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二章 送行
齐喆准备去上韩乡赴任时，沐阳这边已经在为白求恩送行。
白求恩带的是医疗队，不可能永远呆在山西雁北，迟早要回军区，他们并不属于这里。沐阳看得很开，能享受到如此好的医疗条件，哪怕时间仅有寥寥几天，也比一点没有要强得多。
实际上重症伤员的手术早在几天前就全部做完了，沐阳以为八十多个重伤员要好几天才能治好，没想到白求恩大夫和其他加、美医生护士不眠不休，硬是在三天两夜内就将重伤员们全部处理一遍，看得沐阳目瞪口呆。
其他同志是不知道，但有见识的沐阳可不觉得做一次外科手术有多简单，如果十分钟就能做一个手术，那后世医院也不用开了。
三天两夜，怕是一个铁人也得累趴下了吧？
后面三天，基本上就是在处理轻伤员的伤势，这个就简单多了。沐阳也到医院跑过两趟，见后来医生们似乎对作息有自己的安排，并且才用轮换轮班，并不会太过劳累，沐阳这才没有利用自己的权力干扰他们的作息计划。
在人群中，白求恩和童翻译看起来非常显眼，一高一矮、一瘦一胖，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
“没有其他需要我们做的吧？”白求恩出于谨慎，又询问沐阳还有没有医疗需求。
因为他要走了，冀中那边战事爆发，伤员数量极有可能会爆发式增长，他作为医生，肯定要去第一线工作。
对他来说，有病人的地方就是需要他的地方，如果雁北没病人了，那这里就只能算作“安全的大后方”。
“确实没有了，多亏你们这几天，真乃杏林妙手、医者仁心也！”
“……”白求恩转头看向童翻译，听出沐阳意思后倒也没有不好意思，很直白地承认下来：“这就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就是让病人没有病痛，你不需要感谢我。”
不知道白求恩又和童翻译商量了什么，童翻译过来跟沐阳走到一边。
“沐阳同志，你医院里的药品我们能否带一些走？这东西前线着实稀缺，不知可否让我们带走一批？”
“当然可以，白求恩大夫是我们晋察冀的卫生顾问，医疗资源问题，你们讨论后，你们提出方案就好。”
童翻译没想到沐阳如此慷慨，那几百人份的药品说给就给。
药品可是个稀罕物，日军部队里面，平时受了伤普通日本兵自己有带伤药，但部队后勤携带的药品一般都是专供日军军官使用，那些药品是不大可能通过打扫战场得来，因而会更加稀缺。
其实八路军部队由于太过分散，中间可能还隔着日军的封锁线，缴获并非一定要上交……除非上级明示有这个需要，比如这次组建炮兵连，不然缴获通常让部队自己用。
“行，我会和白求恩先生认真讨论。”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路程，白求恩才谨慎而又感激的交给他一份文件。沐阳拆开一看，里面详细地写明白了所需要的所有药品名字与数量，怕他看不懂，还用日文写了一遍，方便他清点药物。
童翻译脚步停了下来，与白求恩对视一眼，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也离王庄堡很远了，就不打扰你了，在此别过吧。”
“再见！上帝保佑你！”白求恩仍是微笑，慈爱二字似乎已经被铭刻在了他的脸上。
沐阳目送他们消失在枣树林里面，身后则是站得整齐的警卫员们和闻声自发前来为医疗队送行的老百姓们，很多人都不知道救助自己儿郎们的活菩萨长什么样。
见人群渐渐稀疏，沐阳低下头来，看着地上铺满了地面的枯叶一语不发。
“团长，怎么了？”
“天使走了，地上的蛀虫也该清理干净了。”
“天使是什么？皇帝的使者吗？”
“不，这个天使是西方宗教的概念，并非皇帝的人，旧朝早就灭亡了，只有一个傀儡国还在苟延残喘。”
“那西方的东西……那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好人的意思，嗯，大概。”
“那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他的警卫员很认死理，就是这么问下去。
“从总体上看，我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但你可以试着用马克思唯物主义辩证法去分析？”
“马克思导师吗？”警卫员战士低头沉思起来，半响后又连连摇头，“我没听过这个叫唯物主义辩证法的东西。”
“以我们华夏人的角度，简单来说，就是实事求是。”
沐阳用了最为浓缩的语句告诉了他答案，这可是华夏反帝反封建过程中，无数革命者实践后得出来的真理。
可惜，战士们依然听不懂，他们入伍时间并不长，文化学习、政治学习也才刚刚开始不久。
“……”
“你的关注点啊，不应该在这里。”沐阳戳了戳他的额头。
“是蛀虫吗？这个我知道，辛老伯送来的模具里面，有一个被该死的白虫蛀过。好端端的木头，一用就散架了，真是气人。”
“对，医生们在的时候，我还不好下手，他们走了，我就能大开杀戒了。”
“有敌人？”战士们一听有仗打了就特别兴奋，新兵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猜测这次要打谁。只有老兵在一旁默然不语，但手却悄悄放在了枪支之上。
确实，八路军不同于刮民党军，开战之前每一个战士都会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不会说上了战场还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战。
所以不要认为接到死守命令的八路军战士是愚蠢、愚昧亦或是不知情，不管战术目的是什么，其实在开战前他们都已经听自己的指导员、班排长们讨论过很多次了。
“需要我们去上阵吗？”
“暂时不用，内卫处理不过来，那就让你们也上。”
“哦！内卫的同志啊！”战士们相视一眼，大概明白沐阳要做的事情的性质，那多半是要打扫雁北这个屋子里的卫生了。
“过几天要将上级的拨款送到各地，你们要注意安全，别给特务给劫了。”
“您放心吧！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第四五三章 王庄堡晚上的枪声
等到暮色降临之后，一群想要颠覆八路军根据地的地主势力代表又聚集在一起，这次他们有了不少的准备，已经没有上一次聚会时那种迷茫。
出于安全考虑，反抗组织没有公然浮现在公众视野之内，也没有涉及太多的地主势力，虽说实力很有限，不过一旦加上外部实力一起鼓动反抗，那还是有可能把八路军从浑源县赶跑。
“查清楚了没有？到底是什么人物来了王庄堡，竟然让八路军如此隆重对待？难不成是什么大官？还是他们的将军？”因为林家办事最方便，因而直接成了这个小组织的领导者，现在发言的就是林氏宗族的人。
“不知道，看着不像本地人，难道是苏国人？”
“这里哪来的苏国人？这又不是新.疆迪化（今乌鲁木.齐），苏国人不可能会来这里。”竟然还有个有些见识的人，还能知道现在新.疆的政治形式。
“管他是什么人，这几天戒严了，搞得我还以为东窗事发矣！”
“今日又见着他们了，那些人已经向东边走了，他们住的地方，其实是八路军的医院，就是给他们治病用的，不是什么放物资的地方。”
“原来如此！”
“确实。”
众人严肃起来，又感到有些害怕，八路军的实力真的很强，表面看着弱也是装给外面人看的，只有生活在王庄堡里又想要颠覆八路军管制的人才会感觉得到八路军手段的厉害之处。
“恺悌老弟，日本人那边如何说？”
众人将视线聚集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衣衫普通的年轻人，看得出来他是从芒果赶来参会的，连衣服都没换。
像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去穿短袖破衣服？那岂非与普通百姓无异？
“松下队长表示愿意支持，并且有几百人的部队可以协助我们在外进攻。”
“几百人？那莫不是太少了？”
“少？”罗悌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几百日本人呢！至于那协军，起码也有好几百，加起来就有上千，哪里还少了？”
“我们把路一引，让日本人沿着小路南下，瞬息可到落叶镇，击破这最后一道防线后，王庄堡岂不是唾手可得？”
“就怕日本人下不来？届时我们在王庄堡不就完了？八路军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有人还是有些担心。
“你我已经坐在此地讨论如何赶走八路，为何现在就退缩了？”众人对他指指点点，那人这才鼓起勇气留下来。
又讨论一番，这才具体决定就打八路军的医院，因为他们觉得医院那种地方戒备会比之前松懈一些，外国人都走了，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留在医院了。
而且他们也很好奇医院之内到底有什么值钱的能让八路军如此重视，不然也不会派了那么多奸细去探查消息，还差点被八路军的民兵抓起来。因为都是当地贫苦人，八路军民兵只觉得他们有些可疑，但也没把他们当做奸细处理，警告一番就放走了。
同时让日本人从北边进攻，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八路军一定会头尾难顾。
…
沐阳送走了加美医疗队，回去清点了药品就让赵守诚亲自带着一个主力连去押送，参谋部暂时让沐阳来管理。
“洪民同志，几点了？”
沐阳还在看文件，向旁边的参谋同志询问。
洪明只是个普通的参谋，在很多干部同志看来非常不起眼，甚至不知道参谋是做什么的，只知道参谋长是赵守诚。华夏就这样，参谋不带“长”，连说话的权力基本都没用，就是水平不行，不知道参谋人员对战争的重要性。
“报告，已经九点了，团长同志，你该回去休息了。”洪明一本正经，觉得沐阳应该早睡早起，像普通战士都是晚上九点熄灯，次日六点多就起床的，那精神劲儿可是非常好呢！
毕竟晚上谁没事去耗油点灯？煤油很多吗？还是蜡烛多？
团长给部队配发的煤油，一个营才一瓶，也仅仅是一星期的量，哪个营用的最多，开会的时候肯定会被奚落。
“你还管教起我来了？”沐阳呵呵一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都二十多了，早就长不高了，你才十几岁，刚刚当上参谋，还有长身子的机会，规律作息才对身子好……至于我，少睡一些已无所谓！”
沐阳摇了摇头，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一天睡多久，完全由自己决定。
你再累？难道还有生活和工作重要？未实现经济自由之前，世人都被生活、工作至少一个所压迫着，只有富豪可以完全健康的作息，那也是他们有那个能力挣钱，自己实在羡慕不来，还不如腾出时间着手改变自己的生活。
“你今晚，早些回去，别与我一起熬夜了，今日可能有些不太平。”
“为何？政委同志还在县委坐着，我们都在岗位之上，何来不太平之处？”
“就是一些旧地主势力，听我的，就行！”
“是。”洪明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能年纪轻轻当上参谋人员，懂的东西也不少，还是能想到一些的。
“砰……砰……”
话音刚落，鹿鸣山上已经能听到枪声了，枪声非常稀疏散乱，而且距离很远，估计是下面王庄堡传来的。
“团长，有枪声。”
“嗯，我听到了。”沐阳把笔轻轻丢开，走出门外，一股寒气立刻管涌到身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团长，不去看看吗？”
“当然不用，有我们的同志在坐镇四方，我何必亲自过去看？”沐阳看了他一眼，“若是看到有人死就要大惊小怪，那么我们看报纸新闻的时候岂不是就要昏过去了？”
“相信我，不管敌人有多少、有多强，他们都不入我的眼。”
“为什么？”
“日本人是很强，他们强就强在能够用武力强行击退我们的军队、强迫百姓为他们服务……还有那反动势力，他们之所以反动，不还是因为自己是社会的残渣？因为不满于现状而妄想改变，但广大百姓、人民已经给了我们回答，他们早就被抛弃了，不论如何什么都是输！”
第四五四章 冒险进攻
“日本人果然来了。”
何跃生站在浑源县城其中一间房的屋顶上，今晚是个月圆夜，云层并不厚，光线也不算太暗，依稀可以见到城外人影烁烁，而且数量估计不少。
他们当然不是通过肉眼来发现敌人来到浑源城下的，早在日军从应县出发时，沐阳就得到了地下党的消息，通过地下党将情报交给外围警戒战士，再由战士交到参谋部。不过，时间并不是很充裕，情报刚刚交到沐阳的桌上，日本人就已经兵临城下了。
巷战是一营的拿手本戏，一营也多是驻扎在浑源城附近，发现日本人大举进攻，部队才会入城。
经过数个月的发展，浑源城也从原来的八百户小城升级为两千五百户的城市，对于后世而言依然连个小镇子都算不上，但在现在对于日军兵峰之下的区域内已经是规模不俗的城市了。
“营长，怎么办？”
“先派出侦察班，上去骚扰一阵，谨慎进行战斗任务，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是！”
“机枪上房，所有人躲进堡垒内，别让敌人找到突破口。”
“通知城内百姓，让他们躲好，能进防空洞就进防空洞，没有指令不要出来。”
…
一口气下了十几道命令，把手里所有的传令员都派了出去，何跃生这才坐了下来看着浑源城的布防图。
这绝对是日军指挥官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了他击溃二十五团一营不是问题，只要找到薄弱点，集中兵力一举突破，就能将沐阳辛辛苦苦建了半年之久的永久性工事埋葬。
上面很清楚地画出了己方的各类防御阵地，可能一些百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房子下面还会有八路军的地道，或是自家院子就有八路军的地道口。
“尽量别激化战斗，浑源城变大了，建筑成本也在提高，别让日本人毁了太多屋子，不然战后又得修一个月的房子。”
“行！我去盯着。”副营长应声而去，指挥部就只剩下他了。
何跃生打开一丝窗户，凉风立刻透过缝隙灌入房屋内，室温渐渐下降，尽管何跃生已经感到有些寒冷，但还是没去多穿一件外衣，他需要保持绝对的清醒，那么这种冷风就是必要的。
“团长啊，你什么时候到？”
…
城外已经集结了数百名日军，他们还在浑源城外观望，不敢轻易入城。
他们的松下队长带着本部两百人居中坐镇，前面一个步兵小队、后面一个步兵小队拱卫前后，再让其他兵力分散在周围，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围圈，正好能把浑源城包裹在内。
原本他是没那么多兵力的，不过后宫师团长指示几天前从山阴县增援火车站的那两个步兵中队留在应县。一方面用以震慑乔军，一方面用来防备八路军的渗透，重新建立守备区以保护火车运输线。
浑源县内反八路军势力给他传讯，说愿意配合皇军攻下王庄堡，松下自然不信任那些人，而且他也不愿意再出兵浑源县。现在浑源县-应县的局势其实已经能让他满意，没必要再去与八路军开战。
浑源县40%的土地已经被他控制，其中30%都是平原粮食产出地区，松下利用战车联队进攻浑源县城的时候，在这些地上修建了一百多个据点，并且将所有共产份子全部驱逐出去或者捕杀，今年他给大同上交的粮食已经比去年多了八成，为此师团长特地夸奖了他。
不管是松下也好，还是哪个日军主持一地军事的军官也好，他们并不想天天围剿八路军，因为他们的第一要务是恢复占领区的生产，为侵华战争持续“输血”，已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
只不过八路军实在可恶，把“可以输血”的地方变成了“需要被输血”的地方，华北地区非但没有为帝国提供大量的物资，反倒是成为了帝国的累赘，因此才需要针对八路军。
所以若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松下实在不想与八路军死磕到底，那样双方都得不到便宜。
“今天的浑源城，与昨日有什么区别？”
“报告队长，没有区别，天一黑，城内就没有灯火，从外面看过去就是一片黑暗。”
“嗯……”
“你认为我们有可能越过这座城，直接往南进攻吗？”
“这……阁下，恕我直言，这样太危险，万一被牵制住，我们携带的物资可能只够供应三天。”另外两个中队长立刻提出反对，他们虽说暂时归松下指挥，可他们也要对自己的士兵负责。
“如果要往南进攻，则必须留下一部分人牵制城内的八路军，不让他们出来，指挥官阁下，您认为如何？”
“可以！就让乔军协助，小寺队长，这个任务交给你如何？栗本队长，你认为如何？”
被点名的小寺中队长迟疑了一阵，守在这估计不太可能有功劳拿，但也没有任何危险可言，虽说心里一直想着建功立业，可理智告诉他这次的行动风险极大，付出和收获有可能并不对等。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守住这里的。”
“沙圪坨镇的八路军如何？”栗本并不放心，又询问浑源县西北部的沙圪坨镇。
“沙圪坨镇我已经拜托广灵县的友军，他们会尝试突破乱岭关，最迟今日早上就会到达沙圪坨镇，并尝试攻下那座镇子与肃清那里的八路军。”
“那就太好了，我们可以集中精力对付南方的八路军了。”
把部队全部派出去，先头部队已经与八路军交上了火，但由于是夜间作战，战斗效率非常差，双方都看不见对方在哪，有时候敌人已经站在面前了才能看见。
前方依稀有枪声传来，小寺在路边目送松下队长带着余下的300多人往南开进，还带上了乔日成为他们增强的两个步兵营700人和随行的400名伪军，只给他留下了另一个乔军步兵营与应县伪军团。
“队长，为什么不攻入城去？八路军哪有我们强？”
他的属下试图劝他进攻浑源城，但却被他拒绝了。
“确实，我们的士兵不管是枪法还是肉搏都比八路军强得多，可也得建立在条件对等情况下，如今我们连城内如何布防都不清楚，如何进攻？”
第四五五章 遭遇战
小寺跟栗本两人完全是两种性格，小寺是保守派，而栗本是激进派，不然松下也不会留他在浑源城外，正是因为放心他不会乱来，才让他留在自己的后方。
八路军枪法不如他们，因为八路军士兵大多是新征的兵，而帝国士兵们训练有素，枪法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但若是将他们眼睛蒙上，可没人能保证不用眼睛也能打中敌人。
八路军白刃战也打不过他们，若是碰上拿大刀的八路军，那就更好打了，因为大刀刀法大开大合，很占空间，哪有刺刀灵活？
而且手持刺刀可以多人协调进攻、协调防守，华夏士兵拿着大刀挥舞起来方圆三米都不能站人，很多时候是孤立无援的。这种情况下，从小就学“剑术”的帝国士兵，就没把徒步冲过来的八路军放在眼里。
不过小寺通过路上的两场微型战斗发现，这支八路军部队装备精良，几乎人人都配备有钢制刺刀，从仅有的三具尸体可以看出他们身体素质比普通的刮民党军要强上不少，所以小寺并不想趁夜进攻。
人都围在里面了，难不成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
“司号员！吹集合号！”
鹿鸣山上的部队立刻集结了起来，激进的军号声将所有人从睡梦中唤醒，战士们一点意外都没有，平时没事也会吹集合号，说是锻炼他们的反应能力。
刚开始新兵们还有些不习惯甚至有些不爽，不过久而久之就不怎么在意了。
眼下伪军改造任务远远还未结束，各部队都有很小的兵员空位，不过沐阳也没有让他们各部队补充新兵，老兵们还在修养，总不能让他们伤好之后没有位置回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提高编制，沐阳为每个合成营都加强了一个独立机炮排，机炮排不同于火力连，它是直接受营部管辖，负责给予战术火力增援。另外，每个步兵连都加设一个独立的火力班，配备一定数量的冲锋枪和轻机枪，负责执行特殊任务。如此一来，每个营的满编人数就能上升到六百多人。
至于团直属的炮连，沐阳还在考虑如何重建，暂时没有配备人员。
如此一来
战士们在五分钟内就整齐划一地站在了操场的空地上，并且在各个排长的带领下开始报数点名，确认没有开小差的战士后，他们的营长徐湘大手一挥，四百多个战士立即往北开拔，没有半点拖延。
他们原本驻扎在王庄堡西北约二十里，也就是落叶镇附近，驻扎在那里是为了防止应县的匪军往东边渗透，同时还能把控公路交通线。得到浑源城何跃生送来的消息后，徐湘没有多此一举去请示团部，而是直接去增援浑源城。因为战况不明，他必须先把敌情搞清楚，否则团长那边没法做出进一步的部署。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路上就遇到了鬼子的大部队。
日军先头部队还在急行军，同样碰到了往北急行军的八路军部队，两军都是停顿了一小会，随后立刻爆发了激烈的枪战。
“营长！前面有敌人！”
“我知道！肯定是日本人，我们的人不会话都不说就朝我们开火。”仅有月光的照明下，徐湘感觉耳朵都比眼睛好使。
“快散开！别被日本人抢先拉开阵型！”
徐湘颇有经验，知道遭遇战的时候不能干愣着等敌人攻上来，必须抢先夺取战场主动权。
现在战士们的阵型就是“一字长蛇阵”，简单地说就是行军阵型——一条直线往前的阵型，不设左右翼，这样能最大限度提高行军速度，但缺点就是一旦遇到伏击就很容易被分割包围。
沐阳在步兵作战上依然主张三三制，指的是班组以三人一小组行动，组内相互掩护、组间相互支援，不过那已经是拉开了阵型后才会采取的作战形式。当战士们还在跟随营连大部队一起行动的时候，并不会散开行动，所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人海冲锋”。
而给后世留下的照片，大多是扎堆行军时的照片，普遍也都是这个“展开时期”或展开前拍的。因为战地记者即使再勇敢，也不会跟着战士来到最前线拍摄照片，敢上上去拍照片的记者也是勇士。
“我留下，你们展开！”
“后勤人员迅速后撤，把弹药点和医疗点部署在后方一里处。”
徐湘命令里透露着不可置疑的权威，教导员知道拗不过他，招手就将轻机枪班就地趴下射击，向着对面所有可能存在日军的地方射击。
“哒哒哒！”歪把子朝着日军方向射击，彻底暴露了八路军的实力——这是一支主力军。
“是八路军主力！终于找到他们了，得来全不费功夫！”栗本面色大喜，连松下都不管了，直接带人往东边冲去，将自己手下三个步兵小队全部部署上去。
…
双方交战了三分钟，火力一下就猛增起来，两边都把掷弹筒和轻机枪搬了上来，但发现对方都有支援火力后，八路军和日军的支援武器都不敢轻易露面，都藏在了黑暗之中，只让步枪兵对射。
同时，日军开始往前试探性进攻。
落叶镇旁边的公路，说是公路，放在后世连一部小轿车都很难走，就是一条小村路，可就是这么一条小路，平时就担负了根据地50%的物资运输任务。
徐湘左右环视，见自己已经找不到下面五个连长了，身边也只剩下自己的营部和两个警卫员。
“给我把枪。”
“营长，你要上阵吗？太危险了，营部怎么办？快下来！”
“放P！老子带着步兵班冲锋打白军的时候，你小子还待在你大母旁边喝奶呢！”徐湘脾气上来了，一把拍飞警卫员的手，抓起旁边倚着的步枪来到了阵前。
这又是遭遇战、又是夜间作战、又是宽大阵线作战，战士们之间各自为战，连长或许还能联系上排长，但自己作为营长连自己的连长都找不到，基本上已经没有了指挥步兵连的能力了，继续待在营部就是个花瓶、没用的东西，以徐湘的性子可无法接受。
找到了一处稍微高一些的地方趴了下来，没有漏枪，见到一百多米远冒出一道枪口火光，徐湘眼疾手快，抬起步枪就往那里扣下扳机。
第四五六章 拉开阵势干
当部队与上级失去紧密的联系后，战士们就开始各自为战，连与连之间隔了不小的距离，几个连长心照不宣地为自己手下的同志划定一大片防守区，五个连相互配合，死死地封住了整条山路，还把两边的山也占了。
这时候，八路军和一般的刮民党军的区别就体现出来了，路上他们的指导员几乎是便跑便与他们说明情况，总算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去做什么，并不会满头雾水不知道去哪里。
那就是去增援浑源城，兄弟部队或许需要他们的帮助！
各自为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各自的目标不同，心不在一其、劲儿也不往一块使。最理想的情况是：每一个战士既有集体主义精神、又有自己的思想，能很好地完成战斗任务，并且想办法超额完成任务。
专业一点就叫做“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其与“尊重客观规律”加在一起就是马克思主义中两条重要的方法论，也是八路军战士、解.放军战士乃至后来志.愿军战士的制胜法宝。
平时教给他们的方法立刻起了作用，战士们哄地一下就地散开，凭着自己的感觉寻找着有利的制高点和可以挖散兵坑的地方。
结果越散越开，本来直径只有五十米的山间小路，战线却被拉长至三、四里地那么宽，战线头尾已经延伸到了道路两旁最近的村子。
甚至有身手敏捷的战士，嗖的几声五分钟就爬到了矮崖上面，在上面架起了火力点。
…
栗本队长打着打着渐渐觉得不对劲起来，这条战线似乎越拉越长了。
“怎么回事？敌人也在展开阵线？”
他皱起眉头停了下来，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探出头仔细观察。
不只是帝国士兵们在努力牵制敌人，敌人也在奋力摆脱他们的袭扰，但没有撤退，而是企图往左右两边展开阵型，颇有一幅要跟他决一死战的样子。
他在晋西北打了那么久，今天来到晋东北增援友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八路军，夜晚与帝国士兵遭遇，非但不跑，还敢停下来就地反击，着实令他吃惊。
一般情况下，敌人火力并不强，无法正面阻挡帝国士兵的脚步。既然如此，他们就会分出一部分兵马从侧面迅速穿插过去包围敌军。以此令敌人首尾不得相顾，只要成功了，敌人一般都只会是溃败。
“队长，接下来怎么办？”
“有点意思，停下来，等松下支援我们，我们就与八路军对枪。”栗本存心想要与这股八路军较劲，面前的敌人少说也有五百人，绝对是雁北八路军的主力中的主力。
…
“团长！医院那边也有枪声！”
警卫员有些慌忙地跑了进来，却被沐阳一个眼神定住了。
“慌什么！有我在……嗯，你刚刚说什么？哪里有枪声？”
“报告，是后方战地医院，就在那边。”警卫员胡乱用手一指，也不知道自己指的方向对不对。
沐阳呼地一下把门帘撩开，大步走向外面，此时鹿鸣山上到处都是稀稀疏疏的枪声，沐阳立起耳朵仔细辨别，发现枪声一部分来自山下的警备连处、一部分来自王庄堡镇区、一部分来自北边，也就是战地医院那边。
“嗯？那么会挑地方？难道不是日本人的特务？”
沐阳有些诧异，敌人这特务是怎么渗透的，那么准确地就找到了王庄堡附近八路军的软肋。
一个是镇区百姓住的地方，那里人多，内卫执行反恐任务时会有所顾虑。
一个是医院，那里全是伤员。
最后一个就是县委了，驻扎着一个步兵连，不过守备连的战士没有一线作战水平，属于那种刚刚从民兵序列升格而来的战士。
“你去骑马，告诉医院里的覃勋，他今晚应该住在那里的，告诉他，医院库房里有枪支弹药，让他自己组建临时部队。”
“是！”
“团长，镇区的敌人怎么办？”
“内卫的同志们去处理突发事件了，他们处理不来，才会找我求援，在此之前先不管那里。”
“那……”洪明还是欲言又止。
“呵呵，不亲眼把敌人消灭，你是不放心么？”
“嗯。”洪明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内卫编制那么大，而且擅长制敌。主力部队不进镇子，那内卫就是包保卫根据地最强大的力量，你也不是不认识内卫的同志，应该知道他们的厉害吧？”
沐阳嘴上说着不担心，其实右手一抄，从桌底弄出了冲锋枪，那是一把花机关，因为子弹稀缺，部队已经不再使用这种冲锋枪了，而是使用子弹数量还算充裕的汤姆逊。
淘汰下来的冲锋枪，其中状态良好、做工不错的都打包送去了军分区，剩下的要么送去给民兵用，要么就是留在县委存着。
不过其他枪都是破的，但沐阳这杆还能用，而且装满了子弹。
“骑兵！”沐阳打开大门，来到院子里面。
“到！”向英正好骑在马上在外面等待，沐阳喊他的时候下意识像一个骑兵战士一样回应，依然像当初那个新兵。
“咦？向英也在？正好！哪里打得最激烈？”
“报告，前面骑兵还没回来，不过，我看是东边打得热闹！”
“是吗？县委仓库那边？那行，我们去看看。”沐阳牵出自己的马，手脚并用一用力就垮了上去。
“……”向英看了眼沐阳后面跟着的一群参谋同志，知道沐阳不是要去跟敌人拼命，便知道该如何安排了。
打开自己的背包，查看里面东西有没有带齐，再将马步枪放在马具上保证自己随时可以把枪抽出来使用。
骑兵作战，马上还是手枪方便，不过手枪膛线太短不好瞄准，新手打手枪第一枪命中率基本为零。就是骑兵连这些老枪杆子，马上使枪基本上十枪只有一枪命中，距离一远手枪就打不准了。所以骑兵也必须要备有步枪，以便下马就地反击。
“骑兵，都有！”
“目标山下，准备战斗！”
“驾！”
第四五七章 居然敢来打医院
王庄堡战斗才刚刚开始，由地主护院和偷偷带枪潜入根据地的匪军组成了“塑料”联军，尽管他们还没走进王庄堡的地区就已经被值班的哨兵发现，不过趁着天黑，他们还是成功找了条小路溜进了王庄堡平原，并且藏进了村子里面。
如果是白天，他们估计会一瞬间被八路军大部队围歼在村子里，不过现在入夜不久，离天亮还远着呢。
“快到地方了！按照之前说好的，天亮之前，必须搞定至少两个地方，不然花了那么大功夫，若是一个地方也没拿下来，我们可就亏死了！”带队的中年刀疤男看到一个手脚不麻利的年轻人，气得破口大骂：
“吗的，搬个东西也费劲！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是是！”
被训斥的年轻人趁他不注意，用眼睛富有深意地盯着那刀疤男，但又不敢表现地太露骨，仅两秒钟就把眼神给收了回去。
“砰！”
不知道哪里开了一枪，刚刚还在凶眼瞪着刀疤男的那个年轻人，下一秒就躺在了血泊之中。
“操！快趴下。”刀疤男想找个掩体，可地上都是石砖，连一棵草都没有，哪来的掩体？
“不对，快散开！！？”
众人立刻散了开来，都躲在了建筑物的阴影之中，这下连月光都照不到他们，想要从茫茫黑暗之中找到一个人影，难度无异于登天。
一声枪响之后，村子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那个年轻人是白死了。
“发生什么了？”
其他地主护院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刚刚开了一枪。
“管他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立刻赶紧撤！换一个地方，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八路军围住。”刀疤男子倒是很会审时度势，立刻带人从村后面藏进了农田里面。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农田里面连一根草都没有，几乎无法藏人。
“快！八路军来搜人了，别给他们抓住了，不然进了牢里就是生不如死！”
见远处出现十几道手电筒的光路，刀疤男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给身边的人传话，不停鞭策他们往前走，一路下来居然没被八路军战士们发现，让他们又躲进了西边的森林里面。
…
“人呢？”
前来搜索的内卫战士举着手电筒，右手拿着手枪，没有手电筒的战士则是握着步枪。
“你刚刚不是在村里头见到他们的吗？”
“对，我还打死一个，刚刚看到他的尸体了！但没想到一溜烟就不见了，明明我们把整个村子都围起来了。”
“快去找钟指导员。”
“我在这！”钟宇从后面跑了过来，看着旁边气喘吁吁的战士，心里也觉得棘手起来，也从原来的随意变成了谨慎。
沐阳发现根据地需要管理的地方太多，依靠战士来协助管理那就太麻烦了，虽说军民一家亲也有好处，但主力战士总不能一直是“低组织度”的情况，万一敌人来袭，想要集结部队就需要花费一个小时，那仗也不用打了。
所以沐阳才打算扩编内卫，哪怕这个部门其他八路军都没有，他也计划着把内卫正规化。不然在一些人看来，内卫恐怕就是个特务部门，但其实不是。
“敌人在哪？”
“我们也没见到，我们试着进村查探，但没有反应，搜索了大半个村庄，也没发现有敌人藏匿。但侦察员同志刚刚与我们说的，他一直跟着这群人来到的村子，也没见有人出村，所以我们才过来的。”
“这……”
钟宇拍了拍旁边的战士，让他们把手电筒关了。
这种产自上海厂子名叫“活动电筒”的多功能手电筒能够把灯头转动90°角，使用的是两节一号电池，可以调节散光或者聚光模式，在这个时代是足以申请国家专利级别的东西；电池对八路军来说还是太贵了，一次性电池用一个少一个，平时没事没人会打手电筒乱用电。
“我们也藏起来，把警戒哨部署在各个交通要道，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凭空消失！”
这群暴徒试图进攻仓库，结果与赶过来的警备连战士交火，丢下了八具尸体就匆匆逃跑，众人都以为这些暴徒逃跑的时候，他们又调转枪头去攻击县委大楼，差点伤到了留在县委值班的三个女同志，正好被巡逻的钟宇发现才将他们击退。
覃勋已经带着军队去医院了，临走前把营里面十二个侦察尖兵都调拨给了他，可以说这里只有他了。
…
“太嚣张了！居然还敢来打医院，真当我覃勋不存在！”覃勋前脚来到医院，登上了制高点后看着楼下那群游荡的匪徒，胸中一股怒气没来头升了上来，恨不得立刻下去把他们碎尸万段。
“快让同志们拿枪！”
轻伤员们二话不说，冲的比二营战士还要快，率先让自己武装起来，不过弹药都没拿多，每个人都很自觉地只拿了一排子弹，也就是五发。
不对，这里受伤的战士大部分都会回到二营，他们本就是二营的战士。
“营长。”
重伤员眼巴巴地看着房间里的轻伤员一个个跑出去，也想要下床，但却被回来的覃勋按住。
“你们就待着，区区一群乌合之众，不需要同志们全力以赴，我们且去一阵，立刻就回来！”
“呃……”
“实在不行，我会回来让你们去的。”
覃勋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手枪，拉出弹匣一看里面还有五发子弹，把保险关上，找了个伤势最轻的战士，把手枪塞进他的被子里。
“由你做这里人的班长，如果敌人闯进来，你就击毙他！”
“是！”
“对了，别把战友认成敌人了。”
看他们安分下来，覃勋松了一口气。
医院340伤员，出院了150个，除去重伤员外还有110个轻伤员，轻伤员们，人手一条枪，难不成敌人还能攻进来？
“行了，把带过来的枪支弹药发给同志们，我们立刻出去干他娘的。”
见大家都有了武器，覃勋再也忍不下去，留下一个主力连和伤员防守医院，自己则是亲自带着另一个步兵连出去迎敌。
…
“老大！有人出来了！”
“什么？有人出来了？”
外面正想着如何攻进去的匪兵老大看到有人出来，也是吓了一跳，他刚刚带人疯狂试探了三次，也不见有人冒头，正想把外面的障碍物炸掉冲进去。
此时月亮从云顶露出大半个身子，前方照亮了一个度，匪兵老大就看到大批八路军从围墙上直接跳了下来。
“快打！”
匪兵们本来还举着火把，直接将其丢在一旁，也不管会不会点燃山林。
第四五八章 夜战
原本趁着夜色，战士们可以悄悄地来到围墙外面，秉着隐蔽的目的，一开始部队没有散开，那样增加暴露的可能，不然敌人会趁机截杀后面准备翻墙的战士。
“白巾缠好没有？”覃勋一边让战士们快些翻越，另一边检查着他们的准备工作有没有做好。
“缠好了！”战士们你看我我看你，看对方手臂大臂处都捆着一根白布，相互确认了一遍。
这是祖传白巾，传承自红军夜战时的经验，能减少把友军认错为敌人的几率。
“砰！”
对面射来好几发子弹，打破了这一份宁静。
“全部散开！”
见敌人发现了自己，覃勋也不再藏着掖着，立刻下令让部队展开。
战士们闻声立即消失在了暮色之中，只有那窸窸窣窣、衣服与枝条摩擦的声音才能传出几十米外。
“烧！”
带队的刀疤男见八路军不见了人影，害怕他们绕到自己后面夹击他们，下令让手下去放火。
暴徒们捡起地上的火把，趁着上面的油还没烧完，右手一抡将火把丢出三十多米外，落到八路军战士们面前。
火苗瞬间爬上了干燥的枯草，炙热的火焰不停烤着新草，将草里的水分蒸发完后就再次扩大火势，大风一吹，眨眼间两军中间就多出一大条火焰封锁线。
刀疤男子正欲退后，想着八路军困在此地，他可以带人包抄过去从侧面夹击，不料一个手下慌忙跑了过来指着那边。
“老大！风势不对！是往咱们这里吹的！”
“什么？”刀疤男子登上一块石头一看，大风的方向果然不对，火苗是往自己这边蔓延的。
“噼！”
突然，一颗子弹划过他的耳边，刺耳的声音宛如警钟一样，将他吓了个半死。
“啊！”他一屁股倒在地上，在这一瞬间，他在手下护院们面前的威信荡然无存，众人都尴尬地看着自己的带队。
“吗的，不管了，全部撤下来！”
他啐了一口唾沫，暗道倒霉，没办法，他的手下都趴在草里面隐蔽，现在不走，两分钟后就能烧到自己这里。
…
“咦？敌人放火了！”
覃勋没有拿出望远镜，自己这里处于低地，那望远镜就是自讨苦吃。
从自己口袋里抽出一根布条，吊在空中试探了一下，发现现在吹北风，而且风速还不低。
“敌人这是作甚？放火烧自己？”覃勋百思不得其解，思虑了十秒中就将这一念头掐断，又回到指挥岗位上。
“不管他，继续散开，从现在开始，你们自己战斗，见到敌人就直接开枪！但组与组之间间隔不得超过十五米，以免让敌人渗透进来，让战士们与敌人混在一起。”
“是！”
围在覃勋身边的战士呼的一下全部离开，战士们之间距离更大了，组与组之间勉强能看到对方的身形，不过这也是足够了。
觉察到对面有个人影，覃勋抬手就是一枪。
“砰！”那个黑影应声倒地，也不知是死是活，但一定是人。
覃勋看了眼天空，发现月亮又藏了起来，今天云朵还是挺厚的。
夜战时，没有夜盲症的普通人，有满月的月光时能勉强看清两百米外的人影；只有星光，那就只能看见五十米外，而且很费眼睛；两者皆无、伸手不见五指，能见度可能只有几米，这时候耳朵都比眼睛好用。
“冲上去！”
趁月亮被云层遮挡，覃勋胆子立刻大了起来，大手一挥，自己所处的两个战斗小组往前突进了几十米，一马当先走在了全军战士们前面。
夜战他可没少打，红军参军时候就天天打夜战。黑夜对你我都是公平的，自己受到的影响可不会比敌人受到的要轻，这时候考验的就是勇气和智慧。
由于鬼神之说盛行，其实很多红军战士们甚至不敢走夜路，山林呼啸之声传来，有时还会被认错为是鬼哭或者狼嚎。意志不过硬的，立刻就会被吓得脚软，更别说端枪射击。
刮民党白军也是一样，被他们乱打一通，会以为是天神降临，多半都会吓得投降。
覃勋低头检查一遍，确认自己身上没有能发出声音的东西，他的警卫员也将自己手榴弹、工兵铲用绳子捆得非常结实，确保一声叮当响都不会有。
“咚……咚……窸……窣……”
大胆突进后又是小心地检查四周，同时耳朵立得高高的，把周围的动静收入耳中。
突然，前面有人在匍匐爬行，人体与草地泥土摩擦的声音越来越清楚。
——前面有人！
覃勋做了个手势，众人右手一摸，从自己身后拔出一根手榴弹。
那是进攻型手榴弹，爆炸时没有什么破片，威力自然也比较小。不过话虽如此，近距离爆炸依然能炸死人，距离稍微近一些，也会被炸得头昏耳鸣。
“嘭！”
那几个伏在地上的暴徒正在伸长脖子观察前方，冷不丁就是几枚手榴弹在头上炸开。
“啊啊啊！”被离爆炸中心最近的几个人发出了惨叫，让战士们更加确定了他们的位置。
“杀！”覃勋不再躲藏，提起步枪一马当先，第一个踏出反斜面。
“杀！”战士们紧随其后，好似能低空飞行一样，眨眼间就来到敌人面前。
敌人还没缓过劲来，抬头就看见八路军战士已经冲到了面前，正想抬起枪反击，可战士们更快，一把刺刀从他的后背往下一戳，将他的气管洞穿。
血液从伤口流进了呼吸道，最后浸入肺叶中。
“呃！”暴徒受到重创，条件反射般抽搐起来，可这只会加重伤势，血液飞溅到喉咙处，又引起了剧烈的咳嗽。
没来得及反抗，战士将刺刀拔出，带出了一大股血液，挥洒在了旁边的黄色枯草之上，一脚把他踢到几米之外，就不管他了。
一队暴徒，就这么被冲过来的战士用刺刀、工兵铲弄死，慌忙之中开枪也仅仅只是打中了一个战士的右肩。
“快！隐蔽！”
覃勋来不及清点战果，立刻让战士们藏了起来，暴露身形之后继续站着就是傻子。
“我看看。”匍匐到受伤战士旁边，小心拉开衣服查看伤口，见子弹打进了肩膀卡在了骨头之中。
第四五九章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还好，没打中锁骨下静脉，也没打中腋下静脉，血流得不多。”覃勋借着星光，勉强看清战士的伤势。
他还是学过一点医护，自然认得出那些主要血管的名字，只要子弹别打中大血管，一般人都能活，而打中储存大量血液的器官了，也可能会酿成大出血。
“呃！”受伤战士头一偏，看从自己角度就能看到子弹的后端，他面色狰狞，用右手往肩膀一探，硬是把子弹拔了出来。
“你！别闹，这可是枪伤！”覃勋眼睛狠狠一瞪，气的是他不爱护自己的身体。
“嘿嘿……”战士居然笑了起来，其实对他来说，子弹扒出来之后好像就不那么痛了，就那么卡在那里痛是痛，还会让他浑身不自在。
“你帮忙包扎！”
覃勋召来自己的警卫员，让他帮忙处理伤势，这种伤口只要注意止血，就是轻伤。
伸出脖子一看，靠近这里的敌人看这里被袭击了，吓得落荒而逃，彻底暴露了自己。
“砰！”
“哒哒！哒哒哒！”
潜藏起来的战士也跟着起身，就着昏暗的星光追击，又打死了十几个敌人。
“一个也别放跑！万一逃进村里边，咱们老百姓就遭殃了！”覃勋确认这就是一群暴徒，怕他们逃进村镇，加大了攻击的力度。
一个晚上，基本就是追着敌人打，一路上躺满了还穿着薄长袖的暴徒，满地都是血液，鲜血染红了旁边的溪流。尸体要么是被刺刀洞穿了身躯，要么是被子弹一枪打倒又被补刀的。
…
相较于王庄堡附近，落叶镇附近打得更加激烈，因为对手是日本兵，徐湘一开始给予了最大的重视，担心敌人有什么鬼把戏。
不过试探了好一会，也不见敌人有什么反应，光顾着散开了，散着散着他就彻底失去了部队的指挥能力，只有一个作为预备队的步兵排还捏在自己手里没有动。
“日本人这是做什么？难道是趁我们不备，集结兵力绕后了？”
徐湘越想越可能，亲自带着预备队一个排把战线往前推进了五十米，成功与日军交上火。
日本兵的勇猛程度比一般的暴徒、地主护院强上不止一星半点，丝毫不怕八路军进攻，见到有人冒出来就拿枪射击。
这里冒出枪口的火光，立刻就会引起敌人注意，不快些躲起来，和可能会被集火打死，所以日本兵们也是打一枪就往后撤了几米没让子弹打中。
八路军战士也是如此，往可能存在敌人的地方打出一枪，就借着夜色后撤，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又来到前面蹲在掩体后观察。
“不对，他们都在这里。”徐湘与对面日军一来一回打了几个回合，差不多摸清他们的兵力，开枪的应该有一百人以上，所以总共应该有三百人左右，如果有伪军那就更多了。
见就这么耗着不是办法，还有三小时天就亮了，万一小日本飞机来了，他们在荒地上就是活靶子。
“检查装备！”徐湘找到一把冲锋枪挂在了自己身上，用绳子紧紧将自己的身体绑好，又将自己的手表和纸笔丢在地上放好，确保不会有任何金属碰撞的声音。
“跟我来！上！”亲自带着预备队一个排，徐湘用夜色当做掩护，找到日本人防守的一个缺口，慢慢的穿插了过去。
月亮藏入了云朵之中，天色瞬间暗了下来，所有人眼前一黑，在这一刹那里，所有人的眼睛都在自动调解瞳孔，尽可能多得纳入外界的光线，以此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徐湘打仗比较激进，主张大胆进行战术穿插，这也是沐阳让他当营长的原因之一。
战士们放低身子，顺着低矮处往前侧姿匍匐过去，前面战士开路，后面的同志顺着痕迹也跟上去，确保自己不会迷路。
慢慢的，战士们就摸到了日本人眼皮底下，敌人甚至不知道八路军已经到了跟前，注意力都放在了远处，不敢有丝毫松懈，深怕黑夜中有几个八路军端着刺刀步枪就冲了过来。
徐湘在最前面，离自己最近的日本兵已经有二十米了，感觉自己已经没法继续前进了，便拿起冲锋枪瞄准，一枪将对方爆头，还以为射速过快又多打了一枪。
“砰！”
“砰！”
营长一开枪，其他战士们也立刻开枪，将自己发现的日本兵全部击倒。
众人嗖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几乎是弹射一般往前冲去，眨眼间就占领了一个制高点。
“啪！”日军军官抬起手枪击中了侧面一个正在包抄的八路军战士，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转眼间就被五、六条步枪瞄准，下一秒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最终徐湘用五个伤员的代价灭了敌人一个小分队，占领了一个小山丘，居高临下将火力点架好。
这时月亮终于从云层中冒出头来，月光挥洒在大地之上，依稀可以见到一些液珠反射的晶莹光芒。
“敌人要反扑！”徐湘仔细辨别，发现敌人试图夺回高地，带头丢出了一枚手雷。
战士们有样学样，也丢出手榴弹，把敌人击退。
“打！”
趁他们后撤，徐湘又打出好几枪，成功留下了三个日本兵，后面的战士适时补枪，把他们的性命彻底留在这里。
“哼！”
徐湘看着日本兵消失在夜色中，冷冷地笑了一声。
“撤！”
不与对方纠缠，徐湘带着部队立刻后撤，不多时，日本人集合了全中队的掷弹筒开始对准山头狂轰滥炸，一切可能藏人的角落头都被日本兵光顾了一边，这才重新集结兵力冲上去。
“可恶！”
当日军军官高举武士刀冲上山头时，发现已经没了敌人的踪影。
他低头思索，但发现自己绊倒了一根线，旁边冒出一股白烟。
“嗯？不好，有陷阱！”
“嘭！”
“八嘎！”
还好发现得早，没有士兵伤亡，刚刚太危险了，晚上两秒钟就会受伤。
栗本带着本部军士来到山丘顶，看着满目疮痍的地面，心里没来由就是一阵怒火。
“指挥官，接下来？”
“刚刚侦察部队来报，西边发现有亮着灯的厂房，不知道是什么厂，我们去那里。”
“嘣！”几颗榴弹在他们附近爆炸，让他们立刻趴了下来。
“不好！八路军的掷弹筒，快离开！”
第四六〇章 急行军
从泥地里爬起来，栗本把嘴边的泥土吐掉，狠狠地拍掉身上的污垢。
“栗本！你怎么前进得这么快！”松下从后面匆匆而来，他着实没想到栗本开战后如此放飞自我，不到半小时就突进了十里地，他都差点有些跟不上。
“这不是没有问题么？等到天亮，天空就是帝国的。”
“话虽如此，可。”
“诶，松下君，我发现东边有八路军一个厂子，要不去把他突袭掉？”
“工厂？突袭？现在？”松下抬头仰望天空，连太阳的影子都没见到，这时候还要打进攻战吗？
帝国陆军从不重视夜战，因为自身的火力比起刮民党军更强、也更加立体，在白天真刀真枪就能击溃敌人，自然不需要走夜战的路子，他们也一度很讨厌八路军喜欢夜晚进攻的特点。
“对！就是现在，再晚一些就太晚了，或许敌人已经撤离了。”
“行，听你的，但我要求，必须在天亮后才能发起攻击。”松下低头思虑一会，这才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没问题！”
栗本也不想视线受阻的时候进攻，但天黑的时候偷偷行军却是极好的。
这点，他们是学八路军的。
…
小胜一场，徐湘开心了好一阵，这一拳打过去，绝对能让对方恶心好一会，估计能造成他们二三十人的伤亡。
不过渐渐的，他在临时指挥所内就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敌人怎么没动静了？”
“营长！团长来了！”他的警卫员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什么？”
徐湘大步迈出，外面传来一大阵马蹄声。
“我没来晚吧？”沐阳骑在高头大马上，得亏这条路经过修缮，路上没有怪石凸起，不然晚上骑马多半会摔得头昏脑涨。
“没有没有！同志们来得太及时了！”徐湘大喜过望，见沐阳将警卫排和骑兵连带了过来，知道自己今天能打赢这一场战斗了。
“敌人情况如何？”
“他们躲了起来，与我们拉开了阵势，双方各有来回，都有不大不小的伤亡，现在依然在对峙。都凌晨五点了，太阳都要出来了，我怕日军有什么小动作。”
“瞧你这话说的！快入冬了，太阳最少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冒头，日本兵能走多长的路一看便知，来，把地图拿来！”
“哦好！”徐湘连忙把地图摊开，旁边的警卫员立刻把手电筒拿了过来，沐阳看哪里，他就照那里。
“用散光，别聚焦。”
“是！”警卫员调整一会，让手电筒发出的光不那么刺眼，让光散开。
“日军负重40、50斤装备，像个骡子一般。两小时，他们常行军能走15里，急行军能走35里，可这边都是山路，速度能有一半就不错了；而且还是夜晚行军，速度更慢，我猜测他们急行军顶天能走20多里。”
“离恒山主峰那里，海拔落差更大，行军速度更慢……你看看，以这里为中心点，方圆20里有哪些地方对于日军而言是有进攻价值的？”
沐阳在地图上粗略地画了一个大圈，大概将浑源恒山4000米高的主峰囊括在内，但这个距离够不上北边浑源城，也够不上南边的王庄堡镇，只能向左右两边拓展。
北边没必要去，因为日本人就是从北边来的；南边被八路军顶住，更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穿过去；西边有落叶镇，是民兵大队的总部，路上到处都是闻风而动把守路口的民兵战士，日本人除了东边哪都去不了。
“东边？也就羊头崖、麻地坪、冯沟村和小麦裕四个村子了。”徐湘又见到了熟悉的地名。
“对，羊头崖是储存粮食的地方、麻地坪是存放缴获的燃油的地方、冯沟村在浑源县与灵丘县边界，探明了有少量金矿和一定量铜矿，至于小麦裕，则是我们硫酸厂的点子。”沐阳对此一清二楚，张口就能说。
因为想要推动军工发展，根据地几乎家家户户人人都要熬硝，由八路军负责找质量上乘的硝土，再让老乡们帮忙挖坑制取硝石。消息传出去后，沐阳只是骗别人这是为了研制化肥，也不管特务信不信。
硫酸和硝石制取好后，都存放在小麦裕，储量已经不少，就等着军工部那里准备好研究无烟火药，沐阳预计最晚明年就能用上军区产的火药产品。
手榴弹本来就能造，不过是比较垃圾的进攻型手榴弹，部队需要更多更强大的炸药，单单靠阎老西留下来的三艘船的氯酸钾炸药那是不够的。比如之前炸火车站，沐阳就用了三百斤的炸药，都是军分区匀给他的，幸好没有浪费。
“重点保护小麦裕，向英。”
“到！”
“你带骑兵连，去小麦裕，把路口封锁住，别跟我说你们行军没有日本人快？”
“放心！一小时，急行军，保证比他们先到小麦裕！”
向英立刻拍着胸脯打包票。
“你确定？”
“我敢立军令状！”
“……那不用。”沐阳犹豫了一秒，没有同意他立军令状，工厂安全是重要，这支骑兵队伍也同样重要，里面可倾注了多少他的心血？不一定比炮连要少。
后世部队都是摩托化、机械化行军，道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司机轮流开车、战士轮流值班，急行军一天就能轻轻松松跨越上百公里的距离，是这个年代人们不敢相信的。
“你把这个山头占了。”
沐阳指着小麦裕、麻地坪和羊头崖这个三角形的中心点，那里有一座不高的小山丘，但却是那一块小盆地内唯一的制高点。
“给我扎紧了，日本人要破坏羊头崖粮仓、要进攻麻地坪油库，就由着他们去，但不能让他们碰后面的小麦裕，一个鬼子也不能放过去，天亮后，立刻藏入小麦裕附近的山岭内，警惕日军空中支援。”
“是！”向英凑在沐阳旁边看地图，拿出小本子把沐阳的话全部记下来。
“有什么要补充吗？或者是有什么建设性意见。”沐阳看向旁边，特别是问自己的几个参谋。
“向英同志，我建议你把那里的同志先迁进山林。”还是洪明提了出来，“我记得军工部张珍同志，昨日去了小麦裕视察，估计是住在了那里，可别让他遇上日本兵了。”
“这是自然，我会派一个排，负责同志们转移。”
第四六一章 与时间赛跑
急行军不是强行军，强调的是短时间内的速度，沐阳相信向英还是做得到的，何况一百多人三百多匹战马、乘马和骡，一小时还走不了十多里地那干脆不用当兵了。
“团长，我们怎么办？”见沐阳在这，徐湘下意识去依靠他。
“跟在日本兵后面，看看他们搞什么花样，如此大张旗鼓进攻根据地，还没什么准备，感觉着实奇怪！地下党事先还没有情报传来，明显是敌之指挥官临时起意。”
沐阳一眼就看出日本人动机的不同之处。
“为什么？”
“我们的地下党同志，其实工作做得非常好！每次日军策划进攻行动，必定能在一个月、半个月前就能向我们提出预警；不论是大规模行动还是小规模渗透，事先必有传讯……这次反倒是没有，直到日军部队出城，消息才堪堪传来。”
“呃……”
徐湘不管地下党这块，也不负责联系应县地下党，他只管自己三营的军事问题，因此大局观终究没有沐阳要好。
“对了，团长，王庄堡那里如何了？”
“打起来了，对方不知是何人。我见有覃勋坐镇，就下令把库存武器任他调拨，也没把那群人放在眼里。”
“政委同志呢？”徐湘终于想起前日才来上任的纪亭。
“他昨天去了白崖台视察矿场去了，还没回来，不过我也不希望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沐阳耸了耸肩，他知道纪亭初来乍到，对哪里都想了解。浑源县、灵丘县丰富的矿产资源也是第二十五团扎根于此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了解过的情况表明，纪亭只带过游杂兵，没有在主力军内任职的经验，就是在杨师长手下破格当了几个月团长，结果又被调来他这边，仔细想想应该能知道是因为什么。
以前他担任的是第五支队第1总队长，级别虽大，但带的人也就几百上千人，沐阳不太放心一上来就把兵权给他。
纪亭不是肖锋，肖锋同志好歹也是个百战老兵，指挥的能耐可不一定比他差，沐阳才放心将浑源城的城防与浑源县平原地区所有攻防事务交给他去处理，帮他分管一营。并且让杨师长把他调来担任自己的副支队长、副团长，重新出山。
他需要短则两个月长则半年的时间好好观察这位政委，他若是有那个能耐，自己未尝不能跟他分享军事方面的工作，他又不是心胸狭窄的小人，这点肚量还是有的，怕就怕他带不了。
“……”徐湘挠了挠头，感觉自己不能接这个话。
“你有多少兵力可以把控？”沐阳左右环视，知道他已经把兵力都派出去了。
“有一个排的预备队。”
“留着，跟警卫排合并一处，都归你指挥。”
“那您呢？”
“你放心，我还有个新兵连。”
“好！”
看徐湘去准备了，沐阳转头看向后面的同志，见他们满脸都是盼望，那是都在盼望着与敌人交手，说：
“不要期望战斗，但也不用惧怕。”
沐阳回过头来，看着天边一点亮光都没有，心情也不由自主烦闷起来。
…
栗本亲自带着他的中队向东急行军，自以为能给八路军一个惊喜，但没想到八路军行军速度比他快多了。
可惜因为道路条件限制，他没有把汽车带来，部队只有骡马帮忙负重，行军速度没有八路军真正的骑兵要快。
“报告，前面有树林。”
“侦查过没有，适合行军吗？”
“不适合，道路条件太过复杂，甚至没有道路。”
“非常好，你帮了大忙，全军！绕路！”
五分钟后。
“报告，前面有大片农田。”侦察兵气喘吁吁，但也马上回来汇报。
“走田间小路，急行军！穿过去。”
十分钟后。
“报告指挥官，前面有河流，大约十米宽。”
“迅速架桥。”
“嗨！”侦察兵已经有些两眼发黑，见栗本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只好转身回去，顾不得休息太长时间。
日本兵们急行军一个多小时，体能已经有些跟不上，这个时候休息就是最奢侈的想法。
短时间的急行军不同于强行军，强行军更多地强调一整天一昼夜这种时间跨度。强行军时，仍然要注意休息，不然白天还能跑步，晚上就累趴下了。
建国后，部队也渐渐将强行军代替急行军这种说法，不过两个词意思其实差不多。
能负重跑上两三小时的人，已经非常优秀，日军士兵在这个方面无疑就是优秀的代名词，可惜他们军官能把他们当成牲口一样使唤，但却不能真的把他们变成牲口。
骑兵连主力是骑兵战士，强调的就是机动性，马匹越多，部队就越灵活。不过必须携带足够马料精粮，这样就能保持更高的行军速度，时速一般能达到徒步行军的1.5倍。
“哒哒哒哒！”
熟悉的枪声从前面传来，阵亡的日本兵到死前都还在埋头跑步，却不知死神已经悚然降临。
“敌袭！”
“趴下！”
“？？？”
后面的日军士兵一脸懵逼地抬头，有些还撞上了前面突然停下的战友，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不好，敌人趁我们过河发动了进攻。”栗本感到不妙，拿起望远镜往远处一看，可镜头里面全是黑的，气得他想摔望远镜。
“废物！”他知道这是因为镜头角度问题，吸收的光线太少，视野里面会变得更暗，也就更加看不清了。
“原地反击。”栗本努力稳住部队，可队形已经变得东倒西歪，原本就是有利于急行军的长条队形，敌人一袭击，他们就被打散了。
“快！快站起来！别死得毫无意义！”
经过中队长一番鼓动，附近的日本兵才回过神来，顾不得喘气，他们急忙找了掩体先躲了起来，可一停下来，大部分人不由得眼前发黑。
世界马拉松（42公里）记录就是两小时，可那是无负重、路上还有补给才能做到的。而这群日本兵负重几十斤跑了二十里，咋一停下来，谁也受不了。
“该死，这里的士兵呢？他们难道没发现敌人？”
第四六二章 机会
“快反击！快反击！”
栗本努力稳住部队，不让士兵们崩溃，但八路军的攻势非常猛烈，显然敌人是以逸待劳，而他们则是那个“劳”。
他回头一看，太阳依然没有升起，但天边已经逐渐变得金黄，山体的轮廓已经可以看清，在他的视线终点，透过薄薄的迷雾，依稀可以见到几个小山丘。
“撤回山上！”
“撤！”
“撤！快撤！”
日本兵边打边撤，不但枪法准头大跌，还让阵型更加混乱。这边的小分队十意个人，其中三人在东边、两人在南边，五个人在中央，剩下的一个小分队军曹却孤身一人在另一边，完全没有任何秩序可言。
向英占据高处，只露出小半个身形，冷眼看着下面乱作一团的日军部队。
“幸好来得及时，没让日本兵抢先过去了，不然后面开口大了，还不好守。”
“连长，那边游荡的日军散兵过来了。”
“按计划行动，派一个班过去截住他们，别让他们坏事。”
“是！”
“连长。”另一个战士匆匆跑来。
“我们的马群离着太远，还没留下马桩，会不会出问题？”
“不管了，马儿跑了还能抓回来，机会就这么一次，错过了可就再难有了！全连四个排，一个排去清理后面日军的散兵，剩下的给我追着面前这群日本兵打！”
向英说干就干，提起马步枪就往山下跑，旁边的新兵看连长先他们一步直接上了，都不肯留在连部，也提起步枪跟了上去，哪怕他们排长班长还没开始催促。
双方在两条小河周围飞速移动，一方是在追击、另一方更像是在逃命。
从小麦裕前面的山丘上，骑兵战士追着日军一直追到了羊头崖崖底，整整追了敌人五里地。
尽管是追击，但鉴于敌人可能会破罐子摔碎与己方拼命，骑兵连下面的排指挥员没有选择激进的打法，而是选择了比较稳妥的方式。
可能只有向英亲自带的排打得最猛烈。
“连长！前面发现大量痕迹。”
“我看看！”向英来不及休息喘气，连忙蹲下仔细查看。
“不是野兽造成的，是人！而且方向是向西去，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向英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不见他的牌子，“一排长！你去哪了！”
没人回应他，向英再次大喊两遍，尽管声音经过了刻意的压制，但还是传出了两百多米外。
“日你吗的！去哪了？”向英低头清点部队，发现跟得上脚步的只剩下二十四人，其中还有十五个新兵。
顾不得文明，向英站在石头上让他们集合。
“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职务，现在，党员给老子举手。”
仅有五人举手。
“团员呢？”
又有十多人举手，这样就只剩下三人尴尬地站在那里，他们犹豫了一下，也瞒着别人举了手。
也许他们回去可能就会嚷嚷着入团。
“你们十八个人，给我九人成班，我们临时编两个班出来，给你们两分钟时间！我回来之后必须排好，你们自己决定！”叮嘱一阵后，向英又匆匆跑了出去。
“你们五个过来！”
“是！”
向英把五个党员拉到草丛里头开小会，趁还有时间，让部队稍微休息一小会，检查武器装备，以便一会决战。
“你们觉得，那边跑掉的日本兵，我们打还是不打？这都追了五里地了，再这么追下去，都快追到落叶镇跟徐湘营长汇合了。”
“追！当然追！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万一敌人很多怎么办？我们如何应对？”
“我觉得要追！落到嘴边的肉，总不能飞了！
“我不发表意见。”两个个性子比较谨慎的党员选择了弃权，所以还是少数服从多数。
“行，那就打！我也支持打！”向英铿锵有力地下了命令：“你们两个跟着我，你们仨带另一个班，我们分两路，把日本人给包了。”
“是！”
小会已经有了结果，五个党员一点意见都没有，即使心里再有异议，也不可能现在提出来，现在他们满脑子只会想着如何把日本兵按在地上胖揍一顿。
“步兵，全部都有！跟我来！”
向英大手一招，把自己新编的步兵班带上，一行11人就这么没入山林之中。
…
“呼……”
“中队长，我们安全了。”
日军士兵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头上满是汗水，明明气温还比较低，晋北的上空还吹着不小的北风，可这些日军士兵却感觉身体像是着了火一样，恨不得把装备脱下来睡一觉。
出发时他们就带了五天食物和三天作战补给，这些全都由自己来背，机枪兵更惨，他们还要带大量子弹，负重更高。
跑一路下来，累都累死了，别说反击了，眼前全是幻影，看对面的八路军像是会分身一般。
“哈……”栗本喘着大气，同时不忘观察自己旁边的士兵。
只剩四十多人了，其他人要么倒地被八路军杀死了，应该是被打散了。
“我知道了，你们休息一阵，但不要直接坐下……要……”栗本看他们都瘫坐着，脸上只能干着急，也只能由着他们这样。
坐都坐下来，不能又让他们站起来，否则很有可能因为缺氧缺血而直接晕过去，那就更麻烦了。
“谁去警戒？”栗本呼喊一声。
“八嘎呀路！”见没人应他，只能自己亲自站起来，这样一来，日军士兵们这才去站岗，因为他们不能让长官去站岗。
栗本神色一松，一阵强烈的疲惫感从身体深处涌出，直观感受就是缺氧，外加头昏脑涨。
可他的大脑之内一片清明，思维非常活跃，知道这样的状态不会持续太久，最多十分钟就能缓和一半，不过十分钟后恢复速度也会直线下滑，今天也别想恢复最好的状态了。
明天或许还会满身酸痛，窝在床上就起不来了……
栗本脑袋全是胡思乱想，身体疲惫让他将精力都放在了思考之上，一瞬间就想了很多很多。
“连敌人有多少都没看清，真是耻辱！不行，必须得做些什么改变这一情况，否则就这么回去，队长和师团长一定会责骂我们。”
第四六三章 围杀
“找到了！”
向英一个大步飞越山间小河，最后在一处大石头上面趴了起来，找到了在山沟里头休息的日军部队。
“连长，有多少人？”
“好像有四十个？看不太清，应该有四十个。”
“怎么办？”
战士们眼巴巴看着他，都在等他下命令。
部队在树林里一散开那就跟放羊一样，管都管不来！除非配十多个通讯员或者人手一部单兵通信装备、亦或是打阵地战，不然部队一上去就联系不上了下面各排各班了。
也只有这时候，战士们才能近距离跟他们的连长并肩作战。
日本鬼子就这么多，打死一个少一个，自己这里战果越好，战友那里就越轻松。
“你们觉得该怎么办？”向英看日本鬼子没有跑的想法，好像都在地上休息，也不急着上去，反而问了问旁边战士的想法。
“分，俩边，打死他们。”一个战士不善言辞，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也行！我们一个班，分三个组，一组和二组以钳形攻势打他们！三组绕到他们后面偷他们的屁股！把他们屁股给老子打得稀巴烂。”
向英一语既出，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
这句话若是说给后世人听，肯定满屏幕都是问号。一个班才几个人？还分兵？还搞钳形攻势？这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以为自己是战神不成？
两个战斗小组来到日军两侧，见他们有人放哨，起初还有些忌惮，怕引起他们注意力，可试探了一下，对方感知力似乎并不灵敏，一点也没发现自己存在，战士们立刻大胆了起来。
“打！”
带队的党员带头，他的枪法很准，一枪就干倒了东倒西歪站在那的日本兵，后面的战士一拥而上，又把近处瞎了眼一样的日军士兵扑倒在地，一通乱刺将其刺死，大家自己都感觉这太顺利了。
这下宛如捅了马蜂窝，枪声和打斗声立刻惊动了集中起来休息的日军，日本兵们立刻站了起来，用外强中干的凶悍眼神看向四周，企图看出什么端倪出来。
可他们发现，自己在一条山沟里面歇息，周围都是斜面，视野并不好，得登上高处才能看清周围情况。
“全部起来！反击！”栗本本来就满肚子火气，见有人撩他虎须，立刻火冒三丈，把所有人叫上去要把那里的八路军弄死。
等他们来到哨兵放哨的地方后，几枚丢过来的手榴弹将他们炸得晕头转向。
“什么？”
栗本猛然转头，刚刚他把周围布置的哨兵喊了回来，没想到其他方向也有敌人，还趁机摸到了他们周围。
“就地寻找掩体！”
栗本眼睛一眯，拿起一杆步枪往那里“砰”地一枪，把一个晃来晃去的人影打了回去，也不知打没打到。
日本兵们得知自己不用继续奔跑了，竟然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找了地方趴了下来，或是找了小沟藏在里面。
…
“？？？”
展开钳形攻势的战士见日本兵不露头，一连换了好几个位置，企图找到日军不备之处发起攻击，人体那么大，总有地方露出来。
最后还真的被他们发现几个缺口，又打死三个像咸鱼一样趴在地上的日本兵。
“八嘎呀路！”栗本胸膛里面已经满是怒火，“敌人就五六个人，勇士们！撕碎它们！”
日军士兵也不是懦夫，见敌人就那几个，早就怒火冲天，端起步枪往两边冲锋，眨眼间就要冲到战士们脸上。
这时候后面又传出枪声，原来是绕后的小组到了，他们看日本兵把后背暴露给了他们，开心的不得了，举起手枪和步枪就往前方拼命倾泻火力，能打出多少发子弹是多少。
“操！”
向英把手中的二十响子弹全部打光，暗恨自己怎么不跟团长要一把冲锋枪，手枪准头还是不好把控，总是打偏。刚刚明明能打死五个敌人，可因为手抖，居然放跑三个，虽然没人知道，可他自己却没法当无事发生过。
“快退回去！”
向英又把马步枪子弹打光，见日军又趴了起来寻找自己的位置，连忙招呼战士们撤退。
…
“……”大难临头，栗本反而冷静起来，刚刚的怒气一扫而空，仿佛没有发过火一般。
“不对，我们被包围了，而且我们队形还没展开。”栗本暗恨自己为什么不把部队散开一些，现在挤成一块，白白方便了敌人。
此时士兵们已经在与对方对枪，可敌人鲜少露面，不与他们交火，而是不停变换位置，自己停下反击，反倒是落了下风。
“必须找一个突破口。”
栗本下定决心，找准一个机会，立刻带着剩下的士兵往一个地方冲去，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全军覆没。
“做梦！”埋伏在那里的战士大大喊一声，看日本兵要上来了，把早就点燃的炸药包往下面一扔。
日本兵们咋一听到上面有人喊叫，知道敌人就在上面，正想冲上去把他弄死。可又见到一个方方的、厚厚的包往自己这里扔过来，吓了一大跳，连忙趴在地上。
“卧倒！”
“嘭！！！！”
炸药包剧烈爆炸产生了巨大的气浪，瞬间将周围的日本兵吹到了十几米外，一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仔细一看，他们已经满身是血，真正地变成了一个血人。
“啊……啊！啊……”
“神……啊！”
“是大岳丸！”
旁边的日军士兵再也坚持不住，不少情绪崩溃者直接往后逃跑去了。
“混蛋！”栗本见他们往后跑了，也没能力制止他们。
他亲自拔出军刀，几步跳上了山坡，对准面前的黑影就是一刀。
不料战士抬手一枪先把子弹打入他的胸膛，子弹穿过了他身体。栗本毫无知觉，武士刀大势不减，狠狠地往下劈去。
战士反应很快，立刻横起步枪挡在了自己上面，将这一刀格挡住。
栗本眼睛一瞪，一眼看出这个敌军士兵的破绽，正想回身一刀把他砍死，可胸部传来一阵剧痛，连军刀都差点握不住了。
战士反应过来，往下沉住气突然爆发起来，用极为标准的拼杀手法把他的上身洞穿，刺刀不偏不倚地刺穿了鬼子的右心房。
第四六四章 连横
刺刀好就好在是往前戳，不需要其他多余的肢体动作，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这方面，从小练“剑术”的日本兵要比八路军好太多。
可惜不到万不得已，谁会跟这群日本兵打白刃战？
日军士兵一哄而散，全然不知自己中队长被一个无名小卒刺死在山坡上，炸药包爆炸对他们造成的震撼力度太大，近半数的人都感到一头晕眩，感知能力又下降半成。
只有为数不多的老兵还能稳住身形，并且抬枪警戒，不过已是身心俱惫、外强中干，此时一阵大风可能都能吹倒他们。
“要天亮了！坚持住！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几个军曹见中队长不见了，一时间浮想联翩，以为他被炸药包炸死在山坡上，连忙带着自己的小分队撤退，一番混乱后，总算把自己的士兵从乱军中找出来重新编队。
骑兵战士趁日军正在整理队形，又冒了出来打了好几枪，每人两枪胡乱打过去，十个人就能打出二十发子弹，总能打中一两个日本兵。
“分开？”几个军曹、曹长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意思。
“行。”
“快分开。”
四十多个日本兵原本就死了小半，这下又分了五个小分队，每个小分队人数更少，基本无法形成火力网，但化整为零后却得到了脱身的机会。
“不好，日本人要跑。”向英藏在一颗大树树干后面，见日军没动静，探出个头观察一阵，发现对方居然直接不抵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痛打落水狗机会可不多，机会难得！
向英从身上摸索一阵，解开了绑在身上的绳索，找到了藏在裤子里的日本造十年式信号枪。
一颗信号弹的价格就是十几日元，能买几十公斤米，可真不是随便能打的。
“嘣！”
白色信号弹升空，立刻照亮了这一片区域。
虽说没有照明弹亮，但这亮度依然能让正下方这一大片区域都变成白昼。
“！！？”
与此同时，在附近的八路军战士和日军士兵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向信号弹升空的地方，那一声非常刺耳的声音可是能传出几里地的，几乎所有人都能听见信号枪的声音。
“连长，怎么办？”
离这里最近的三连部队是一个步兵连，可惜他们的部队已经半展开，近半兵力被日军牵制在前线，暂时没办法组织起来。
“带人上去，见到日本人就干。”
连长没有丝毫犹豫，这是友军在求援，同时也是在给他作指示，告诉他那里是日军的薄弱之处，他要是守着不动，回头绝对会被营长指着鼻子痛骂一个晚上。
骑兵连其余的战士也看到了信号弹，离他们非常近，不约而同地都往那里支援。逃跑的日军士兵当然也能看见，但他们却往信号弹发射的反方向跑，这个情况下，哪个友军会给自己打信号弹？肯定是敌人。
很多逃跑的日本兵和前去增援的八路军步兵连撞了个对面，两边人都愣了好一会，下一秒立刻抬起手里的枪射击。
“杀！”
距离太近了，怕伤到队友，八路军战士不得不提起刺刀开始冲锋，两军扭打在一起，日军面对三人成组、人人挂刺刀的八路军战士，妄想着发挥个人英雄主义，想着一挥手就能把八路军给拍飞。可惜一阵拼杀下来他们却是寡不敌众，被战士们用刺刀钉死在了地上。
“肃清这片林区。”步兵连连长小胜一场，粗略一看应该弄死了十多个人，但却没时间高兴，他离信号弹升起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还没见到打信号弹的正主，谁知道那边情况如何？
…
…
“政委同志，很快就能到王庄堡了。”
“知道了，快些回去。”
纪亭带着一个排的战士和县大队，前面有唯一的侦察兵帮忙开路，看得出来他非常焦急。
这个距离，已经能听到四处传来的枪声，这时候就是睡眠质量再好的人也得警惕地找个隐蔽的角落待着，再怎么爱哭闹的孩子都会被父母藏在地窖里面。
沐阳虽说没给他主力团的兵权，但既然让他担任浑源县县长，自然能指挥县大队，以处理日常中民兵没法处理的突发事件。
不过县大队和各区的区小队有时地位会比较尴尬，因为恶性事件都是全副武装的内卫战士亲自处理，而一般的事件民兵也能处理，夹在中间的县大队区小队有时并没有什么东西可做。
而且民兵是不脱离生产的士兵，他们在必要时可以参战，但没法当成主力部队使用。
而县大队和区小队里面的战士都是脱产民兵，他们不参与生产，平时都在打游击，负责策应主力部队，多是负责袭扰任务。
第二十五团拥有四大游击区，一个在繁峙县西部、一个在应县南部、一个在广灵县南部、最后一个则在应县北部、浑源县西北部。
游击区之间难免有间隙，这些间隙就会有区小队上去填补，由此形成一个庞大的游击区，囊括了好几个县，每个县大队和区小队背后都有主力部队支持，不然他们在日军眼皮子底下当然没法生存。
每一个大游击区都有县大队，县大队编制很乱，纪亭带的这一支，就是一百多人的广灵县那边的县大队。
“政委同志，战士们不一定能打夜战，我们装备也不多，可要谨慎执行战斗任务。”
“……”
纪亭让部队在战前休息一分钟，在这个间隙内思虑了好一会。
县大队的大队长看着纪亭不知道说什么，这是团政委，他也不好说太重，王庄堡这个交通枢纽受到袭击，他自己其实比谁都急。支队长不太想去广灵县，也不打广灵县，而广灵游击区就发展不起来，平时可是全靠王庄堡作为大后方才能支撑到现在的。
“行，听你的。”
“政委同志，您有什么指示么？”县大队队长继续询问，他跟了纪亭两天，知道政委其实非常有主见，但在这一路上却一点想法都没有，完全都是听他的。
据他了解，政委是文化人，在他的印象里面，这种文化人哪个不是趾高气昂的？
第四六五章 哨所
以前村里出了个文化人，还当了大官，可是敲锣打鼓、大摆宴席、好好庆祝一番才肯罢休。
那些个文化人，也可以被称作老爷了！
这政委同志去到村下，当时他旁边没有战士跟着，那老农一看，都不相信这是县长，差点喊人把纪亭抓起来绑了送去县委。因为纪亭在地里跑了上午，又下水库看了一个下午，浑身都是泥泞，加之军装有些旧了，看起来就跟个乞丐似的，也就帽子还是新的。
“我不了解这边布防，哪里知道该如何回援，万一逮着自己人，打错了怎么办？”
纪亭非常担心。
“你瞅瞅？外面那么黑，日头还没出来，天知道那里打枪的是谁？我们呢？枪没几条，刀倒是都有，也不适合野战，倒是适合突击。”
“也是。”县大队队长连连点头。
“走！”纪亭休息一阵，觉得状态又回来了，立刻起身热身一阵就让战士们出发。
“我记得这里是关键路口，怎么会没人？”纪亭穿过王庄堡最后一座的山隘口，发现哨所里的战士已经人去楼空，一个人影也没有，顿时疑心大作。
以他对沐阳比较粗浅的了解，这种最关键的隘口，怎么可能不驻防？这可是从灵丘县去王庄堡的必经之路，来回商队和百姓成百上千人，万一里面混了一个特务怎么办？
“不知道。”
县大队队长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这个。
“搜！”
…
“大哥，怎么办？”
躲在哨所里面的暴徒立刻紧张了起来，握着手里的枪蠢蠢欲动，不少人已经决心与八路军拼命。
“再等等。”他们的大哥吞了口水，神色有些惧怕，因为他不敢撩拨八路军虎须，只要他敢开枪，八路军绝对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其实八路军对待土匪混混，都是以教育为主，只要不闹事伤人，什么都好说，最多关几天天天给他们“念经”，政策讲完了就放了。可要是杀了人，而且还是杀八路军，那绝对会被追杀，并且不论生死，皆以汉奸论处。
你见哪个百姓有事没事会去打八路军？
打的人要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汉奸特务。
“大哥，他们过来了。”
“我看到了，你别嚷嚷。”
“张老大他……”
“别吵！”
他们大哥急忙捂住那人的嘴巴，但还是被耳朵一竖的战士听出了端倪。
“什么人！出来！”
战士一喊，旁边其他县大队战士也全部聚在此地，把武器往身前一横。
“别！俺投降！”暴徒们的领队见势不妙，立刻跳了出来投降。
“快出来！”
二十多个人都慢慢吞吞走了出来，双脚有些颤抖，院子外面围满了八路军，每人手里都有家伙！
开玩笑，对面起码一百多个人，人手一条“枪”，全部指着他们，万一其中有一条走火了，他们肯定会把他们全部打死。
纪亭带着一个班跨过门槛，见一群黑影待在院子里面，立刻下令。
“缴械。”
县大队战士把武器交给战友，一拥而上把这群暴徒的枪支弹药全部夺了过来。
“这么好的装备？”
纪亭点了一个煤油灯凑近照了一下，发现都是晋造三八式，成色还很新，都是好枪，顿时心里一惊。再拿起子弹一看，黄橙橙的，能反射灯光，一看就不是老货，口径就是6.5mm。
居然还要手榴弹，这十几枚要是都爆炸了，这院子里的人都不用活了。
纪亭按耐住心里的吃惊，连忙把武器分发给全军战士，暴徒们见八路军在分武器，迟钝点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机灵地已经看出了端倪。
艹，这群八路军没枪！
趁纪亭拎着煤油灯，有了光源，他们伸长脖子一看。
操他吗的！
这帮人拿的都是木杆铁头枪，哪里是什么火枪，他们还以为是步枪，吓得不敢动，把自己的武器都交了出去。
“快说，你们哪来的枪？还有这里的战士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他们哪去了？你们要做什么？跟现在那边的动乱有没有关系？快如实招来，不然有你们好看！”纪亭一连好几个问句，把他们的领队说得一愣一愣的。
纪亭跟他有些近，他看出这八路军的头头是个年轻人，比他儿子还年轻，顿时心思活络起来，正想发言，却被纪亭打断。
“抖机灵？”纪亭一步上去，一脚把他踹翻，“以为我好骗不成？别装傻！”
“我们的战士呢？你弄哪去了？”
纪亭杀心大起，怀疑哨所的战士已经遭遇不测，他们可都是主力部队下来的老兵战士，既是王庄堡的守护者，同时也兼任新兵的教官，性命可不廉价。
那领队的见纪亭拔出手枪，还是把洋枪，立刻吓得魂都飞了。
妈呀，这还碰上一个大官，完了。
“在……在屋里头。”
“……”纪亭瞪了他一眼，回头给了县大队队长一个眼神。
“进去两个。”
“是！”两个战士小心地穿过人群，砸开了大锁进去一看，那几个哨兵姿势各异堆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死人一样。
两人连忙上去一探，发现都还活着，只是都晕了还被捆了起来，这才长松一口气。
一人出去汇报，另一人原地想办法把他们弄醒，弄了一桶水一浇，再把窗口一开让冷风一灌，才把他们弄醒。
“……”
“！？”
“？？？”
“同志，你们醒了？”
几个哨兵满脸懵，见面前这个是战友不是敌人，反应过来后又弹跳起来。
“不好，同志，有人袭击了哨所，快去报告给县里。”
“敌人就在外面，你们出去看看。”
几人出去一看，院子里蹲了二十多个农民装束的人，顿时火冒三丈。
“咦？政委同志！”战士一下就认出了他们各个到任的政委，因为两天前才近距离见过一面，当时纪亭还跟沐阳站在一起，在人群中非常显眼。
“你们怎么回事？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纪亭看他们全身狼藉，皮带不见了，绑腿也不见了，全身上下就剩个单衣，秋风一吹还不得发抖？
“就是这群人，装成是百姓拿着米粮说要送给我们，我们不肯要，他们非要给我们。趁我们不注意、仗着人多，过来就把我们扑倒打晕了。”
纪亭闻言，转头看着这些暴徒，眼里满是杀气。
“别杀我们！我们什么都说。”
第四六六章 参谋
见他们怕死，纪亭反倒是不担心了，他就怕遇到硬骨头、死士这类人。
因为那只能证明事情已经非常严重，敌人非常强大，可见他们这种样子，纪亭便不怎么担心王庄堡的情况了。
毕竟自己初来乍到，一点贡献也没有，这点情商他还是有的。他不指望根据地原有的同志能立刻尊重他这个“军区空降的知识分子”，但他自己却不想一事无成还添乱。
这里的人，对他要么是非常重视，认为他是文化人，很厉害。
要么是漠不关心，认为纪亭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各过各的。
但沐阳两种都不是，连纪亭都搞不清沐阳到底对他什么态度，是重视吧？可也没见沐阳做什么，基本不管不问；是不关心吧？可又对他委以重任，临走时还嘱托他好久。
所以才有现在他在根据地到处跑，希望能更进一步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人文地理与部队情况。
“俺们就是给里边的人接头的，估计过一会他们要从这里脱身！所以俺们就守在此地。”
“脱身？谁脱身？”
“王大疤瘌，他带人进去了，走时托我好好守住这里。”
“王大疤瘌又是谁？”
“是张家的大护院，手底下几十号人，都有长短枪嘞！我们的枪也是他给的，不过打完还要还回去，不然要管我们赔枪钱。”那领头基本上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一点保留都没有。
“张家？”
纪亭疑惑地看着他，回头给了县大队长一个眼神。
“政委同志，你可能不知道，这张家是以前的大地主，师长打下雁北、团长进驻雁北前，这些地主就好像毒蛇猛兽，吃尽了我们的血肉！”
“我们成军后，也不怎么见到这些地主了，以前他们可是坐着轿子出门，轿子还要二人抬……”
县大队长有些唠叨，不过纪亭任由他吐诉，在他的话语中提炼出有用的情报。
“就是说，这本地地主，要颠覆我八路军的管制？”
纪亭眉头一皱，感到事情不好处理。
各大军阀、八路军坐下来罢手言和，组建了抗日统一战线后，八路军就在山西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这样才有大量的外界援助，这对谁都有利。
受益越多，要承担的责任也越多，每一个军阀、地方势力都有卫国之责任。
比如粤军，作为刮民党“中央军”的一支组成部分，不以粤军为名在各处战场打仗，打到最后精锐尽失；川军出兵最多，几乎所有战役都有参加、付出不小、共享很大，伤亡同样也不小……还有桂军、湘军等等。即使这些军阀的军队都有着狭隘的想法，不少时候甚至在日本人面前都在搞窝里斗。
这些军阀，有像粤军东北军这样因为各种原因打着打着最后连名号都不在了，后世人甚至不知道粤省人东四省人抗战有什么贡献。
不过在国家大义面前，对八路军而言，任何地域黑都没有存在的意义，山头主义更不可取。
因为现在八路军成分越来越复杂了，唯有用信仰凝聚军心，才能彻底摒弃陋习，才不会出现“粤军绝对不给桂军守大门”“晋察冀八路军绝对不帮晋西北八路军”这种情况。
懂得互帮互助了，部队才能越来越强大，需要团结的人也越来越多。除了军阀势力之外，地主无疑也是其中比较有力的一个群体，因而八路军初来乍到时，才给了本地地主很大的宽容……就是不想打破统一战线这一政策。
这可是写进党的六届六中全会里的精神，六届六中11月上旬结束，现在才过去不到几天，纪亭和沐阳不可能就第一个打破统一战线，打上级的脸、打中央首长们的脸。
除非有足够证据证明他们叛国，否则只是不满八路军政策的话，还不至于万死以谢罪。
“纪政委，该怎么办？”
“把他们绑了关起来，部队现在这里修整，先不管那么多，我们要重点保护各大重要设施。”
“但我们不知道里面情况，先派人去问清楚，哪里需要增援。”
“去哪里？”
“战地医院、县委大院、王庄堡镇公安局、鹿鸣山军营、平型关白崖台以及大仓……都派人过去问。”
“是！”
县大队队长叹了口气，只好去办，左右不过跑多一些路，不算什么。
…
沐阳不知道纪亭把驻守广灵县游击区的县大队带了回去增援，他收到了肖锋传出来的情报，正在指挥所里观阅。
“浑源城安全。”
短短数字，传递简便不说，蕴含的信息量就足以让沐阳判断出现在需要面临的敌情。
“你们看看，浑源县现在有多少鬼子？”
沐阳看着远处不断传来的枪炮声，随着太阳渐渐升起，枪声渐渐稀疏起来，炮击反倒是更加频繁。
参谋部的参谋们面面相觑，参谋长赵守诚不在，他们领导核心不在，有时候还真是缺乏主见，沐阳不问的东西他们就不会去考虑。
“我猜是六百人。”洪明第一个开口，尽管嘴上说的是猜，可语气非常肯定，透露着一股毋庸置疑的自信。
“为什么？”
沐阳看着洪明，犀利的眼神聚焦到他身上，希望他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不是靠主观臆想。
“您看，鬼子绕过了浑源城南下进攻，看似很猛，其实后劲不足，显然没有长期作战的想法。”
“嗯，为什么？”沐阳看了眼地图，又把视线放回到他身上。让他每一步都要解释，否则张口就来，不是合格的参谋人员，也成不了大事。
“根据前线战士的报告，日本兵身上只带了三天到五天的补给，一看就不是来攻城略地的，而且打得如此激进，交通线也不管，万一我们找准机会断他们后路，该怎么办？”
“所以呢？”沐阳已经笑了出来，他已经得到了一个很不错的答案。
“所以，我认为，日本人只是想趁入冬前破坏我们根据地的基础设施，以此抑制我们的发展……或许，还会留下一些特务，方便监控我们第二十五团的去向，特别是战俘营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