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六章 勾当
罗悌用余光看了看那个说八路军不会滥杀无辜的人。
八路军不滥杀无辜,那他家人是怎么死的?难不成这世界上真的有报应?而自己家人正好是作恶多端之人?
懂事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父亲其实并不热衷于追求金钱和名利,户下的佃农也是四大家族里生活得最好的一批,可惜八路军一来就将他们全部从罗家赶了出去,还分配了私田给他们。
一群忘恩负义之辈!没有自己父亲,这群佃农早就饿死了。
罗悌的想法逐渐畸形,并没有意识到八路军嘴里挂着的“人人平等”到底是什么意思,终究是世家子思想作祟。
“恺悌!引日本人来,会不会太冒险了,稍有不慎,我们与八路军恐怕会彻底敌对。”刚刚被称作君言的是一个瘦高的青年,是林家的下一代接班人。此时他身子前倾,很认真地看着罗悌,似乎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这是风险,可要我说,风险可比利益小得多!”
罗悌掌握了节奏,引着他们思考下去。
“怎么说?”
“不能轻信八路军,他们现在不与我等为敌,也迟早会有一天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各位都是大家子!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些东西还不明白么?可要未雨绸缪啊……”
罗悌打了个半遮半掩的谜语,意思非常明确,他就看破了八路军在意识形态上就与普通的军队不同。八路军将来也一定会与地主阶级、宗族势力为敌!现在八路军出于稳定的考虑不会对自己这些家族势力下手。
可以后呢?八路军强大起来呢?
话题被罗悌这么一引导,原先这个商洽几家商贸合作的协会就变成了反八路军的秘密战线。
罗悌不担心他们去通风报信,那么多年来他早就了解到这些人的性子,可以说彼此都很了解彼此,他点清楚八路军是永远站在敌对面后,相信这屋子里十个人都不会有投奔八路军的想法。
场面自罗悌发言后就安静下来,大家只能听到茶杯轻轻落在桌上的声音,与丫鬟们轻盈的脚步和端茶递水的声音。
良久,还是林家那边最先打破沉寂。
“恺悌兄,你觉得……我们怎么办?”
“……”
罗悌一听面色立刻舒缓下来,最亲近林家的都表示支持,那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刚刚称呼他为恺悌,现在就加个“兄”字,一看就是有求于他。
“现在可能不行,因为日本人还没影,或许我们可以趁八路军修整的时候破坏他们的仓库等重要设施,以此为日本人递交投名状,如此日本人才会相信我们,派军队在外面掩护。”
“若是被八路军抓着了,又当如何?”
“就当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处理!别看这里面子上和平得很,里子指不定已经被日本人插得千疮百孔了!”
“也对,即使嫁祸日本人,相信他们也乐意接受!”
众人连连点头,八路军和日本人是死对头,八路军家若是炸了,日本人见没人承认,肯定会第一个把这件事接下来。
同时日本人还会好奇是谁在帮他们,这样又能减少与他们接触所带来的风险。
细心的他们已经发现八路军有一支内部卫生部队很是可疑,大家都怀疑那是八路军的特务机构,不然谁没事成天到处乱跑?哪支军队连个营地都没有?
…
不论这群人在谋划什么,沐阳这个夜晚都休息得很好,从奇袭火车站开始他就没睡个好觉,难得有一天能在王庄堡的石砖房里过夜,他可很珍惜这样的机会。
清晨沐阳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医院那里的问题,原本他只是想着加、美医疗队能来一个队员就可以了,没成想是白求恩本尊亲自来,自然要好好协助一番。
来到县委大院,找到一个出来洗漱的女同志,沐阳记得她是妇女救国会的宣传宣传部长,问:
“同志,白求恩大夫那里如何了?他昨晚可曾好好歇息?”
“支队长同志,没有!我半夜还去过那一趟,他还在做那啥……手术,对!做手术呢!”
“哦?还在?他就不休息?从冀中一路过来两百里路,就是再强壮的战士也会精疲力尽,他就不累么?”
“这我就不知咯。”女同志摇了摇头,沐阳也没再打扰她,人家还要刷牙洗脸呢。
沐阳就着有些昏暗的天色往医院那里看去,果然有灯火依旧亮着。
除了哨兵需要的灯火外,还有房间内的灯光。
“这些外国来的同志,身体撑得住么?来人!”沐阳招手将自己警卫员喊来。
“麻烦你一下,你去炊事班,跟王叔说一声,今日中午给医疗队加加餐!我记得上韩村做日送了十二只土鸡过来,让王叔做成肉汤给他们送去。”
“一次宰十二只吗?”警卫员吞了吞口水。
“不不不!!十二只那可吃不完,那山野里养的草鸡个头还是很大的,加美医疗队才十几人,又不是只吃鸡肉,配点白面做成面,一餐顶多吃个两只。”沐阳从保险柜里小心地取出两根“银元棒棒”递给他,又拿出一道命令签上自己的名字。
根据地物资管控得厉害,没有党委的批准,有些物资可不是用钱就能随意买得到的,少量可以让村民们自由贸易,可大批量就必须按计划供应。
比如大批肉蛋、大量精粮。
“拿去给王叔,让他派人去买些作料,再去仓库取一些白面,记住要成色好的,不能取旧粮,最好是今年秋收刚磨的白面。”
“看看能不能买一些鱼,可以配上作料熬成香喷喷的鱼汤!鱼汤的营养价值也不低的。”
“在根据地后方也不一定能均衡饮食,我虽然懂一些生物,可这方面白求恩大夫比我专业得多……我就不板门弄斧了,余下的钱就让他自己决定买些什么蔬菜、果子啥的。你回来之前都听白求恩大夫的,他的意思就是我的命令,知道没?”
“是!没问题!我这就去。”
警卫员一点意见都没有,沐阳点明是给辛苦做手术的医疗队员吃的,那些人对他来说就是活菩萨,能让他的战友起死回生!别说跑腿,就是让他给他们端茶递水、打洗脚水都愿意。
第四三八章 连夜去军区
“怎么得?八路在里边儿藏了什么?至于如此神秘?”
等潜伏之人回来后,几个家族的护院上去围住他问。
“呸!八路在里面熬肉汤,我在外面问得肚子都嗷嗷叫了!可把我气死了!”那人狠狠一跺脚,犹是不解气,又是一脚把旁边的细枝条给踢断。
“……下次可别找我了,八路那地儿人多、掩体又少,好几次我都差点藏不下去!”
“你就没看到有什么?”
“没有,跟着那小八路带着肉蛋进去,还不能待太久,出来我就只能在山坡上趴着,来一队巡逻的我就得走,基本上就没看到有啥好东西。”
众人相视一眼,还是不信。
这八路能暴露在大众视野面前的建筑就那几个。
县委院子、王庄堡大仓、浑源城守备军党支部,还有几个民用工厂。这里面藏钱最多的肯定是大仓,可那大仓是半地下建筑。重要的、值钱的、易燃易爆的物资都埋在了地底下,想混进去基本不可能,除非有人不嫌麻烦挖地道过去。
可是那地儿是花岗岩区,底下硬得跟铁似的,真有人会花那么多时间挖地道么?
自从那姓庞的纠察被沐阳枪毙后,大仓里的武器物资都流不出来了,从前虽说买不到八路军手里的宝贝疙瘩,也买不到重火力,但好歹也能买一些八路军不用的武器,比如七九步枪。八路军不用,也有大把人用,他们这些地主护院就很需要这些武器。从前都是跟晋绥军的头头勾结就能弄到枪支弹药,可八路军一来,他们枪支弹药的来源就被彻底断掉了。
“你就说说里边都有啥。”张家亲信看着这人有些皱眉,哪有这么做事的?磨磨唧唧得哪里是个男人?但他还是忍住了胸中的怒火,家主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回去看他不打死这人,做点事都唠嗑半天。
“就一群穿白褂的!还有一些八路,其他的没见着,一早上净看他们跌面(吃面)。”
“行,你回去吧。”
张家这亲信叫张钧,是张家的一支旁系,但却是主脉的亲信心腹。张钧不想再听他喊累,挥手让这人赶紧滚蛋。
“大哥,怎么办?”那人走了之后,其他人围了上来。
“先给二爷报信。”
“那罗少爷那儿呢?”
“呸,那姓罗的算什么东西,你还真把他当根葱呢?”张钧鄙夷地往北边看了一眼,他知道罗悌现在去了浑源城,没过多久就能从浑源城转路去应县、怀仁县。
在他看来,这罗家都破了,罗家人大都去了太原,估计早就投了敌,这罗悌虽说是想给自己父亲报仇,可克兄、败家这称号是逃不掉了。
…
尽管根据地内外都有不稳定因素,甚至有人在图谋他的医院物资,但沐阳现在却不在王庄堡,而是连夜带着大队人去了军区司令部。
自从军分区司令部继续东迁后,他找杨师长需要花费的时间比去军区金岗库还要多。
师长已经不满足于涞源县这个穷苦地儿,主要作战地区也从涞源县山区来到了狼牙山山区。1941年发生的名垂青史、被写入后世语文书上的“******”就出自那里。
王庄堡离金岗库乡直线距离也不过100里,离狼牙山却有200里。
在电报确认后,沐阳和师长约定在军区见面,免得沐阳东跑西跑浪费时间。
“来了?走!”
师长见到他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而是带他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岗哨和防御线。
金岗库不久之前才被日本人大部队袭击过,军区司令部也转移了好几次,日本人退走后司令部才重新设在这里。所以司令部现在正是戒严状态,任何在司令部里乱跑还没口令的人基本上都会被当成奸细当场击毙。
“知道找你做什么?”
“不知道。”
沐阳摇了摇头,他只知道司令员让他放下手头的工作连夜去军区一趟,但实在不知道要做什么。
估计是怕泄密,能够跟这群最高指挥官讨论的东西无一不是军事机密。
“也不是我找你,老首长找你呢,来,进来。”
杨师长找到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房间,老首长和孙参谋长已经在里面等了很久。
老首长见他来了,把手中的战报放下。
相比于千篇一律的“杀敌10人、缴获铜线100圈”战报,显然沐阳更让他在意,开门见山道:
“沐阳,我听说你在降军中搞什么三大运动、五大教育,你在报告里写得不太详细,我要当面听你详细汇报一番!”
沐阳一愣,老首长找他就是为了这事。
他带了大量物资上交军区,老首长也只是批了一个“已阅,相互勉励。”;在他的帮助下根据地现在提前有了生产硫酸的能力,老首长也只是给他发电报祝贺,还让延安的首长也一起分享喜悦。
果然么?能打仗是好本事,可能做政治工作却是能推广到全军的功劳。
“可能有不深刻、不正确之处,还望指出。”
“嗯,你说。”
老首长和参谋长正襟危坐,旁边还有两个面容年轻的人在记笔记,不知道是谁。
“正如报告里所说第一是对旧军阀的“控诉运动”。第二是反对封建地主剥削运动,或者叫土改教育;第三是思想还家运动。”
“嗯,我想着重听这第二个。”老首长示意他直接说下去。
“反对封建地主剥削,并非是对本地的封建地主进行清算,那样会增加不稳定性,对根据地不利。”沐阳余光看了眼旁边的人,见他们在奋笔疾书,语速稍微放慢了些,咬字也更加清晰。
“嗯。”
“本地的农民被地主阶级荼毒已久,我八路军在本地与地主阶级格格不入,意识形态先天就让我们与他们对立,我们势必会与他们争抢资源,这资源包括但不限于人力资源与土地资源。”
“这三大运动不管是哪个,重在解放这些新战士的思想,比如反对封建地主剥削,首先是让他们知道地主与自己不是一个阶级,从根源上将人力从土地上解放出来。”
第四三九章 纪亭
“那控诉运动呢?”
“就是倒苦水,受了多少苦都给我们倒出来,这点对于伪军强征的兵和刮民党那边的兵特别有效,我发现他们基本上每人或多或少都遭受过虐待行为。”
“有效?如何有效?效果如何?”
“人家辛弃疾是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而我是大院子里控地主,听取哭声一片。”沐阳摇了摇头,“有些情绪激烈的能哭昏过去,万一有个好歹,我那战地医院可没多少床位了!”
“呃……”老首长和参谋长对视一眼,似乎是在交流眼神。
“行,我大致知晓你的意思了,就是诱导投降而来的刮民党底层官兵、还有引导新加入八路军的新兵,让他们树立对封建阶级、军阀制度的仇恨?以此让战士们与落后的制度对立?”
老首长一语中的,看得非常深刻,政治素养比那些营连政工干部高了不知多少倍。
“对对对。”
“有没有不良反应?”老首长放下双手,身子往后自然倚着靠背。
“暂时没发现,不过倒苦水是一瞬间的事,而学习才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文化上来了,什么不良反应都不会有。”
“行,那我就没有问题了。”
“是啊,你做得很好,不过就是有些太早了,我军现在若是就大力推广此事,恐怕刮民党那边会有很大的意见!”孙参谋长在旁边提点道。
“现在不比红军时候,唉,你若是早生个十年,我们长征的时候,各大军团的兵力或许能越打越多!”老首长也是一番感叹。
“长征给红军带来的创伤实在太严重了,到现在都有些缓不过来!”
众人感叹一阵,这才换了话题。
“之前跟你说的编号的问题,你想的如何了?”旁边的师长第一次发言,之前只是在一旁旁听,没有说话。
“我没有任何问题,主要是我也不知道此中门路。”
“这不怪你,我也不知道这名称的道道。”杨师长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语。说完就看着沐阳:
“二十五团如何?”
“行,我听你的。”沐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嗯,整编之后,我就是分区司令,我们一分区也会有六个团了。”
沐阳不知道二十五这个数字的意义,还以为这是乱编的。
其实杨司令员除了一支队本身的三个大队(团)之外,占有的数字编号,就是从二十五开始算的。
“除了六个团之外,应该还有独立支队?”沐阳想了想,感觉缺了什么。
“对,还有几个独立的支队,一共三个独立支队,分别是察南游击队、涞源易县蔚县游击队、广灵游击队编成的。”
“知道了。”
沐阳连连点头,这么说来王刚就是独立第三支队的支队长咯?
总算是有了一个正式的编号了,作为老朋友沐阳也替他真确地感到开心。
只是当时他作为营长,王刚是教导员,两人地位是一样的,而如今王刚与他分开发展后,不管怎么看效果都不一定能比他好。
从这整编后的编号可见一斑。
老首长见差不多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开始为旁边那个年轻人介绍道:
“趁此机会,给你介绍一番,这是要去二十五团的政委,纪亭。”
“同志你好。”
沐阳眼光瞬间聚焦到纪亭身上,发现这是个眉目清秀、比较英俊的同龄人,腰板挺得很直,双肩也很是端正,第一印象似乎就是好干部。沐阳便立刻站起来与他握手。
“你好你好。”纪亭也没有架子,与他一起站起来握手。
“这个……”老首长看了眼纪亭,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勾勒出一个慈祥但却透着严厉的形象。
“纪亭同志读过东北大学,被日本人打散了队伍被迫来到关内,而且是去年才入的党,但经验恐怕不足,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
老首长一开口,沐阳反倒觉得奇怪。
这还需要他担待么?好歹也是个大学学历的干部。
一来就当他的政委,这资历应该不浅吧?自己好歹也是个一千人的主力团团长。
军区要给他派政委沐阳倒是料到了,军政一把抓毕竟不适合,主力团都是军政分工的。
“同志,我们以后相互勉励。”
“相互勉励。”
沐阳不了解他,甚至听都没听过,但纪亭通过沐阳刚刚的言论,多少对他有些了解。
“可以了,今日到此为止,沐阳同志,我也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我们地盘大了,相信工作量也不少。”
“对了,军区司令部明年开春就迁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担心日本人明年会重点进攻此地,所以司令部会迁到唐县西北部去,提前与你说一声。”
“唐县,那么远?那日后我缴获物资运去哪里?”
沐阳低头一想,好家伙,这军区司令部也往东边迁,迁了之后离王庄堡远了100里。
“运给尔陆同志,他有渠道可以快速将物资运回军区,然后再由我分配给各大军分区。”
“行,我知道了。”
…
从军区司令部出来,身旁多了个陌生人,身边的警卫员许久没见到生面孔了,围着纪亭有说有笑、问这问那。纪亭倒也是没架子,与他们越聊越开,一会就把警卫员的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
“警卫员,确实好听,比卫兵好听多了,也有利于为战士们普及人人平等的思想!”
纪亭笑道:
“沐阳同志,这八大员的称呼已经在军区传播开了,别人都以为这是老首长的想法,其实我知道是源自你的。”
“哦?”
沐阳与他聊了一阵,没发现这位新政委有什么特点,感觉有些像是刚入公司的新同志。
或者像是自己的几个营级干部。
“何以言此?”这意思是问他怎么知道的。
“从老首长那知晓的,心下也是比较惊讶!”纪亭收敛了笑容,“从前只觉得卫兵卫兵、伙夫伙夫地喊一点问题也没有……可自从知道有警卫员、炊事员这种说法,以前那种称呼一下就变得落后起来。”
“老首长……”
沐阳嘴角有些抽搐,老首长给他的信件明明说的不会告诉外人,会帮他担任八大员称呼的传播责任,所以这纪亭是老首长的人么?
第四四〇章 分权
纪亭的档案他有,正是老首长经由杨司令员在没人的时候转交给他的。可现在不是看的时候,当着别人的面查他的底细是非常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纪亭不是公司员工,而他也不是私企老板,既然他担任第二十五团的政委,那他以后就与根据地全体军民是好同志了。
同志之间,不应心存猜疑,除非对方背叛革命。
纪亭见沐阳一语不发,一股疑惑之情顿时从心中升起。转头看向旁边的警卫员们,发现他们面色皆带惊讶,心中的疑惑也被他埋入心底。
两人相视一眼,沐阳看着纪亭的深窝眼,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两人立刻把此事略过,沐阳不再解释此事,而纪亭也不继续问下去。
“你们都听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听到。”警卫员们连忙摇头,这点保密意识他们还是有的。
“对了,沐阳同志,你是哪里人?”
“这重要么?”沐阳笑着看着他。
开玩笑,他以前是志向当一位人民教师的,普通话考试那至少都得达到二乙,而他当时考了二甲。教师资格证可是至少要求有二乙,而其中的语文教师、幼儿园教师则至少是二甲,可见沐阳当时下过的功夫。
只不过他怕过了服役年龄,还没真的当老师,就进了军营。
他会说粤语、客家语,母语是粤语,而普通话里却没什么口音,难怪纪亭听不出来。
普通话的发音与河北北平这边相差不多,纪亭是东北人,只能听出这是“南方人”——东北以南皆为南方。
“我猜猜?”
纪亭骑在马上,低头思索一阵。
“冀州大地,燕赵人士?”纪亭有些别有深意,双眼一直在观察沐阳,似乎是想看出他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好家伙?考我汉语言文学呢?还好我语文不算太差。
“不是河北。”
纪亭有些吃惊,难道自己记错了?这音调听着确实像国语、官话,而且是河北那边的。
“不是么?那是中州大地,中原人士?”
“也不是河南。”
“青州大地,齐鲁人士?”
“亦不是山东。”
“咦,那你是红军出身,难道是南方人?可为何操一口河北话?我在东北读大学,也不是没有河北的同学。”纪亭更加奇怪,南方人不说南方话么?
“后来学的,后来学的,祖籍属客家民系。”
“那也很是不错了!不瞒你说,初接触司令员时,着实听不懂他的话,还是习惯后,才听懂一些,特别是司令员骂娘时,更是一句不懂。”纪亭嘿嘿笑着,脸上的疑惑转为了轻松。
“嗯,四川话,确实也难懂。”
沐阳看了他一眼,确认纪亭说的司令员是指老首长而不是杨司令员,杨司令员是客家长汀人,没事基本不会说晦涩难懂的方言,而是混杂一些北方音调。
汉语官话后来建国后改名叫普通话,普通话学过小学的都知道普通话就那“āáǎà”4个音,而客家话6个音、粤语9个音,若是要系统学习可比普通话要难多了。
不过不论如何,自从先秦时期文字出现,再到千古一帝秦始皇一统华夏,车同轨书同文后,知识、智慧的传承方式从来都是汉字如何写而非语言如何说,没必要纠结于哪种语言好。
两人各有心事,旁边的警卫员也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
只道是两位首长在思考对策,不敢轻易打搅,大家都心有灵犀地四处散开,为两人在前面开路。
…
去时携带着根据地所有的黄金和大半数量的白银、大量缴获军火和多余的支援设备,一共花了三天两宿才赶到了军区,而回来时部队没了负担,而且还是往家的方向去,战士们脚程很快,只花了两天走到了白崖台。
白崖台再过去一些,就是平型关了,这座山上还藏着晋察冀的一间研究所。
大围攻前,张珍就带着一大队同志没日没夜地研究硫酸,终于是弄出了小半瓶母酸。“工业之王”硫酸有了,下一步就是硝酸,也不知他们进展如何了。
造子弹需要的硝化棉、外壳、弹头、底火等,一个个无一不是技术难关,若是顺着历史发展这么自然进行下去,也不知猴年马月沐阳才能用上军区真正自产的子弹、迫击炮弹。
不然他也不会大力支持军工部的发展,给地给物资给钱不止,甚至连自己也搭了进去。
这里也是整个王庄堡周边地区最重要的地方,沐阳认为没有任何实物能够与科学技术相提并论,可以说雁北支队也就是现在的二十五团一定程度上就是围绕着这间研究所和后面的军区总部建立的。
军区总部东迁了,可离散型工业并不会、也没办法也跟着东迁,而是会留在沐阳身后大片的五台山山区。众人将防线一设,除了日本人的飞机之外,任何反动、敌对势力都进不了晋察冀核心地区。
因而,白崖台沿线地区驻守了二十五团一个主力营,沐阳将最能打的一营摆在了那里、二营留在王庄堡休息、而三营则是派去了浑源城,摆在了明面上镇守大城镇。
其他游击部队包括机动营、新降军还在整训,暂时没办法执行军事命令。
但他们整训的地点里王庄堡不远,人员更加密集。所以一定程度上来讲,很容易给外人一种此地八路军非常非常多的感觉。
纪亭就感受到了这种异样,初上任的他并不太了解这支军队,因此过来本身就带有一种主观能动性,军区为了避免空降纪亭后令其站在二十五团原有领导核心的对立面。还让他带了三十多名政工干部和二十多名从东北一直到晋察冀的老部下。这样既能解决二十五团干部稀缺的问题,或许还能保证政委的权力不被太过强势的原领导核心所影响。
不带人赴任,全凭纪亭一人可能会被架空。
带人赴任,可能会造成纪亭与沐阳夺权。
那如此做法是否有害?有害又在哪里?可能有好处吗?
这个问题恐怕全军区只有政治学习深刻的干部才能回答得当。
第四四一章 期望
若是在旧军队中,这种问题会特别严重,甚至会出现阵前兵变、临阵倒戈的丑闻,不过在八路军这种具备先进性的军队中,这种事发生的概率会降到一个很低的程度。
因为两个指挥员会为了心中的信仰而尽可能将影响降到最低,即使发生对立,最坏的结果也只是一方落寞地“出走”、另一方继续“当家”。
在旧军队中,士兵是可以“跳槽”的。举个例子,一个刮民党101军的兵带着枪出逃,被100军满城通缉,但过几天知道这个兵去了102军,那么109军就会立刻取消通缉。101军的长官会痛心疾首吗?不!
相反,101军的长官们还会非常开心,因为每少一个小兵,当官的就能多吃一个空额,他们巴不得底下没人,这样自己就能把上面拨的军饷全部吃掉,然后拿去做生意致富。而军官同样也可以跳槽,少了一个当官的,就是少一个“肉食者”。其他军官也非常乐意,反正军队在他们眼里就是敛财的工具,底层官兵才是被残酷镇压的受害者。
这一定程度也影响了红军、八路军,不但有刮民党官兵从国统区投诚而来,也有八路军内部之间的相互制约、相互排挤。不过与刮民党军不同的是:红军、八路军的指挥员们再怎么相互排挤、再怎么有胜有负,两派思想最终也一定是要回到同一道路上——建立一个新的国家,这就是从权力斗争中总结出来的斗争精神。
“刚刚那一个战士,身体似乎比较壮硕、气势也非常强盛,难道也是一位老红军同志?为何还是一个普通的战士?”纪亭眼睛一直没离开旁边路过正提着水桶的战士。
以前的老红军放到现在,除非是沐阳这种遗留问题有些复杂、需要上级讨论的人之外,大多都成为了指挥员,哪里还有普通的战士?
“不,就是一个基层指挥员,应该是参加过繁城镇十天十宿巷战、强行军50里奇袭应县火车站的兵。”沐阳回头一望,见那战士身边还围着好几个战士,猜测那应该是一名班长。
班长也不错了,在八路军军中,实力其实不是晋升的最重要因素,被上级最看重的是他对信仰的坚定性与文化水平。
不然自己身边这位纪亭,估计是没资格担任二十五团的政委。
因为按照红军传承而来的一贯理念,政治大于军事,拿捏思想工作的政委可比团长重要多了
纪亭同志去年才参加的八路军,应该也是去年入的党,按理说哪来的资格呢?
归根结底,纪亭身上那张“大学学士”的名牌还是非常耀眼的,一个文化程度不俗的军官,能带很多其他的兵种,比如空军、海军,于国家长期有益。
相比之下,成年后才开始读书认字的普通指挥员,只能当一个不起眼的中层军官。
因此沐阳一点也没有瞧不起纪亭的意思,甚至还期待他能不能真的做到为自己分忧,最好是让自己不用再去担心战士们的思想工作问题。能在这个时代成为大学生的人,身上总得挂着两把刷子吧?
沐阳知道纪亭真实资历后,已经做好了包容他犯一些错误的准备,只要不涉及叛变投敌、破坏军民团结的事情,什么都好说。
…
“十天十宿?”
纪亭听到之后吓了一跳,打仗打个十天十夜,就是个铁人都会趴下,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重重地奖励他呢?
“对,那种战斗毕竟难得,一年也不会遇上一两次,这名战士我记得是今年三月才入的八路军五月份还是个民兵!”
“原来如此。”
纪亭连连点头,骑在马上迎着秋日的凉风,看着视野中不断“后退”的战士感慨不已。
“沐阳同志,你还真别说,我们同志装备似乎确实是不错的。”
“嗯,我知道,陈团长来这里的时候,也对我这么说过。”沐阳耸了耸肩,“部队需要多少装备全凭部队的定位,我军的定位就是守卫雁北、为军分区分忧。”
“纪亭同志,你可得好好了解一番!我建议你先着手组建团部党委,可以多请教孙庆东同志,他是老枪杆子、也是个老笔杆子,现任党总支委员、浑源县副县长,论政务工作我不一定有他厉害。”
“另一位副县长、党总支委员是萧汐同志,她这几天去了浑源城视察工程进展,虽说是个年轻的女同志,不过干事亲力亲为,可别看衰她了。”
“哦?还有女同志?”纪亭有些惊讶,军中女干部本身就少,能担任重任的就更少了,这是比例问题,能见到女干部还是非常稀奇的。
“那我可得好好认识她。”
“……”沐阳下意识上下端详他一眼,确认他应该只是指工作问题。
“我军所以军事行动都是我的参谋部制定,原支队参谋长赵守诚同志不出意外会继续担任团参谋长……除非军事行动有重大缺陷,否则党总支、党委一般不会就军事问题开会,这个习惯你最好注意一番。”
沐阳特别提醒他一句,事情确实如此,虽说赵守诚制定军事计划之前都会找他仔细商量,不过制定完之后行动就会按计划进行,基本上没有半途而废、中途打断的时候。
“嗯……”
纪亭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总管我军后勤的是副支队长詹云华同志,如无意外他应该会出任副团长,我打算编一个民兵支队由他管辖,负责根据地物资调配问题。”
“嗯!”
“总管我军练兵的是另一位支队副肖锋同志,他现在人在那山里头,那里有一千多个刮民党投诚官兵、伪军投诚官兵还有不少新入伍的战士,他们将在那里接受思想改造与文化学习。”
“很好,分工很明确。”纪亭连连点头,一路上就光顾着点头了。
“另外,政训处是代运兴同志负责,这点我回到县委后会特地与他说明情况,以后政训处就归你管了。”
“好……”
沐阳看他没什么表情,怕他误会自己排挤他随便扔了个旮旯角给他,便补充说:
“这两天最好开一次代表会议,让全支队所有指导员、教导员、党员代表都过来开会,由你主持,新的一年快要来了,我们得有新的目标,最好在入冬前就把路线定好,在不偏离上级的大方向的前提下,我们需要让部队适合雁北这块贫瘠的地方!”
“毕竟我们不是军区主力,山上待不下去还能下山去平原与日本人争夺人力、资源,雁北的贫困可能出乎你的想象!历次胜仗以来打了一个不弱的基础,但能不能真的夺取战机主动权,全看下一年了!”
第四四二章
雁北情况与冀中不一样,雁北总体就很贫穷,这个贫穷体现在人力资源上,与东北抗联一样,雁北不但日本人多、自己华夏人还少。
“好的,我会努力计划的。”纪亭眼神坚定,满怀信心地应了下来。
“不过刚刚那个战士是真的身强力壮,不但长得高,身子板也不弱!一看就是打仗的好料子。”
“咱们二十五团是这么做到的?我在冀中见到的日本人,虽说矮了点,比我们的战士矮了半个头,但个个都壮得跟个牛犊子似的!跟我们拼刺那是一点儿也不落下风。”
纪亭非常兴奋,说起战士们的身体素质就满脸的赞赏。
一路上见到的战士,无一例外都是满脸红光,
那棉衣下面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用棉花鼓起来的,而是货真价实的身子骨。
相反,纪亭对沐阳所说的政治会议还有些不感兴趣,注意力都集中在身边这些战士身上。
其实沐阳旁边警卫员身体也不弱,但他们都穿着日本人被服改过来的军大衣,一下子看不出来体型。而根据地这些战士没有外面的军大衣,只有棉衣和外套,一些战士连棉衣也不穿,因此就能看出他们的体格差距。
今天白日还不算太冷,得晚上才冷,因此一些战士穿得还是很清凉,被纪亭一眼看出。
“是之前袭击了日本人的怀门粮站,花了一个晚上才把里面的粮食全部运走。这些粮食足够全军吃四个月,期间还能接济咱穷苦老百姓。”
“那感情好!不过……粮站?怎么打的?粮站的日本人不应该很多吗?那时候又是怎么打下来的?”纪亭又有些疑惑。
“趁日本人立足未稳,偷袭了他们后方,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打的。”沐阳满口胡话,旁边的警卫员全部看了过来,眼里都是“团长这仗你有打过吗?”的神色。
“原来如此,沐阳同志你可真会把握战机!我发现很多根据地都是错过了最好的发展时机,挖坑保护自己,结果反倒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确实。”
沐阳也有些感慨,能打开局面,全靠全体指战员们的努力,不然今天二十五团的控制区可能只有原有落叶镇周边几十个村那么大。
今日部队控制了浑源县70%、应县30%、繁峙县20%、广灵县10%与灵丘县10%的土地,就算现在晋察冀在他这边画一个军分区都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他这边控制的都是穷乡僻壤,老首长说他明年要把司令部迁到唐县去,而唐县一个县的人口就比他控制的所有地方的人口都要多,这就是差距。不过这也成就了他沐阳,这里就是一个新手村,敌人基本上不是土匪就是山贼,日本人除非是大行动,不然很少会进犯此地。
这不,日本人一走,留下的都是刚刚修建好的据点,而且知道沐阳有杀伤力巨大的炮兵,便不会在八路军控制区留下太多步兵兵力,日本兵都驻扎在城区、大据点内随时出城机动,防止被八路军拿大炮一下轰掉。
不然应县北部这三十多个据点,也不会在一夜之间被打得只剩下一个了,那是因为其他据点只有伪军驻守,而最后那个驻守了很多日本兵。
据点攻防,最后往往会变成围点打援。
“这就是我们的核心地带了,下午你可以到处逛逛,王庄堡镇旁边的那条村,是我们县委所在地,我待会就将县长的工作跟你对接一下。”
“行。”纪亭也全部应下,政委担任本地县长,这还算正常。
很多地方都是团长兼政委又兼县长,比如之前沐阳就是如此,不过沐阳要更累一些,因为以前雁北支队辖区很大,整个恒山主峰周边都是这一个支队管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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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只以为这支新生的部队是游击队形式的,你瞧我的行李。”纪亭指着自己交给了警卫员的包。
沐阳也没注意,现在才看过去,好像只是个背包。
“我在军区那里东西可不少!这次来雁北,我不想麻烦这里的战士,这才只带了一个小包的东西,不曾想这不是弱旅。”纪亭满嘴都是可惜,不过沐阳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我的书也不少,虽说没什么有用的书,不过大多也可堪一读。书都放在司令部了,我这就带你去。”
“司令部不在王庄堡吗?”
“不,不在王庄堡,在旁边五里外的鹿鸣山,鹿鸣山山脚就是北坡村,也就是县委所在地。”
“原来如此。”纪亭左看右看,像极了一个刚进城的乡下孩子。“我们县委机关,有多少人?”
沐阳低头思考一阵,开口说道:
“约莫180人……记起来了,上个月清点时,是187人,计划还要招20人才能填补空缺。”
“根据刚刚结束的我党第六届六中全会扩大会议,根据首长们定下的会议精神来看……并且鉴于雁北地理位置特殊,老首长建议我要尽快设立‘统一战线工作部’!也就是统战部……方便组织贯彻落实组织交给我们的统战工作,这工作现在比较繁重,雁北民主工作、党外情况非常复杂,我认为可能需要更多的人。”
“统战部?我听司令员讲过,不过……有些多啊,这么多人,万一日本人打来了,该怎么办?”
“这还多?”沐阳看了他一眼。
“加上公安局,应该一共是300多人……局有些多,我已经尽可能精简了,主要是分类较多,职务都已经确定好了,这是提高行政效率的事情,怎么就多了?”
“公安局也有一百多人??”纪亭吓了一跳。
“……”
沐阳眉头一皱,后世一个县起码得有几十个分类局、几百号人。工作量如此大,需要更多的人才能管得过来,现在一个县机关这么少人的么?他还真的不清楚。
“事实却是是需要那么多人的,主要是部队中的同志并不管政事,难不成需要他们像我一样,还需要去管理浑源县的政事么?那可多耽误思想学习工作?”
“……”
纪亭一听,这不就变相是沐阳夸自己能力强么?
第四四三章
“你说是不?若是你愿意,我将‘统战部’工作交给你,由你负责组织工作,联系民主人士,大同方向是我们主要的工作方向,你得重点关注。”
“这可是党组织交给我们的重要工作,党的六中全会第六次(扩大)会议刚结束不久,这会议精神你可得带领干部同志们好好讨论研究,不可轻易有懈怠!”沐阳第一次放重了语气,怕他年轻党龄小不懂事。
“那你呢?”
“我也是这干部同志们之一。”沐阳很干脆地承认了纪亭的领导权,尽管其他同志们看着纪亭时眼光很奇怪,奇怪为什么有人能直接站在沐阳旁边。
“呃……”
纪亭有些愧疚,还以为过来之后要跟着沐阳学习一段时间,没想到直接就需要领导主要工作了。
他东北过来的,毫无红军传统基础,以前还是“总队长”,管的还是杂兵,从来没在主力部队待过。后来来了晋察冀做杨师长的团长,那时候杨师长就与司令员吵了一整天才同意了他的团长职务。来到一分区后,他虽说是团长,但也是事事都听政委为主,打了一场反围攻后,杨师长就决定调走他了,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原因就是他在几场战斗中打得虽说不差,成功守住了好几个点,掩护了根据地几十万票子的撤退,保护了根据地经济不被日本人破坏。但杨师长认为他适合当营连干部而非团长……这件事司令员有提点过他,他也很干脆地承认了。
有谁会带着部队冲在最前面?他那时候就这么做了。
也是那时候他才抛开了自己“大学学士”的铭牌,以一个普通八路军指挥员的视角看问题,才开始努力虚心学习理论知识。
此次来新编第二十五团,他也是抱着学习心态的。
不过转念一想,沐阳对他委以重任,是否也是对他的一种锻炼呢?还是说想减轻自己的负担专注于管理军队?
纪亭很聪明,一下就想明白了沐阳的想法。
“你放心,这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知道就好。”沐阳一直看着他的眼睛,见他没有半点随意,心里也很是满意。
纪亭太年轻了,身体年龄虽说比杨师长大上不少,但党内工作时间太短,若非老首长极力推荐,连沐阳都不相信他能当好一个团政委。
“我们雁北支队改编为第二十五团这事,还没传播出去,等文件下来了,你再改称呼,在此之前,称呼我支队长同志就好,或者直呼名字便好。”
“那不行,我就喊你沐阳同志。”
“行。”
沐阳对自己的称呼无所谓,把桌上文件交给他后就准备去俘虏营上课了。
“你是政委,应该有自己的警卫员,我待会去警卫排给你挑两个,你看如何?”
“不,不用,我一个人习惯了。”
“……”沐阳答应,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妥。
“不行,你好歹是个团级干部,根据地并不太平,若是给奸细知道你是个干部,半路设伏杀你该当如何?”
“会吗?”
“不会吗?半月前,我就被四十多人在路上围攻,敌人人手一杆手提机枪!敌方并非渗透进来的日本兵,大概率是日本人指派的汉奸!”沐阳没有说那些人是本地地主势力,而是把锅甩给日本人。
“幸好我当时带着突击队,突击队的同志们都是全军最厉害的战士,打他们如同屠鸡杀狗……不然你今天来就不是出任政委,而是当团长兼政委了。”
“……顺便给我上坟!”
“这?”纪亭有些惊疑不定,雁北如此危险的么?
“你看你的样子!相貌堂堂,五官端正。”
沐阳看了看他的身高。
嗯,比他还高半个头,起码一米八几,不愧是东北人!
沐阳自己就有1米7多,在现在这个世道,部队战士平均身高不过1米6几,日本人就更矮了,可能只有1米5。在沐阳认识的人里面,只有杨师长以前的参谋长,也就是现在晋察冀三分区的熊司令员才有纪亭那么高。
八路军战士普遍都比日本人高,可就算吃了瘦弱的亏,不过也有例外。华北第一战斗英雄吕俊生同志,身高一米九,有一次战斗就杀了29个日本兵自己只受三处伤,从军多年立了八次一等功,号称八路军“最强当世吕布”。
“面色还比较白……身上一点泥巴都没有,干净整齐不说谈吐还不俗,哪里像个普通战士?若是给特务知道了那还不危险?”沐阳像个老父亲一样指责他。
纪亭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你在县委呆的时间不会少,不像我一直待在部队,我在部队哪里要人保护?你不同,我给你安排十个人如何?”
“两人从警卫排出,他们熟悉警卫工作,是这方面的高手!我再找八个新兵,给你组成一个警卫班。”
“行,我知道了。”纪亭有些无语,但也没法反驳沐阳的话。
“行了,夸你帅还不高兴?”沐阳有些嫌弃。“若是有人对我说‘沐阳你算哪根葱?不就是帅了点吗?’……你猜我会说什么?”
“你怎么说?”纪亭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完全被沐阳带了话题。
“我会说:‘那我谢谢您嘞!谢谢夸奖!老子就是那么帅!哈哈哈哈!’”沐阳嘿嘿一声,完全不要脸面。
“噗……”纪亭也被沐阳逗笑,同时也对沐阳刷新了认知,以前以为这是个很骄傲的团长同志,现在只觉得沐阳很不要脸。
“你说是不?脸面值几个钱?脸面若是轻易能挣钱,我早就去找富太太了!”
“那这志向可太差了!革命事业才是我们的梦想!”
“就是,别人骂你都是夸奖你,咱们可都得虚心接受!那可都是变相夸奖,别人骂得越嗨,我就更开心了。”
“是吗?”
“可不是?你看我们八路军崛起于凡尘微末之中,骂我们的人可不得排到日本人去?可我们不还是发展得如此之好?”
“骂我沐阳的人也能拍到应县县城区,你看我有介意过吗?”
第四四二章 师长盯上了自己的炮兵
把代运兴介绍给纪亭,在这个四十多岁老同志怀疑的眼光下,纪亭算是与代主任正式认识了,不过沐阳有些好奇他们会如何发展下去。
两人握了握手,
一个党龄十年的老同志,会听一个入党从军仅一年的毛头小伙吗?
代运兴文化也不差啊,好歹也活了四十多年,心中有信仰,每天都坚持学习。几年下来红军里面就是一个普通战士也比刮民党的军官要有文化得多。
君不知,红军路上必定带的除了武器装备粮秣外,还有的就是这用木头做的识字板和珍贵的书本纸笔了。因此沐阳率一支不满编杂牌营在此地驻扎时,第一时间就是找了当地的石膏矿,用石膏做了极为简便的粉笔。
相比其他部队,浑源县战士们对于知识的学习速度要稍微快一些,甚至有战士幻想着自己哪天能开航空母舰打到小日本的家门口,特地把报纸上的“列克星敦号”航母图片剪下来挂在自己行军床床头,结果被查营的沐阳刚好看到。
那时沐阳看着这几张照片满脸复杂,只好随便给战士们讲解了一番,结果在战士同志们听来这玩意就相当于外星人开的星空战舰,尽管他们可能也不知道外星人是什么形象。
想想自己的父辈,人到四五十几,哪个肚子里没点文化?哪个没能力对当下时政指指点点?一下手,外行人就能感觉到——好像是大文豪!
内行人看笑话,外行人看门道,不外乎如此。
“我们这好久没来新同志了!我看他们一张张臭脸都看腻了!终于来了个俊小生!真是期待你能为革命作出的共享!”
“共勉,共勉。”纪亭不知道代运兴为什么那么热情,但大家都笑着对他,他也不好装作严肃摆脸色。
“纪亭同志哪里人?莫不是奉天那里的?还是热河?”
“不,我是黑龙江人。”
“哦,那可更远了!我是就是奉天人,跟你口音又有点区别了!来,好久不见老家的人,我也不跟你整虚头巴脑的,来!正午快到了,我请你吃顿好的。”
代运兴秉着职业精神,暂时放下对他的疑问,见他也是东北人,心里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怕他有心里负担,又补充道:
“从我补贴出,不跟战士们抢饭,你放心!”
“太客气了!”
“我那皮儿皮儿的,忒乱了,你别介意就好!”代运兴见沐阳有事要办,硬是把纪亭给拉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给沐阳一个询问的眼神。
…
见纪亭走远了,沐阳看向已经集合的三个营长。
“如何?我走这段时间,工作可还顺利?可有什么情况?亦或是有什么需要我参谋参谋的?的?”
“没什么,就是昨天有封电报发来。”
何跃生一马当先,把叠好的资料交给沐阳。
“我们三个营各出一个连,轮流拉去雁山岭附近拉连,一开始日本人还不知道我们是轮替的,还以为我们只有一个营,便跟我们开战。”
“伤亡如何?”
“不多,我们谨慎进行战斗任务,至今为止仅有三人伤亡,没有缴获,消耗子弹一千一百多发,还打坏了八杆枪,已经送去军械所修了。”
“那还真够谨慎。”沐阳看了他一眼。
三个连三百人,平均下来每人就打三发子弹,还不如日本人一天一半的训练量。
“有带新兵?”
“没有,思想都不过关,还不如一个农民战士,我们三个讨论了一番,决定这次让他们先训练。”
“也行,到了冬天有的是战斗机会。”
“冬天也开战?那可冷极了!”何跃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南方冬天少有冰雪,可大同去年下的雪都把路盖了半丈厚。
下雪还不算冷,毕竟水变成冰的时候会放热,雪融化时从空气中吸热时才叫恐怖,即使穿厚实了,在外多半也会冻伤。
“我们不出击,等着日本人来进攻不成?”
“那怎么一样,去年是没得办法,如今……”
“如今我们兵强马壮?”沐阳把话接下去,搞得何跃生头摇得更厉害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军实力仍然与日军不对等,贸然出击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情况确实如此,正如老首长那句话,我们晋察冀那么多个县,每个县每天杀一个小鬼子,五十个县每个月就能杀一千五百个鬼子,一年就是一万多,积少成多……这难道不是好道理?”
“相反,以前我们那种取巧与日军搏斗的冒险劲儿应该改一改,我们战士的命可金贵了,牺牲一个我都心疼得要死,可不能学刮民党大搞阵地战。”
“他们的兵都是拉壮丁充数的,我们战士进来都要深度学习,两者不在一个维度上。”
“维度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是一个层次。”沐阳简单地解释。
“好的。”三个营长对视一眼,初步了解到了沐阳接下来的指导精神,一个字就是:
苟。
可能是与雁北支队几年作战任务太过激烈的缘故,仅凭浑源县一个县的资源,难以支撑强度如此之高的作战。
何况对手还是日本乙种师团,那些日本兵的身体素质不比板垣师团那种甲种部队差到哪里去,照样可以作为野战师团部署到最前线。
也不知这26师团以后会不会降级,若是会因为太平洋战争而征召回国,那以后沐阳可以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
前提是他还在雁北。
“记住了,谨慎部署作战任务,但不是不打,我们要把好钢用在刀刃。”
沐阳放下手里的电报,满脸都是复杂之色。
自己做出这种决定不是空穴来风,之前攻据点攻火车站能如此顺利,全靠自己有炮兵,这封电报讲的就是这件事。
该来的总还是回来的,杨师长建议将全军分区缴获的大炮都集合起来,组成一个满编的炮兵连,也就是拥有八门各类大炮的炮兵营。
全一分区里,仅有新编第二十五团缴获过大量炮兵器材,其他五个团要么是只有零件、要么是有大炮没炮弹、要么就是不小心损坏核心部件却缺乏零件用以修理了。
第四四三章 没有就没有,自己再抢一套
炮兵不是一门炮一颗炮弹就能发射的,有点知识的都知道它需要一整套器具才能高效运作,比如测距仪、观察镜等等。
掷弹筒一定程度上并不能冲入炮兵行列,它为他只是个步兵班班组火力支援武器,威力有是有,可只能打露天的敌人,掷弹筒对藏在坚固建筑物内的敌人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除非用毒气弹。
因而只有上了口径的迫击炮才能算作真正的炮,军分区的炮连沐阳听说过,毕竟是炮,沐阳还是特别关注的,没成想杨师长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不过杨师长肯定请示过老首长,这事没他首肯肯定没戏。
也是,缴获本身就要上交,作为党员,本就不能自私行事,强扶弱、弱变强才是友军之间应该做的事情,何况把炮交上去又不是自己永远用不了了。
自己难道不是晋察冀一份子?自己当然有资格呼叫炮兵支援,就是这炮兵支援速度有些慢。
把炮兵从军区喊来,估计要走两天山路,这会战斗早就打完了。
他也能理解师长和老首长的苦心,他的兵是兵,没理由友军部队的兵不是兵。半星期前一团在陈团长带领下围攻小日本一个县城与两个据点,什么法子都用了围了两天两夜愣是没攻下,反倒是让己方损失惨重,听说陈团长出征时三个营回来的时候已经编不满两个营了。
若是这时候有哪怕一门步兵炮,而且有专业人员操作,也不至于损失如此惨重。
可要他命的是军分区要求连同人员全部都一起整编,这可就难以让他接受。
柳河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再发现他有这方面天赋后,沐阳几乎是从无到有一点一滴地教他炮兵技术的。技术训练、战术训练、共同训练三大类几乎所有内容都传授给了他。
除了计算机自动化智能化方面的知识没法教外,他能教的都不吝相授。
一年前的今天柳河还只是个曾经学过算账,红军路上学过一点现代数学的蹩脚大汉,今日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炮兵杠把子了。
现在指名道姓要将他调去与军分区炮兵连合编,沐阳心里有些难受。
“炮兵真的要调走吗?”三个营长见他要开始说这电报的事情了,也是连忙开口向他询问,脸上满是焦急。
很明显他们都看了这封电报。
“调!现在就把柳河同志喊来,我有事情叮嘱他。”
“这……”营长们对视一眼,没想到沐阳虽然脸上满是纠结,但语气却如此肯定。
“战士们每当冲锋时,见到我方大炮显威,总会不由自主大喊‘炮兵万岁’,这若是调走了,战士们该多么失落啊。”
“我们的兵是八路军战士,别人的兵就不是八路军战士?”沐阳没什么好脾气。
“唉……”何跃生直叹气,不知道以后要如何做。
很多战法,都是随着己方武器配置决定的,一杆好枪一门好炮都没有的注定只能打游击。
“支队长同志!您找我?”柳河很快就到了,今天炮连就在山坡上演习。
而且是实兵实弹对抗演习中的“实兵对抗”演习。
当然啦,没有实弹!若是实兵(有真人参加)对抗(分红蓝两军对垒)还来个实弹(能爆炸的),那不成开战了吗?三个条件总有一个是缺少的,那就是演习。
现在做不出后世那种智能化的“朱日和实兵对抗演习”的效果,可好歹也能增长新兵的经验,以免他们上了战场却不知道做什么。
主要目的是训练反应速度,免得上了战场反应太慢、动作太婆婆妈妈因而被日军精确的反击炮火给制裁了。
能当日军炮兵的,无一例外至少都是大学学历,是当之无愧的知识掌握者,捕获一个日军炮兵远比一百个普通日军俘虏要有用得多。他们的水平、学习起点都比普通的八路军战士要高得多……起码与普通战士讲弹道抛物线,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要不只去一些,留一些下来?”徐湘眼睛一亮,用拳头一砸手掌。
“放屁!组织交给我们的任务哪能如此对待?”沐阳见他有这种想法,立刻口吐芬芳,唾沫差点溅到徐湘脸上。“师长指明是所有装备和人员,你还藏一些?人能藏吗?该帮就要尽全力去帮,没有炮连老子重建不就好了!”
“呃……”柳河一个人尬在哪不知如何进退,沐阳回过头来微笑着看着他。
“算了,今日喊你来就是嘱咐你一些东西,由于抗日需要,军分区要建一个炮兵连,我想军区炮兵营也不会远了,你届时代表我去加入这个炮兵连。”
柳河沉心听了一会,发沐阳在语句后面没有问“可以不可以?”,那就意味着这是命令而不是找他商量,他作为下级只管应下就好。
不分场合跟上级辩论,那不叫思想自由,而是降低办事效率。
“是!保证完成任务!”
“好!”
沐阳笑容变得更加自然,也更加浓郁了。
“那炮兵连……我有点印象,似乎应该叫炮工连比较合适……不对,叫工炮连!这是习惯叫法。因为那炮兵连里面支援部队太多了,比正统的炮兵还多,所以那边的同志都喊他们叫工炮连,也是讽刺。”沐阳回忆着军分区炮兵的情况,似乎很不容乐观。
“等各个县把炮兵装备一集合,这工炮连立刻就能正式变成炮兵连,满编是两门九二式、一门九四式和十门迫击炮。”
“那岂非一半都由我们出”
“对,就由我们出。”
“问题又回来了,我们的战士怎么办?”覃勋摊开双手。
柳河本想直接应下就走,可见沐阳没有动静,便留下来继续旁听。
“掷弹筒不在上缴范围内,我们先将掷弹筒部署到班排级,让他们自由使用炮火支援,正好这段时间可以磨砺一番。”
“没有枪,没有炮,那就让敌人给我来造!应县那老鬼子天天唠叨着要我把缴获他们的大炮换回去,说什么会以重金奖赏,虽说我们不信,可也能看出日本人多怕自己的大炮。”
“届时看看纪政委的工作成果,若是能统合地下党员,让他们帮我们寻找合适的目标,我们再抢一批回来!最好就是这个冬天完成!”
第四四六章 边区票子
处理完一些琐事,沐阳告诉三个营长,今晚就准备计划作战任务,并且将所有干部都召集过来,让他们帮忙通知。
见他们应下,沐阳带着从军区顺路带回来的6万元根据地票子其中5万元先存进了自己房间暗格里的小保险箱,让警备连二十四小时看守房间。
自己则是抓着剩下的1万元离开。
五千张“拾圆”并不重,有绳子捆着一只手也能提起来。
晋察冀边区银行38年开春才在五台成立,同时期就将根据地内所有钞票都清除了一遍,地方发行的钞票也全部作废,以政府权威为担保发行了一套纸币。
由于八路军逐渐强大起来,这种名为“晉察冀邊區銀行”发行的纸币也受到了根据地民众的喜爱,至于老百姓口袋里的法币早就跟干部同志们以特定的比例兑成边区票子。
现在法币还是有一点点用的,拿去国统区还能买一些物资,或者拨款那里的地下党工作。
沐阳将所有缴获而来的黄金和白银都拿去上交给了边区银行,这件事可是受到了赵守诚的质疑,他以为钱大概率是回不来的。
不过沐阳可以理解他的想法,因为这么做还是有理由的。
很显然,银行那位关老先生不是短视之人,不但满腹经纶,而且善于言谈。沐阳观察了他很久,确认了这又是一代人杰。据说从满族姓氏渊源来看,关老先生还是如今120师那位关政委的同族。
这位从战火中走出来的金融家很高兴地接纳了他带来的所有黄金白银,为了平衡雁北根据地的物价,他还以兑换率给他拨了五万元的“边币”,也就是根据地票子。沐阳连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有说出来,那位行长就给自己换成纸币,而不是直接充作八路军的军费。
八路军还是太嫩了点,初来乍到时虽说在军事上打了日本人一个狗吃矢,但日本人回过神来就用政治经济军事“三位一体”对八路军进行全方位打击。
比如在省府(傀儡政府)发行的“河北省省钞”、“察哈尔省省钞”和刮民党发行的“法币”,当时八路军没有什么金融学人才,来了华北之后依然使用法币和省钞。
日本人发现这一点后,非常狡猾地仍由八路军使用,但暗中加印察哈尔察钞纸币发行晋察冀边区,还特地发往晋察冀边区,由着八路军继续使用察钞。
两个月后,日本人一句话,就让察钞废除,八路军手里的察钞立刻就变成了废纸,在日占区连一根毛都买不了。就连根据地内都受到了影响,老首长当时没办法,依然强制察钞继续流通,由八路军权威、田地赋税作为担保,这才平定了危机。
八路军缺少经济战的经验,一错再错,继续使用察钞。当时召开了好几次会议,有一次甚至还邀请了沐阳过去参加,只是他当时还在与日军激战,暂时没有空过去参会。而且他当时不过一个地方独立营干部,地位没有如今的高度,去了也插不上话。
干部们讨论出一个笨方法,让察钞盖章之后继续流通,这样就不受影响了。
日本人一看更加高兴!等了半个月后又下令察钞继续流通,但有痕迹(盖过章)的察钞废除,八路军手里的钱又变成了厕纸。如此一来,不但让本地物价飞涨,还影响了数万大军的军费开支,差点让晋察冀经济濒临崩溃。
雁北当时流通的正是察钞,不过当时军事实力不强,沐阳使用的大部分还是银元和法币,而且沐阳知道纸币会迅速贬值,当政时就限制了纸币流通。另一方面用缴获于地主仓库、日军仓库的粮食资助百姓,大部分过程中都没用上察钞,损失并不严重。
边区银行是刮民党第一个也是今后唯一一个承认的八路军银行,建立之初亟需大量的贵金属以巩固纸币的价值,这个任务下达到各个根据地,可惜效果并不好,能一次运回去几十公斤黄金的也就沐阳一家了。
不过军区司令部的首长们可是吃了大亏,差点撑不下去了,这才着手筹办八路军第一家权威银行。
…
“回来了?”萧汐从外面匆匆赶了回来,早上她去了十里之外视察水利工程,中午就听闻沐阳回来并且喊她回来,就立刻赶了过来。
进院子一看,沐阳就站在中间,旁边有三个参谋围住他。
沐阳回头一望,又转了回来对着那三个参谋同志说道:“你们先进去等我。”
“是!”参谋们立定应下,立刻走进了屋。
“嗯,回来了。”
沐阳难得放松一会,看周边没人,对着旁边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疲惫的姿态,整了整自己的仪容确认帽子没歪,扣子也都扣上了。
这一幕萧汐看在眼里,仔细一看,发现沐阳胡子忘记剪了。
“你以前不是天天鼓捣胡须的么?怎么得又疏于打理了?”
“哦?是么?”沐阳轻轻摸了摸自己人中那里,确实有一些胡须探了出来。
男人嘛,未成年之前那长的那顶多是嘴毛,要剃过一次才能叫胡须……而这胡须剃的次数多了,就越长、也越硬,时间久了若是不打理胡子会很难看。
“暂时不管他,回去才弄。”
“走,进去。”沐阳带着萧汐走进县委会议室。
说是会议室,其实也不大,会议室摆放也是沐阳按照记忆里大学学院会议室设置的,中间就是一块展板,下面一张长长的椭圆木桌,桌子旁边摆放着一圈椅子。
而房间里其他地方也有不少椅子,不过那些椅子并没有桌子配套,那是用来开大会用的。
“首长,茶!”
“哦?还有茶?”沐阳把资料放在一边免得沾水,先是低头,见面前摆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也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又抬头一看,居然是个非常年轻的同志,背上挂着三八式步枪并且带着袖带,知道他是个警卫员,立刻对他道谢:“好的好的!谢谢谢谢!”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不需要。”沐阳摇了摇头。
第四四七章 钱多,怎么花?
沐阳左看右看,见大家都有热茶,却有些奇怪,把他叫住说:
“你跟谁学的?还给我们沏茶?”
“俺以前的大哥说的,就让俺这么做,好!”这战士看着有些害羞,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你大哥是谁?”
“以前的连长,他说来了首长旁边后,就……就要机灵一些。”年轻战士如实说道,其实他说的还算含蓄,就差没把“端茶递水”这四个字给说出来了。
“哪个连长?你告诉我?你大哥哪部分的。”沐阳一听有些生气,自己部队里面哪来的这种风气?
看来他要抓几只鸡杀一杀,否则随便一只猴子就敢到处撒野。
“他现在好像不是连长了,俺听人说他去了那啥军官班。”年轻战士倒也是个实诚人,沐阳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哦,那没事了。”
原来是伪军的军官,那还真没事。
至于这个新兵,教育教育就好,回去写份检讨深刻学习一番,至于处分?就算了。
沐阳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好像是之前林家地主送给他的茶叶,沐阳当时拿去作为会客茶使用,自己也喝过一次。
这次沏了一次那就算了,又不可能把水里的茶叶再次弄干。
“咱八路军不兴这套,我有手有脚,想喝茶不需要其他人泡,会提前过来泡的。”
“噢。”
“你们政治学习没讲吗?这方面我们八路军可不会把战士们当丫头和下人使唤。”
“应该没有……先学了党的历史,学到建立苏区那一块。”战士摇了摇头。
沐阳叹了口气,见其他人也到的差不多了,继续问他说不定会让他出丑,便让这战士先回到自己岗位上。
“都到齐了吧?萧汐同志,麻烦你签到。”
“好。”萧汐拿着本子站了起来,点了各部门的名字,将出勤人数和各部门情况统计下来。
“行,这次叫你们过来,一个是雁北支队要改为第二十五团了,等文件下来,你们对部队的称呼记得给我改过来。”
“没问题。”
“可以。”
干部们听支队终于要转正了,面色都欣喜起来,不过屋内人有些多,又不好在会议上做什么。
“这个二十五……没有什么含义,军区首长为了看着方便,自然不能每个团都是一团、二团或者三团,不然会和其他军分区主力团混淆,我们一分区就是几个数字,分到我身上就是二十五。”
众人点了点头,对此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沐阳继续说道:
“上级委派纪亭同志担任团政委,过两天我就把职务跟他进行交接,以后由他主持政务,孙庆东同志,您应该也知晓此事。”
“嗯!”孙老在旁边轻轻点头,看来已经见过纪亭了。
“……”下面同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脸上不由自主挂上了担忧之色,那是对未来的一种迷茫。
“事情不多,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趁着我还没卸任,你们有什么需要用到钱的地方?”沐阳怕纪亭担任浑源县县长之后乱花钱,打算先将这六万晋察冀边币计划好,即使现在用不完,也得规划一下。
“有!粉笔需求多了,战士们快没笔写字了,筹办粉笔作坊刻不容缓,建议就设在鹿鸣山上,运输方便而且还安全……王庄堡最近流民挺多的,如此一来可以收拢一些无家可归的百姓,让他们在工坊内工作。”孙老还管教育,第一个就出口说道。
“需要多少?有必要吗?”
“当然有!连指导员每天写黑板就要用掉好几支笔,那笔一开始我们都是粗制滥造,很不耐用,一周就能用光一大盒,全团一个月一箱就没了。”
“弄粉笔工艺不麻烦,但好歹不是一浇水干了就有,把这做成产业好些。”
“行,我从军区弄了不少票子,给你拨六百元,你看看够不够建厂。”
“太多了,哪里要那么多?一堆木头疙瘩,要多少钱?”孙老猛地摇头,还以为沐阳只是弄了点小钱,听这语气好像是大钱,那他可要好好问一问了。
“你带了多少票子回来?百姓可是很喜欢这票子,不少人愿意拿法币找我们兑换,至于察币我们已经不收了。”
“一共六万元和一些金银,其中金银要拿去给大同的地下党同志充作经费,六万票子就由我们决定。”
“那么多!”
孙庆东呼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发现自己情绪过激了,才有效尴尬地在屋内走动起来。
六万元说多不多,说少那也绝对不少。
今年八月,也就是两个月前,延安送来的《惩治贪污暂行条例》里面就写了:
只要干部或者战士贪污了钱,一律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自首看情况减轻处罚。
一百元不多吧?
后面还说了,贪污五百元及以上的,就可以判死刑了。至于中间区间的,也可以判个好几年。
八路军与刮民党并不一样,延安物价比重庆要高处几倍,现在大约是重庆的三倍。比如重庆一斤热销的白糖卖2毛、3毛,而延安需要差不多一元钱。
一斗米(38年初全军统一规定50斤一斗)大概15元,而重庆一斗(37斤)则需要3.5元、成都一斗(32斤)则需要2元。
但边区以及根据地内实行的都是封闭经济和“供给制”,只要有八路军一口饭吃,可不会让普通老百姓活活饿死。物价更高的八路军根据地内生活指数比同时期刮民党占领区要高上不少,不过军民们的生活都是有保障的。
多出来的钱,都是用来给家人置办新物,比如新棉衣和新被褥。
这样一看,尽管根据地物价高,但民众可支配收入却比国统区的民众要多不少。
雁北这里,也差不了太多,物价稳定下来之后,差不多也是如此。而且根据地内不允许流通察币和法币,百姓们拿着边币也不可能拿去敌占区购物,只能在自家附近花掉,避免投机倒把。
“Emm……确实有多,不过要用到正道上,其实六万元很少。”
“我记得大同地下党找到了一批熔炼设备,若是能运回来,就能提升炼钢能力,可惜暂时还在敌占区。”
沐阳左右询问,把该支出的部分都列出预算,预算还给得非常充足,反正多的肯定是会放回根据地库房的。
如此一来,也才花出去一万元。
“那怎么花?”
第四四八章 农贷
下面的同志们你看我我看你,尴尬得不得了,从来都是想着一枚铜钱掰成两半花,哪有人会想着一下子把钱都给用完的?
“我们一共是六万元,缴获与贵金属为我们换来五万元补贴,还有一万元是给雁北三县的拨款,各位有什么好的建议?”
“你若是这么说,我倒有一个大花销。”
孙庆东难得将身子往后靠,靠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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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将钱资助给农民,你认为如何?”
“给百姓?”
“对,古书中早有论调,藏富于民,富国先富民!不如将钱财转移至百姓处,再让各地经济流通起来,我们从中收取税收,如此钱不就花出去又能挣回来了么?”孙庆东不愧是老同志,总有一些不错的想法。
沐阳低头考虑一阵,觉得有些不妥。
“想法不错,但还需要完善。”
“哪里?”
此言一出,屋里所有人都看向沐阳,平时他们一般都见不到这个兼任县长,政务都由孙庆东和萧汐共同处理,很多人都快忘了孙、笑两人其实只是县副。
因为沐阳在军事上的天赋众人有目共睹,能带着一百多人就能在一片荒凉之地建立一个不弱的抗日根据地,还把控了王庄堡这个交通枢纽,给二分区和一分区留下了一个便捷的交通通道,雁北支队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至于沐阳其他才能,其他人一般都会选择性地忽略掉。
“不如将救济改为贷款,如何?”
“贷款?”孙庆东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沐阳这个想法是从哪里得来的,以前好像也没有这种做法。
刺激根据地农业生产迫在眉睫,浑源县内的稳定吸引了大同周边数量不小的流民,他们集中起来人口可以达到原本浑源县一半的人口。
可问题也是非常突出的,这些百姓都没有耕牛、农具和良种,更没有保护自己的手段,全靠八路军帮扶终究不是办法,按照红军的做法,是将他们安置在后方,并且免费为其发放农具和种子并计提分配耕牛。
但今时不同往日,八路军周边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国共去年时候还算“友好”,起码表面上是友好的,各种资助也是源源不断地输送进陕甘宁边区,全国各派都为国共这两兄弟罢手言和共同抗日而感到高兴。
在这两年里,延安的经济收入其实大部分都并非来自于土地,而是全国各派人士的慷慨解囊、经济资助,比例甚至可以达到70%。
不过38年以后,刮民党由积极抗日变得消极起来,国共关系也日渐下滑,到了40年时更是变得比以往都要差劲,差点再次爆发内战。因为这个原因,之后八路军就再也难以收到来自社会各界的援助,国共占领区的边界也被刮民党军封锁起来。
等到那时候,八路军的干部们就会想法设法解决收入骤减的问题,只不过现在沐阳就打算提前解决这个问题。
“何谓贷款?如何贷?”孙庆东听过高利贷,那是害人家破人亡的玩意,轻易是不能随便弄的。
“低息借给农民边币,由他们自主选购农具、租借耕牛以及购买种子,争取现在先垦几亩地种一些绿肥,等来年开春或许就可以种粮食了。”
“低息?有多低?”
孙庆东并不放心,趁会没开完,尽可能问清楚一些。
“尽可能低,最好就是百分之十左右,具体的,你不如在和同志们讨论一番?”
“年息?”
“对。”
“那么低?”孙庆东看了眼沐阳,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便把心里的疑惑倒出来:
“这恐怕不符合常理,5万元丢进去完全就是打水漂,借给农户100元,令其购买农具等物,一年之后,今之100元已不如1000元值钱。然而,以我们八路军信誉做担保,收回利息时,农民肯定也只用还110元。”
沐阳非常意外,没想到这屋里头还有人能意识到通货膨胀这种概念。
没错,现在晋察冀边币由于数量稀少,还算非常值钱,等后面面值一百元、五百元直至一千元的都出台之后,晋察冀物价也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物价提升不是问题,只要人民的收入也相继提高,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国统区经济为什么会崩溃?不单只是因为物价飞涨,根本原因还是民众收入没提高,工资上涨速度远远没有工资提高得多,民众当然会越来越贫穷。
“不然呢?你打算把这五万元存起来?一年后再投入使用?”
沐阳一个反问,就让孙庆东无话可说,可谓是说到了痛点。
现在五万元能资助好几千人安居,以雁北这个地块而言,几年这个丰收年政府能得到数万元财政收入,如果都投入进去,一整年就能让两万百姓定居在这一片土地上。这逃亡来到八路军根据地的百姓大多还是青壮年,基本都对日本人有不小的敌意,他们参军的热情是最高的。
可惜他们手里没有钱,法币已经贬值、察币被晋察冀银行宣布废除,如果不做点什么,他们很难在陌生的地方活下去。
“也是,可能明年,这五万元连几百个铁锄头都买不起了。”孙庆东喃喃地说着。
“就这么定了,我记得,浑源县平原地迁来了两千户人家,优先为他们提供土地,他们大多带了耕牛和农具,倒是不需要如何贷款。至于王庄堡附近的百姓……登记了有多少人了?”
“报告,大概五万人,分布在繁峙东边部、灵丘西北部分和浑源县南边,大概每个村都容纳了上百人。”
“嗯,是个好的开始,派人下村调查,这次不能搞什么‘平均主义’,什么人需要什么,都给我查得清清楚楚!不能有不需要农贷的人又来借贷,这是绝对禁止的。”
“另外,趁此机会,给我好好地把百姓的情况调查明白。”
“从哪方面入手?”萧汐站了起来,这方面正好是她管理的,妇女救国会和人力资源局是这里面的主力军。
“籍贯、姓名、家庭成员、生产资料情况、生产工具情况,都给我一一查明。”
第四四九章 筹备工农业
“是担心有日伪军奸细混入其中吗?”
萧汐眉毛一皱,感觉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对,因为对外出口封闭、进口开放的政策,我们对根据地掌控力度下降了不少,根据地人多不少坏事,但就怕日军借用这条路渗透根据地,这登记过的五万人,指不定混了几十个特务!为了县委机关安全着想,调查工作务必认真对待,并且工作小组必须要有党员带头,不能让无党派人士介入工作。”
“必须吗?”
孙庆东仰起头看着站起来的沐阳,见他用秀气的行楷书将他自己的观点在黑板上重复写一遍,方便同志们记笔记。
“我认为这是必须的,重要岗位全部换成党员!这是我的建议,希望同志们也要有这个魄力,你们想好了,一旦做出决定,这就是命令,是无法更改的。”
“党员数量不足,该如何?”
“由部队出人,每支调查队,我都安排一个3人战斗小组领队或随行,负责辅助工作人员做事,你们看如何?”
“当然没问题!”
“没有意见。”
见沐阳连军队都搬出来了,众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打起精神点!这可是利于老乡的大好事,只有实物才能抵制通货膨胀,手里的钱若不换成金银等贵金属,迟早有一天会贬值,只要将这个道理向百姓们讲解清楚,明天来申请农贷的百姓就能踏破这县委的门槛。”
“特贫农、贫农是重点帮扶对象,先为他们放贷,并且限制购买选项,只能用来申请耕地、购买农具。”
“建议他们组建集体,耕牛由集体公有,不建议在现在就想着购买私人耕牛。”
“行!”
孙庆东得到了准确的方案,脑海中立刻浮想联翩起来。
一百元够买一头牛或者两只牛犊了,趁秋天雨水还算充足、白日气温较高时,农民还是有能力将土地开垦起来,不然等到入冬气温跌破零度后,再想挖土那就是痴心妄想。
“对了,这是冯桦送来的一份清单,沐阳同志你看看!”
孙庆东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张有些发皱的纸,上面还有一些水染过的痕迹,显得破破烂烂的。
“哦?他送金矿不成,又想做什么?”
沐阳打开折好的清单一看,半响后才折回去放入自己衣服里面。示意让其他干部同志先回去休息,会议室里只留他们三个。
“卖吗?”
“卖,怎么不卖,这本来就是我的决定,他有多少钱,我就要多少。”
“可我们只要黄金白银,会不会太难为这冯桦?”
“是吗?”沐阳无所谓地说:“别说是我,就是任何一个军火商,现在这个时候卖军火,也不可能用法币结账,他冯桦是想坑骗我们八路军不成?”
“也是……”
“五百条七九步枪,足够武装四个连了,都卖给他。”
“这件事,需要与杨司令员报备么?”
“不需要,即使出了问题,责任由我来承担……而且,这又不是破坏统一战线的问题,难不成还有错?”
“话是这么说,可总感觉给一群土匪还不如运回军区,不知有多少同志需要一杆真正的步枪?”
“没有子弹的步枪,能叫枪?那是烧火棍!”
“他兜里还有一千两黄金,我全部要了!”
沐阳比他们任何一人都要有后勤系统思想,七九步枪用的七九口径子弹,现阶段只有突击队有三挺ZB-26也就是捷克式轻机枪还需要这种子弹。除此之外第二十五团已经基本上实现武器装备日式化,而且沐阳打算以后建军工厂时也建议军区生产日式弹药。
如此,这些枪支再也没有弹药供应,一场大战就能将弹药全部花光,那还要这些枪做什么用?
万国牌武器后勤问题的痛苦,也只有这一辈人经历过困难岁月,才能深刻理解到。
“机枪也卖给他,从突击队里出,尽可能把冯桦匪军武装起来,方便我们政工干部进一步渗透他的军队。”
“同时鼓动他的下属,尽量让他支持抗日,能下山攻击日伪军的地界那是最好!并且联系北边的马匪、山贼,若是能联合起来,那更不错;若是不能,恐怕还需要我再动一次兵。”
沐阳弯下腰来,将抹布在水里浸湿,稍稍拧干一些,一抹就能将黑板上的字迹全部擦掉,凭着字迹学生时代的经验,不一会就将脏兮兮的“白”板变成一面崭新的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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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需要如此紧急?”
萧汐试着将这几件事串联起来,但高度限制了她的理解程度,没想出沐阳这么做的目的。
“军区军工部马上要到关键时期了,这一段时间内,不能让军工部、军械所受到哪怕只是有可能存在的威胁,日伪军特务也不行,必须把他们挡在根据地之外。”
“军工部?说起来张珍同志已经待在白崖台半年之久,也不知他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了。”
“快了,有了硫酸,一切工业品都有了制造的途径,有硫酸之后,制出硝酸并不困难。可是,如何提升产量才是最关键的……你们说,在扩大生产规模的时候,能不能让日本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能生产这些玩意儿?”
“哦?是要建厂弄大缸,制大瓶大瓶的浓硫酸么?”
“对,这是再生同志拜托的事情,建场地点最好就是在灵丘县,选一处隐蔽地。届时他会将军工部从阜平县跟随军区司令部去唐县,但会在阜平和灵丘留下一个支队,由我们来负责组成领导小组。”
“若是小日本的侦察机来到,该当如何?”
“那就将工厂建在地下,就与我们在矿场那么做一样。”沐阳一狠心,又给自己揽了一个大活。“最近根据地似乎有些蛇虫鼠蚁都跑出来作妖!等我将他们一一查清,定将他们一网打尽。我计划在一月后就将硫硝厂先捡起来,积攒一些原材料半成品,方便军工的发展。”
“让警备部队在后方各处要道都挖猫耳洞藏人,堵住所有有可能泄露秘密的可能……”
“我知道政府很需要资金收入,但我需要一笔两万元的拨款,这笔钱必须由农税担负。”沐阳说完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没问题,我会去一一协调!您放心,同志们肯定会奋力工作。”孙庆东站了起来,表情非常严肃,萧汐也站在他的旁边,眼睛睁得像一把尖刀一般。
“不错,正如那标语,为晋察冀、为人民流尽最后一滴血!”
第四五〇章 爱兵如子的将领可不一定是好人
将近傍晚,西边的天也只剩下绚烂的红霞,只是天公再怎么好看,也与天底下所有人没有任何关系。
经过一天的巡逻,蔡村驻村的班长拖着疲倦的身体,步伐蹒跚地回到了自己在蔡村的家里面,在院子外面只能看见稀疏的绿色,大概是他母亲在尝试种植蔬菜。
在一个稍为可以避风的角落,那里有他不便随身携带着的薄棉被和一张竹卷席,平时工作之余累了,就可以在那里躺下休息,好好享受短暂的闲暇时光。至于屋里的炕头早上是不睡人的,因为在床上睡觉很容易睡过头,还是倚着柱子方便。
“狗狗,回来了?”
老妇人从门后探出一个头,尽管她眼睛看不见了,但也不妨碍她感知自己儿子。
“姐家。”
被自己母亲亲切地称呼为“狗狗”的班长先是把自己鞋子简单清理一下,把脚上可能沾染的泥巴弄掉,然后笑嘻嘻地跳过门槛。
“姐家,我都二十多了,还叫我狗狗呢,我官名是齐喆呢!”
母亲为了躲避中原战乱,特地带着他从晋南一直来到晋东北这个破地方,八路军没来之前这里是真的不适宜生存,地里也产不了多少作物,还是八路军带着部队过来一起帮忙生产,才把地都垦了起来。
“那还不是狗狗。”老母亲满脸不在乎,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身子。
“大爹和大妈呢?”
齐喆左右环视,没见到自己大伯和伯母,估计又不知道去哪了。
三个老人年老力衰,本身就干不了多少农活,晋北的地若是没有耕牛又难垦,逃难来的身边哪来的耕牛?所以他们花了两年时间才在这里垦出能够勉强养活四个人的土地,在此期间他们花光了所有的储蓄,甚至还去乞讨度日,苦日子总算熬过了头。
“翻番薯去了。”
说起这个,老母亲脸上就露出笑容。
“哦对!我记得连长说过番薯就这时候熟的,怎地?我等会也一起去挖。”
“你都断了只手,如何挖?”
老母亲眼睛没有一点焦距,眼里都是浑浊的白色物体,但凶起来依然能映衬着精光。
“右手也是手啊,等会就去。”齐喆也不在意,自己母亲就这样,嘴上说着这不行那不行,但只要自己稍微坚持一下,她终究不会反对自己。
“行吧,要注意安全噢。”老母亲拗不过他,由问道:“你那军营,不用做事吗?回家会不会被长官打骂?可要我平时探探?”
“你前日不是被长官叫去了么?怎样了?有打你骂你不?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哎哟,姐家,我都说了好多次了!不用的!”
齐喆满脸无奈,这话他都跟母亲说过至少五次了,她就是不听,总以为自己在八路军军营里面就是受虐待的。
“怎么没有?你爹……就是死在里面的。”老母亲满脸责怪,想起自己丈夫,又不禁抹起眼泪。
“唉,放心吧!八路军又不是晋绥军,连长同志、营长同志、教导员同志和支队长同志,都很关照我,我还没退之前就好像娃娃一样待我,我在那里可高兴了!可惜我断了只手,只能抓手枪,不然还得继续待在主力军。”
齐喆回忆起部队里面的时候,脸上浮现出愈发浓郁的笑容,想起教导员同志当时跟他比划的“新中国”“新社会”,他就感觉自己又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
当时日军战车部队进犯浑源县时,第一站就是在他蔡村歇脚,不但把蔡村的牛羊都抓去汤了充作军粮,还把当地的民夫都强征过去为日本人清理道路。齐喆当时鼓起勇气带着几个民兵勾引了一队日本人的巡逻队,最后在一条小沟里面让日本人的摩托侉子翻车,把他们截杀在沟里边。
那时候动静可不小!齐喆也算是成功把小日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日本人追杀了十里地都没有放过他。若不是最后遇见了主力军的同志,今天在母亲面前的估计就是一坛骨灰罐了。
不过那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那步兵连连长说过为他把功劳记上,他也没怀疑什么,出于本能地相信了……也不知道这功劳什么时候算一算,也好给母亲修一修这小破房。
“啥?像对娃娃一样对你?”
老母亲本来就担心儿子在兵营里面受苦,听见他们长官带兵如子,就更加担心了,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顺畅。
P的爱兵如子!这哪是好事?她还希望这长官不是东西,把儿子赶回来呢!这若是对狗狗像是对待儿子一样亲切,那指不定是要自己家狗狗上前线送死呢!
老母亲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那些装作爱兵如子的混账军官她见得太多了,都是用一些小恩小惠欺骗新进兵营的兵。比如为他们洗脚、吸去伤口的脓血,让他们感动不已。他们从此誓死为长官拼命,战场上长官要被杀了,这些新兵为了报恩,就前仆后继往前冲。
然后呢?还有然后吗?连命都没了!
“姐家!”齐喆还想着能为部队做什么,见母亲有要昏倒的迹象,连忙扶住她。
“我就回个部队,以前的连长已经是参谋长同志了,他说让我宣传宣传新政策,就负责这一片,上韩村那边的事也让我一并做了……就是我文化太差,有时间我就得去听课。”
“也好,也好。”
听儿子不是去上阵杀敌送死,老母亲松了口气,她那么多儿子女儿不是夭折了就是死在路上了,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隔壁狗狗那大爹、大妈一家,可是死的只剩两个老的了!她是二十九岁生的这个儿子,虽说没了丈夫、也没了妹妹,但好歹还有一个儿子,儿子还又孝顺性子亲和,可不能让没良心的军官抓去送死。
“又是宣传什么?”
老母亲又听到这个关键词,连忙询问一番。
上次八路军要把他们手里的察币和法币都兑换成一个叫“边币”的东西,她当时可是晚了一个月才知道。结果那时候八路军已经改了规矩,原先100法币能兑20边币,那时候只能兑10边币了,当时她差点就要昏死了。
第四五一章 粮食置换
最后那叫什么“办事处”的长官也不知是可怜她太老了还是怎的,好像又来了个大姥爷,问了她的官名和户籍后,似乎是她哪里人,最后还是按一百法币兑二十元边币这么换。
这边币可值钱不少呢!八路军还保证一年不会贬值超过一成,若真的是那是最好了,可惜不能买大洋!逃难时卖光地产后,她手里那条小黄鱼也拿去变卖,给丈夫办了丧事,又置办了如今这个小家。身上也只剩下日益贬值的几十元法币,眼看着越来越不值钱,她也是急在心里头,就怕哪天这法币连草纸都不如。
那银行的可黑心了,可不会管你这几十元法币当年是多值钱,他们只认现在有多不值钱。
前些年头,她还记得一百法币能买两头牛,现在最多买头猪养着。而换成边币,十元就能买一大斗米,够自己吃一个月了,省一点,也能吃两个月。她是瞎子,这法币和边币都是纸,她也摸不出来是什么,去的时候也是靠着狗狗他大爹一起去的。
这八路军倒也实诚,有多少就算多少,没给她缺斤少两少钱,也不骂她,倒是与晋军、蒋军、冯军不同。
她觉得太麻烦这些长官,自己受了恩惠,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却不知道如何回报他们,自己身上又没钱,只想着下次别给他们添麻烦就好。
“那长官说了什么了?”
“姐家,你叫他们同志就好,不用叫长官的。”
“那怎行?同志一看就不尊敬。”
“不用,我记得‘同志’就是写在党纲里的,党内可以称呼同志,那是亲切的叫法,都是自己人才会这么叫!姐家,你喊他们同志,他们反而更加高兴呢!”齐喆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这样啊?”
老母亲也不懂这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咱地里红薯好像收的挺多的,我偷偷吃了一个,倒是挺甜!好像晚收获了一些,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明年可要早一些收。”
“对!这红薯要集中起来运过去县委的,姐家你可别给自己留。”
“知道的,知道的。”
“运去县委后,能从县委那换粗粮或者细粮,具体多少还未定,先让我们存着。”
“还能换粮?换多少?”
老母亲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根红薯,感受着手里红薯的触感。
“不知道,听连长同志说,应该至少是十斤红薯换一斤半细粮,或者两斤半粗粮。”
“感觉有些亏?”
“这好像是拿去给战士同志做粮食的,要先弄成粉,还要做成条,他们说天天都吃红薯,容易发病还更容易饿,俺也不知如何弄。”这齐喆就不知道了,这个比例是参谋部同志们、还有县委同志们协商定的,他哪里懂这个。
不过这红薯他也吃过,虽说一颗下去很管饱,可没过多久就会很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行吧。”
母亲这才应下,又开始掰着手指头算着自己能得到多少粮食。她还想给儿子匀出一点余额,想着给儿子添一件新衣,那可不得留多一些粮食卖了?
这屋后面就种了一亩红薯,今年入夏时候八路军带着红薯来种,让他们负责后面的工作,以为这就是官家的粮,没想到最后还会给她补上那么多粮食。
八路军也不限制他们卖粮食,就是不能卖到应县去,只能卖去浑源城。
现在收了半亩,好像就有了六百斤,倒也不少了!都换成细粮,也有上百斤,够她们家吃好几个月了。
想着想着,一年下来兵荒马乱的居然还有结余,老母亲就开心了起来,也要跟着儿子去收红薯去。
“行了,姐家,你就待在家里打打谷就好。”
“行吧。”老母亲也不失落,知道自己双目失明行动不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开始操作木器打谷。
……
干完一天农活,去河里洗了洗身子,换上了军装,把左边衣袖打了个结,齐喆就准备回民兵班了,今晚还要再巡逻一次,顺便再看看村口的洞挖得怎样了。
根据支队长同志而言,这洞叫做猫耳洞,平时就往里边儿藏人,只要注意通风储水,根本不怕小日本来堵住洞口。堵住这一个、也有另一个可以出入,两个洞口都被发现了,那就换下一个猫耳洞。
总之能挖多少就挖多少,哨兵除了必要的岗位外大多都要转为暗哨,避免吓跑敌军的奸细。
堵不如疏,挡着不给敌军奸细渗透,倒不如放他们进来就立刻抓住。
“齐喆同志,你的文件下来了。”
他的副班长找到了他,手里挥舞着一张发黄的纸。
齐喆看了眼副班长左手里抓着的信封,有些责怪地看着他:“上级的文件怎么能随便拆呢?你应该在同志们面前打开才对,怎么能自己一个人私下看?”
“哦对,是我考虑不周!”
副队长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来这回事,刚刚太高兴,一下就把文件给拆了。
“上级有什么命令?或者指示?我一定完成。”
“没有,就是奖励你的,你当时带人弄翻了日本人两辆小破摩托侉子,宰了四个日本人。我们的主力同志到了之后直接把车给缴获了!首长们知道以后非常高兴,特地奖了一百元边币给你,并且让你去上韩乡去带民兵中队!”副班长说到高兴处,都要手舞足蹈起来。
“嗯。”齐喆不是什么神经大条之人,他可以肯定上级绝对不是单单为了奖励他,应该还有工作要部署。
对他来说,奖励啥的都不重要,做好本职工作才能让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好,不可能因为那一点奖励就把本职工作抛之脑后。
“另外,蔡村因为遭天谴的日本人劫了一轮,今年农税也免了,还让我们查一查哪户人家受灾最严重,或是日子可能真的过不下去了,都要详细地报上去。”
“上韩乡十多个村,也要仔细盘查,时间可能花得有些多,齐喆同志你届时可得劳累一阵咯!”
“行!没问题,不就是跑路么!我可不要太擅长!”
齐喆自信一笑。
“我去上韩村后,你应该是接着带这个班吧?”
“对,我接着带!”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