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二章 天时、地利、人和
“日本兵呢？这个时候巡逻的日本兵呢？”
万麟盯了一阵，没有见到情报中应该出现的日军地勤巡逻组。
“不知道，昨晚还有。”旁边的侦察员如实说道。
“不管了，好机会，去鹿砦那看看，能不能挖断。”
“是！”
让两个班的战士摸了上去，日军探照灯好久没动了，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战士们检查了鹿砦，发现并非是钉死在地里面，土壤比较松软。
“挖土，把鹿砦拆了。”万麟也来到前面，见到鹿砦可以破坏掉，面色一喜。
看着眼前锋利的鹿砦，万麟知道这玩意在开战后一般都是直接用炮弹炸掉最省事，否则陆军无法通过。
“小心点！”
“是……”
“不好，上面挂着丝线！停！快停！”
万麟眼睛一闪，差点吓了个半死。
“停！停！”战士们双手一僵，小心地退了回来。
“吗的，上面挂着手雷。”万麟轻轻地撩了撩悬挂的手雷，又在地里面找到一枚倒置的手榴弹，暗道日本人阴险。
要是暴力破除掉这些鹿砦，肯定会引爆这些手雷和手榴弹，太阳差不多才刚刚探出一个头，冒出来的白色硝烟不一定能被看见。
“用钳子把铁丝剪短。”
小心地去除掉上面的手雷和手榴弹后，战士们才把一小段鹿砦给拆掉了。
“敌人还是没来，好机会，全部人上！”
战士们立刻从地上翻身而起，最快速度把伪装布叠好丢进小包里，提起武器鱼贯而入，花了五分钟才穿过了鬼子的防线。
“南边是房区，这边有塔台和员工宿舍，还有防御阵地……”万麟没来由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快快快！”
穿过了最要命的荒芜地带，一连来到了日军的房区外面，此刻他们与里面的日本兵只隔着一堵围墙和房屋外墙，这时候就是说话声可能都能传到敌人耳朵里么。
“好险。”万麟深呼一口气，直叹自己运气太好了，居然无损伤就来到了这里。
机场又不是给人住的地方，周围不可能会有绿化带和树林，这样只会增加小动物、鸟类干扰飞机行动的可能……自然也没有伪装。
——三排长！
万麟一个眼神，三排长立刻会意，操起枪带着战士立刻冲入防御工事之内。
“八嘎呀路！这是我们的防区！”那个在机枪阵地里面的日本兵听见后面来人，直接就开骂。
“阿泽，或许只是迷路了……”他旁边的战友直打哈欠，快换班了，这时候只想着早点回去睡觉。
太阳出来了，该换班了……
站岗一站就是三小时，吹了三小时的冷风，太累了！他多么希望被分配到午后站岗，那时候气温和现在这时候可真的不能比。
“你！”看到前面这群身着灰色军装的八路军，两个日本兵都愣了好一会，战士们都冲到脸上了，他们才反应过来。
“啊啊！”两人立刻拿起旁边倚着的步枪做出防御姿态，眼睛也眯了起来，长久以来的训练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做好了准……备。
“砰！”“砰！”
但战士们“不讲武德”，抬手一枪就把他们击伤，趁他们不在状态，几人一拥而上，把他们乱刀杀死。
“尽量不要用枪，我们节省一些弹药，待会可能会有恶战！！”三排长从后面上来，叹了口气。
“把机枪子弹全部拿走。”
“排长，这是重机枪子弹，我们用不了。”
“那……就地用光它，这些都是敌人生产的子弹，趁子弹没有打在乡亲们身上，我们就把他们都打到敌人身上！”
“是！”
二班分出了一个组控制机枪阵地，警戒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
营区内出来十几个日本兵，他们衣衫整齐，行军姿势很标准。若没看到他们的脸，可能会以为这些日本兵容光焕发，精神极佳。
“哈……”
可带头的日军少尉打了个哈欠，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刚刚是枪声？”
“对，松木他们又在训练了，真是扰得我们休息不了！真想找个时间打他一顿！”旁边的军曹精神也不好，对刚刚传来的两声枪响一点反应都没有。
平时为了驱逐机场附近的鸟类，有时候也会鸣枪驱逐它们，眼下要天亮了，今天因为天气不怎么好，要减少飞行次数，因此只有早上出任务。
想必是飞行管制组在清理跑道吧？
“是吗？那怎么换了地方？若是训练枪法，靶场不是在东边吗？而且停机坪和炮弹也不在这里啊？”
少尉带着一行人恍然未觉，边走边想问题，走到最后想着想着才发现不对劲。
“蹦蹦！蹦蹦蹦！”直到机枪阵地上飞来一大串子弹后，他们才忽然惊醒。
“敌袭！”
“怎么没有警报！？”
一行13人乱作一团，被重机枪扫射打死的日本兵死的前一秒还没意识到八路军已经渗透进来了。
…
“喂！八嘎！松木你太过分了！别用重机枪驱鸟啊！”营区跑出来几个衣衫没穿好的日本兵，朝着重机枪那里大骂一通。
指挥重机枪组的副班长耳朵一竖，在巨大的枪声中分辨出人的叫喊声，立刻指着那几个日本兵。
“那里有敌人！”
战士们顿了一下，转而调转枪头，把那几个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日军乱枪射死。
也许是惨叫声让塔台的日军工作人员惊醒，他们连忙拉响了警报，震耳欲聋的呜呜声传遍了整个空军基地。
“呜！！！”
枪声没法叫醒这些熟睡的日本兵，因为枪声天天听。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大后方的哪来的敌人？但警报声不同，他们的长官没事可不会去拉警报玩。
跟八路军不同，日军不会没事搞夜间突击训练，他们本就不重视夜间战斗。
“敌人在前面！”
最开始集结完毕冲向停机坪的是一个日军小队，他们小队驻地离南方营区最近，因而最先到达。
“第二小队呢？他们怎么一点反抗也没有？”他们的小队长边跑边想，实在想不通驻守在那边的二小队为何没有反抗。
枪声倒是有，可惜只有两枪，谁知道是对天开枪驱鸟还是受攻击了？
第四八三章 高射炮
步枪上装载的刺刀正滴答滴答地滴落着暗红色的鲜血，万麟走出营房大门，院子里已经摆了二十多具形态各异的日军尸体，他们大多死相惨烈、满身是血，每具尸体上至少都有两处致命刀伤。
一刀捅心脏，捅完后往颈部动脉再来一刀，保证一点生还机会都不会有。
“阵地呢？夺下来没有？”
“二排正在与残余日军交战。”
“走，去支援他们！”万麟大手一挥，把刚刚结束战斗的一排和三排都带上。
“万连长，我们做什么？”新编炮排的战士跑了上来，他们刚刚没有战斗任务，只在周围侦察了一番，找到了几个合适的炮击阵地架设地。
“用你们的掷弹筒，随时给我们提供火力支援。”
“这个没问题！”炮排排长刚想走，院子门口跑进来一个血人，他的脸上身上都是血，看起来恐怖至极。
“郎恒？”
“对，是我。”二排长郎恒粗略地抹了抹自己的脸，露出了自己应有的面容。
“吴庆，你快跟我过来，我们找到几个奇怪的东西，你快过去看看！”二排长郎恒一进来，看到炮排的排长同志，连自己的连长万麟都管不上打招呼，拉着吴庆就往外跑。
“？？”
万麟立刻跟了上去，来到了阵地上，此时二排已经肃清了整个南区防御阵地，正在与停机坪附近的日军交战。
不过日军见自己一个掩体也没有，只进攻了一次就不敢继续上来。
这里是没法突破的，只能让一排和三排从西边往北突破，才能接近机窝、机库和塔台。
“你看看！这是什么！”二排长激动地撩开一块巨大的防尘布，又拉开里面的一层防水油布，露出了里面的大家伙。
“好家伙，这是什么炮！”吴庆一下变得激动起来，几乎是三步并两步跑了上来，右手摩擦着炮身左看右看，想要辨别出这门炮的种类。
“那边还有一门，跟这个一模一样！”郎恒又往东边一指，那里也有一个炮坑，里面摆放着一门同样的炮。
“排长！这里也有一门！”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又有战士跑了过来，摇指着后面最高处。
“那就是三门！吴庆同志交给你了！”郎恒说完就跑去前面指挥战斗去了，战斗已经非常激烈，阵地上不能少了他。
…
“排长，这是什么炮？能打不？”炮排的几个炮手暂时没有任务，便过来问吴庆。
“对啊，能打不？”万麟也摸了摸分量很足的大炮，他没见过这种炮，并不知道怎么发射。
掷弹筒他倒是会打，这种炮他可是见都没见过、
“我……”
吴庆额头上泌出几滴冷汗，若是柳河在这，他作为沐阳的“关门大弟子”，多半能一眼认出这门炮的种类。
大正十一年式高射炮，口径和山炮一样达到了75mm，虽说有些过时了，攻击高速飞行的敌机可能有些力不从心，但对付华夏的老旧飞机却是绰绰有余。
刮民党军空军弱，但不代表一架飞机都没有，为了保护空军基地，日军还是部署了几门高射炮和高射机枪在这里的，足以抵御小规模的空袭并且干扰敌方的轰炸机。
柳河能做到，但他不能。
“我查一查！”
吴庆拿出笔记就地翻看，旁边的战士不懂大炮，选择尊重吴庆，在他旁边构筑了一道简易的防线，打退了一波趁机从围墙边绕过来的敌人。
“在哪？在哪？在哪？”
吴庆就着空军基地的灯光仔细查看自己的笔记，终于认出这门炮是高射炮。
“对对对！这是高射炮！”
“抛射炮？”
“不！高射炮！打飞机用的！”
尽管几人交流和吴庆查资料看似用了很多时间，不过万麟手上借来的怀表告诉他时间距离一开始只过了五分钟。
“那你快打！”
“我不……”吴庆刚想否认自己，但话说到一半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似乎是有一股信念在遏制他逃脱的心里。
“排长，炮弹找到了！”炮排战士把掷弹筒一丢，让前线战士自己拿去用来当班组火力支援武器，他们则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高射炮上。
“啊，炮弹？”吴庆看着眼前的炮弹，下意识把它搬了起来。
“好重……”
一下子差点摔了，吴庆额头上冷汗更多了，这枚炮弹比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弹还大，要是爆炸了，这里的同志都不用活命了。
“排长，这个怎么打？”
“看看有没有炮闩？拉出来。”
吴庆并没有专门学过高射炮，稀里糊涂地就装了进去。
摸索了一阵，炮排战士们人多力量大，真的摸索出怎么移动视角瞄准，至于如何开火倒是很好搞。
“开炮！”
“嘭！”炮口爆开一股巨大的火花，整个防御阵地的地面为之一震，还在前线交战的战士猛然回头，见到己方部队是开炮的而不是挨炸的，都松了一大口气。
随后他们移回视线，重新看向前方，但意料中的大爆炸却没有发生，战场上除了枪声就只有掷弹筒榴弹爆炸的声音。万麟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火力支援，回头就往炮兵那个方向大骂：
“吴庆！你他娘是不是打歪了！”
他以为己方暂时缴获了三门炮，可以借助大炮的威力摧毁敌人的飞机，但这一炮下去屁都没放一个，万麟感到非常焦急。
就这么来看，还不如一开始就组织敢死队冲进日军的修理车间和机库。
“没有！”
吴庆比他更加焦虑，甚至都有些手忙脚乱了，看着大炮不知所措。
后面充当炮手的战士不知情，又上了一枚炮弹，一声巨响传遍天际，之后又是无事发生。
“排长，这还有引信。跟刚刚那些炮弹有些不同！”弹药班的班长抱着一枚炮弹跑了过来，粗略估计一枚炮弹得有十多斤，也就是两袋冬衣的重量。
此外班长后面的弹药手还拿着一些引信。
“天！我没装引信！”
吴庆一拍脑袋，暗自懊悔自己临阵太过紧张，连这种低级错误都会犯。
炮弹若是一磕就爆，那运输者岂不是最危险的职业？小口径的炮弹比如掷弹筒用的榴弹，那引信在制造的时候就已经装在炮弹上的。
而口径大一些的，都是弹体和引信分开的。
“快把引信装上！”
这时候炮排战士们才展现出了他们专业的一面。
不然炮兵班8个人，2个人负责开炮，6个人在旁边干看着？
第四八四章 三式高射机枪
“嘭！”
瞄准远处的日本兵，高射炮再次发出了巨大的怒吼声，火光在黎明中显得耀眼至极。
“……”
吴庆看了眼高射炮旁边的仪器，发现自己一个也没见过，再把视线放回到战场上。
“Boom！！”
炮弹爆炸了，这似乎是一枚高爆弹，巨大的火球从远处升起，浓郁的火光照耀了四周，恍惚中似乎有无数枚破片往四周飞去。
当然，破片飞行速度很快，肯定是看不到的。
炮弹是炸了，但不是在他们瞄准的地方炸的，而是在远处。
“吴庆！你他吗又打歪了！”
万麟破口大骂，心下一狠，不再依靠炮兵，决定组织突击队从侧面穿插过去。
团部交给他的任务，就算提着头回去，也要完成，再不济也得在日本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让他们痛得嗷嗷叫。
“隆隆隆……”发动机的噪音突然在基地中响起，将思考对策的万麟惊得整个人跳了起来。
他扭头一看，日本人一架飞机从机库中开了出来，一些“黑点”绕着飞机不知道在做什么，显得非常繁忙的样子。
“吴庆！快攻击飞机！不能让他们飞起来！”
万麟抛下一句话后扭头就走，亲自带着两个排从侧面展开了冲锋。
日本人兵力捉襟见肘，一个营的主力军里应外合进攻空军基地，连守护机场的守备队长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只能这边放一个小队，那边放一个小队，以此让帝国士兵们自己计划战斗任务。
开战五分钟，日军散落在外围的巡逻队被八路军主力部队吃掉，一举灭了他们三十多人，还缴获了两辆巡逻用的铁皮罐头装甲车。
冯树义在外面督战，亲自组织了一次突击，成功把外面的日本兵全部赶了回去，为己方战士夺下了一片阵地。
“快上来！”
见己方有可以藏兵的地方，冯树义面色大喜，连忙招呼战士都上来。
呆在野外很容易遭受机枪扫射。
可他往后一看，脑海里的警钟大声敲响，敌机完成了武装和加油，正在地勤人员的指挥下从停机坪来到跑道。
它们要起飞了！
“不好”冯树义刚刚高兴的面色荡然无存，他必须做点什么组织这些敌机。
“快打这些飞机！”
部队里的机枪手扭头一看，调转枪口对准跑道上的日军战斗机，一个弹匣的子弹都打光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打中这些飞机。
“好像没用……”冯树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头大喊：“有没有找到重机枪的？”
“营长，这有一挺不知道什么机枪，你来看看！”
冯树义瞬间起身飞奔到声源处，见机枪班战士围着一挺形状怪异的重机枪在研究，见到营长来了，立刻散开让营长上来。
“你们研究出什么了？”冯树义回头看了眼战场，日军已经飞起了一架飞机消失在了茫茫天空之中，不过其他飞机还在机库之中，只有这一架率先飞了起来。
“这枪角度不对，只能朝天射击，不能朝下太多，而且口径很大。”
“别管那么多，先打着！”冯树义眼睛一尖，又见到有敌机从机窝中驶出，大手一挥让战士们自由发挥。
他没时间待在这里，又来到前线问道：
“爆破组呢？怎么还不把跑道给炸了？”
“爆破组已经去了！”不知道是谁朝他大喊一声，声音立刻埋没在了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之中，冯树义四处寻找，也找不到是谁在跟他说话。
“砰砰砰砰砰砰砰！”
后方传来了重机枪的怒吼声，冯树义往后一看，见到刚刚那挺奇怪的重机枪吐出了一大串火舌，弹道轨迹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之时显得清晰可见。
“这是什么子弹？”冯树义大吃一惊，第一次见这种能显示弹道轨迹的子弹。
不光是他，上面负责打枪的战士更加震惊，可震惊之后就是满满的高兴。
他们调转枪头，对准一架正要加速起飞的敌机，子弹飞行轨迹清晰可见，他们很轻易地就预测出飞机的行动路线，提前将子弹送了过去。
…
正在八八式战斗机里面紧张地调试飞机参数的日军飞行员看了华夏人占领的阵地，只要给他三分钟起飞，他就能在五分钟之内回来把航空炸弹送到华夏人头顶上。
“松浦真是胆小！连武器都不装就飞走了！回来看他怎么挨骂。”
飞行员不忘吐槽刚刚率先飞走的那架飞机，认为那名叫做“松浦”的飞行员错过一个亿，这么好拿的战功为什么不拿？敌人都到眼皮子底下了，只要飞起来再来个俯冲，敌人的性命轻易可取。
所以他没有选择给飞机上重机枪，而是选择携带两枚航空炸弹，八八式（1928）战斗机型号比较老了、可靠性差而且是小型战斗机，航空部一般都把它当做侦察机使用。这架飞机能携带的东西也很少，要么带两门重机枪和配套子弹，要么携带两枚航弹，连油都带不了多少。
所以这种战斗机都是充当截击机或者侦察机，大同战场属于后方，用这种飞机正合适。
平时飞机当然不会全副武装停在跑道上，而是在机库中保养或者在修理车间修理，只有在有战斗任务的时候，地勤人员才会将武器安装在飞机上。因此，增加地勤人员的数量也能提高空中任务的效率。
还没等他得意洋洋地自己能升职，或是成为“王牌飞行员”，突如其来的震动将他的幻想击碎。
他惊恐地看着飞机内壁上逐渐增多的孔洞，临死前探出头往那边一看。
他的飞机是敞篷的，好处就是方便逃脱跳伞，可他在地面上，这时候脱离不也是死么？
“三式重机枪！”
飞行员有些咬牙切齿，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被这种高射机枪给击伤。
这是何等的耻辱？大正三年式高射机枪比他座下的飞机还要老，而且性能太差，在淞沪会战上面对华夏人的老旧飞机都无一战果，足见这种高射机枪在设计上是完全失败的……可今天反倒是把他的飞机重创了，若是团长过来看到他的飞机这样，还不得把他骂死？
第四八五章 105mm高射炮
当吴庆苦恼如何击中目标时，他看见远处的飞机已经变成一朵火球，炽热的火焰隔着两百多米似乎都在朝他们散发着高能的热量。
不用说，里面的日军飞行员肯定已经当场火化了。
“排长，这还有几箱炮弹！还有引信。”
“快拿来！”吴庆没办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可当他拿起引信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这？”他像是发羊疯一样爬了过去，拿起了刚刚给炮弹装上去的引信，又拿起战士们刚刚送过来的新引信。
“……”
两种引信。
两种不同的引信。
一根长、一根短。
一根粗、一根细……
“这……”吴庆陷入了沉思，一时间忽略掉了外界传来的所有声音，注意力全部聚焦到手上的精密引信上，很想现在就把引信拆开好好研究一番。
“排长？排长？排长！”旁边的炮排战士一巴掌拍在自家排长后脑勺上，成功把他打醒了。
“排长，你怎么走神了？”
“好的好的！”
吴庆猛地晃了晃脑袋，杂念抛之脑后，把精力集中在引信上。
他哪里懂时间引信和触发引信有什么区别，只能说他功课还没学到家，而且沐阳派他过来本来也不是为了让他去操作防空炮。
小心地把新引信给炮弹装上，吴庆有预感自己这次一定能成功。
将炮闩拉出来，把炮弹塞进去后将炮闩盖回去。
瞄准又一架想要起飞的飞机，这次有四架飞机想要起飞，他们似乎是希望突破防空机枪的封锁，只要炸掉这挺防空机枪，他们就能无障碍地起飞。
吴庆挥下了红旗。
“打！”
“嘭！”
炮口炸开醒目的火光，这次炮弹就不是延迟一会才炸了，而是直接在日军飞机周围炸开。
这可把飞机里面的飞行员吓了个半死。
飞机是敞篷的，前面只要一面挡风玻璃，两边空荡荡。这就意味着外面的冲击波和热浪是可以影响到他的。
刚刚的爆炸差点影响到了他的飞行，他真的是太幸运了，破片居然没砸到他。
“咔咔咔……”
可座下的飞机传来异样的响声。
“混蛋！”飞行员骂出了声，连旁边另一架飞机上的战友都能从杂音中分辨出队友的骂声。
破片没砸到他，但却伤到了飞机，但愿没伤到重要部位。
见飞机还能继续前进，飞行员顾不上那么多，这时候停下就是死路一条。
确实是死路一条，防空阵地上操作防空机枪的战士见到又有飞机出来，为防空机枪换好弹匣，继续开始了它的杀戮。
“嘭……噗！噗……”
日军飞行员吓得亡魂直冒，他已经听到了发动机中弹的声音。
发动机都中弹了，油箱还会远吗？
而且他的机翼已经千疮百孔，这时候就算能起飞，最后也大多会坠毁在大地之上。
他还不想死。
快跳伞！
飞行员将安全带解开，做出一个非常标准的跳伞动作。
然后跟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的接吻，摔得他满头黄星。
其实从正在起飞的飞机上摔下来，没有直接摔死就算他好运了。想象一下从正在行驶的汽车上跳下来，不死也得残。
飞机按照惯性，依然在往前前进，没多久就燃起了火苗。火势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又化为一朵巨大的火球。
航空煤油泄露了，飞机爆炸了……
绝望地在地上看着这一场景的发生，飞行员又艰难抬头看着自己的战友，祈祷他们能够顺利起飞。
…
“开炮！”吴庆越打越起劲，彻底迷恋上这种爆炸的快感。
战士们知道了诀窍后，把时间引信都放在一旁，炮弹全部上触发引信。
“打！”
又是一颗炮弹飞了过去，最后一架日军飞机都已经脱离地面了，冷不丁就是一颗炮弹在它旁边爆炸，彻底将它击翻，螺旋桨将地面刮了好几条“血痕”，最后连螺旋桨都坏掉了。
“排长！敌人飞走了。”炮排战士焦急地指着远处已经起飞成功的飞机。
“……”
吴庆来到高处一看，那架敌机已经远去，不过已经伤痕累累。
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吴庆觉得……都伤成这样了，总不会回来受死吧？
“老吴！干得漂亮！”
不知何时，万麟已经回来了，身上多了两个窟窿，正在不住地往外面流血。
“万麟同志，你受伤了？”
“不碍事！我跟你说！那个修理车间里面有两架飞机，左边两个机库里面也有飞机，你看看能不能打到他们？”
万麟两只手搭在吴庆肩膀上，神色非常激动。
见到跑道上多出四架飞机残骸后，万麟就知道炮排这次要立首功了，不过他不在意这件事，他只在意日军飞机能毁掉多少。
“好！”
吴庆严肃地点头，来到最后面，看向这门超级大的防空炮。
“搞定没有？能不能开？”
这门防空炮跟前面两门不同，前面两门炮都是75mm的炮，而这门……恐怕口径已经超过100mm了。
“会扭动了，也知道怎么开炮，就是不知道如何瞄准。”
“能动就行，快上炮弹！”
吴庆赶紧招呼战士们去搬炮弹，幸好营区里面有弹药库，阵地上的炮弹用完之后，也能去营区里面搬炮弹。
为此，他们已经把弹药库都搬空了，里面的枪支弹药全部分发了下去，战士们这次真的是鸟枪换大炮，暂时不缺子弹。
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把弹药带走，所以都在拼命用掉。
对面的日本兵直接骂开了，哪有这么消耗弹药的？第一次见那么挥霍子弹的八路军。
战士们一人搬不动炮弹，必须两人搬一箱。
“我的龟龟……一颗炮弹得二十几斤了吧？”
“排长，怎么说也得有三十多斤……”弹药手把炮弹搬过来，早已累得气喘吁吁，这一箱子有两枚炮弹，加上特质箱子就重的要死。
有些狂热地看着这门超级大炮，吴庆像是一个变态一样摸了摸这门防空炮。
“装上！”
同时，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从心中升起。
这要是运回根据地，团长该多高兴？
“是！”艰难地把炮弹装了上去，战士们摸索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出错，保险也都去掉了。
“开炮！”
第四八六章 覆灭
整个阵地都被这门高射炮撼动了一瞬，在高射炮旁边的战士差点当场去世，他们没注意保护耳朵，刚刚的巨响几乎将他们震得耳膜破裂，离得近的战士直接倒在了地上捂着耳朵，许久才缓了过来。
炮阵地的声势很大，被炮击的日军修理车间更加惨烈，明明是占地几个足球场大小的车间，一炮下去直接被抹掉一个角，露出了里面躺着的飞机。
吴庆猜测，刚刚万麟同志去侦察了一遍，或是组织了一次突击，不然不会那么清楚敌情。
这是用战士们鲜血换来的胜利，他必须得额外珍稀。
空军基地的日本兵已经是强弩之末，蹦跶不了多久，若是不用考虑大同方面日军的援军，他们肯定有足够多的时间将这座机场都给他搬空。
“漂亮！”
“炮兵万岁！”
万麟在旁边看得高呼万岁，引得下面的战士也山呼起来。
“往左挪一点。”吴庆面无表情，没有跟着下面的战士起哄，而是专注于调节大炮的射击角度。
实际上他的脸已经因为紧张而变得非常僵硬，当他注意力完全放在战斗上之时，脸上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
他不会用高射炮上的仪器，独立的仪器也丢在了一旁无人会用，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方法慢慢调节炮口朝向，精确到密位，总能摸索到一定的窍门。
第二炮，战士们运气非常好，正中靶心，将修理车间的大门轰开，露出了里面景象。
万麟拿出望远镜一看，里面像是狗窝一样乱，工具散落得到处都是，还有数量极多的方方正正的金属仪器和机床。
最显眼的是停在里面的两架飞机，还有周围四散而逃的日军工程师。
吴庆不敢耽搁，调转炮口对准万麟所说的两个机库又是一顿狂轰滥炸，混凝土做成的建筑物在高爆弹面前像是纸糊的一样，日本人做梦也想不到部署在自己阵地上的防空炮会被拿来对准自己的空军。
这点混凝土厚度对付刮民党空军还算可以，圆形屋顶结构稳定很挨炸，挨上两枚航弹还是可以的。
但面对平射而来的炮弹就显得脆弱了许多，仅仅一法就击碎了日本兵机窝和机库的防御。
见敌人炸开了自己的“龟壳”，里面已经准备好的日军飞行员立刻亡魂大冒。但外面的八路军已经打出了经验，105mm的高射炮负责爆破，75mm的高射炮负责歼敌，没有给他们留下丝毫空隙。
一颗炮弹打来，没过几秒又是一颗，将炮击效率真正提升到了最大化。
龟壳被炸开后，里面的敌机顾不上那么多，开始强行起飞，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加油，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装备武器，直接开到了跑道之上。
…
“横川队长！我们后面也有敌人！”
一个年轻的日本兵哭丧着脸跑了过来，用受伤的右手遥指着东边，冯树义在那里部署了两个连，按照他们现在的进攻速度，只需要10分钟就能拿下这一大片地区。
“我知道。”
横川瘫坐在地上，姿势非常颓废，但面色却死撑着不让自己慌乱。
“北边也有敌人，我看我们撑不了多久，诸君准备好吧！是时候为天皇陛下尽忠了！”横川叹了口气，哀叹自己出场半章就要死了。
“为了陛下！”周边的日军士兵抖擞精神，仿佛一股肾上腺素无中生有，注入到了他们的身体里。
可横川怎么也兴奋不起来，双手软弱无力，实在提不起劲来抓枪。
被炸了那么多飞机，即使他在战斗中侥幸活了下来，也不可避免地被敌人俘虏或者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
航空兵在艰难的战斗中幸存下来，但飞机被击落了，师团部非但不会责骂他们，反而会大加夸奖，并且会当众给他们颁发奖励。但他不同，作为主事人，无形有形之中他的责任都是最大的，但功劳往往却是最少的。
给工兵提建议在机场周围设立陷阱和铁丝网是他的建议，他认为八路军渗透能力强，机场若是不设防，很容易被他们捡便宜，所以才在外围加了三层防线。
但从今日的效果来看，这几道防线没有拦住敌人，反倒是对己方不利。
为什么？
若是没有这些围墙和铁丝网，战斗机大不了不从跑道上起飞，可以冒险在草坪上起飞。可机场被防御工事围了起来，飞机反倒是只有跑道这种宽阔地可以满足起飞路程需求。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横川自嘲地笑了笑，拿出腰间的手枪，对准八路军占领的地区连开数枪，持枪姿势看起来非常标准。
可惜一枪也没中，那是他的直觉。
左看右看，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渐渐地这里只剩下自己一人。
出来时带着一个满编小队，冲锋时损失了小半，被八路军炮火针对再损失小半，被后方夹击又损失小半，现在在自己附近的士兵恐怕不超过一手之数。
一颗子弹冷不丁地从侧面破空而来，对准了他的体侧击穿了他的身体，差点洞穿了他的心脏。
没击中心脏，但子弹也在体内划过一条斜线，从身体右侧破出，似乎带出来一块内脏。
应该是肺。
横川突然咳嗽不已，到最后连刨腹自尽的勇气和力气都没了，只能躺在地上等死。
…
“敌人差不多死光了！战士们冲啊！”万麟趴在地上，双手就没有离开过着望远镜，将战场全局尽收眼底。
他也想与战士们一起冲锋，可腹部和腿部传来的阵痛让他不得不继续趴着，冲锋任务只能交给副连长。
“副连长！让他小日本见识我们大刀的厉害！”
“行嘞！”
副连长拔出后面的镔铁大刀，带着一个排径直冲了下去，在机枪的掩护下，他们突进到了日军面前，当己方机枪打光子弹后，战士们也差不多冲到了敌人面前。
这就是配合。
趁敌人来不及转移位置，八路军战士跳入堑壕，与日军残兵扭打在了一起。
冲上去之前就把枪里面最后一发子弹打了出去，彻底击溃了日军残兵最后的阵型。
剩下一杆空枪，既能防止误伤队友，还能让自己没有侥幸心理。
第四八七章 秋风
鲜血染红了旁边的排水渠，红色的血块融在了水里面，很快就随着水流汇入御河。
御河汇入桑干河，化为永定河的的一员。
永定河又汇入渤海，这里的鲜血并不会永远凝固在此，而是像蒲公英一样慢慢消失在大自然中，最后要么变成一颗蒲公英苗、要么化作一缕尘埃变作肥料。
“清缴残兵，不能留一个鬼子！”
冯树义姗姗来迟，看着牺牲的战士，心疼之意写在了憔悴的大脸之上，不过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日本兵，心情总算好了点。
感觉喉咙里积攒了一口老痰，冯树义毫不犹豫把它吐在了日本兵的尸体旁边。
“呸！”
但又觉得有些不好，可痰也吐了。
“营长！我们带什么东西走？”
“大炮！把大炮带走！”冯树义毫不犹豫，现在就是有一架战斗机停在他面前让他开送他，也不要。
大炮多好，大炮万岁！
“能拉走吗？”
“不知道，是镶嵌在地里的，我们正在尝试分离炮身，或者把大炮从土里挖出来。”
“嗯……”冯树义上来一看，高射炮几个“脚”确实是嵌在了地里面，非常稳。
“你先试着，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找几辆车！”冯树义又看着旁边堆放成山的炮弹，赶忙跑回部队那里。
“三连长！你日他的有没有找到鬼子的车？”
“营长！装甲车算吗？？”
“算！有一个算一个！能开的都算上！”冯树义啥都不管了，只要能开走就行。
这高射炮一看就有好几吨重，哪是人能拉走的。
有车就方便多了，这座空军基地看似是在大同日军眼皮子底下，可也是在浑源县八路军的眼皮子底下。
大同城离这里的距离，其实与浑源县边界离这里的距离相差无几，只不过大同和浑源城中间隔着一条纵横上百里的山脉，导致日军得绕个大圈才能进攻浑源县的八路军。
把车开回这条山脉旁边，他们有的是时间研究怎么拆装。
现在先离开这里要紧！敌人援军随时都有可能到，外围的县大队和区小队可不一定能挡住日军精锐，能挡住也绝对挡不了几分钟。
冯树义还没那个魄力和决心让这些连主力军都不是的战士为他去送死。
“报告！这边有三辆车，还抓了鬼子五个汽车兵。”
“干得漂亮！”冯树义看着开过来的汽车，还有被押着的几个日本兵，脸上有些得意洋洋。
“啊啊！”不料其中有个日本兵突然暴起，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尖刀直接冲向冯树义，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疯狂的气息。
“我……操！滚你吗的！”冯树义大吃一惊，一脚把日本兵踹飞两米，差点让他把自己给捅了。
旁边的警卫员立刻上前来，用带血的刺刀将日本兵刺死，让刺刀上的血液变得更加鲜红。
“营长，注意点……”旁边被战士搀扶着的万麟小声提醒他，毕竟现在已经在八路军的队伍之中，不是在土匪窝当间谍……不能在战士们面前表现得像个土匪一样。
“日你先人……”冯树义还是满嘴骂骂咧咧，挥手就让战士们把这几个日本兵都押走。
“都杀掉！他们肯定不肯投降！”
“这……”旁边的万麟话都快出口了，可有被他硬生生压在了喉咙里，现在跟冯树义讨论就是在浪费战士们最珍贵的时间，不是扯嘴皮子的时候。
“这车我们人自己开！不让那群小日本帮忙！现在他们能藏把刀，下一次就敢藏一枚手榴弹！他娘的……”
冯树义不再管这里的事情，而是跑去了修理车间。
跟沐阳混久了，冯树义其实了解到了一些根据地隐秘，因为他是党员，党龄其实比很多根据地同志都要大，因此他能了解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就比如藏在白崖台的科研所和小麦峪的化工厂，普通战士哪里知道这事？就是万麟也不会给他知道，毕竟万麟终究是个刮民党过来的，虽然都是同志，但待遇总会是天差地别，不可能真正做到一视同仁。
不过这次之后，万麟绝对是证明了自己和一连的努力，回去绝对能被团长重用，到时候自己再推他一把，肯定能让他升职。
“把这些工具全给老子拿走！”
“好嘞！”旁边的战士笑着回答，但手上动作一点也不慢。
“好你娘呢？要喊‘是’！”
“是！”
战士摸了摸后脑勺，来了八路军这里，说话习惯好长时间都改不过来。
“对，就是这些机床，能拆都给我拆了，那些工具、零件儿，能带走都给我带走，一块铁也别给小日本留！”
冯树义像是饿了三天没吃饭的人突然见到香喷喷的肉包子一般，一开始还是镇定地指挥战士们进出，最后直接自己上手帮忙搬运。
“营长！车装不下了！”
“就放在装甲车上！”
“营长，这铁皮罐头也不大啊！”
“让向英同志帮忙匀一些呗？他不是马多吗？”
“营长，向连长让我传话，他说‘去你马的’，他没马了！”战士又跑了回来，满脸都是尴尬。
“这……”
冯树义看着面前一些比较大件的机床和修理平台，直觉告诉他这些东西很有用，但因为太重太大，很可能带不走了。
“那就炸了！让日本人自己来修。他们有那本事把铁屑变成机器也是他们牛逼！搬完没？我们走！”
冯树义结束了这里的“战斗”，迎面见到了其他几个连长。
向英从军火库那边出来，整个骑兵连人人都扛着物资；万麟的一连把三门炮全部都卸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搬起来的，2000公斤的东西分成三部分后说搬就搬，还真的给他们塞进了车里边儿。
最后那门最粗的大炮，起码有5000公斤，也被他们拆分成四部分，塞进了三辆车里面，其他的配套仪器只要能找到的都往汽车里面塞，只要自己没见过的，那就一定是好东西。
几个指挥员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时间差不多了，都过去十分钟了！”冯树义很是警惕，他特地留了一架防空机枪没有带走，就是怕日本人的飞机跳转机头回来空袭他们。
毕竟放走了两架，难保他们不会回来看看。
可那两架飞机就好像消失了一样，都不敢回来了。
“操，万麟，你把他们带走干啥？”冯树义一个眼见，见到其中有辆车上载着几个日本人，立刻质问万麟。
第四八八章 暴躁又心累的师团长
“先头部队先走，我们殿后！”
万麟没有先回答冯树义的质问，而是先让部队出发。
“哈子意思？”冯树义皱着眉看着被丢在车上的日本兵。
“先上车，车上跟你解释！”万麟知道是自己做主，作为下级，这本就是他不对。
但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
“行！”
冯树义把车上的驾驶员拉了下来，忽然想起万麟是伤员，又来到他旁边问道：
“你怎么样？伤得严重不严重？需要用药吗？团长把储备的药大部分都配发给我们了。”
“不用，小伤，没伤到要害，养一养就好……”万麟不敢去碰自己的伤口，忍着痛在战士们的搀扶下来到了副驾座。
“隆隆……”汽车发动机忽然震动起来，一口浊气从排气管道中吐了出来，这辆九四式卡车起步速度很慢，不过加力尚可，能载得动他们运载的物资。
“命令！急行军，一字型，先离开这里！”冯树义作为指挥员，在战时选择什么移动方式完全由他来决定。
全军将士调转枪头，不再维持警戒，急忙以排和班为单位集结并且有序撤退。
这个时候，基层指挥员的素养就很好的体现出来，他们不是一窝蜂就撒丫子往营长那里跑，而是有组织地行军。
若是为了后方稳妥而把偷袭没几天的伪军带来打仗，这场战斗绝对没那么轻松。
…
在接到机场受袭的紧急电报后，大同县城内的日军指挥所忽然热闹起来，就连平日里至少八点钟才会起床的后宫淳今日也难得六点半就来到了指挥部。
“电话打不通吗？我记得空军基地可是安装了完善的通讯系统。”后宫淳凑到通讯兵旁边，弄得通讯兵满脸紧张，怕给师团长带来麻烦。
“报告指挥官阁下！打不通，已经拨号数次，就是无人接听！请您谅解！”通讯兵低下了头，满嘴都是“果咩拿塞”。
“……”后宫淳看回那张电报默然无语，上面只有敌袭两个字，在说到敌人人数与配置时，就没有了下文。
他猜测，发报者要么是恶作剧把他这个师团长当猴耍，要么就是已经阵亡或被干扰了……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最大，他还不相信自己堂堂帝国中将还有人敢开他的玩笑。
“安井呢？这是他的职责吧？”
“报告！安井队长已经带着警备部队敢去机场了！没有在指挥部内！”
“哦？他倒是‘勤快’，哼！”
后宫淳眉毛一挑，这安井平时都不出大同城，尽在城内吃喝玩乐，他都要忘了安井是个掌管晋北13县所有防务的陆军大佐了。
“由他去吧，也出不了多大问题，横竖不过损失一个飞行战队而已。”后宫淳越想越气，今年诸事不顺，连傅作义部那群残兵他都没打过，反倒是被他们咬了一块肉下来。
八路军也是越来越厉害，对待他们的态度与战法早已经不能像37年那样了。
帝国在今年的三大战略：北围五台、中取武汉、南夺广州，后两个在付出较大伤亡后都成功了，只有八路军这里是完全失败。
而且他的老长官提醒了他，帝国战线已经拉得非常长，兵力早已捉襟见肘，明年或许就不会发动大规模战役，而是巩固占领区并且为帝国输送血液。所以对抗华夏军队主力的战略也要发生变化，原来的积极进攻也要转化为战略相持，这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到了驻蒙军。
26师团打了一整年，全师团伤亡达到了四成，他需要休息一个季度，为部队补充兵员，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退回城镇好好补充兵力。
进攻浑源县的行动是他特批的，因为他觉得那里的八路军指挥官应该是个聪明人，不会跟自己硬拼，这是聪明人的交易。
什么交易？
就是破坏他们的基建设施，强迫他们进入修养生息状态，而应县日军与乔军在消耗了大量战备物资后，也会进入防守状态，这样就能强制雁北地区西部达成和平。
本来只是想让下面的人展开武装冲突，也不知道哪个部下把冲突升级为激烈的战斗。他就没想到这浑源八路军那么头铁，硬是接下了这场冲突，丝毫不怕所谓“根据地”被打得千疮百孔。
旁边的大佐参谋长见后宫淳满脸都是怨气，有些不敢打扰他。
二者地位差不多，参谋长作为日本参谋系统的人，地位自然与旅团长、师团长相当。不过二人私下是朋友，平时工作中不会针锋相对，而是会相互扶持。
“后宫君！不用太过烦恼，大不了完全放弃应县的防务，任由八路军发展势力岂不是更好？”参谋长无所谓地笑道。
“重二桑啊，任由八路军拓展势力，以后必成心腹大患……”后宫淳索性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发现很搁屁股，而且他上了年纪腰经常会疼。
无法，只好回去自己座位坐自己的专属软椅，白银重二也跟了上去。
“可你也拿他们没办法不是吗？”
“你……”
后宫淳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什么大道理。
26师团和附属部队的防线很宽，若是一整个师团都摆在大同城旁边，区区一个浑源县的八路军肯定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哪里会像现在一样把他恶心得无话可说？
今年开春，他就尝试进攻延安，第一次小试牛刀，派了1个步兵联队加上1个飞行战队作为空中支援强渡黄河。
这次行动并不顺利，八路军陕甘宁留守兵团趁帝国士兵正在渡河，给他们来了个“半渡而击”“迂回包抄”，那名联队长扔下了线头部队就撤走了。
第一次强攻延安失败。
但后宫淳没放弃，夏天时又指派一个独立混成旅团来到河边准备秘密渡河。可非常周密的计划居然被八路军识破了！他们转守为攻，东渡黄河主动袭击帝国.军队，吃掉了自己半个大队扬长而去，仿佛自己跟一个小丑一样。
这第二次强攻延安也失败了，都不能称之为“进攻延安”，因为自己连黄河都过不去，只能让飞机去轰炸对岸的八路军。
“唉，停战吧！我累了，今年大小战斗也有数百次，想我26师团成军以来，就没打过多少次胜仗，士兵们都习以为常了。”
后宫淳看得很开，26师团是去年才在大同成立的，本身就不像那些“铁军”等老牌番号军一样拥有“军队荣耀”，他没有包袱，不用担心丢脸，想怎么打都行。
“嗯……”白银重二点了点，心绪却飘向了远方，显然不是在想着打仗的问题。
第四八九章 内奸竟在自己身边
门口的日军哨兵见到有个高大的男子走来，不自觉仰头看了眼，见来人是沐山，连忙向他问好。
“沐司令！早上好！”
“早上好。”沐山非常有礼貌，懂得日本人的礼仪，在军队里面混得很开，几乎哪里都有他的朋友。
不过他跟其他“团体”不一样，沐山只团结小部分人组成自保阵营，而不是像其他伪军司令一样想着团结大部分人去争霸，因而不论哪一边都没把沐山当成是威胁。
部队里面实力说话，就以沐山能掌控的一个团的兵力而言，除了自保还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其他的伪军司令哪个手里不是握着一两个师？见到沐山似乎想要从政，这些伪军司令更加高兴。他们把手伸到了沐山的原部队里面，成功吞掉了不少军队，只给沐山留两个团的部队。
不过沐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那些部队原本就不受他掌控，没了他更加轻松，节省的资源足够他做更多的事情。
“前岛顾问在里面吗？”
“不，今日前岛顾问没来，反而是师团长阁下与参谋长阁下在里面，需要我进去通报吗？”日军哨兵显得很客气，沐山为晋北自治政府解决了很多麻烦，本身也位居高位……自己不过是个农村出来的小卒，还轮不到他给沐山使脸色。
就算沐山是个支那人非常掉分，这掉分之后的总分也比他高成千上万倍。
“什么？师团长阁下和参谋长阁下在里面？”
沐山脚部突然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我记得师团长身体可不好，每日都要休息足够的时间，不然不能长时间工作啊，他昨晚似乎半夜两点钟才会去歇息。”
日军哨兵原本还有那么一些职业性的警惕，可见沐山是来关心师团长阁下的，这哨兵立刻放松了警惕，看沐山的眼神也更加亲切起来。
“没什么，南边有座机场受袭了，估计是八路军游击队干的……这不？师团长就过来查看情况了。”
“那么，沐司令！请问需要我为您通报吗？”哨兵再次问了一遍，一点不耐烦的情绪都没有。
“算了吧！师团长阁下公务繁忙，现在肯定不是与他议事的时候，我下次再来可好？”
“那是您的选择！”哨兵弯下了腰。
“嗯……”
沐山掉头就走，暗道今天倒霉。
他得到确切的预兆，26师团仍然不死心，来年绝对有针对延安的军事行动，而且规模只会比前面两次更大、攻击力度也只会更加猛烈。
或许是在39年5月份，或是在6月份。
总之，最迟7月份，日军肯定又要进攻一次延安，而且会联动其他几个在晋省的步兵师团展开联合行动。
…
他做好了完全准备，把所有人都安排好了，自己则是找了个非常合理的理由来到指挥部，肯定能刺探一些情报，没想到后宫淳这个boss在里面。
其实后宫淳还好，沐山最讨厌的是后宫淳旁边的大佐参谋长白银重二，那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对事物的感觉也比后宫淳要灵敏很多，上次窃取26师团战斗计划时，就差点被白银重二发现。
没错，陕甘宁守备兵团能事先得知消息并且提前赶去指定河流段进行布防，也有他一份绵薄之功劳。
不过还是战士们厉害，日本兵出动了大量飞机轮番轰炸几小时，战士们也依然能保持有效的组织，也能展现出合格的战斗力，着实让他暗喜不已。
“看来只能下次再来了！”
沐山去师团通讯队，把自己手上的文件交给通讯队长。
“沐！这里有你一份资料，这是你之前需要的，都在这里了。”通讯队的队长是个大尉，叫做船户东。他的军衔虽然低，但绝对是脑袋里装着最多情报的人之一。
“哦！谢谢！非常感谢！”
沐山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甚至还给船户东一些“微薄”的好处。
“不要拒绝，就当是叔叔给你买衣服的钱。”
“呃……分内之事。”船户东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日元，考虑到自己家里面还有两个妹妹要抚养，他只好笑纳，想着下个月就寄回大阪的老家。
他倒是不反感这位伪军司令，相比于其他几个粗鲁、没礼貌、满嘴喷粪的垃圾司令，沐山长得一表人才不说，会讲日语、说话又好听，师团部的人一般对他会持有基本的礼貌。
反正沐山向他要的东西是一些地区防务战报而不是核心情报，这些战报他去自治政府里面应该也能弄到，给他肯定是没问题的。
“这样送过去太危险而且太浪费资源了……得找个时间整理一番。”沐山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谨慎地考虑了好一会，他才决定在夜深人静时挑灯整理情报，从中应该能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就是他作为战略家应有的感知。
“老爷！”门外传来一声轻呼，沐山回过神来，看向大门。
“进来吧。”
“好的老爷。”
阳光顺着门缝照射进来，似乎将屋里面的光线提高了好几个度。
“怎么了？福伯。”
似乎每个老爷都有一个福伯，沐山也不例外，这个福伯跟了他很久了，几乎是从粤省梅县起义参加红军时就跟着他了。
那时，福伯还是个三十多的壮汉呢，正值男人开拓事业的最好时机。
现在，大家都已经四十了，力气衰退了不少，但好在头脑比年轻时通透了许多，不再像年少那样鲁莽无知。
“老爷，以前挣钱的道道不能用了！”福伯没有用客家话或者河北方言与沐山沟通。
有道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为什么？那过路费变高了吗？”
“呃……怎么说呢。”福伯有些纠结，正在组织语言。这周围都是日本军官的房间，天知道有没有人在他们旁边偷听。
“多了一帮人打劫，我们给钱也不省事，就是不给我们过！”
“什么？哪来的劫匪那么大胆？我们沐家的东西他也敢劫！”沐山一拍桌子呼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愤怒，与前些时候的卑谦与礼貌的样子相比，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妈了个巴子，看来我沐某人平日笑嘻嘻，还真有人当我好拿捏？动到我的钱了！”
“老爷你息怒！运的物资没被劫走，这是探到的消息，我们提前知道了，就没敢过去，东西也运了回来，就放在米铺里。”
“果真？”
“当真！绝对当真！”
“那是哪里人？敢劫我的东西？”
“不知啊，也许是偶然多出来的匪军，或是我们对头派来的，不受我们这些人的‘照顾’！不然车队也不会过不去了。”
“原来如此……”
沐山又坐了回去。
“那我们换个路吧，我回去研究一番，看看如何继续运，这货可不保鲜！总不能让货烂在自己兜里边儿！”
第四九〇章 情报
走在向阳的大道上，阳光挥洒在天地间，在寒风中给人们带来一股难得的温暖。若是有一张躺椅和吃食，旁边再放一个烤盆，那么这绝对能让人心情舒爽。
可惜是战时，美好与痛苦总是相对的。
“怎么还不来？”
福伯有些紧张，在巷道里面左右踱步，想出去查探情况，又担心被敌特发现。
这里可不比穷乡僻壤，大同城里到处都是敌特与汉奸。
“砰……”
几道枪声遥遥传来，将他从思虑中惊醒。
“什么？”他迅速躲在门后，发现外面的日军巡逻队立刻往枪声响起的地方过去，他便关上大门来到屋子二楼。
确认敌特不是找自己的，福伯松了一口气，招来自己的亲信。
“阿特，下去看看。”
“是！”
阿特点头应下，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五分钟后就回来了。
“阿伯，好像是我们线人被发现了。”
“果然！走，我们去救他。”
福伯眼睛一睁，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手枪，阿特见状，也从床底下找到自己的手枪。
两人悄声离开了旅店，顺着枪声响起的地方走去。
“这边地形不好，你去那边盯着，想办法挡住任何想要闯过来的敌人。”福伯只想了一小会，就判断出他那线人可能会走的路线。
“那您？”
“你还担心我？你不如担心自己！”
福伯检查了一遍手枪，确认弹药充足。
都跟警备部队火拼了，还担心暴露不成？这份送出去的情报还是很重要的。虽然没送出去，但依然不能送回到日军手里，不然老爷可能会被怀疑。
就算只是可能，他也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阿特低下了头思考福伯话里的意思，等他抬起头来时，福伯已经翻过了院墙，看不到他的人了。
…
“投降不杀！”日本兵大喊着蹩脚的汉语，但他们要追的人不是傻子，不会相信他们这些手里端着步枪的追兵。
“想想你的父母！”
后面的日军见追不上，就在言语上带上威胁。
那个同志脚部一顿，见无路可走，便占了一个制高点守在上面。
日军曹长见敌人停了下来，还以为自己的威胁有用，便继续加大力度：“我认识你，你应该是在南街那里的，今日我就能去到你的家……”
“投降你妈！”被追的同志见双方距离拉近，行囊中摸出一枚手榴弹扔了出去。
趁日军不备，他冒险从墙上跳了下来，差点摔得走不了路。
“嘣——”
“啊！”
追上来的两个日本兵躲之不及，立刻被炸得倒地，后面的战友上来一看，他们两个上身沾满了血液，应该是被破片击中了。
“敌人有爆炸物！不能活捉，现在开始不论生死，一定要击毙他！”
负责缉拿特务的日军小分队长不再冒险，这人不但是亡命之徒，而且还不怕死，要投降早就投降了。要想活捉他谈何容易？没等他丧失行动能力就已经拉响手雷自尽了吧？
随行的日本兵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闻言眼睛亮了起来，不再拘束自己，而是左右包抄上去，想要断了华夏特务的后路。
突然，冷不丁就是几枚子弹飞来，没有击中他们，却吓了他们一跳。
“他有同伴！”
侧翼的日本兵躲了起来，他们需要先确定敌人的位置。
“你去上房！”带头的日军军曹经验丰富，对这一片地区的熟悉程度甚至比阿特还要高，立刻就有了对策。
阿特见自己一击不成，立刻撤出了这一块地区，随后就与他们边打边退，没让他们轻易过去。
被追捕的同志终于来到了一个集合点，福伯从阴影里面走了出来，看着受伤的同志心里满不是滋味。
“怎么样了，阿源同志？”
阿源无力地跪在了地上，抬起头来仔细辨别，终于认出这是福伯，也是他的上级。
两人平时毫无交集，一个是军政府司令的管家，一个是卖果子的小贩，在外人来看他们肯定不认识彼此。
阿源努力把持住自己的身体，伤口流血有些多，不免让他感到头昏。
都叫他同志了，看来也不用装了。
“东西在这。”
“其他人呢？”福伯拿起来仔细看了一眼，上面的“标志”没有变，证明情报确实没有被人动过。
“死在江里面了，只有我回来。”
“阿特见你被日军盘问了，没把事情说出去吧？”
“当然没有。”
“阿源，你愿意为革命奉献自己的一切吗？”
“当然愿意……嗯？”阿源看着福伯，眼神滞留在生前那一刻，眼睛里可能有难过、伤心，但却没有疑惑和不解。
“砰——”
福伯收回手枪，看了眼他那徒弟所在的地方。
他倒是不担心阿特，因为阿特熟悉地形，总能找到一个洞钻出去。再不济，不是还有“光荣弹”吗……
…
“没泄露就好……阿福，你辛苦了！”沐山缓缓坐下，双手撑在自己面前，说完就陷入了沉默。
“应该做的。”福伯摆了摆手，坐下来连喝好几口茶。
两人相对无言，看着远处的一只虫子发呆。
那是一只说不出名字的虫子，看起来像是昆虫，但它正在用像是钳子一样的口器慢斯条理地撕咬着一只蟑螂的尸体。
看来昨晚那如有若无的咔咔声，应该就是这只虫子做的。
“抱歉老爷，房间内不该有虫子，晚上我就把那做工的打骂一顿！”福伯有些无语，这做仆的怎么做事的？连这玩意都能留下，肯定没好好扫地拖地。
“不必了，何必难为工人？见了就清掉就好，不必责骂。”
沐山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腰椎。
“我来吧老爷。”福伯没让他去做，老爷腰不好，总不能四处干活。
“唉！无事可做，我沦至此地矣！”
沐山很是无奈，连小事也不能做了，那他现在也无事可做了。
难不成要真的跟个退休老头一样天天躺着养生不成？
“不好么？总是提心吊胆也不是个头！这几天就安分一些，不要再惹日本人注意了。老爷总是想弄点东西出去，这总有个万一啊！”
“哼！”沐山又在床上斜躺下来休息。“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再找条道道，商会那边是走不通了！”
“能不做了？太危险了！此地便是龙潭虎穴，稍有不慎是绝对逃不出去的……”福伯越来越担心了。
“人生在世，总得有所贡献。而我心有信仰，也总得有所作为。”
沐山摇了摇头，没有接受他的建议。
“就这么定了，找个机会与南边的游击队接触，看看能不能把情报送去晋察冀……以前是送去给晋西北，送哪里都一样，都是八路军，都是我们的同志！”
第四九一章 或走或停
当大同的地下党准备潜伏一段时间时，袭击日军空军基地的八路军战士们已经离开了最危险的地带，躲在了大片大片的农田里面。
此时田地里满是秸秆，都是农民准备焚烧的。
植物蕴藏的能量源自于大自然，被腐生生物分解成无机物后又能供养下一代植物生长，以此循环不断、生生不息。
要想加速这一过程，焚烧无疑是最省事的方法，但对空气污染影响最大，效率也不够高……但谁让这方法简单呢？
秸秆烧一烧，还能防一防虫害，可谓一举两得。
没有割走还留在地里的秸秆和割下来的秸秆堆在一起，恰好给战士们提供了一定的伪装。战士们把车到田边，弄来大量的秸秆铺在上面，远远看汽车与周围融为一体，丝毫看不出来那里有一部车。
“给我好好停，别乱来，团长在讲课时怎么教你们的？”冯树义过来一看，忍不住骂了他们一顿。
汽车在路上随便停，万一日本人从后面突然追上来该怎么办？
从日军机场里面弄了二十大车的物资，其中大部分都是零件儿，他冯树义只读过私塾，并不认识这些专业的东西，但不妨碍他重视这些小东西。
既然带出来了，就得想办法把它们带回去。
“停车？”二连长想了好一会，终于想了起来。
“对了！团长教的步兵行军课！”二连长恍然大悟，连声招呼也不打拔腿就跑，去规范战士们的阵型。
经过一番调整，战士们把车停好，车与车之间都有一定的间隔并且成“人”字形，这样中间可以通车且车辆可以随时开下田里面躲避。
“别太放松了，现在只是暂时安全，我们只跑出8里地，里浑源城还有30多里呢！走山路也还有50多里……”
“那为何不连夜回去？”赵守诚从后面上来，见冯树义也有点犹豫，决定帮他坚定目标。
“战士们这个状态，可能不适合走夜路吧。”冯树义回头一看，部队有不少伤员，他们还有负重，实在不适合高强度的行军。
“既然你如此担心，又为何让战士们冒险携带战利品呢？”赵守诚把脸一拉，指着那20大车的物资和缴获。
“这……就地摧毁也太浪费了吧？”冯树义有些犹豫。
“浪费？上月我和团长西征时，袭击了日军一个火车站，那成山连片的物资，说可以供给3000人一年所需都不过分，团长眼睛不眨一下一把火就烧了，那不是浪费？”
“可那时候带不走啊！”冯树义并不服气，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反驳自己的长辈，净往别人话里挑刺。
“你应当避重就轻才是！带走就带走，何必带那么多呢？”
赵守诚也感到头大，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部队带了那么多东西出来，得亏日军空军基地里面汽车够多。支援过来的二营战士也有不少会驾驶汽车的，这才没有捉瞎。
不然就凭两条腿，哪个大力士能搬起来几吨重的大炮？
“呃……”冯树义一时语塞，最后承认是自己太贪心了。
“不过这也不一定是坏事，起码我们有足够的机动力，今日在太阳下山前我们就能赶去云州！”
没错，赵守诚和冯树义没有让部队立刻南下去浑源县，说不定那里已经被日军封锁。因此要往东去，避开鬼子第一次搜索，以后就好做很多了。
一路上要尽可能躲避人多的地方和村庄，在路况允许的情况下还要尽量走小路。
往南走一马平川，战士们带着缴获在平原上面就是日军战车的活靶子，还不如向东走。
这里的机场被他们摧毁，短时间内是没有日军空军过来，明天就不一定了。
往东，就是大同的火山群。不但山清水秀、比邻桑干河与侧田大湖，还有足够的掩体给他们隐藏车辆。只要想办法通过桑干河、通过10宽的平原地带，回浑源县就有希望。
“也是。”冯树义站了起来，拍了拍后面的尘土。
“命令部队，继续赶路！天黑前一定要感到集合点。”
“是！”几个随行的连长得了命令，立刻回到自己部队部署去了，只留冯树义和赵守诚在指挥部内。
“你小子，指不定团长会担心我们，应该会在那一块散布侦察兵，届时要注意与他们联系，里应外合应该就能通过那段最危险的路程。”
“什么？团长还能派侦察兵去那里？”冯树义有些吃惊，根据地不是正在挨揍吗？
“去？怎么去不得？一营的侦察班都去到空军基地了，你还不能让二营的侦察兵去桑干河？”
“可根据地里的日本兵？”
“放心，他们不足为虑，吃过一次亏之后，他们肯定会撤退，不会与我们干耗下去。”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赵守诚有些没好气，一巴掌往他头拍了下去，“日本兵携带的补给就那么多，显然不是来长期作战的，团长都摆出态势要与日军打持久战，日军怎么可能还傻乎乎地继续留在原地与我们对峙？”
说完赵守诚停顿了一下，在周围走了两步思考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东西。
“说不定，日本兵会退到浑源城附近，一方面为自身寻求补给，另一方面巩固防线进一步压缩我们的生存空间……最后便是寻找机会，可能哪一天早晨醒来，日本兵又打进根据地了！”
“原来如此！”
冯树义点了点头，自己却是没有沐阳那么聪明，没有带兵之前他确实认为与敌人交战就是打得你死我活，或者说一定要对方留下命来。
“那不就矛盾了吗？我军要打游击战、消耗战，可敌人又聚集起来，我们兵力还是不足？”
“那就变通啊！敌人变了战术，我们也变，比的就是哪一方更聪明、情报更丰富、士兵更勇猛！”赵守诚顿了顿，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来偷听的。
“敌人要集中兵力，我们就打弹性防御战术，在运动战中防御，就能很好地避免我们兵力不足、装备差劲的缺点，同时还能支援到我们。”
冯树义听得一愣一愣，他其实连“弹性防御”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第四九二章 行进
“参谋长，能不能跟我讲讲‘弹性防御’？”冯树义在一旁想了好一会，见赵守诚要走了，连忙上去拉住他。
“见外了，叫我守诚就好，或者赵守诚同志也行。”赵守诚眉毛一挑，拍了拍他搭在自己右肩膀上的手。
“噢……参谋长。”
“……”
赵守诚眉头皱了起来，感觉冯树义有些坏习惯没改过来，果然还是在敌军阵营里面待了太久了吗？
“弹性防御罢了，这不过是漂亮话，说白了就是运动战的一种运用方式，我跟团长很早就开始讨论战术了，实践机会又那么多……”赵守诚叹了口气，看得出来他跟沐阳在实践过程中并不轻松。
“实践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就能就地解决，这是毕竟是经验的积累，不能在带兵的时候让对方觉得我们是土八路，不是么？”
赵守诚干笑两声，其实他跟沐阳、王刚他们在讨论战术的时候，在沙盘上使用的兵棋都是旅、团级别，说出去肯定会多的是以为自己很牛逼的人骂他们俩好高骛远。
可游击战也是一种战术，不是么？
不可能只学游击战战术而不学其他战术，总有一天会吃亏的。
“等你带的兵越来越多了，你自然会有这方面学习的需求，呐，这是我的笔记……”
接过赵守诚递来的一沓纸，摊开后是写满的学习笔记似乎就是讲战术的。
冯树义看得入神，不由开口说：
“这……参谋长同志，你的字好丑，呃……”
“……”赵守诚额头上垂下三条黑线，冯树义赶紧闭嘴，看沐阳的手书和看赵守诚的手书完全是两种体验，真的不能比。
“话说也快到了云州了，也不知道那里有没有我们八路军的根据地？”
“嗯……这个难说，我不是钟宇指导员，并不清楚这边的情况，你就是问团长也不一定能有回答……因为这边是平西根据地管的地界了。”赵守诚犹豫了一会，决定实话实说。
“平西？”
“对，这里已经是平西了。”
赵守诚抬头看向远处的崇山，这里也算是大同盆地里为数不多的能够建立抗日根据地的地方。
“现在应该是邓政委管的地方，或者叫邓？司令员？”
“邓司令员？是哪位？我好像没见过吧？”
“是你没见过，不过……”
“也是司令员啊，毕竟已经是一方军事指挥员了，算了，现在还是别议论他了。”赵守诚打了个哈哈，选择掠过此事。
这可不是什么好谈的，第二十五团隶属于一分区，一分区老大是杨师长，而邓政委在一分区就是跟杨师长分权的。
往难听点说，就是两座山头。
虽然两者都为八路军服务，都是为最广大人民服务，但跟人扯上关系的东西都是脏东西，终究是敏感的。不是仔细钻研的专家，也不是参与其中的棋手，就没资格去大谈政治性问题。
可能团长没怎么去关注，可他这个参谋长却是发现了问题。
与人牵扯到的东西哪有那么简单啊？
指不定哪天就被排挤掉了。
不过他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
冯树义愣住了，定眼看着他的参谋长，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具体问什么，第一次见赵守诚这个样子。
“参谋长同志？”
“没事。”赵守诚摆了摆手，见已经到了地方，便开门下车。
这边人烟稀少，应该不会有人能发现他们的车队，可世事难料，上千人的队伍本就不好隐藏。得亏雁北地区地广人稀，这一边更是方圆一公里也不一定会住一个人。
“剩下的道路不好走，等到了地方，就让汽车就地掩藏，战士们去砍树枝，入冬后枝叶都掉光了，想要伪装这些车辆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赵守诚决定亲自指挥车队，把几个连长再次喊到面前。
“命令先头部队，执行行进任务，后队跟上！”
“是！”
“万麟同志呢？”
“万连长受伤有些严重，医疗兵决定给他用药，现在应该在后车。”
“好吧，我就不让一连打头阵了，二连和三连，把你们所以侦察兵都派出去，交替跃进，把路给我探清楚！我们不熟悉此地地形，又不好找当地老乡帮忙，只能靠你们侦察兵了。”
“若是侦察兵不够了，就让新兵上去历练历练，这边除了伪军，恐怕不会有其他敌人了。”
“放心吧！请你们放心把前路交给我们的战士！”
“行进？”旁边的冯树义突然一问。
“对，团长应该有教你们吧？”赵守诚在一旁看了一会，战士们做的还算可以，只不过动作依然不太标准。
“有是有，可却是赶鸭子上架，学到的东西大多左耳进右耳出，难以理解罢了……”冯树义挠了挠头，看着面前的战士。
“而且即使记在了本子上，若是不根据实际去……实践？总是记不住的！”
战士们三人成组，组与组之间若是连成一个图案，大概就是一个楔（xie）形。一个步兵班内部如何排兵布阵虽然是基础，但步兵班与其他班之间的配合也是至关重要。
这个地方基本不可能会遇到敌人，所以赵守诚让部队采用“行进”的方式前进，这种方式行军速度最快，阵型不会分得太散，指挥员控制力度也较好。
缺点是不够安全，队伍缩成一团，万一被敌人集中起来进攻或是伏击，很容易会被击溃。
可都判断出此地接敌可能性低，那当然就没有被偷袭这档子事。
这不是急行军，这种阵型已经可以用以战斗，而急行军所维持的部队阵型非常脆弱。八路军日常的围点打援，打的援就是正在执行急行军任务的日军而非展开阵势要与八路军决战的日军主力。
“行进方式还有很多种，这只是最基础的技巧。”
赵守诚让战士们伏低一点，这样可以随时瞄准射击。
“忘记了……学这个已经是半月前了。”冯树义摇了摇头，拿出了小本本，上课时笔记他都有抄，可想要消化这些知识可不简单。
“树义同志，不用找了，还有掩护行进……以及掩护跃进、交替跃进这几种方式。”
“对对对！”
冯树义连连点头。
第四九三章 难得一见的伪军正规军
“你也不是土匪军的首领了，已经是我们人民军队的指挥员，要带的是正规军，总得有正规军的样子……否则一窝蜂挤成一堆地行军，与那土匪兵何异？可不是谁都能一上来就能带兵的。”
“哦……”
赵守诚说话还是很客气的，不过说道土匪兵的时候着重了语气。
隐射的就是新来的政委，他就不希望政委去管部队。因为他发现政委不太会带正规军，也从某些渠道了解到政委以前是游杂出身，打仗或许可以非常勇猛，但肯定不是个好将军。
也不知道这位参谋长什么时候才能接纳纪亭呢。
或许马上就有机会了。
…
“至于到了……”
冯树义把最后一箱电子器件搬了下来，看着空旷的货车出神，双臂因为搬了重物而无力地垂了下来，没个一小时是恢复不来的。
先把东西卸下来藏好，汽车要与货物分开放到山沟里面藏着，接下来两三天他们必须按兵不动，先让战士们将这一整块区域探明，不然无法做出正确决断，头铁是很容易出事的。
“哎呀，冯营长，你的手都这样了……要不擦点药？”炮排的吴庆从后面来到前面，身后两名战士一起抬着一挺重机枪，正是从日军空军基地里面拆出来的三年式高射机枪。
说是高射机枪，其实年代非常久远，属于日军军中的老古董，难怪淞沪会战时一架刮民党空军飞机也打不下来。
而且三年式重机枪用的是6.5mm子弹，这一点吴庆也发现了，因此一开始还把它当场一般的重机枪，拆出来才发现是高射机枪。
6.5mm的子弹，能打穿飞机的合金板？
吴庆表示怀疑。
不过从日军的库房里面还搜刮出一挺大家伙，看口径绝对是“机关炮”，吴庆一看就知道这才是鬼子防空用的高射机枪。
“这点印子，擦什么药？”
冯树义看了眼自己的手心，上面有些血痕，但他不在意。又不是学音乐艺术，他只是个粗人，手掌受点伤又何妨？
“也是……”吴庆不敢想象自己手受伤是怎么样的情景？
不能拿笔，对他这个炮兵而言可是很严重的后果。
“这是高射机枪？感觉跟九二重差不多啊？”
“确实是高射机枪，不过我觉得他只是加了专用高射架子的重机枪罢了，也许可以拿去给前线部队当做火力支援武器。”
“嗯，我也不认为这玩意能把飞机打下来，机场上能击伤飞机也是欺负他们没飞起来吧？”
“对，要把敌机打下来，还是得靠这个！”吴庆往后招手，没有大喊大叫。
炮排战士把一门巨大的机枪搬了上来，五个人搬，那口径吓了冯树义一跳。
“这？这得用什么子弹？这不得是小钢炮了？”冯树义上去摸了摸枪管，又拿出自己的驳壳枪一对比，发现口径至少有10mm以上。
他像是一个乡巴佬上了歼星舰一样，对这挺重机枪的口径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这形状看起来怎么有点像捷克式轻机枪？只不过是放大版。
“根据上面的日文，应该是叫九三式？口径我量过，有13毫米，正好是65子弹的两倍大。”
“九三式重机枪？”
“不，这是高射机枪……如果拿来对付步兵，我看应该叫机关炮才对。”
“也是……”冯树义一想到粗大的子弹击中人体，就感到不寒而栗，平常七九步枪那口径都能打出一个大窟窿……这种子弹若是打一个贯穿，可不得半个身子都没了？
可现在武器在自己手里，也就是意味着……他们可以用这种机关炮攻击日本兵吗？
思及此，冯树义脸上表情很复杂。
本该是一片祥和、宁静的傍晚，正准备歇息的战士们却被远处的嘈杂声吵醒。
“二连集合！有情况。”
“嗯？”冯树义和吴庆还在研究这门又粗又长的机关炮，闻言立刻看过去。
“怎么了？”
“好像有一队伪军，人数很多，约莫三百人以上，目的不明，不过不像是来找我们的。”
“走！”
冯树义不放心，带着吴庆亲自带兵上去查看，结果见到不止三百名伪军士兵，这阵仗起码有上千人。
“有点危险，大家快退后，退到安全距离。”冯树义观察一会，突然发现对面不是寻常弱小的地方伪军，而是正规的伪军部队。
“快把参谋长同志喊来！”
十分钟后，闻言赶来的赵守诚也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带上了一个步兵连。
“参谋长同志，你不该带那么多人，我觉得这帮伪军不太一样，人多容易暴露。”
“是么？”赵守诚眉头一皱，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一群伪军还能翻天不成？心里满是质疑，但他嘴上去没有让战士掉以轻心，而是让他们谨慎执行战斗任务。
“你看他们先头部队？”
赵守诚顺着他所指的地方一看，“咦”了一声。
“有意思，刚刚跟你说过的‘掩护跃进’就是这样。”赵守诚抬手指着远处的一个伪军步兵班。
一个班两个组，每组5人，副班长在前带A组，班长在后面带B组。
A组在前小心探路，前进到合适的位置就地寻找掩体防守后，B组跟了上来，来到A组附近时（不超过A组）同样停下来防守……这样A组就能继续前进了，如此就能循环下去。
“嗯？对啊，我怎么没发现！”
冯树义拿着唯二的望远镜，这才关注到这些普通伪军士兵的异样。
他判断出这帮伪军不简单，也只是从他们装备看出来的，这群伪军不但有军马和少量车辆，队伍里面还有重机枪小队。但参谋长的眼光不同，看问题角度也不同，他看的却是更深层次的东西——兵员素质。
“难得啊，难得有像样的伪军部队，今天倒是大开眼界了，我还以为伪军都像保安团一样毫无秩序可言。”
赵守诚嘴上一幅“高手苦等十年，终于棋逢对手”的语气，但脸上更加谨慎，完全高兴不起来。
这个时候来一个团的伪军，是福是祸？
反正不利于他们躲藏就对了，有这帮伪军存在，他们至少这三天都没有机会回浑源县。
第四九四章 克
“沐，这边防务做的怎样？可有反日分子？”清水在路上已经得到了司令部送来的大佐军衔，只不过他没有立刻戴上，而是继续戴着中佐军衔。
他打算把这第一枚军衔送回给国内的家里。
家里出个将军，绝对能让母亲高兴吧？
清水已经在想象自己退休后追加少将军衔的场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戴上金闪闪的将官衔呢？还有那饰绪。
三股三进金丝将官饰绪啊！
沐山沉默了一会，看了眼旁边警戒的日军军士，又看着一脸迷幻愉悦的清水，不久后又把视线挪回来。
两人骑在马上非常悠闲，这里不是战区，遇到敌人的几率不会太高，即使有，也没可能第一时间攻击到核心地带。
清水也不急，跟乔日成一样，他肯定沐山不是急躁没耐心的年轻人，两人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生活节奏慢一些也无所谓，反正谈一件事完全可以谈个三天三夜。
“或许有吧，这里是所谓的‘游击区’，不一定有敌军常驻，但敌人却把这里当成门外的马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哦？为什么？马路？”
清水低头一看，云州大道就在自己脚下，也就是马路？
为了加强对蔚县和广灵县的控制，晋北政府决定再建一条铁路，所以大道旁边正在建地基，准备夯实土壤在上面安装铁轨。
原本大同有铁路去张家口，不过那条铁路是“西南→东北”走向，直接往东的却没有。蔚县山区被发现有大量矿产，其中有可以用作航空的特种金属，因此才建了这么一条铁路。
根据情报，这一带又多了一群老八路……那可不是土八路。他们总体上可能不是那么训练有素，但带领他们的人绝非粗俗的山野村夫。
“这难道不是路吗？”
沐山又看了清水一眼，这个清水，其实潜力没有26师团的参谋长白银重二那么大，这辈子或许大佐就是尽头了。
“路就在脚下，就看人怎么走罢了，你看，前面路不就越来越窄了吗？”沐山往东面指，东边就是阳原县山区了。
“是么……”清水听不出沐山的意思，只是哦了一下就没了下文。
他还以为沐山的意思是后面路就很难修了。
…
越走越窄的路，走到尽头之后，那不就是死？
沐山暗自看低了清水，把八路军当成晋绥军来打，迟早要死。
不过沐山突然想要从他身上套一些情报，如果能让其“不小心”“无意中”说出来……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沐山的思虑，听声幅，声源离这边起码有两里地。
“阁下！要不要？”旁边的军士立刻凑了上来。
“不用，你看我们这是危急的样子吗？”清水摆了摆手，“我们运着重要器材，有重兵守护，敌人又不是什么猛兽，我们怕什么？”
清水确实有这个资本说话，他现在带着一个中队，有师团部派出来的“战地观察队”，身边还有一个团的伪军。他们装备精良，是能与八路军与晋绥军正面对抗的军队，一定意义上已经不再是“协军”。
在清水比较狭隘的眼界来看，沐山手下的士兵和晋绥军的士兵没有两样，他以前都是与晋绥军作战，那些晋绥军降军交代，他们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被逼迫参军，多是底层农民，所以两者战斗力差得了多少？
晋绥军精锐的装备可比沐山的“中央团”好多了，连野战炮都有。
八路军他倒是不了解，不过都是华夏军队，多少是一样的吧？
军阀势力罢了。
沐山在一旁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他们交谈。
“敌军只放了一枪，打死了协军一名班长就不见了。”前来汇报的日本兵如实说道。
“游击队吗？”
“不清楚敌人的人数，调查队正在侦察。”
“嗯。”清水信任帝国的士兵，并没有提出什么意见，甚至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死了一个伪军的班长，对他而言这里一千多个华夏人，只有沐山值得他平等对待。
“沐司令？”
“指挥官阁下，战时就称呼我旅长就好。”
“嗯。”清水点头表示同意，听沐山称呼他为指挥官，心情立刻舒畅起来。
好像只有团长和师团长有这个待遇吧？
沐山解散了协军混成第4师后，给自己留下了一个独立混成第5旅，而且兵力分开驻守，麾下三个团一个驻守怀仁、一个驻守云州、最后一个留在大同近郊随时听从师团部的调遣。
可以说后宫淳已经非常相信沐山了，没有正确的理由，这些伪军高层不可能把军队带出大同盆地。
“第5旅长，还需要麻烦你们去搜查一遍，如此可以方便参谋阁下进行战地侦察。”
“嗖嘎……”沐山眉头一皱，看向车队后方，那里也有一大堆人聚集，为首正是一个挂着黄色饰绪的军官。
那是岩永参谋，是少佐军衔。
不过这个少佐可是高傲的很，连白银参谋长都管不了他，清水就更加看不起了……据沐山观察，这个岩永参谋似乎只服从老一辈参谋，对于新来的白银参谋长似乎有些不服。
其实不服也没问题，只要这个岩永实力足够即可，在日本军中，实力才是说话的资本。下克上可是老传统了，哪个成名参谋没有下克上的黑历史？
部队出征后，基本上就是这位岩永参谋在指挥了，至于清水？他确实是指挥官，但一般不参与战斗计划的制定，使用的计划一般都是岩永亲自指定的计划，这就是作战参谋。
不过清水这个指挥官也不是一点用也没有，他可以拒绝执行参谋的计划自己指挥部队，只不过会很费心思罢了。
简单说，参谋是负责“计划战略”，指挥官是负责“即时战略”。
“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改变了么……”
岩永来到几人面前，低声笑着。
“嗯……”清水眉头一皱，有些厌恶这个参谋，不过就算是旅团长这种级别的将官也得尊重参谋人员，他不过是个新晋大佐，还没那个能耐歧视参谋。
“当然可以。”
“哦~那我就重新制定吧。”岩永参谋回头看向枪声响起的方位，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第四九五章 狙击
“看到那个人没？”
赵四指着站在远处断崖上“威风八面”的日军参谋，都不用仔细看都知道这肯定是个大官。
“看到了……”在他旁边的狙击手战士额头上似乎能见到汗水，闻言缓缓点头。
“能打到不？”
“这？”战士拿出简易的测距工具，一番计算后得出敌人离自己至少有一千米。“太远了！这怎么可能打到那个头头。”
“也是。”
赵四摸了摸自己的胡碴，感觉非常扎手，看来回去之前得好好刮一刮，否则根据地的小兔崽子们就不肯再被他抱了。
“不用狙击枪，用普通步枪，可以吗？”
“不用狙击枪？”两个徒弟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他们去年才成为一名八路军战士，其实摸九七式狙击步枪的时间更多，对于其他轻武器反而很少用。
但赵四不同，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什么步枪他都用过，不会因为更换枪支而造成水平下跌。
“这……”狙击手从旁边的掷弹兵手里接过一把三八式步枪，一脸怀疑地看着这杆长度非凡的步枪。
“你们看上面的标尺。”
“确实看到了，2400米的表尺，实在难以置信……”狙击手战士额头上冷汗更多了。
“2400米是不可能的，刮民党的中正式不也有夸张的表尺？这只是理论上的射程罢了，现在我们看那边，那个日军大官，肉眼看来已经是一个小黑点了。”
“三八式的性能不一定比中正式好，可惜中正式太少，我只是有幸用过一次……”赵四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嘁……”赵四略过此事，把话题掰回来。
“你们没把握吗？”
“没有，我们的狙击枪镜头是定焦的，没法调。”狙击手战士摸了摸九七式狙击枪上的2.5倍镜。
“那就用步枪，我们狙击手一起射击，总有一枪能打到。”
“是。”
“你去测风向和风速。”
“好。”
“我记得带了一支七九口径的步枪过来的……枪呢？”赵四往后问道。
“在这。”弹药手从补给里面找出了这把枪。
“嗯，我不用三八式，就用这支中正式。”赵四嘴上露出残忍的笑容，看得旁边的徒弟心里发毛。
“这不是团长从军分区带来的枪么？”
“是，这枪是刮民党援助的，量本就很少，分配到各个战斗部队后，就只能分到两支，不过这枪可比三八大盖好用多了……”
赵四抚摸着特质的子弹包，里面有一些特殊的子弹。
…
“沐……君，你看，这就是帝国所拥有的山河，多么美丽的风景啊，这里的资源源源不断地流向国内，这才有我们继续奋战的动力啊！”
岩永参谋张开了双臂，站在高处的他迎着有些微凉的晨风，心情非常愉悦。
他选择尊重沐山，是因为沐山是文化人。换作是其他人，岩永连搭理和搭话都不会有。
比如清水，岩永除了工作，平时根本不会跟清水交谈。
“……”清水在一旁看得青筋暴起，岩永这个贵族绝对是看不起他这个乡下人。
也是，这种出身高贵又性子高傲的人怎么会看得起他呢？
就是太欠扁了……
清水气得牙痒痒的，但却拿他没办法。
“好是好，可……有道是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沐山长叹一口气，祖国的大好河山，岂会因为****而屈服？这些日本人终究会失望的
“哦？”
岩永正准备下去，可听到沐山吟诗，脚部停了下来思考。
“这是什么意思呢？松木历经千年依然会腐朽？花朵绽放一日，却自以为荣？寓意何物？”
“……”沐山愣了一下，看了清水一眼，发现清水也在沉思。
算了，还是不要与他们讨论了。
这些日本军人，极其厌恶夹带私货式的意识形态、知识的灌输，这些东西只能让他们自己去想，在这个过程中就算他说天皇万嵗也会招惹他们的敌视。
算了。
老了，也不想天天过度用脑了。
就在他坐下歇息之后，却悚然发现岩永参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上多了两个血洞。
“参谋阁下！”旁边的中队部军士吓了一大跳，赶紧辅助他。
“砰……”枪声姗姗来迟，沐山在这一瞬间仿佛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
听不清了？
不对，是重叠的枪声，起码有三枪。
“司令！快撤！”还没等他多思考，自己的部下已经强行将他拖了下去。
山崖上乱作一团，他们根本想不到子弹是从将近一公里外打过来的。
“别慌！”
沐山右手一用力，把部下的右手拍掉。
“可是，司令！”部下面色有些慌乱，但沐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了下来。
“敌人不在附近，估计在八百米外。”
“什么？八百米外？怎么可能打到这里？”部下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识看了眼手里的枪。
“不是一把枪！起码是五杆枪同时射击，真是令人吃惊啊……”
素来情绪古井无波的沐山，第一次如此激动起来。
“五杆枪？同时射击？”旁边的伪军军官面面相觑，如果是伏击的时候同时开枪那还能理解，可这极远距离射击？
“你们看那个日本人。”沐山下巴一扬，并没有掩饰自己对日本人的蔑视。
全旅都知道，沐司令不稀罕一般的日本人，不会说是个日本人就当爷爷来供着，只不过为了将士们才“委身”日军虎穴。后来连日军师团长知道了此事后，也佩服沐山的勇气，反而更加重视沐山。
至于那些跟个老阴逼一样隐藏自己情绪的伪军司令，反倒是被后宫淳重点防备。
“这。”军官们额头泌出冷汗，看着岩永被抬上担架。
“混蛋……”岩永在担架上骂骂咧咧，刚刚所展现的贵族风度荡然无存，骂得最狠的时候似乎牵扯到伤势，狠狠地咳嗽了好一会。
“参谋阁下，您受伤了，需要立即医治！”
“我知道。”岩永看了眼自己身上多出的两个伤口，气得咬牙切齿。
子弹飞到这里，冲击力已经减弱了很多，有一颗子弹透体而出，另一颗则是卡在了他的肋骨里。
“我立即安排军医。”清水见岩永受伤，少见的没有说风凉话，而是立刻下令让军医过来。
普通的部队当然不可能会有军医，普通士兵受伤就受伤，军医肯定是为军官服务的，鉴于这支部队有沐山、清水和岩永这些高级军官，所以带上了野战军医。
“这子弹……”
沐山来到一棵树下，捡起了这颗带着斑斓鲜血的弹头。
第四九六章 形势大变
子弹弹头已经碎成了不规则形状，头部因为冲击力而裂成了四块。
“好臭的味道……”旁边的部下捂住了鼻子，面部表情皱在了一起，下意识跟沐山拉开了一点距离。
“……”
上面的血，是那名刚刚还威风凛凛的日军参谋的，只不过他已经被抬回医疗队了。
沐山有些后悔拿起这枚破裂的弹头，因为上面沾了一些污垢，显然是在粪坑里面刷过的。
连枪口高温的火焰也没能摧毁这股恶臭。
不过这颗子弹不像是6.5mm步枪弹，倒是像7.92毫米尖头子弹。
“真是恶毒的手法。”沐山把子弹丢掉，旁边的部下立刻把子弹埋了，又打来热水给沐山洗手。
“这岩永应该是碰上高手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
沐山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不暴露自己的情绪，以免遭到他人猜疑。
“福伯呢？”
“在后面，需要我去喊他上来吗？”
“嗯。”
亲信当即离开，一分钟后，换上戎装的福伯来到沐山麾下，原来福伯叫做翟福海，是正正经经的中校团长，他负责管辖的一团也是沐山渗透最彻底的部队。
沐山左右环视，特意找了个开阔的地方，方圆一百米一块掩体都没有，不可能有人过来偷听。
“派出侦察兵，去跟这群不明势力接触，如果是我们的人，就跟他们建立联系。”
“好。”福伯点了点头，这对他一点挑战也没有，派出侦察部队那是理所应当的。
那群日本人，有了“狗”伺候，有时都懒得去执行侦察任务，常常会把外部侦察的任务交给伪军，而核心地区则由他们自己把手……反正出了事第一个死的是伪军而不是他们。
…
（作者：看了眼订阅，感觉还可以，感谢大家的支持。后面的战斗要配上战术层面的理解，我会配上自制的图给你们方便理解，就放在章节评论里吧！并且会用《书名号》来标识。）
浑源城附近，沐阳请示过杨师长后，决定整合整个浑源县的兵力，开启了总动员模式。但当他指定态势要打游击战术的时候，敌人指挥官松下却把兵力全部收缩回去，退出了根据地腹地。
“敌人又退走了？”
“是的，敌人取道乌荣山路，径直往北边浑源城方向北撤……三营追之不及，只留下了伪军一个连并全部歼灭、俘虏。”
洪明在指挥部为沐阳讲解情况，在参谋长赵守诚不在的时候，就由他这个年轻且经验不足的人为沐阳做参谋工作。
不是谁都有机会在团指挥部跟这些指挥员肩并肩、并且站在同一视角看问题，从进参谋部的那一刻，洪明就决定要好好学习军事理论，不能落后于人。
“……”沐阳皱起了眉头，敌人进攻根据地后，其实在八路军的占领区内形成了一个突出部，敌人若是晚两天撤军，他就有机会把这股敌军包围起来。
但对手没有给他这股机会，在小麦峪对上骑兵连折戟后便火速撤退，不再与他的战士纠缠，而是直接撤退。
徐湘带着三营也集结起来，想要拦截敌军，但被对方打了个反冲锋，反而损失了两个班。
“日他先人……”徐湘浑身狼狈，旁边的战地医疗兵（其实只会包扎）正在为他处理手上的伤势，看起来他被榴弹爆炸的破片击中了。
“哈哈……行了，别骂了，以后我看你还敢不敢随便冒进。”
沐阳摆了摆手，打了个哈哈略过他的问题，有什么事等战后再去处理。
“这不是不甘心么？我挖了两天两夜的猫耳洞，就等敌人渗透进攻，可等到的却是敌人逃跑的消息，这不是怒火攻心，也集结部队进攻了吗？”徐湘牵扯到了伤势，痛得他龇牙咧嘴，但就是不肯喊出来。
“这次反进攻不好打，一个日本兵旁边站着二十个伪军二鬼子，随便去一个村就能把我们驻村武装赶走，你看怎么打？”
“没有好的想法……”徐湘摇了摇头，他的思维比较活跃，但并不擅长计划，而是擅长战斗中随机应变。
“嗯……”沐阳沉吟一会，没有开口。
指挥部里就他一个团级干部，他忽略了还有一个团政委，并非是排挤纪亭，而是真的习惯了自己一个人。
面前摆着乔军五个营，日军则至少两个中队，总兵力达到了2300人，若是算上在西边应县与浑源县交界处的乔军土匪军，那么敌人总数大概在3000人左右。
加上在广灵县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抽调兵力绕过乱岭关攻击浑源城的日伪军，那么敌人总数将会达到4000多人。
而他把机动营连同骑兵连、新编炮排、突击队都派了出去，还给他们加强了大量的民兵、预备队和一个火力连，总共1000人。
自己这方就只剩两个不满编的主力营，大约700人。一营还被牵制在浑源城附近动弹不得，每天都能仰望天空看着日军的飞机轰炸他们的永久性工事。
大当量的航空炸弹是沸石混凝土工事的唯一威胁，日军想要攻破浑源城，不花费大量炮弹是攻不下来的。
所以才有了沐阳决心偷袭日军空军基地，以此暂时削弱敌人的空军力量的一步棋。
嗯，700战士打4000敌人，还行。
还行……
沐阳自我安慰了一秒，便开始努力思考破敌之策。
派出去的部队短时间内肯定回不来，难道自己这里没有部队了吗？
“团长，军分区电报。”
“拿来。”沐阳从他手里拿走了电报，用右手点了点洪明的额头，“应该给我先看才对，你要先一步看到情报，那就等你成为参谋长再说！”
洪明摸了摸头顶，没有还口。
沐阳摊开一看，是杨司令员在问他需不需要增援。
下面罗列了很多增援形式，有直接拉主力部队进浑源县的，还有为他提供佯攻策应的。
比如广灵的日伪军，军分区可以调动灵丘县的游击支队前去阻击敌人，为第25团争取足够的时间。
电报都是用白话文写的，区别于刮民党的文言文电报，明显简单好懂，看过一次基本上就能记下来。
将电报折了起来直接丢进火盆烧掉，沐阳站在桌旁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