?有吗?”

    “有是有,等下,我给你看看啊……就这些,夜间作案,公园那边树木遮掩又多,所以画面都不是很清楚,难搞啊……”

    “有就行了,你发给我吧,我再看看。”

    “好。”

    ……

    这案子,已经有过初步调查,但是因为监控画面不清晰,线索又不多,所以差不多一个月了还是没有太大进展。

    肖冬翻看记录,其中已经有不少的走访记录,还有受害人的笔录,以及对嫌疑人的外貌体征、年龄等等的大致猜测……看得出来,之前经手的人很用心了,奈何掌握的信息实在有点少,且刚好遇上年节,有十多天没再发生更多的案情,于是就暂时搁下了。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案件的社会危害性还不是特别大。

    唉,好烦。

    他开着车前往事发点,心里将杨元宾诅咒了一遍又一遍。原本他还想着就算被放假了也不影响查案子,谁知道杨元宾直接给全署上下打了招呼,现在只要关乎重大案件的事,根本没几个人鸟他。另外,组里的人也像是约定好了一样,要么不接他电话,要么含糊其词,就没想过让他回去。

    靠——

    想想就气,肖冬砸一下方向盘。虽说知道杨元宾和同僚们是为了自己好,担心自己的状态,但是心里头就是不得劲。

    而且…...

    突然,他捂捂头,然后用力晃了晃。

    “不可能……”

    喃喃自语了一句,他用力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点。吸一口大气,他将车子停在路边,双手用力搓脸。

    难道真的累过头了?

    冷静下来后,怄气归怄气,他还是正视了自己的问题。昨晚的那一幕画面一直在脑子里回放,阴魂一样怎么都没法驱散,让他都有点怀疑自己了。而这也正是他决定找一两个普通点的案子转变一下思维的原因,正常的案子,相对简单,有理有据,很真实,有时候确实很有助于调整紊乱的状态。这跟学习做题有差不多的性质,遇到一道解不出来的

    难题,如果选择一味死杠,很可能适得其反。

    再说了,查什么案子不是查?他调整好心情,下了车。

    伞繁公园所在的地理位置倒是不复杂的,三面环路,只有一面正对小区。因为附近没有什么大型的工、商业区,周边一个区域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居民,所以晚上尤其是12点过后的人流量并不算大。

    肖冬转了一圈,开始走访。主要对象是有记录的受害人,然后就是随机走访……听起来很简单,但其实很费时,随便走几家就可能要一两个小时了。不过,这都是查案子必不可少的环节,他早习惯了。

    “我来吧!”

    临近傍晚,走到一栋单元楼下面,见到一个老人推着坐轮椅的老伴,肖冬连忙跑过去帮忙,“让我来!”

    “哎呦,警察同志,谢谢你啊,谢谢你……”

    “应该的,您慢点。”

    “没事,没事。”

    “您这是出去散步回来呀?”肖冬见他有点受宠如惊的样子,随口就找个话题聊,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

    “是啊,早晚出来溜溜,没那么闷。”

    老人说着,扶了扶坐在轮椅上的老伴,理了理她身上的毛衣,眼里流露出一丝温柔。可惜,老婆婆似是没什么知觉了,毫无反应。

    肖冬才发现,老婆婆戴着个口罩,眼神呆滞,模样看起来略显怪异。他小声问,“阿姨这是……”

    老人神色一暗,叹了一口气:“唉,上个月,被小区谁家养的狗咬了一下,摔了一跤,摔到头了……”

    “喔……”

    推着轮椅进了电梯,闻言的肖冬一时哑然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看这俩老的模样,应该都是七十岁上下的人了,本来就到了体弱多病的年纪,这一惊一吓再一摔,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过,老人却是挺看得开了,主动开了个玩笑:“其实也好,她一辈子啰哩啰嗦的,现在终于安静了,哈哈……”

    “呃呵……”

    “警察同志也住在这里呀?”

    “喔不是,我来这边办点事,您住几楼呀?”

    “七楼,七楼。”

    “噢,好的……您是跟孩子一起住吗?”

    “不是,就我俩口子住,我最小的儿子都快四十喽,住不到一起,那孩子多,吵。”老人连连摇头。

    “哈哈,确实啊。”

    “你呢警察同志?看你挺年轻呀,结婚了没有呀?哪里人呀……我有个大孙女,刚大学毕业……”

    ……

    你这边才替人家难过默哀,人家反手给你查户口还想要做个媒人……幸好是七楼而不是七十楼,不然肖冬得尴尬的吐血。赶紧将俩老送到家门口,他连电梯都不坐了,直接走楼梯跑上去八楼。

    “你好,岳先生,你在家吗?好的,麻烦你开一下门,谢谢。”

    不久,在八楼楼梯口的第一户人家,肖冬见到了今天走访的第四家人,也是最后一名受害者。

    然后,相似的时间,相似的地点,相似的经过,再一次笔录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区别是,这一次是夫妻俩人同时受袭,其中丈夫被咬伤,手臂上留下了一个深可见肉的牙齿印,皮都给扯掉了一块。

    “当时天有点黑,它突然从草丛里冲出来,我都吓到了,没有看清楚它的样子,但是我感觉它穿得衣服像是女人的衣服,对了,我好像还闻到有风油精的味道……”

    这一次,总算没有让肖冬失望。之前的笔录里并没有关于风油精的供述,这个或许就会成为一个关键。之前的几个受害者,要么是与作案人的接触时间太短,要么是距案发时间太久,都没有提供更多的线索,肖冬几乎无功而返,好不容易有点收获,他就多问了几遍,试图找到更多的有价值的信息。

    “你这伤口,有十多天了?”

    在这过程中,肖冬留意到了岳先生手臂上的伤口,多看了几眼。虽然经过了处理,但伤口好像恢复的不是很理想,表皮还有点发黑。他皱皱眉,发现前面几个受害人的伤口,不管是抓伤还是咬伤,好像都恢复的不是很好,尤其是第一个伤者,那都差不多一个月了,伤口依然没有愈合,同样发紫发黑。

    “对啊,医生说感染了,唉,真是倒霉……警察同志,你可要尽快把那人抓起来,它就是条疯狗……”

    “当然,这是我们的职务,一定会竭尽全力……”

    ……

    原本以为是个简单的案子,谁知道只是随便走了一圈,却发现越来越复杂了。肖冬离开最后个受害者的家,脑子里的问题反而比来的时候更多了。等电梯的时候,他思索着,回去再好好看看监控。

    嘭咚。

    陡然一声轻响。

    肖冬本不在意,直到听到下面传来‘啊’的一声异乎寻常的惨叫。他一震,这喊声,分明就是刚才那大爷的声音!

    顾不得电梯快到,他立马冲向楼梯,连跑带跳,直接走楼梯冲了下去。然后,刚推开安全门,就见到一个应该是正准备回家的居民,大概也是听到了惨呼声,正站在那里发愣,见到他之后才反应过来,指指老人的家。肖冬点点头,快步凑到门前,往里面倾听动静,“大爷?大爷?您还好吧?大爷?”

    哐。

    没有人回应,却又是一声撞响。

    肖冬觉得不对,索性直接拍门,‘砰砰’响,“大爷?大爷?您在吗?我是刚才的警察同志,您在吗?大爷?”

    边上的居民见此,建议说:“同志,要不报警吧?”

    “好……

    肖冬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刚要拨号,忽然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于是,他看看对方,俩人面面相觑。

    你特喵逗我呢?

第七十三章 掉牙

    咔。

    正当这时,里面的门却开了。

    肖冬的注意力一下转到了里面。透过门隙,他看见之前的老人站在门内,面色有点发白,看起来不太好,“大爷,您没事吧?”

    老人的脸皮拉扯一下,笑着说:“没,没事,刚才不小心撞了一下,没问题,谢谢你关心啊警察同志,没事了没事……”

    肖冬却留意到了一丝不寻常。从警多年,观察力非比常人,他第一时间就敏锐地就看见了老人的一只手背在后面,微微发抖,且脸上的表情痛苦……虽然老人在极力掩饰,但肖冬经验丰富,自然不会被骗过,当下就不动声色,“喔,这样啊?那就好,啊,对了大爷是这样的,我来这里是做一份治安问卷调查的,您方便不方便开个门,让我进去做个登记?很快的用不了多少时间……”

    “啊?不,不用了吧?我们这里治安挺好,挺好的……”

    “不是问,就是做个调查,很快的,只要几分钟。”肖冬补充道:“这个是大家都要做的,希望您可以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为什么我没有?”旁边的热心居民好奇地问。

    “因为……”

    肖冬转过脸,对着他咬牙切齿,“还没轮到你啊——”

    “哦……”

    “大,大家都要做啊?这样啊,那,我现在没时间,明天可不可以?明天早上,中午都可以……”

    “没关系,如果你实在没空,要么这样,我把问卷先给您,您抽空做一下,我明天再过来拿,您看这样行不行?”

    “噢,这样好,这样好。”

    “那麻烦您开一下门?”

    “好,好……”老人没有多想,将外门打开了。不过,他没有出来,只是将门打开一条缝,伸着手要,“麻烦你了啊,警察同志……”

    “没事,应该的……”

    说着,肖冬伸手进去,用力掰住门边。在老人一愣间,他顺势拉开门,正要作进一步解释,猛地又一顿。门开了,他见到老人下衣摆的地方有血迹,藏在身后的手甚至都被血浸湿了,连地上都滴了不少血滴。原本只想着确定一下情况,看到这一幕,他的整个神经就绷紧了,下意识地抓住老人往外拉。

    “唉,同志,你这是……”

    “嘘——”

    肖冬示意噤声,压低声问,“大爷,怎么回事?”

    老人却瞪着眼,似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慌乱过度了,有点语无伦次:“我,里面,我老伴,她……”

    “啊啊啊——”

    老人的话还未完,兀然从里面传出一声燥闷的低吼。

    虽然不算大声,肖冬却听的清楚,当机立断,把老人拉出来,并大声说话,“大爷,那就这样了!我明天再过来……”同一时间,他将老人往外面轻轻一推,给外面的热心群众打个眼色,示意帮忙,“叫120!”

    “哎哎,警察同志……”老人急了。

    “哇,大爷,你么的事吧?出来,快出来……”热心的邻居见到他身上的血,有些吓到了,连忙把他拽住。

    嘘。

    肖冬示意俩人别出声,然后推开门,往里瞧。

    老人想要上前,却被正拿出手机打急救电话的邻居眼疾手快地一把搂住,“大爷,你别激动,有警察在呢,别担心,万事有警察,我去,你流了好多血啊,要不要紧啊?哎呀,我忘了我晕血,你挡挡……”

    “我,放开我,放,放……”

    “什么?房?房子不会有事,警察进去啦,放心吧,哇啊,晕血晕血,不看没事,不看没事……”

    “我,我放,放开……”

    “卧房?在卧房是不是?警察同志,他说在卧房——”邻居朝里面小说说了一句,接着回过头,却见老人气得两眼一白,直接给晕了。他慌了,赶紧打电话,“喂喂,120吗?这里是繁华小区7栋……”

    卧房?

    肖冬一愣,往里面探头。这是小居室,除了进门的客厅,里面就两间房子,主卧的位置很容易就能看见。他往里走,看到地上打翻了一堆东西,整个客厅一片狼藉,还能见到四处散乱的血迹,触目惊心。

    入室抢劫?家庭矛盾?仇家报复?还是……

    在短短几秒里,肖冬的脑子里就闪过十几种可能,但不管哪个可能性,他最担心的还是里面的老婆婆。后者可是个坐轮椅的瘫痪病人,这要是有谁在里面要对她不利,她可是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

    怎么办?

    他走到卧室门边,飞速思考对策。这要是直接冲进去,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有可能会遭遇不可测的情况,但要是这样僵持着,里面的人很快就会发现异常,非常可能做出更过激的行为。叫支援吗?等支援来了黄花菜都凉了……他呼一口气,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伸手握住了门把手。

    咔。

    微微一扭,竟然没锁!

    肖冬愕了零点几秒,旋即反应过来,顺势扭开锁,直接用力将门一推,并大声一吼,“别动,警察——”

    咚。

    门一撞,又弹了回来。

    肖冬都摆出往里冲的姿势了,脚都跨了进去。然而,房间里的情景却让他一滞,僵在了原地。

    房里没开灯,不过靠着客厅的余光,还是能看见里面的杂乱,衣服、床单、被子、杂物等等,甩了一地,轮椅倒在床边,衣柜的门都被拆了……也是因为衣柜的门没了,房间里看起来就没有别的能藏人的地方,所以一眼就能看见一个人蹲在床那边的窗户下面,正在‘悉悉索索’地做着什么。

    “老婆婆?”

    这背影,肖冬还记得,就是之前的老婆婆。犯人跑了?他第一时间就认为是不是犯人从窗户逃跑了,在谨慎地确定室内确实没有其他人后,他快步过去,往窗外望……然而,装了防盗网,而且没逃生门。

    嗯?

    他吃了一惊,警觉地回头,但是房间着实不大,能藏人的地方很有限,唯一还有可能的就是床底。但这是一张板床,四边都是木板,要躲进去,只能将床垫拿起来再掀开床板,或者整张床搬起来……他第一时间就放弃了探查的想法,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将老人送出去,毕竟

    万一真的有人躲在床底下,那老人在这不仅危险,还是个妨碍。

    从进门到冲到窗边,不过就几秒钟,肖冬以最快的速度理清了头绪并分清了主次,立刻扭头弯腰查看老人的状况,“婆婆……”陡然,他的声音一窒,仿佛被掐住了喉咙,不仅哑了,眼睛也瞪了出来。

    “啊啊——”

    老人歪抬着头,看着他,嘴里发出低吼。

    肖冬整个人都凉了。他看见这老人……皱褶的脸皮在颤抖,眼睛血红,龇着牙齿,嘴里流着带着血的黏涎,嘴角挂着一小片窗帘的碎片……她手里抓着窗帘,指甲是青黑色的,显然是刚停下了撕咬。

    俩人对视了几秒,兀然,老人‘啊’一声,张牙舞爪地窜起来。

    “我去——”

    肖冬骇得浑身的毛都炸了,条件反射地一脚踹出去。

    ‘嘭’地一声,这一脚,情急之下不可谓不狠,老人直接给踹到了衣柜里面,被一堆衣服埋了一半。

    然后,肖冬踹完就傻了。等反应过来,他才意识到踹的是谁,脑子顿时一个激灵,慌神了,嘴巴都在抖,全身哆嗦。这可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这一脚下去,不死还能剩下半条命吗?他办过不少案子,凶徒死人都见多了,许久不曾手足无措,这时却感觉头都蒙的,只剩下唯一的念头就是救人,“我,老婆婆?你……”

    “嗷——”

    猛地,静止了几息的老人从衣柜里一蹦,又冲了出来。

    “我去——”

    肖冬正慌张着,六神无主,措不及防的,下意识地又是一脚。不过,这一次好歹是有了前车之鉴,电光火石间,他还是收了一下,于是踹到了老人的大腿,将之踹得一挫,摔趴在地。完了,他往后退一步,但见老人又不动了,出于职责信仰,不自觉地又想要上前去扶,“您,您没事吧?您……”

    安全起见,他一边问一边靠近,先伸手试探性地拍了拍。然而,这一次,老人似是真的没了动静。他又轻推了一下,这才真慌神了,赶紧将老人翻过身来,查看状况……然后就见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突然间,空气似是静止了。

    “嗷——”

    “我去——”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肖冬还是骇得一把将人甩开。但是,他还是感觉手背被什么狠狠地扯了一下,痛得令他龇牙。往后连退了几步,他已经混乱了,索性就退到床的另一边,与老人拉开了距离。

    “啊,啊啊,啊——”

    不过,这一回,老人似是真伤了腿脚,虽然斯歇底里地嚎叫着,疯了一样在那爬扯,却没法移动了。

    肖冬见此,又退到了门口。他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只觉得手上有什么膈应,于是抬起来看看。接着,他嘴角一抽,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这一咬一甩,竟然把老人的假牙都给带了出来,卡在手上了。

    “啊啊,嗷啊——”

    “我去……”

    吸了口凉气,肖冬一脸苍白,朝着疯疯癫癫的仿佛疯狗一样的老人,苦中作乐,“要不,我给您装上?”

第七十四章 异变

    稍晚,支援赶来,将人带走了。

    肖冬目送俩位老人一个被抬走一个被绑走,捂着还在流血的手,向到场的同僚要了个袋子将假牙装了起来。

    虽然有点荒谬,但他有预感,这就是证据。而后不久,在医院醒来后,大爷就亲口证实了这一点。

    “唉,警察同志,你是好同志……”

    大概是知道瞒不住了,老人见到肖冬后,只经过几轮问话就全部交代了。

    事情的起因,还在大约一个月前。

    那天下午,老人与老伴出门散步,在公园碰到了一条不知从哪蹿出来的野狗,朝着俩人又吠又叫。当时,老人并没有在意,但是他老伴却不高兴,拿东西驱打,结果一不小心,却被咬了一口摔了一跤。

    “我让她去打针,她说什么都不愿意……”

    年纪大了,有时候脾气就倔。老婆婆执意不去打疫苗,老人也没办法,只好自行回家清洗消毒,简单处理了。之后,虽说还是有点担心,但老人家嘛,多少存着侥幸和麻痹心理,所以也没有太将之放在心上。

    “谁知道啊,这伤口就是不好……”

    卧在病床上,虽然撕咬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可老人脸上的懊悔,却是再难掩饰,“唉,都怪我……”

    随后发生的事情,远超了老人的预料。首先是老婆婆的伤口,经过了十天半月,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接着,她的行为也变得越来越古怪。本来好好的一个能动能说的人,突然间变得迟钝麻木了,尤其是白天,有的时候躺着坐着一天都没什么反应,也不吃也不喝,跟个痴呆的人似的;随后,老人又发现,老伴一到晚上就变得不一样。开始的时候只是烦躁,惴惴不安,后来又出现了大吼大叫、乱打乱砸的疯疯癫癫的症状,到了十多天后,甚至连他都认不出了,见了就扑上来撕咬……

    “最近半个月多,她水都不喝了,见光就怕……”

    说着说着,老人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肖冬坐在一边,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相濡以沫数十载,俩老的感情可想而知,他完全可以体会老人的心情。

    再之后,老人才意识到,老伴很可能是得了狂犬病。他急忙带着老伴去医院,然而结果却又出乎了意料。经过一通检查,医院给出的结果却是,老婆婆并没有得狂犬病,只是脑部有积血,导致轻微脑栓,以至于出现行为失常……老人这才追悔莫及,怨自己没有重视,当初没有及时将老伴送医。

    然而,事已至此,老人也只能接受现实。回到家中,他更细心照料老伴,谁知事情却朝着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老人第一次发现老伴伤人的时候,已经是第三个受害者出现的时候了,而在此之前,已经发生过两起类似的事件。

    “那天晚上,我发现她不见了,门打开了……”

    那一次,老人发动了全家上下,总算在公园的草丛里将老婆婆找了回来,但仅仅只隔了两天,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幸好老人有了经验,很快又在公园里将她找了回来……原本他觉得,老伴只是犯了痴呆,就是单纯的走失了而已,直至不久后,小区里开始传出晚上有居民受到不明人物袭击的消息……初时,老人还没在意,更没有将之与自己的老伴的行为异常联系在一起。直到第三起案发,事态越来越严重,闹得沸沸扬扬,再想起老伴走失时总是会因为‘磕磕碰碰’而出点血,他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从那时候开始,到了晚上,我就把她锁在房间里……我,我对不起你警察同志,我对不起社会,但是她是我老伴,跟着我大半辈子……”

    老人老泪纵横,呜咽难语。

    肖冬久久无言了。

    而到这,虽然还有一些环节存在少许缺失,但是主要的前因后果都有了,整件事的轮廓已经大致清晰。

    “我们对假牙的咬痕做了比对,基本上可以确定她就是前面几起案子的嫌疑人了,不过……”

    夜里,肖冬离开老人房间去探望老

    婆婆,门口看守的警员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表情却有点无奈。

    肖冬站在门口,透过玻璃往里看。老婆婆差不多是被五花大绑的绑在床上,却还在扭动着挣扎,力量之大,连绑带都勒紧了皮肉……没办法,医生只好给她打了镇静剂,让她暂时安静了下来。

    “医生说了,初步诊断的结果是精神双相障碍,主要表现为抑郁和躁狂症……简单点说就是精神病……”

    “嗯……”

    其实不用别人说,肖冬大概也猜到了。只不过,当猜测变成事实,他的心情多少还是有点儿复杂。说不高兴吧,可毕竟案子是破了;说高兴吧,一想到俩个老人的遭遇和接下来要面对的一系列问题,又很难不同情。

    “肖队,你没事吧?”

    “啊?”

    “你手啊。”

    “喔,没事,让医生消过毒了。”肖冬看看手掌,摇摇头,“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行,你回去吧,哎对了……”年青的警员竖起个大拇指,真心佩服:“牛啊,压了一个月的案子,给你一天搞定了。”

    “嘁——”

    肖冬一摆手,完全不以为然。倒不是傲娇装帅,只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一次不过就是运气好而已。

    但是……

    临走时,他又瞄了病房里一眼。

    打过镇静剂,老人像是睡着了,难得的安静。只是,当看见她那发黑的指甲,以及想起那双黑红的双目……

    肖冬心里仍旧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到现在,他还是想不明白她那莫名的力气是从何而来的,那真的是一个七十岁的老人该有的表现吗?虽说,那也帮了他大忙,毕竟要是换了个普通老人,那两脚……

    “唉——”

    揉揉酸痛的肩背,他叹口大气,不去想了。

    大概,精神病人都是这样的吧?脑子不清楚了,无畏无惧,大概也不知道疼痛,所以才会远比常人彪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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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767/ 第一时间欣赏4C度冰最新章节! 作者:尘默所写的《4C度冰》为转载作品,4C度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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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母亲说,lsquo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rsquo,我曾深信不疑。长大,便开始迷惑。善人真有善报?恶人,真有恶报?后来,我发现,人生在世,最大的悲哀不在于失败,而在于即便你拥有了超能力,也改变不了世界。4C度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4C度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4C度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