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有失就有得
欧阳夏荷对安东发过来的信息显然不满意，她期待着安东能呼应她的话，她对安东不是没有好感。
听到安东说出“黑猫”的那一刻，欧阳夏荷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甚至有些眩晕，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这么多年来，欧阳夏荷把学习和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她不想因为任何事情分心，包括感情。因此，她始终封闭着自己的内心，从来没有为哪个男孩子心动过，她也从来没想过这个“黑猫”。
可是，这一刻，欧阳夏荷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错过了生命中的最美好的东西。大学那会儿，虽然她拒绝了安东的追求，但她不得不承认，安东留给她的印象还不错。她也忽然认识到，她在感情方面有多被动，她开始想做出改变了。
参加工作这半年来，追求欧阳夏荷的人很多，有刚入职的同事，有同事的朋友，甚至有公司的副总，都被她婉言拒绝了。她把自己的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当中，她想做出成绩，她想在公司站稳脚跟，她不想让信任她的公司老总失望。
可是，安东回复的信息明显回避了欧阳夏荷的话，让欧阳夏荷的满腔期待顿时化为乌有，她瞬间觉得异常失落，甚至有点懊悔，这让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安东的躲闪更让欧阳夏荷异常失望，她强迫自己重新冷静了下来，思考着该不该接受安东的邀请。
犹豫片刻之后，欧阳夏荷还是决定答应下来，她想看看自己的预感到底对不对，她想知道答案。
于是，欧阳夏荷很快给了回复。
“班长请客，我当然有时间，没问题，几点？在哪？”
欧阳夏荷的迟疑让安东微微有些忐忑不安，上大学那会儿，他曾经是那么喜欢欧阳夏荷? 为了欧阳夏荷，他甚至拒绝了所有女生的青睐。
可是，直到大学毕业? 安东无数次的暗示和追求，没有得到欧阳夏荷的任何回应? 哪怕一点点暗示都没有。
绝望和无奈中，安东不得不暗暗藏起这份感情? 把欧阳夏荷深深埋在心底? 义无反顾地独自去了英国留学。
刚去英国的时候，安东曾经无数次地期待着欧阳夏荷能与他联系? 但欧阳夏荷像是消失了似的? 这让安东彻底感到了绝望。
但欧阳夏荷毕竟是安东喜欢过的女孩子? 他很想再看看欧阳夏荷的样子，尽管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他也回不到过去。
因此，听到欧阳夏荷接受了邀请? 安东立即高兴地说到。
“太好了，不见不散啊? 等定下来，我qq里通知你，不聊了，我还要通知其他人? 晚安吧美女。”
紧接着，安东又发了一个挥手告别的表情，qq头像便安静了下来。
欧阳夏荷忽然也没了兴致，懒懒地关掉电脑，一头趴到了床上。他不知道安东避开她那句话是什意思，她可是有所期待的。
“难道出国这几个月，他处了女朋友？还是对我没那个意思，我自作多情了？”
欧阳夏荷反复这样问自己，却注定是没有答案。
“他肯定对我有那个意思，否则，大学的时候不会向我表白，可刚才的回避也应该算是拒绝吧，那就肯定是有女朋友了。”
思来想去，欧阳夏荷强迫自己下了这样的结论，尽管她有点懊悔，但既然不是自己的菜，吃了也没味道，睡觉才是王道。
欧阳夏荷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一把关掉台灯，将被子紧紧地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太累了吧，欧阳夏荷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她一觉居然差点睡过了头，如果不是门外有人搬东西吵醒了她，她上班真的会迟到。
欧阳夏荷习惯性地眯着眼睛伸手抓过闹表看了一眼，顿时甩开被子，从床上蹦下地，迅速刷牙洗脸化妆换衣服，动作一气呵成。
打车去公司的路上，欧阳夏荷一直默默祈祷不要堵车，还好一路畅通无阻。
欧阳夏荷提前结清了车钱，出租车刚刚在公司大门外停下，她便冲进了公司大楼，总算准时签了到。
坐在办公室里，欧阳夏荷微微有些气喘，刚才走得太急，她担心自己的妆花了，便从包里取出化妆镜照着补了妆。
欧阳夏荷刚刚调整好呼吸，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见是总经理殷铁民打来的，一刻也没耽搁就接听了电话。
“殷总，我是欧阳夏荷。”
“欧阳经理，你发给我的邮件我看到了，你做得很好，辛苦啦。”
欧阳夏荷急忙说到。
“殷总，实在是不好意思，给公司添了这么大的麻烦，都是我工作的失职，我接受公司对我的处罚。”
殷铁民笑了笑，说到。
“你想多了，我没那么不近人情，也没有处罚你的意思。做生意嘛，总要有赔有赚，这次我们的利润虽然有损失，但也不多，主要是客户没丢，客户可是咱们的上帝。这次的损失由公司承担了，你也不要有压力，抓紧把这件事了了。不过，人不能犯重复性的错误，下不为例，我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殷铁民的话让欧阳夏荷不安的心稳定了下来，她急忙表态。
“请殷总放心，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那就好，好好工作吧，江南区域的业绩还是不错的，加油啊。”
殷铁民说完话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欧阳夏荷手抚胸口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总算躲过一劫。
这时，秘书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让欧阳夏荷签字，欧阳夏荷签完字，让秘书通知各部门主管到会议室开会。
欧阳夏荷梳理了一下思路，便起身去了会议室。
所有的部门主管都已到齐，欧阳夏荷坐下之后，扫视了一圈，这才说到。
“大家都听说发错货的事了吧？昨天我亲自去了一趟杭州，好说歹说，人家算是网开一面，只要求我们赔偿损失，不解除合作协议。我已经向殷总做了汇报，殷总说损失由公司承担。”
说到这，欧阳夏荷假装喝水，故意停了一会儿，偷眼见到业务部和销售部两个部门主管都长出一口气。
欧阳夏荷放下水杯，继续说到。
“我也不准备追究谁的责任，这件事的责任就由我一个人承担。不过，我想提醒各位，凡事务必用心，如果谁做不到，可以和我说，我不允许再发生这样的事，如果再发生，我会申请高层辞退谁。这次我们不作处罚，但各部门要通报这件事，业务部和销售部回去找当事人戒勉谈话，务必吸取教训。同时，业务部回去立即修改订单，以低于原来价格百分之五的价格给杭州发货，并立即把订单交到销售部，销售部马上安排下去，原来发错的货重新入库，大家都清楚了吧？散会。”
欧阳夏荷说完话，绷着脸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稍事休息，欧阳夏荷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上得台历，见到台历上她特意标注的红圈，这才想起今天是爸爸欧阳春的生日。
于是，欧阳夏荷拨通了欧阳春的电话。
402、忙碌的生日
此时，欧阳春正在办公室聚精会神地修改着技术改造方案，手机就放在办公桌上。
手机铃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欧阳春的思路，也把欧阳春吓得头皮一乍，手中的笔险些掉到桌上。
欧阳春有些气恼地用眼角扫了一眼依旧响着铃的手机，无奈地把笔放在桌上，伸出右手拿起了手机。
女儿欧阳夏荷的手机号码清晰地显示在手机屏上，这让欧阳春不由喜出望外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所有的气恼也瞬间烟消云散。
欧阳春满脸的喜悦，他早就盼着欧阳夏荷的电话了，他几次都想给欧阳夏荷打电话都忍住了没打，他怕欧阳夏荷分心，更怕影响欧阳夏荷的工作。他迅速接通了电话，不等欧阳夏荷开口，他抢先压低声音说了话，声音里透着兴奋。
“夏荷啊，你可算来电话了，你想死爸爸了，你挺好的？工作还顺利吧？”
欧阳夏荷故意让自己的语气欢快起来，她要让欧阳春听出她过得很好，很开心，他不想让家里人惦记。
“爸，您就放心好了，我真的非常好，我现在的单位也很好，我非常满意，也很开心。”
欧阳春听到欧阳夏荷的声音里满是开心，能感觉到精神状态非常好，顿时放了心，于是笑了笑，故意埋怨到。
“那就好，你可好长时间没给我们打电话了，不是爸说你，你是不是乐不思蜀，都把我们给忘了？”
欧阳夏荷急忙笑着辩白。
“爸，你可不能这么冤枉人，我上个月二十多号给你们打的电话，今天才满打满算一个月，女儿我要工作的，也要有我自己的生活的，哪敢忘记父母大人啊。”
“还算你有良心，都说外企管的严，工作也累? 你能适应吗？不行的话就换一家，不能为了工作累坏了身体。”
欧阳春心疼欧阳夏荷，她毕竟是女孩子，他不想让女儿太累。
对于身在异地他乡的人? 来自家人的一句关心和问候，总会让人感觉到不一样的温暖和感动，让人的泪腺发胀。
欧阳夏荷的眼底猛然一酸? 一直以来独自承受的各种委屈和辛酸，顿时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沉重得让她好想哭。
欧阳夏荷急忙仰起头? 用力眨了眨眼? 硬是把眼泪压了回去? 没让眼泪流出来。她做了一个长呼吸，努力稳定着情绪? 尽力让语气变得轻松。
“爸? 您还是领导呢，怎么和我妈一个腔调? 您以为换单位那么简单哪，我是和人家签了合同的。我真的很满意现在的单位? 也没觉得累? 工作忙点充实? 您和妈就别惦着我啦? 我真的挺好的。”
“好好，我们不惦记你，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爸妈相信你。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个人问题也别耽误了，有合适的就处一个，互相也有个照应，要事业爱情双丰收。”
欧阳春其实早就想和欧阳夏荷说这个，考虑到欧阳夏荷刚参加工作，整天又那么忙，他一直没好意思开这个口。
欧阳春的话把欧阳夏荷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能理解爸妈的心，她假装埋怨到。
“爸，您都说些什么呀，你就这么盼着把你女儿嫁出去呀？这不是没遇到合适的嘛。再说了，我才多大呀，刚参加工作，不急的。”
欧阳春就怕欧阳夏荷这么想，女孩子的年龄是道坎，稍不留神就出溜到坎那边去了，到时候光着急也没用。
于是，欧阳春假装生气，说到。
“你多大？你都二十二了，过了年就二十三了，你还要当老姑娘啊？你要是不找，我们可帮你找了。”
欧阳夏荷忽然“呵呵”笑着说到。
“爸，我真没想到您还这么古板，快成封建家长了，还你们替我找，你们就是找了我也不看。我可警告你们啊，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你们不许干涉，否则，我就上大街随便拉一个回去。”
欧阳春知道欧阳夏荷说的出来做的出来，在这一点上，他还真不敢和这个女儿来硬的，于是笑着说到。
“爸逗你玩呢，我和你妈可没那么封建，不过，爸可提醒你，婚姻是大事，马虎不得，一定要找到对的人才行，绝对不能将就。你放心，你就是真成了老姑娘，爸妈陪你。”
“爸，您还能行不？一口一个老姑娘，您女儿就这么差劲吗？放心吧，不会成剩女的。对了，把正事给忘了，今天是您的生日，我祝您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和我妈长命百岁。”
欧阳春眉开眼笑说到。
“还是养女儿好，爸谢谢你啦，不过，要是有礼物就更好了。”
欧阳春才不想要什么礼物，只要女儿过得好，比什么礼物都珍贵，他是和欧阳夏荷开玩笑。
欧阳夏荷故意想逗欧阳春开心，假装当了真，很认真地说到。
“爸，我可警告您啊，您别忘了，您可是国家干部，索贿受贿可是犯法的，您还敢要礼物哪？”
欧阳春“哈哈”一笑，他能想像到欧阳夏荷此时的样子，欧阳夏荷小的时候就经常像个小大人似的和他说话。
“得，我不要了成吧？不过，你能记住爸的生日，爸真的很高兴。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吃好休息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欧阳春的语气恢复了常态，欧阳夏荷也就不再开玩笑。
“放心吧，老爸，我没事，您也别太累了，要注意身体，我妈挺好的吧？”
“都挺好的，你不用惦记，对了，你今年回来过年不？你姥和你姥爷想看看你，如果不忙就回来过年，去年就没回来。”
“行，到时如果不忙，我肯定回去。”
“好，你爷你奶身体也么样？他们没什么事吧？”
“放心吧，好着呢，秋实回去没和你们说呀？我爷奶给他饯行了。”
“说了，不过，我更相信你说的，抽空替我看看你爷奶。”
“行，放心吧，还有事吗？我要出去办事。”
欧阳夏荷见秘书隔着玻璃窗指着工作安排表，这才想起来约了一个客户。她本来想问问奶奶陈兰香和妈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觉得那是老辈人的事，她不应该掺合进去，因此始终没问出口。
“好吧，工作第一，注意安全啊，我没事了，挂了吧。”
“那我挂了啊。”
欧阳夏荷说完话匆匆挂断了电话。
欧阳春听着“嘟嘟嘟”的忙音，似乎意犹未尽，总觉得没聊够。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欧阳春急忙收起手机，大声说到。
“请进，门没锁。”
马骏飞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欧阳春的面前，笑嘻嘻地看着欧阳春。
欧阳春感到莫名其妙，笑着问马骏飞。
“老马，你弄的什么玄虚？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装，使劲装。”
欧阳春见马骏飞话里有话，假装生气，板起面孔说到。
“老马，有话就直说，阴阳怪气的，到底什么事？”
“呦呦，这还严肃起来了，说吧，刚才和谁通电话聊的这么热乎？眉开眼笑的，我可没见你和春桃这么说过话。”
欧阳春见马骏飞说的是刚才电话的事，笑了笑说到。
“老马，能再无聊点吗？你可是领导，怎么学会扒窗户了？”
马骏飞依旧不依不饶。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别好了伤疤忘了疼，说吧，是不是有人了？”
马骏飞的话直揭欧阳春的伤疤，戳到了欧阳春得痛处，欧阳春真的有点急了。
“老马，这种话可不好乱讲的，传出去是要人命的，我可没闲工夫和你磨牙，你走吧，别耽误我工作。”
马骏飞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到。
“还真生气啦？我逗你呢，刚才我听到你和夏荷通话呢，我来是有事和你商量。”
403、良药苦口利于病
欧阳春其实真的很不高兴，他和陈红的事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他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意被人提起，孟春桃偶尔拿话敲打他，那是他理亏，他能够理解。
可是，马骏飞口无遮拦地提起陈红，无异于在欧阳春的伤口上撒盐，这是当着矮子说短话，无论是不是玩笑，他都接受不了。
但欧阳春知道马骏飞爱开玩笑，有时说话也不顾忌，尤其和他在一起，况且又是这么多年的交情。
因此，见马骏飞把话拉了回来，欧阳春也不好伤了和气。
欧阳春尽量装作平心静气，并不在意的样子，但脸上的肌肉却不听调度，他怎么都笑不出来，依旧绷着个脸，看了一眼马骏飞，说到。
“什么事？说吧，只要不偷不抢不违反原则就行。”
马骏飞突然探出身体把头凑到欧阳春的面前，收起笑容压低声音说到。
“我听说技术改造的事定了，已经开始忙活上了，是真的吧？”
马骏飞说完话，又重新坐好，看着欧阳春的眼睛，等着欧阳春说话。
欧阳春觉得这不是什么秘密，就是自己不说，作为厂长助理的马骏飞也会知道，于是点了点头。
“嗯，定了，正在做方案，还没有正式敲定。”
马骏飞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见欧阳春依旧绷着脸，笑着说到。
“咱能不这么严肃吗？弄得像我欠了你多少钱似的。”
欧阳春也觉得总这样绷着脸确实不太合适，于是，调动脸上的肌肉，冲马骏飞笑了笑。
“有话快说，我这还忙着呢。”
马骏飞笑着继续说到。
“这样多好，听说这次改造动作挺大，而且由你全权负责，这也是真的吗？”
欧阳春低着头整理桌面上的资料，也没看马骏飞? 只是淡淡地说到。
“只是有这个打算，都还没定呢，要等班子会讨论后才能定下来。”
欧阳春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在一边，抬头看着马骏飞叮嘱到。
“在班子没有开会讨论之前，你可不能乱说，而且? 这么大的事? 是要报到市里审批的，市里没批准之前，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欧阳春看着马骏飞? 边说话边在心里琢磨马骏飞的话? 他似乎猜到了马骏飞来找他的目的，他想看看马骏飞怎么说。
马骏飞当然知道审批流程，作为厂长助理? 他曾经亲自跑过这样的流程? 对中间的事也是门清? 于是，他笑了笑说到。
“你放心好啦? 我不会乱说的? 我估计你报上去什么就是什么，市里又没人比你更了解钢厂。我先和你打个招呼，我有一个朋友是做机械设备生意的，设备采购时你一定要帮忙，算是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果然不出所料，但欧阳春并不想帮这个忙，他不想违反原则，更不想违法乱纪。他一旦那么做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也就干到头了。
欧阳春想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让马骏飞知难而退。
“老马，你是设备厂长助理，又参加厂领导班子会，就算是市里批复了技术改造方案，采购设备的事你也会知道，根本不用别人帮什么忙。”
马骏飞扭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确认门已经关好，压低声音说到。
“你是总负责人，说话比我有份量，你只要在招投标时提一下我朋友的公司就行，剩下的事我来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欧阳春知道，这么做是违反原则的，他绝对不能做，也不屑那么做，他也不想马骏飞犯错误。
“老马，你我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我肯定不会做违反原则的事。我劝你也不要做，老杨很快就退休了，你顺理成章会接班，你可不能自毁前程。”
马骏飞苦笑了笑，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到。
“欧阳，你不用劝我，道理我懂，这次算我求你了。你可能不知道我那位朋友是谁，我这么和你说吧，我那个朋友绝对不是一般人，在咱们抚东市，甚至在省里都是通天的人物。我不敢得罪他，也不能得罪他，他要是想做的事，你就是不帮忙，他也保证能做成。”
欧阳春笑了笑，继续劝到。
“既然他有这么大的能量，那就让他自己去做好了，你我就别往里掺合了，弄不好吃不了兜着走。”
马骏飞突然露出无助又无奈的表情，重重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似乎在下一种决心。
“欧阳，不瞒你说，他找我是有原因的，什么原因我先不说，他找到了我，我还不得不帮这个忙，我甩不掉的。如果他知道我又找了你，你却不肯帮忙，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背后整你，他就是说说话，你我头上的乌纱可能就得摘。”
欧阳春觉得自己的话还没说明白，进一步解释到。
“老马，你说的道理我懂，但这个忙我真的不能帮，我也帮不了。你想想，就算是让我总负责，那我上面还有厂长和市长呢，我凡事都要请示汇报的。再说了，招投标是透明的，论实力和信誉说话，总不能随随便便就买一台设备吧？如果你朋友的公司有实力，有信誉，那就公平竞争，否则，采购来的设备用着也不放心。咱们反过来再想，如果上面不同意我做总负责人呢？我就负责技术这一块，那我说话还有份量吗？所以，我真的不能答应你。”
马骏飞坚持着。
“欧阳，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从内部打听的消息，你是总负责人已经板上钉钉了，所以，你必须帮我。”
欧阳春见马骏飞丝毫不为所动，说话的样子显然是被逼无奈，知道马骏飞和他的那位朋友肯定不是一般的关系，不由替马骏飞暗暗担心。
但欧阳春不想看着马骏飞越走越远，他决定拉一把马骏飞。
于是，欧阳春沉默了一会儿，想好要说的话，这才说到。
“老马，你我是二十年的哥们，彼此都了解，也都知道人是有底线的，你有，我也有。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不能随便突破底线的，也不可以突破底线，你说是不是？”
欧阳春故意停了下来，他想看马骏飞的反应。
或许欧阳春的话触动了马骏飞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他突然感觉到羞愧，不由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马骏飞也是有底线的，他也知道底线不能碰，但一切似乎都来不及了。他也曾为此懊悔和不安过，但他知道，他已经回不去了，他的表情显得很无奈。
欧阳春盯着马骏飞的脸继续说到。
“老马，你今天来找我是没把我当外人，我就直话直说，你可不要不爱听。我不管你和你那位朋友之间发生了什么，这是你的个人**，我不想问，也不想知道。你我都是钢厂特招的技术人才，我们的使命就是让钢厂这个颓废的汉子重新振作起来，对钢厂不好得事情我们不能做，我们要对钢厂的未来负责。况且，我们是厂领导，下面有几千双眼睛在看着我们，技术改造涉及到大量的财物，稍有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我们输不起，钢厂更输不起。所以，对不起，这个忙我真的帮不了。”
404、这个生日很开心
马骏飞也是要脸的人，欧阳春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再坐下去，尴尬和没脸的人就是自己。
马骏飞双手一拍椅子的扶手，整个身体猛地站了起来，依旧低着头说到。
“好吧，全当我没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马骏飞说着话，迈开大步急匆匆走出欧阳春的办公室。
马骏飞知道欧阳春的话是对的，欧阳春坚持的也没错，他也曾经这么想过，也曾经这么坚持过，他并没有生欧阳春的气。
望着马骏飞匆匆的背影，欧阳春的心颤抖了一下，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帮马骏飞。
中午，欧阳春在食堂草草吃了午饭，他感觉有些困，便早早回到办公室，想睡会儿觉。
可是，欧阳春的脑子里却在想着马骏飞，这让他根本睡不着，眼看着到了下班上班的时间，他重新坐到桌边，做了几个深呼吸，平静了一下情绪，便修改起了技术改造方案。
一旦投入到工作中去，欧阳春不再去想马骏飞，甚至忽略了身边的一切。
不知不觉中，窗外已经暗淡了下来，办公室内的光线越发昏暗，欧阳春起身将灯打开，重新坐回座位，用手轻轻地揉着眉心。
欧阳春今年明显感到身体在退步了，看电脑时间一长，或者坐得时间久了，他不是眼花就是颈椎不好受，他把这一切归结为职业病。
楼前渐渐变得吵闹了起来，伴随着零乱的自行车的哗啦声，欧阳春知道到下班的时间了，他又可以了坐了坐，便起身换好衣服，直接下楼坐车回了家。
走进院门的那一刻，欧阳春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窗户里透出明亮的灯光，他知道孟春桃已经回来了，这让他有些意外，因为? 专车总是比公交车要快? 如果不加班，每天他总是会比孟春桃早回来那么几分钟。
欧阳春快步进了家门? 见孟春桃正在厨房里做菜，厨房里飘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桌面上摆了几盘菜。
孟春桃见欧阳春回来了，侧过身子一边炒菜一边打着招呼。
“回来啦，快坐下歇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欧阳春边换鞋边问孟春桃。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做这么多菜干什么？”
孟春桃边炒菜边说到。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嘛，下午我早回来了一会儿，现去买的菜，马上就好。”
欧阳春的心顿时一热，白天和女儿通完话? 被马骏飞一闹腾，下午又一直在忙工作，他早把生日的事忘了。
此时，望着忙碌的孟春桃，欧阳春忽然感觉到很满足，一种幸福感由然而生，让他的心里暖乎乎的。他迅速洗了手擦干，折身进到厨房? 从孟春桃的手中接过铲子翻炒着大勺里的菜，边炒边说到。
“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生日的事了，上午夏荷专门打电话祝我生日快乐呢，这下午一忙起来就忘了。”
孟春桃一脸兴奋，急声问到。
“闺女都说什么了？她现在咋样？”
孟春桃边说话边退到一边，扭身从门口的墙上又摘下一个围裙系在欧阳春的腰上，一边系一边埋怨到。
“衣服也没换，沾上油洗不掉的，快系上围裙。”
欧阳春笑了笑说到。
“闺女挺好的，说她特喜欢现在的单位和工作，而且每天都很忙，她让我们放心，她还让我代她向你问好呢。”
孟春桃手中摘着一把蒜苗，凑近身来问到。
“她真是这么说的？”
欧阳春点了点头。
“她好就行，我就怕她不适应新单位，整天过得不开心，这闺女离开家就是让人操心，你看秋实，我想归想，却并不担心。”
孟春桃把摘好的菜放进盆里，端到水池边洗着。
“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不想谁信？快帮我拿个盘子，菜再炒就老了。”
欧阳春见锅里的菜已经熟了，便催促孟春桃帮忙拿个盘子。
孟春桃急忙把盘子放在台板上，笑着埋怨到。
“你做点饭得一百个人打下手，一会儿盘子一会儿碟子的，你快进屋吧，我炒个蒜台齐活了。”
欧阳春刷着锅，扭头说到。
“手都沾油了，炒一个是炒，炒两个也是炒，蒜台我炒了，你盛饭吧。”
孟春桃也没坚持，把蒜台切成段，然后端着砂锅去了餐厅。
砂锅里炖的是笨鸡，孟春桃特意从市场买的，还放了人参，人到中年，是要补血补气的，她想给欧阳春补补身体。
欧阳春端着炒好的蒜台进到餐厅的时候，孟春桃已经盛好了饭，正在给欧阳春烫酒。
欧阳春见桌上又是鱼又是鸡的，埋怨到。
“做这么丰盛的饭菜多浪费，意思意思就行了，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过个生日不用这么隆重。”
欧阳春说着话坐了下来，孟春桃将热好的酒束子和酒杯放到欧阳春的面前，笑着说到。
“人多大都得过生日，再说了，咱们也好久没改善了，今天正好借你的光。”
欧阳春忽然想起了欧阳秋实，自从进了屋就没看到他，于是问到。
“秋实呢？又出去找同学玩啦？”
“没有，我让他给你买蛋糕去了，下午我买的菜太多，又急着回来做饭，就让他替我去买了。”
孟春桃的话音刚落，欧阳秋实拎着一个奶油蛋糕从外面进来，见欧阳春回来了，立即大声说到。
“爸回来啦，生日快乐，妈，快来接一下。”
欧阳春急忙起身走过去接过蛋糕，伸手摸了一下欧阳秋实的头，笑着说到。
“臭小子，辛苦你啦。”
欧阳秋实换好鞋往桌边走，边走边冲孟春桃说到。
“妈，你看我爸多虚伪，和我还客气上了。”
孟春桃笑着看了一眼欧阳春，又冲欧阳秋实说到。
“你爸这是高兴，儿子给爸爸买蛋糕，他能不乐嘛，快过来吃饭。”
欧阳秋实一屁股坐下，见一桌子好吃的，兴奋地说到。
“妈，做这么多好吃的啊，我回来你也没做这么丰盛啊，妈你可真够偏心的。”
孟春桃给欧阳秋实盛了一碗饭，故意装作不高兴，板着面孔说到。
“你回来那天我还少做啦？吃过糖就忘了甜，快给你爸倒酒。”
孟春桃说完，自己先笑了。
欧阳秋实也不介意，拿起酒束子给欧阳春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双手送到欧阳春的面前，一本正经地说到。
“爸，生日快乐，请喝酒。”
欧阳春欣慰地看着欧阳秋实，伸手接过酒杯，说到。
“养儿得继喽，你再取两个酒杯，给你妈一个，咱一家三口一起喝一杯。”
405、成长需要老师
欧阳秋实答应一声，转身去酒柜又拿了两个酒杯回到桌边，在孟春桃和自己面前各放一个，拿起酒壶在两个酒杯中倒满了酒，然后双手端起酒杯，冲欧阳春一举，一本正经地说到。
“爸，刚才不算，我现在正式敬您酒，祝老爸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长命百岁，生日快乐。”
欧阳春“哈哈”一笑，端起酒杯碰了碰孟春桃和欧阳秋实的酒杯，一脸幸福地说到。
“谢谢儿子的祝福，咱们都快乐，来，一起喝一口。”
说完话，欧阳春一仰脖，把酒全喝了，此时的欧阳春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孟春桃也一脸兴奋地说到。
“来吧，儿子，喝一口。”
孟春桃冲欧阳秋实举了举杯，自己先喝了一口酒，见欧阳秋实端着酒杯没喝，催促到。
“儿子快喝呀，端着干什么。”
欧阳秋实苦着脸说到。
“妈，我喝过啤酒，是和同学聚餐时喝的，没喝过白酒呢，闻着都辣人。”
欧阳春笑着说到。
“秋实，你现在是成年人了，男人不能怕事，别说喝点白酒，再难的事都要扛下去，凡事都有第一次，喝了。”
欧阳秋实禁着鼻子，皱着眉头喝了一大口，孟春桃急忙夹了一块肉送到欧阳秋实的嘴边，一脸心疼地说到。
“快吃口肉。”
欧阳春看着欧阳秋实的样子，忍不住“哈哈”笑道。
“这酒虽然又苦又辣，却是很好的润滑剂，酒能拉近人际关系? 也能办成很多事? 以后你就知道了? 男人不能不会喝酒? 但不能多喝? 适可而止。”
欧阳秋实嚼着肉点了点头? 由于喝得太急? 他的食道火烧火燎的? 他急忙又夹了一口菜吃了，灼烧感才渐渐缓解。
孟春桃心疼地看着欧阳秋实? 又夹了一口菜放到欧阳秋实的碗里。
“傻孩子? 喝那么大口能不辣吗，再吃口菜。”
欧阳春一边吃菜一边说到。
“儿子? 你现在长大了? 做事一定要动脑，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好了再去做，不能蛮干，你一定要想明白一件事? 就是你现在想得到什么，一旦想清楚了? 就尽全力去做成。你是大学生，首要任务是学习，要让自己学到真本事，将来走到哪都能吃上饭才行，你和英子的事没影响到你的学习吧？”
欧阳秋实没想到欧阳春会突然提到陈英，也来不及细想，急忙说到。
“没有影响啊，我们平时不经常在一起的，就周末一起出去玩，你们就放心吧。”
欧阳春笑了笑，决定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
“我和你妈是看着英子长大的，她的人品没问题，也很懂事，爸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但人随着社会阅历和眼界的开阔，想法和观点往往会有所改变，我不是单指你和英子，任何人都会这样。所以，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冷静地对待，并想办法解决，绝对不能自暴自弃。你现在在学校，将来走进社会，一切你都要面对，都要靠你自己，你一定要有这个准备才行。”
欧阳秋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了头，说到。
“爸，你的话我记住了，我会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每个人都有一个成长过程，爸不是说你和英子就一定会遇到问题，但一定要未雨绸缪，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欧阳春说完，便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只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和孟春桃的看法一样，那就是陈英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比欧阳秋实成熟，性情也偏硬，两个人之间一旦真有什么问题，受到伤害的一定是欧阳秋实。但他不想把话说得过于明白，他不想影响欧阳秋实对未来的选择和判断。
欧阳秋实点了点头，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品味着欧阳春的话，这让他想到了陈英，他忽然意识到，在和陈英的交往中，他总是处于被动的角色。他不知道这样下去是不是会让陈英看不起，是不是会影响他和陈英的未来，这让他变得有些心神不宁。
欧阳春继续说到。
“上海毕竟是大都市，鱼龙混杂，交朋好友方面你还没有经验，所以，一定要慎重，一定要看准人，一定要学会应酬，更要学会拒绝。年轻人可能会磨不开面子，你又是单纯善良的孩子，更要懂得取舍，不能由着自己的喜好交朋友，更不能仅仅以兴趣爱好作为交友的唯一标准。当然，每个人都离不开朋友，我也不想影响你交朋友，你毕竟还小，忠言逆耳，算是一个提醒吧。”
欧阳秋实默默地点了点头，在交朋友方面，他确实有时很困惑，遇到不想结交的人他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就怕得罪了人，因此，他在反复玩味着欧阳春的话。
孟春桃见欧阳秋实不说话，不想让气氛沉下去，于是笑着说到。
“儿子，来，咱们再一起喝一口，这回你小点口喝。”
欧阳秋实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笑着端起酒杯，装作很高兴的样子，说到。
“好，这杯酒我就祝爸妈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孟春桃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也祝儿子学业有成，笑对生活，快乐每一天。”
三个人一起碰了杯，各自喝了一口酒。
气氛再次变得轻松和谐了起来，三个人边吃边聊，欧阳春没有再进行说教，他不想再让气氛变得沉闷。
欧阳秋实也在刻意地回避着他和陈英的事，尽捡一些学校发生的开心搞笑的事说，孟春桃和欧阳春不时地插着话，整个晚饭都是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吃过晚饭，欧阳春拉着欧阳秋实坐在沙发上喝茶，孟春桃则一个人慢慢地收拾着桌子。
欧阳春亲自泡了一壶铁观音，又从茶几上拿起两只瓷茶碗用水洗了，略等了等，给自己和欧阳秋实各倒了一杯茶水，然后端起茶杯，先是把茶杯举到鼻子前，微微地摆头闻了闻茶香，这才“呼噜噜”地喝了一小口，让茶水在口腔里停留片刻，才慢慢地喝进了肚里。
欧阳秋实则端起茶杯，用嘴吹着杯中的茶水，想让茶水凉下来再喝。
欧阳春笑着阻止到。
“秋实，茶不是这样喝的，一定要学会品茶，中国的茶文化博大精深，渊远流长，几千年前，中国人就知道品茶，招待亲朋好友，朋友聚会，甚至谈生意都要喝茶。你现在长大了，也要学会品茶，品茶是很讲究的，要先用鼻子闻闻茶香，再分三口把一杯茶喝完，每喝一口要让茶水在嘴里转一转，这样可以让茶香更浓，回味无穷。”
欧阳秋实端着茶杯，一脸疑惑地问到。
“爸，为啥要三口喝完哪？这么小的杯子，一口都不够。”
欧阳春笑了笑，说到。
“品字怎么写？”
“三个口字呀。”
欧阳秋实刚一说完，立即点着头说到。
“我明白了，喝三口才叫品。”
欧阳春笑了笑，说到。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茶文化，品茶其实是品的境界和素养，品的是闲情逸致，在北方，是没这么多讲究的。不过，饭后喝茶有助于消化，对身体健康有好处，如果以后你去南方工作，就一定要学会品茶。”
欧阳秋实点了点头，学着样子喝了起来，不时有茶水从嘴角溢出，逗得欧阳春和孟春桃不时地大笑起来。
406、枕边夜话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也总是那么冷漠无情，让人想留都留不住。在全家人的一片轻松愉悦的气氛中，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十点了。
欧阳秋实喝了白酒，已经有了困意，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哈欠。
孟春桃用手摸了摸欧阳秋实的头，笑着问到。
“年纪轻轻的，觉就这么重，又困啦？”
欧阳秋实点了点头，把头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到。
“回来就没好好休息过，一直就没缓过来乏，能不困嘛，我现在连眼皮都懒得抬了。”
欧阳春笑了笑，说到。
“那就休息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也都该睡觉了。”
欧阳秋实像是得到了特赦似的，立即站起身，眼睛半睁半闭地边往卧室走边说到。
“谢谢爸妈，终于可以睡觉了，我都困死了。”
欧阳春和孟春桃笑着看着欧阳秋实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刚要起身回卧室，放在沙发角柜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孟春桃起身接听了电话。
“喂，春桃吗？我是你妈。”
郑月娥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孟春桃立即兴奋地说到。
“妈，您可挺长时间没来电话了，您和爸都挺好的吧？”
孟春桃边说话边看了一眼欧阳春，每次接到爸妈的电话都会让她欣喜若狂。
“我们都好着呢，你不用惦记我们，今天外面天气好，我和你爸刚从外面回来，去海边溜达了一圈，可热闹了。”
郑月娥的语气很轻松，透着一种开心和满足，这让孟春桃不再担心，她抱着电话坐在沙发上和郑月娥聊起了天。
“妈，三亚不刮台风啦？海边不冷吗？”
“傻丫头，还能天天刮台风啊？前阵子刮台风，下了几天雨，时好时晴的，这几天天气好得像阳春三月，也不刮风了，感觉真舒服。”
“我们还一直担心你们呢，您怎么这么晚来电话呀？有什么事吗？”
“没事，今天不是小春的生日嘛，我和你爸就是打个电话问候一声，祝他生日快乐，顺便也告诉你们一声，今年我们回去过年。”
郑月娥的话让孟春桃喜出望外，她一直希望爸妈能回来过年，去年的春节? 让她感觉没滋没味的。
“太好了? 我正要问你们呢? 你们怎么突然决定回来过年啦？不是不想回来了吗？”
“是你爸吵着要回去? 说是想回去看看秋实? 一年多没看着了? 秋实和夏荷都回来了吧？”
“秋实回来了? 夏荷没准呢? 工作上怕脱不开身。”
“夏荷参加工作了，忙一点是好事? 你们可别拖她后腿? 行了，没事了? 打扰你们休息了。”
“没事? 我们也没睡呢，晚上和秋实一直聊天了，秋实刚去睡觉。”
“秋实这孩子真不错，还和你们聊天哪? 现在的孩子，有多少都对父母爱搭不理的? 你们就知足吧。”
“妈，瞧您说的，我们有什么不知足的，孩子有出息我们比谁都高兴，对了，您和爸定准哪天回来了吗？”
“还没呢，今年二月十号过年，我们提前几天回去，房子空一年多了，也该沾沾人气了，等定准了日子，我告诉你们。”
“行，定好了一定告诉我们，我们去车站接你们。”
“好，那我挂了啊，对了，把我的话带给小春，再见。”
“再见。”
孟春桃刚说完，就听到话筒里传来了“嘟嘟”的茫音，郑月娥先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孟春桃冲欧阳春说到。
“我妈祝你生日快乐呢，还叮嘱我一定把话带到呢，我妈真拿你当儿子了，我过生日的时候，她就是聊会天，都没祝我快乐过。”
欧阳春笑了笑，边往卧室走边说到。
“谢谢妈还记着我的生日，妈还说什么啦？”
孟春桃跟在欧阳春的后面也进了卧室，边走边说话。
“妈说了，她和爸今年回来过春节。”
欧阳春扭头看了一眼孟春桃，一边铺着被子，一边一脸意外地问到。
“真的？妈是这么说的？爸妈不是说喜欢在三亚过年吗？今年怎么想回来啦？”
孟春桃一边脱衣服一边说到。
“我妈说，我爸想看看秋实，一年多没见挺想他的，另外还说，他们的房子空的时间太长了，也该沾沾人气了。”
欧阳春换了睡衣，上床边躺下边说到。
“回来过年挺好的，咱一家人好好团圆团圆，他们都挺好的吗？”
“嗯，都挺好的，听语气欢快着呢，我妈说，这几天三亚的天气好，他们刚从外面溜达回来。”
孟春桃说着话，钻进了欧阳春的被窝，今天晚上她太兴奋了，根本就睡不着，她枕着欧阳春的胳膊，侧着身体抱着欧阳春，小声说到。
“说心里话，我真没想到秋实能和咱们聊这么长时间，算是咱们没白想他一回。”
孟春桃依旧沉浸在幸福和美好当中，一脸的喜悦。
欧阳春把枕头往上挪了挪，又向上提了提身体，让孟春桃躺得更舒服一些，并随手拉灭了床头灯。
“我还真怕话不投机呢，现在的孩子很少能和爸妈聊得来，对了，我晚上说的话是不是有点重啦？我看秋实有那么两回像是在想心事。”
孟春桃嵌起身子，轻轻拍了拍欧阳春的胸脯，收敛笑容埋怨到。
“我还想说你呢，你以后不能再一副说教的样子和儿子说话，虽然你说的都对，但儿子也成年了，总这么说教不合适，儿子的涵养够好的了，没和你翻脸你就偷着乐吧。”
欧阳春解释到。
“我没有说教呀，他刚离开家，我不是不放心嘛，想让他早点明白一些事，也少走弯路，他要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我想他就不是明白人。”
孟春桃觉得欧阳春的话有道理，于是重新躺好，低声说到。
“你说得也对，我想秋实会明白的。对了，我记得你提到陈英和交朋好友的时候，他那会儿一直不说话，你可能说到他心里去了，他不会是和英子之间真出什么问题了吧？你没见回来的这段时间，英子很少来家里找秋实，都是秋实上赶着找英子吗？”
“可能英子不好意思呗，女孩子矜持点也没问题。”
欧阳春虽然也怀疑这件事，但他不愿意往坏处想，英子本来就不是家里人，不来家里串门也正常。
“我看未必，你发现没，秋实一晚上几乎就没提英子的名，要不你明天侧面问问老陈，咱们也了解一下。”
“行，我明天问问，对了，爸妈哪天回来？”
欧阳春不想疑神疑鬼，悄悄转移了话题。
孟春桃也没再继续，而是顺着欧阳春的话说了下去。
“没定呢，说是年前几天回来，兴许还不回来了呢。”
“既然妈告诉咱们回来过年了，就肯定能回来，故土难离，岁数大的人尤其如此，三亚再好，也不是自己的根。”
“我倒是盼着他们回来呢，岁数都那么大，万一有啥事，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我还真挺担心的。”
“我也这么想的，等他们回来了，你好好劝一劝，让他们别走了，省得咱们牵肠挂肚的。”
“我爸妈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没领教过，当初我爸那态度多坚决，要不是看我铁了心跟你，我爸可能都不会改变主意。”
“此一时彼一时了，那时我一个外地人，要啥啥没有，我能理解你爸。”
“真理解还是假理解呀？我爸虽然反对我嫁给你，但结婚后，我爸对你可是十个头的，你可不能记恨他。”
“知道啦，你提醒我很多次了，时候不早了，快睡觉吧。”
欧阳春说着话，抽出胳膊，把枕头整理好，便重新躺了下来。
孟春桃抬起身子白了欧阳春一眼，她一点都不困，她想枕着欧阳春的胳膊多呆一会儿，就这样聊着天。但见欧阳春打着哈欠，她才极不情愿地躺回了自己的被窝。
407、又回到从前
第二天早上，欧阳春和孟春桃起床的时候比平时还早，尽管两人昨天晚上睡得都很晚，但因为儿子欧阳秋实在家，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早早就起来给欧阳秋实做早饭。
如果欧阳秋实不在家，至少孟春桃会继续睡懒觉。自从欧阳秋实上了大学离开家以后，欧阳春和孟春桃似乎觉得生活一下子变得简单了，每天早晚两顿饭也不用再那么麻烦了，更不用绞尽脑汁地去琢磨怎么给孩子补营养了。
欧阳春先起的床，见孟春桃也从床上下了地，于是，一边叠被子一边说到。
“你干嘛起来呀？昨晚你睡得晩，再睡会儿吧，省得白天犯困，早饭我做。”
“还是我做吧，儿子一回来，我就像又活回去了，懒觉也没了，就像不给他做早餐是我的罪过似的。不过，我还真挺怀念那时的日子，整天围着儿子转，忙忙活活的，却一点都不觉得累，生活就象是有奔头似的，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还不好好找找过去的感觉呀。”
孟春桃也把自己的被子叠好放在床头，边说话边转身走出卧室进了厨房。
欧阳春将床面整理平整后，也随后进了厨房。
孟春桃打开冰箱看了看，见昨晚没吃完的剩菜摆放在冰箱里，扭头冲欧阳春说到。
“昨天晚上剩了不少菜，我把剩菜热一下，再做点热粥，煎几个鸡蛋饼，拌个白菜丝凉菜就够了，你回屋吧，我一个人就行。”
欧阳春见主食就是热粥，担心欧阳秋实吃不饱，于是说到。
“主食不够，光喝粥不行，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出去买两屉小笼包，秋实就爱吃小笼包。”
欧阳春说着话，转身离开厨房进了卧室，很快换好了衣服，从桌上拿起保温桶便走出了家门。
孟春桃本想阻止欧阳春，不让欧阳春出去买包子，但她很清楚，欧阳春很想也很心疼儿子，只是嘴上不愿意说，她也很能理解欧阳春的心思。她知道，早餐即使主食够了，欧阳春还会坚持去买小笼包，这是欧阳春的心。
欧阳春拎着保温桶径直朝院外走去，刚走到大门口，就见李家和拎着一个小铝锅推门走出了家门。
李家和见欧阳春正往院门外走，犹豫了一下，还是大声打着招呼。
“欧阳，早啊，去买早餐吗？”
李家和见到欧阳春虽然依旧有些不自然，但一个院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招呼总是要打的。
欧阳春停下脚步? 转身等在门口? 冲李家和说到。
“家和早啊，你也去买早点吗？平时可很少见你出去买，觉悟上来了哈。”
欧阳春从李家和手中的铝锅已经猜出了李家和想干什么。
李家和讪讪地笑了笑，紧跑几步来到门口? 跟着欧阳春一起往院外走，两人边走边说话。
“别提了，今天早上，迎娣上早自习走的时候给我们留了一个纸条，告诉我们她想吃油条豆浆，让我们给她买点，她回来吃。”
“这不是很正常吗？孩子想吃什么，咱就要准备什么，这个阶段，咱们就做好后勤工作就行了，做父母的不都是这个样子嘛。”
“哪呀，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我也知道应该这么做，可在我们家行不通。今天早上，我那口子原准备炒鸡蛋喝牛奶吃米饭，可是见到纸条后，也不知道犯了哪门子邪，顿时来了气，非要坚持吃米饭炒菜，说什么油条豆浆铅含量太高，对孩子大脑不好。”
欧阳春知道张蕊是急性子，笑着摇了摇头，说到。
“这张蕊也真是的，和自己的孩子校什么劲，油条豆浆哪家都在吃，也没听说谁家吃出毛病了，你老婆想多啦。”
李家和很赞同欧阳春的话，紧着说到。
“是呀，我刚才就这么说的，谁知道她还来劲了，说她今天早上就吃米饭炒菜，迎娣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我怕一会儿迎娣回来，娘俩再因为这个吵起来，平时她们两个就经常吵架，没有办法，只好出来买早点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娘俩像是杠上了，经常闹别扭，互相看着都不顺眼，弄得迎娣没法静下心学习了。”
李家和皱着眉头，显得无可奈何。
欧阳春笑着安慰到。
“家和，估计张蕊进入更年期了，更年期的女人爱钻牛角尖，情绪不稳定，你这么做是对的。这个时候，你就要多忍耐，学会和稀泥，你的急性子要收一收啦，否则，只能是火上浇油，你晓得吧？”
李家和点着头。
“我懂的，这不出来买油条豆浆来了嘛，我就是不想让她们娘俩吵架，弄得鸡飞狗跳的，我怕影响迎娣的学习。”
欧阳春见已经到了菜市场门口，于是停下脚步，冲李家和说到。
“你这么做就对了，针尖对麦芒，谁都不会好过，这市场到了，我买小笼包，你快去买油条豆浆吧。”
李家和笑了笑，笑得有些讪讪的，刚才他也没多想就和欧阳春说了这些，此时他开始后悔了，因为欧阳春毕竟是他的直接领导，而且这是家庭**，他本不想和外人说。
“好的，你不用等我了，我去市场里面买。”
李家和说完，转身快步走进了市场。
如果是在以前，李家和会让欧阳春等他，但现在不行了，他回不到从前了。在欧阳春的面前，他总觉得自己矮三分，现在又把这么不光彩的家庭**说了，他更觉得没脸了。
其实，李家和也不是不知道，从住进向阳院的那天起，他和老婆张蕊就经常吵架，甚至动过手，打得不可开交，闹得向阳院鸡飞狗跳的。周围的邻居们早就心知肚明，他是在自欺欺人，他一直弄不明白，上大学处对象时的甜甜蜜蜜，怎么突然间就会戛然而止。
欧阳春似乎没注意到李家和情绪的变化，也没多想，和平时一样说到。
“好，我去那边买包子。”
欧阳春说着话直接去包子铺买了两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用保温桶装了就直接回了家。
孟春桃已经煎好了鸡蛋饼，正在切着白菜丝，旁边的碗里放着煮好的粉丝，炉台上的铝锅里正翻滚着热粥。
欧阳春把保温桶放在桌上，转身脱去外套，冲孟春桃说到。
“今天天气不错，但挺冷的，你一会上班多穿点。”
孟春桃正在拌白菜粉丝凉菜，一边拌着调料一边说到。
“知道了，包子买回来啦？”
“嗯，要不要喊秋实起来吃饭？”
“粥还没熬好呢，再等会儿，也让他多睡会儿觉。”
欧阳春没再说话，折身进了卫生间，洗漱完毕，重新进到厨房，见孟春桃已经拌好了凉菜，问到。
“粥还没好吗？”
孟春桃一边摘下围裙一边说到。
“快了，再熬几分钟就可以关火了，你帮我看着锅，我去洗脸刷牙。”
“快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欧阳春说着话，拿起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粥。
过了一会儿，欧阳春见粥好了，关掉炉火，将粥锅端到餐桌上，又从厨柜里取了碗和盘子，将保温桶里的包子取出来放到盘子里，盛了三碗粥摆在桌上，这才走到欧阳秋实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秋实，起来吃早饭了。”
欧阳秋实没有反应，欧阳春轻轻推开门，见欧阳秋实睡得正香，便轻手轻脚走到床前，拍了拍欧阳秋实的屁股。
“该起床了，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欧阳秋实翻了一个身，闭着眼睛抻了一个懒腰，极不情愿地起了床。
408、还需完善方案
吃过早饭，欧阳秋实放下筷子就又懒洋洋地回房间睡觉去了，他要好好利用假期把前段时间缺失的觉补回来。
欧阳春见快到七点了，穿上外套拎着手提包出门直接上班，孟春桃则收拾完碗筷，见时间要来不及了，匆忙化好妆也去上班了。
欧阳春出来的时候，专车已经等在了胡同口的路边，司机老王正站在车门处吸烟。他见欧阳春走了出来，急忙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蹍灭烟火，一把拉开车门，冲欧阳春打了招呼，然后站在车门处等欧阳春上车。
欧阳春冲老王笑了笑，直接坐进了车里。
老王坐回驾驶室，重新发动了车，慢慢把车开上了大街。
轿车穿过拥挤混乱的一段城区街道出了市区，然后拐上通向钢厂的马路，直接停在了钢厂办公大楼前。
欧阳春下了车，直接上楼进了办公室，照例收拾完卫生，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后便站到窗前看着窗外。不远处灰秃秃的烟囱正汩汩冒着黄褐色的烟尘，这让欧阳春越发坚定了尽早进行技术升级改造的决心。
接下来的十几天时间里，欧阳春全副身心在思考技术改造的事情，这段时间里，他与李家和多次商讨过技术改造方案的细节，并反复查阅相关资料，对照国际最先进的炼钢技术，精心进行选型对比，又经过反复推敲和斟酌，钢厂技术改造方案的初稿已经基本形成。
实际上，这份钢厂技术改造方案拆分开应该是两个方案，整个大方案的思路就是欧阳春和李家和一起商量过的，由建一个钢厂新区和边生产边改造两个方案组成。这段时间，他们主要是在完善建设新区的方案，边生产边改造的方案还只是一个轮廓，但基本思路已经成型。
为了确保建设新区的方案能被评审组接受，欧阳春和李家和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经常加班大干到很晚才回家，他们几乎查阅了能找到的所有相关资料，对国际先进的炼钢技术也几乎进行了一次系统摸排。
可是，无数次地审核过已经成型的方案后，欧阳春还是觉得论据不够充分，缺少实际的验证数据，整个方案还是缺少说服力。他不敢冒险，一旦方案被否决，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必须推倒重来，他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一天下午，欧阳春反复权衡后，他把李家和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家和? 建设新区的方案初稿虽然已经有了，但我这几天又仔细斟酌了一下? 还是觉得证据不够充分? 说服力不够，我担心在论证和审批的时候会被动。这样吧? 你出一趟差，去上海宝钢考察考察，上海宝钢采用的技术与我们准备选择的技术类型基本相似? 而且已经投用多年了。你去看一看? 这套技术在实际运行中还存在哪些不足和短板，以及改进措施? 等你回来我们再补充完善技术改造方案。不过，这是我临时的决定，还没有和厂长说，想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你家里能离得开吗？”
李家和知道欧阳春已经做出了决定? 而且? 自从当上技术处处长以来，随着对技术工作和炼钢技术的深层次了解，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在炼钢技术和经验方面的欠缺。他很想去首钢、宝钢等国内知名企业去考察学习? 甚至他想过去德国和美国的世界知名钢铁企业去学习。
因此，李家和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我其实一直希望有这样的学习机会，谢谢你给我创造了这个机会，请领导放心，我会把你想了解的东西带回来。”
欧阳春笑了笑，善意地提醒到。
“再过十几天就到春节了，年前家家都要忙着过年的事，你这次出差来回估计需要十天左右，时间不算短。我说什么你不要介意，你回去和张蕊好好商量一下，尽量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不能因为工作影响到家庭。”
李家和知道欧阳春指的是什么，不由脸色微微一红，说到。
“请领导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我想她能够理解，也会支持我这么做，我什么时候动身？”
欧阳春依旧笑了笑说到。
“这个决定是我临时起意，还没有请示厂长，你现在回去准备准备，把手头的工作安排一下，我这就请示厂长，争取明后天就出发。本来我想和你一起去的，但手头的工作实在是脱不开身，你就一个人去吧，一定要学到真东西，我等你回来一起完善方案，咱们争取在年前把方案确定下来。”
李家和也笑了笑说到。
“那好，我回去准备，随时准备出发。”
欧阳春点了点头，看着李家和起身离开了办公室，便抓起桌上的电话机，给董兆全打了电话。
董兆全正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昨天晚上，他的一个在北京部委工作的大学同学来抚东出差，他尽地主之谊，两人一直喝到后夜两点多，弄得人困马乏，他实在支撑不住了，便坐在座位上偷偷打盹。
电话铃声吓得董兆全浑身一哆嗦，他稳定心神接起了电话。
欧阳春的声音传了过来。
“厂长，我是欧阳春，我有一件事想请示您。”
董兆全调整了一下姿式，说到。
“什么事尽管说，你和我不用这么客气。”
“是这样，我想安排李家和出趟差，去北京和上海钢厂考察学习，您看怎么样？”
“为了明年技术改造的事？”
“对，大方案初稿已经有了，但我觉得还不够有说服力，我了解到首钢和宝钢采用的技术和我在方案里建议采用的技术雷同，我想让他去实地考察考察，这样做出来的方案更稳妥。”
“好，我也正有这个意思，我同意你的意见，但一定要抓紧。”
“厂长放心，这两天就让他出发，不过，按照差旅费的标准，李处长出差只能坐火车卧铺，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来回路上要耽搁两三天时间，厂长能不能特批，让李处长坐飞机出差。”
“欧阳啊，你这是得陇望蜀啊，公然让我犯错误，不过，任务重大，时间紧迫，我同意，你告诉他回来报销时找我签字。”
董兆全爽快地答应了。
“谢谢厂长。”
欧阳春放下电话，直接给李家和打了过去。
李家和正在等欧阳春的电话，快速接起了电话。
欧阳春不等李家和说话，抢先说到。
“家和，厂长同意了，而且，考虑到马上过年了，你出差很辛苦，让你来去坐飞机。你马上查一下航班，再去办公室开个介绍信，让办公室帮你定机票，争取明天就出发。”
“好，我这就去办。”
李家和放下电话，上网查了到北京的航班，然后便直接去办公室开了介绍信，并让办公室的人帮着订了机票，又返回办公室，将手头的工作进行了梳理，分别安排了下去。
下班的时候，欧阳春特意去了李家和的办公室，见李家和正在整理桌面，笑着说到。
“你坐我的车回家吧，能快点。”
李家和直起身子笑着婉言谢绝。
“不麻烦了，我还是习惯骑自行车，既锻炼身体又环保，谢谢你啦。”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这次辛苦你啦。”
李家和的客套让欧阳春总是感觉不太舒服，他说完话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409、彼此需要忍耐
李家和心里想着出差的事，并没有觉得不坐欧阳春的车有什么不妥，他笑着把欧阳春送到门外，在门口略站了一会儿，便又回到座位坐下，将手头近期需要完成的工作重新梳理了一遍，确认都已经安排就绪，这才放下心来。
又略坐了一会儿，李家和见时间已经到了五点，便换了衣服，收拾东西锁上办公室的门，随着陆续下班的人流走出了办公楼，从车库里推出自行车骑着径直去了北门。
北门处聚集着下班的人群，黑压压的堵在厂大门口，一片嘈杂，显得拥挤和混乱。
李家和下了车，推着自行车夹杂在人流中缓慢地走出厂大门，又骑上车随着人流慢慢拐上大街，然后顺着大街往向阳院的方向骑去。
由于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大街上的人流和车流依旧拥堵不堪，人的报怨声和自行车铃声与不时传过来的汽车喇叭声交织在一起，让人难以平静。
李家和走进向阳院的时候，张蕊还没有到家，李家把车停在了墙根，用钥匙打开门锁进到屋里，脱掉外套便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李家和和张蕊虽然都在钢厂上班，但两人很少一起上下班，张蕊每天早晨要照顾迎娣和招娣的饮食起居，自然走得稍晚一些，下班又从不敢耽搁，大多数时间内都是张蕊先到家，然后张罗一家人的吃喝。
尤其担任了车间主任后，李家和每天都要早一点到单位，又要晚一点下班，与张蕊下下班的时间更是不在一个节奏上，这一晃就是十几年。
可是，自从李家和当上技术处处长以后，由于工作关系，李家和先到家的次数就多了起来，这非但没有让李家和感到轻松，他和张蕊之间反倒多了吵架的机会。
张蕊在钢厂财务处上班，由于工作性质的特殊，每到月末，财务处总有很多报表需要做，张蕊总会忙得不可开交，也不得不比平时要走得晚。
今天，张蕊又加了一会儿班才下班，她急着回家做饭，却没想到，越急越出乱子? 在回来的路上?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张蕊险些被闯红灯的货车撞了。
张蕊与货车司机在大街上大吵了一架? 因此，当她一脸不高兴地推着自行车进到向阳院的时候? 依旧是一肚子火气。她见李家和的车停在墙根，便把自己的自行车停在了李家和的车旁边，拎着挎包进了屋。
刚一进家门，张蕊见李家和只顾坐在沙发上抽烟，却不张罗做饭，顿时把火气撒到了李家和的身上。
张蕊把挎包重重地甩到沙发上，大声说到。
“整天就知道抽抽抽，你不抽得嘴眼歪斜胳膊蒯筐不能算完。你说我要你有什么用？回来早了也不知道把饭做了? 就等着吃现成的啊？”
李家和没想到张蕊会发这么大火，扭头问道。
“你吃枪药啦？无缘无故发什么火？”
李家和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张蕊彻底爆发了。
“你少在那装傻充愣，下班回来这么早，就不知道做饭吗？我要是死了，你们还不吃饭啦？我一天累死累活的，你看不见吗？”
张蕊说话本来就直，语气也生硬? 让人听了就有点不舒服，何况今天肚里还有火，声音听起来就更加刺耳。
李家和“蹭”地站起身刚想接茬，但他忍住了，嘴张了几张却没有说话，他把烟在烟灰缸中掐灭，径直走进了厨房。
张蕊本以为李家和会和她吵架，她已经做好吵架的准备了，她要把肚里的气撒出去，这口气要是不出去，憋在肚子里，她就要疯。
可是，张蕊万万没有料到，李家和这一次居然闪了，让她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口，一时憋得她目瞪口呆，眼看着李家和走进了厨房。
今天，李家和不想和张蕊吵架，或许是因为自己马上要出差，家里的一切又都甩给了张蕊，让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歉意。
李家和做菜其实很好吃，刚结婚的时候，他一有时间就做菜。可是，每次做完菜都遭到张蕊的奚落，当着孩子的面，张蕊不是埋怨把厨房弄得到处是油，就是说他做菜太油腻，酱油放太多，比猫食还难吃，还说收拾厨房比做饭还累。
几次之后，李家和懒得再听唠叨，便懒得再进厨房，也乐得吃现成的。但为了不引起张蕊的不满，他下班后总是会故意在班上耽误一会儿，尽管很多时候确实是工作需要，但他的主观意识中就不想早回家。
张蕊今天在单位忙了一天，下班后又加了班，路上着急回家，偏偏又险些出了车祸，这让她感觉到又累又气，她想坐下休息，她特别希望李家和能帮她把晚饭做了。但张蕊很清楚，和李家和共同生活了近二十年，李家和很少进厨房，平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晚回来。即使回来得早，也是甩手掌柜一般等着吃现成的，张蕊不让李家和帮着摘菜，李家和甚至连菜叶都不会碰一下。
张蕊看着李家和的背影，一时忘了说话，这样的场面简直太突然了，也太充满戏剧性了，这么多年，李家和就没让过她，每次不吵个谁对谁错没个完。
张蕊的心忽然受到了触动，她压了压火气，直接进卧室收拾起了屋子。
李家和看着张蕊进了卧室，虽然很奇怪张蕊怎么没有不依不饶，但不吵架总是好受一些，否则，迎娣回来了，势必会影响情绪。
李家和先是看了看冰箱，见冰箱里有白菜和一块大豆腐，还有一把洗好的蒜苗和一块缓好的肉，他决定做白菜炖豆腐和蒜苗炒鸡蛋。
于是，李家和把这几样东西取出来放到台板上，又从米袋中盛了两小碗米倒进电饭锅的内胆里，用水淘洗了两遍焖上了米饭，然后一丝不苟地做起了菜。
由于好久没有做菜，对厨房不熟悉，李家和不是找不到盐，就是找不到大料，他不得不在厨房里到处翻找。
张蕊抱着要洗的衣物从卧室出来，见李家和手忙脚乱到处乱翻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没有生气，却忽然忍不住想笑。但她忍住了，于是站在厨房门口，问道。
“你找什么哪？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的。”
“我找调料。”
李家和头也没抬说了一句，依旧在到处翻找着。
张蕊把衣物放到沙发上，走进厨房，把调料挨样找出来放在台板上，也没理会李家和，就又走出厨房，把衣物拿到卫生间，塞进洗衣机洗了起来。
李迎娣回来的时候，李家和正在厨房炒蒜苔，她进到屋里，见爸爸李家和在厨房，妈妈张蕊却在洗衣服，顿时如同看了西洋景，一脸惊诧地问到。
“妈，我爸今天怎么进厨房啦？”
张蕊没好气地说到。
“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
李迎娣见张蕊的脸色不像是刚吵过架，这让她感到莫名其妙，她来到厨房门口，扒着厨房门框探身说到。
“爸，你可好久没做菜了，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李迎娣故意咧嘴笑着，调皮地问到。
李家和也没看李迎娣，一边炒菜一边假装生气。
“少在这瞎贫，哪凉快哪坐会儿去，一会儿菜就好了。”
李迎娣见李家和的脸上也没有气，顿时满腹狐疑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家和很快做好了菜，默默地将饭菜端上了桌，然后冲李迎娣的房间大声喊到。
“迎娣，出来吃饭。”
410、化干戈为玉帛
李家和故意大声说话，其实也是说给张蕊听，他见洗衣机在卫生间里独自转着，张蕊却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对他带搭不理的，一时也磨不开面子主动和张蕊说话。
“来啦。”
李迎娣答应一声，像一只蝴蝶似的迅速从房间里飞出来，一屁股坐到桌边。
张蕊听到李家和说话，虽然不是冲她说的，但她知道李家和也在叫她吃饭，否则用不着那么大声说话。于是，她也没客气，直接来到桌边坐下，也不说话，只是干坐着等着李家和盛饭。
李迎娣很好奇地看着张蕊和李家和，她觉得两个人今天都是怪怪的，怪得让她有一种不认识的感觉。
李家和也没再说话，默默地盛了三碗饭在每个人的面前放了一碗，然后又起身去冰箱里取来一瓶腐乳，盛出两块放在小碟中，端上了桌摆放在自己的面前，这才坐下吃饭。
李迎娣没有轻易动筷，她实在搞不明白，今天爸妈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简直太反常了，她想试探一下水有多深。
于是，李迎娣虚张声势地闻着菜味，故意抬起右手大拇指冲李家和比划了一下，一脸佩服地说到。
“爸，你真牛，出手不凡，做的菜就是香，比我妈做的香多了。”
李迎娣故意这样说，她想刺激一下张蕊，平时她就向着李家和。今天如果两人真吵架了，她就算帮了李家和一把，如果两人没有吵架，那就看张蕊什么反应。她知道张蕊的城府不深，情绪外露，她一探便知因为什么。
张蕊也知道李家和做的菜确实比她做的好吃，她不想反驳李迎娣，于是，冲李迎娣淡淡地说到。
“你觉得好吃，以后就天天让他做，我巴不得不天天伺候你们呢。”
张蕊虽然没有生气，但话音里却透着一种揶揄和不满。
张蕊的表现大出李迎娣所料，似乎根本就不生气，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这让李迎娣很吃惊。
李迎娣更加迷惑了，她偷偷吐了吐舌头，偷眼看着张蕊和李家和都在默默地吃饭，她一时没敢再多说话。
张蕊和李家和都是一脸的平静，谁都不看谁，彼此也不说话? 各自端起饭碗吃着饭，晚饭吃得很沉闷很压抑。
沉闷压抑的空气压迫得李迎娣实在受不了，不在沉默中爆发? 就在沉默中死亡? 她担心两个人在饭桌上吵起来，弄得不欢而散。
李迎娣清楚地记得? 在她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张蕊和李家和饭没吃几口? 就因为一句话不合大吵了起来。那天李家和还把碗摔在了门上? 稀粥溅得到处都是? 吓得她拉着妹妹招娣连饭都没吃就躲了出去? 直到两人不吵了才敢进屋。
李迎娣实在是害怕这样的事情重新再演一遍，她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于是? 她胡乱地吃了饭? 迅速放下碗筷，说了一句“爸妈，我上晚自习去了”，人便冲出了家门。
走出向阳院的那一刻，李迎娣手抚胸口? 长出一口气，小声说了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好险”，然后便快步向学校走去。
自从李迎娣记事起，就经常见到妈妈张蕊和爸爸李家和吵架，似乎不吵就不能活。她其实早就厌烦这样的生活了，早就盼着自己能早点离开这个家。因此，她便经常抱怨时间过得太慢，这多少分了她的心。
不过，张蕊和李家和并没有吵架，见到李迎娣走了，两人也是草草吃了晚饭，然后便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张蕊和李家和都绷着脸，倒驴不倒架，似乎谁都不想先说句软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李家和还是先说了话。
“你今天晚上发的什么神经？哪来的那么大火气？”
李家和眼睛看着电视，说出来的话不是很中听。
“还我发神经，你也不是不知道，月末单位忙，下班急着往回赶差一点被车撞了，我又急又累，你就不能帮我做顿饭？这个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连张蕊自己都感觉到奇怪，她居然对李家和的话并没有生气，说话的语气也收敛了许多，听起来实在算不上刺耳。
李家和对于张蕊生气时说话的语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能听出来，张蕊没有吵架的意思，他本就来也不想和张蕊吵架。
因此，听到张蕊险些被车撞了，李家和不由担心地问到。
“怎么这么不小心？没被撞到吧？”
李家和依旧装作看着电视，心却在专注地听着张蕊说话。
“如果被车撞了，我还能坐在这里和你生闲气？不过，真的好悬的，大货车的后轱辘紧擦着我的自行车前轮过去了。更可气的是，那个司机停下车冲我一顿骂，说我眼睛瞎了，不想活了，还说我想死去上吊投河，想讹他，门都没有。这把我气得就差翻白眼了，我把他臭骂了一顿。”
“所以，你就回来冲我发了火？你也爱生这闲气。”
张蕊终于不爱听了。
“你说什么呢？我差一点被车撞了，那辆车是闯红灯，你还说我生闲气？”
李家和听到张蕊有惊无险，压制着火气，尽量平心静气。
“马路上人多车多，自己不注意怎么行？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一定要注意交通安全，那么大的车你还看不见吗？还是你走神了。”
李家和的话虽然依旧刺耳，但张蕊听出了李家和对她的关心，再加上她的气本来就消得差不多了，就决定不和李家和计较了，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电视，屋里静得只能听到电视机发出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李家和才说到。
“明天我要去北京和上海出趟差。”
张蕊明显一愣神。
“明天？你怎么不早说？一点准备都没有。”
“单位临时安排的，技术考察，也不用带什么东西，不用准备。”
“你一个人去？”
“嗯，别人没时间。”
“欧阳安排的？”
李家和没说话。
张蕊埋怨到。
“马上过年了，安排你出差，欧阳也真可以，你就不能拒绝？”
李家和有些不耐烦，他不喜欢张蕊对他的工作指手划脚。
“是我自己申请的，这是工作，这事你少管。”
“好好，我不管，你什么时候走？要去几天？”
“明天中午的飞机，大约十天以后回来。”
“从咱这到仙桃机场要两个小时，还要提前安检，你一早就得走，我马上给你准备带的东西。”
张蕊说着话就要起身进屋给李家和找衣服。
李家和急忙阻止到。
“不用了，我装完了，明天早上将洗漱用品带上就行了。”
张蕊重新坐好。
“咱厂技术改造的事，我也听说了，没想到这么急，你明天出差，今天晚上早点睡吧。”
“没事，明天八点走就来得及，你想要什么？我从北京和上海给你带回来。”
“我这么大岁数了，啥也不缺，一会儿，迎娣回来了，你问问她想要什么，你给她带就行了，我什么都不需要。”
“那好吧，你如果累就先去休息吧，我等迎娣回来。”
张蕊也没再推让，刚才的惊魂一刻让她确实感觉到疲惫不堪，她需要早点睡觉，于是边起身边说到。
“迎娣不回来，你不许睡觉，我先去睡了。”
张蕊下命令似的说完，起身直接进了卧室。
411、跨不过那道坎
李家和没回应张蕊的话，他觉得不用回答，这么多年，只要他在家，几乎每天晚上都是他等迎娣下晚自习。如果不是迎娣反对，他都准备去学校门口接迎娣，他觉得张蕊的话不值得回答。
张蕊确实累了，躺下没多久就微微打起了鼾，她也确实受到了惊吓。大货车从她身前碾过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已经呆住了，货车司机骂她的时候，她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李家和知道，这个时候的张蕊是需要他的关心和体贴的，他也应该给予张蕊必要的安抚，如果张蕊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这件事，他或许真的会安慰几句。可是，一想到张蕊破马张飞的样子，他什么都不愿意去做。
但李家和也知道，张蕊除了一张嘴不好，心地却很善良，没有坏心眼，虽然是从小在西安市区长大，却从来没有嫌弃过他这个小县城出来的人。每次和他一起回老家的时候，张蕊也总是张罗买这买那，从不空手回去，和他一住就是几天，从来没有挑剔过什么，这让他对张蕊恨不起来，也厌恶不起来。
但是，李家和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心里始终有一道梗，那就是他想有一个儿子，没有儿子，他在老家抬不起头，更让父母丢尽了脸面。他太知道老家那边重男轻女的观念了，这种观念就象是一记沉重的大山，很轻易地就能把没有儿子的家庭压垮，这让他想起来就心有不甘。
尽管听了欧阳春的劝告，李家和曾经一度不再纠结这个梗。但那样的时间太短暂了，和他头脑中根深蒂固的落后观念比起来，简直不懈一击。尤其面对老家的人，这种观念便又沉渣泛滥，搅得他心神不安。
此时此刻，连李家和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会突然想起这些，他知道这不是张蕊的错。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守多久，他无法逾越心中的那道坎，尽管他知道自己必须越过那道坎? 但他就是越不过去。
李迎娣下晚自习回来的时候，李家和还在胡思乱想着，直到李迎娣进了屋，李家和才从思绪中挣脱出来。
李家和急忙坐直了身体? 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让自己变得自然起来，微微一笑说到。
“回来啦？晚饭没吃好? 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李迎娣仔细地观察着李家和的脸，在她的潜意识当中，她的爸爸妈妈在她走后一定会大吵一番。
但李迎娣在李家和的脸上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不由疑惑着问到。
“爸? 我妈呢？”
“你妈累了? 先睡了，让我等你回来? 你想吃什么? 我这去就给你做。”
李家和说话时的神态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这让李迎娣越发困惑? 她忍不住问到。
“你们没吵架吧？”
李迎娣的样子让李家和顿时心生愧意，这么多年来? 他和张蕊经常吵架? 明显已经在女儿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李家和笑了笑? 故作轻松状说到。
“没有哇?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吵架？”
李迎娣这才放心地点着头说到。
“那就好，没吵架那就好，你们今天晚上都挺奇怪的，害得我晚饭都没怎么吃。我现在还真饿了，爸，你给我下点面条，再打个荷包蛋吧。”
“等着，一会儿就好。”
李家和说着话，起身直接进了厨房。
李迎娣来到张蕊的卧室门口，轻轻地推开门往床上看了一眼，见张蕊确实正在床上睡觉。于是，又轻轻关上门，扭头看了一眼厨房，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顿时一身轻松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小到大，李迎娣就害怕张蕊和李家和吵架，两个人针尖对麦芒，每次都吵得天翻地覆的，想起来就让她心有余悸。
过了不一会儿，李家和煮好了面条，除了打了两个荷包蛋外，他还在面条里面放了两片牛肉，然后拿着筷子，端着面碗来到李迎娣的房间门外，轻轻敲了敲门，说到。
“迎娣，面煮好了，你是出来吃还是我给你送房间去？”
李迎娣在房间里大声说到。
“爸，你放茶几上，我马上出去吃。”
李迎娣正在写作业，今天发了几套卷纸，整个晚自习她都在写卷纸，依旧没有写完，不得不回家继续写。
过了一小会儿，李迎娣从房间里出来，坐到沙发上，见茶几上放着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立即惊呼到。
“爸，你咋煮这么多，我要是都吃完，这得长多少肉啊？”
李家和被李迎娣的样子逗乐了，笑着说到。
“晚饭没吃好，多吃点，一次两次长不了多少肉，没事。”
李迎娣见李家和笑了，终于相信爸妈确实没有吵架，于是身体前倾，俯身挑起面条送到嘴里，边嚼边说到。
“爸爸煮的面条还是这么香。”
“那就多吃点。”
李家和静静地看着已经长成大姑娘的李迎娣，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到了儿子。如果李迎娣是一个儿子的话，那该多好，他这样想着，就只顾盯着李迎娣看。
李迎娣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她抬起身子埋怨到。
“爸，你干嘛这么看我？你这么看着我，我还能吃得下饭吗？”
李家和猛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掩饰说到。
“爸忽然想点别的事，没看你，你快吃吧。”
李家和边说话边把身体靠在沙发上，眼睛看向了电视。
李迎娣一边吃面条一边小声问到。
“爸，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我。”
李家和看了一眼李迎娣，这一刻，李迎娣又成了一个女儿。
“你今天怎么忽然想起来做饭啦？我妈让你做的？”
李家和掩饰着自己，他可不想让女儿看出他内心的波澜起伏。
“瞎说，是我自己想做的，你妈才没说。”
李迎娣一脸的怀疑，盯着李家和的眼睛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吃面条，边吃边嘟囔。
“我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了，你就很少做饭。”
“人总是会变的，对了，爸明天出趟差，要十天时间才回来。”
李家和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觉得还是把出差的事告诉女儿一声合适，也借机转移了话题。
李迎娣作恍然大悟状，抬头说到。
“我说嘛，无力不起早，敢情你要出差了，就在出差前做一顿饭，哄我们开心是吧？”
李家和假装不爱听了，虎着脸说到。
“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哄你们开心？我又不是没做过饭，快吃你的面吧。”
李迎娣嘻嘻一笑，边吃着荷包蛋边说到。
“是做过，说实话，在我的记忆里，你就没做过几回饭，不过，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
李家和也冲李迎娣笑了笑，提醒到。
“吃面也堵不住你的嘴，好好吃饭，细嚼慢咽，别呛着了。”
李迎娣冲李家和呲牙一乐，说到。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用你们这么千叮咛万嘱咐的呀，吃饭都能呛着，那也别提能干别的了。”
李迎娣说话的样子，让李家和打心眼里喜欢，如果李迎娣是一个男孩子，李家和都能把李迎娣宠上天。但他知道这只是他的幻想，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
过了一会儿，李家和又说到。
“我出差要十天才能回来，这些天，你要多帮你妈做点家务，马上过年了，家里乱事多，多替你妈想着点。”
李迎娣突然抬起头看着李家和，像不认识似的，一脸的意外。
“爸，你现在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知道心疼我妈了，不过，我挺高兴的。可是，你以前出差从来没这么罗索过，你这次要去哪呀？”
412、爱拼才会赢
李迎娣的话触动了李家和的心，他也知道对张蕊关心不够，这让他一时感到愧疚。
李家和只简单回了一句。
“北京和上海。”
李迎娣虚张声势地开着玩笑，在她的心中，北上广绝对是好地方。
“啊，好地方呀，你不会是想乐不思蜀不回来了吧？这还没去呢，先把什么事都交待清楚了。”
李家和假装生气。
“怎么说话呢？说的这么难听，快吃你的饭，你吃完了，我好把碗刷了睡觉呢。”
李迎娣见李家和板起了面孔，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害怕李家和真的生气，急忙笑嘻嘻地说到。
“爸，我和你开玩笑呢，你别介意啊，你先去睡吧，碗我自己刷。”
李家和展颜一笑，说到。
“不急，你慢慢吃，我等你吃完，饭吃急了不好消化。”
话刚说完，李家和又收敛笑容，说到。
“对了，你抽空和你妹妹联系一下，问问她今年回来过年不？也不知道她和那个小兔崽子混得怎么样。”
李迎娣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李家和，皱着眉头说到。
“爸，我怎么联系她啊，我就知道她去广州了，她又没告诉我联系电话。再说了，本来我就没看上马驰，见到那个二流子就烦，结果她却跟着人家跑了，我都嫌丢人，我才懒得理她呢。”
李家和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到。
“我不是也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嘛，当初她离家出走不就因为这个嘛，我不好意思找她。可是，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她毕竟是你的妹妹，她不好意思联系咱们，咱们总不能一辈子不理她吧？”
李迎娣想了想，很勉强地答应到。
“好吧，明天我去问问马婶，看看她有没有电话号码。”
说着话，李迎娣也吃完了面条，将空碗和筷子递给李家和。
“我吃完了，你等了这么久? 我也不能让你白等，现在去刷碗吧，我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说完? 李迎娣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李家和拿着碗筷进了厨房? 刷完碗筷后，也回卧室睡觉去了。
此时? 远在广州的李招娣和马驰刚刚从夜市返回住处，正在统计帐目。
自从去了广州? 马驰和李招娣便在城边租了一个民房算是落了脚? 然后在朋友的柜台帮忙? 每天混个吃喝住? 在朋友的帮助下，两人慢慢地熟悉了服装市场的门路。
两个月后? 马驰和李招娣一商量? 决定把剩下的钱凑了凑，又从朋友那借了几百块钱，在服装城租了一个柜台，倒卖起了进口服装。
服装全部是从香港进货，款式新颖? 价钱又便宜，成本非常低，几块钱的衣服回来就卖十几块甚至几十块，没出一个月，两人就挣了几千块钱。
马驰和李招娣还了朋友几百块钱，又在服装城旁边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楼房，彻底告别了低矮潮湿的破旧民房，两人一人住一间，吃住在一起。
开始的时候，马驰看好一个大单间，他想和李招娣住在一张床上，被李招娣拒绝了。李招娣说，她不会这么不清不白地住到一起，如果马驰有心娶她，那就明媒正娶，否则想都别想。
马驰见李招娣态度坚决得像石头，知道租单间已经不可能了，于是，狠狠心重新租了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
马驰和李招娣白天在服装城站柜台搞批发零售，晚上则背着大包的衣服去市中心步行街夜市摆地摊，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却也活得充实开心。
直到临近过年了，虽然生活依旧很忙碌，但李招娣突然想家了。
尽管当初李招娣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家，而且发誓永远不再回到这个家，但真正离开以后，经历了太多的酸甜苦辣之后，李招娣越来越觉得，哪好都不如家里好，于是，回家过年的想法便越来越重。
此时，马驰和李招娣算完帐目，起身冲马驰说到。
“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澡？”
由于共用卫生间，每次洗澡之前，两个人都要互相谦让一番。
马驰一边将计算器收拾好，一边说到。
“还是老规矩，你先洗。”
李招娣也没客气，回房间取了睡衣睡裤进了卫生间，接着传来哗哗的喷水声。
马驰则回到自己的房间，换好了睡衣睡裤。
十几分钟后，李招娣穿着睡衣走出了卫生间，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马驰说到。
“你快去洗吧，洗完我有话和你说。”
马驰答应一声，快速进了卫生间，几分钟以后，马驰穿着睡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进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说吧，有什么重要指示？”
李招娣扭头看了一眼卫生间的门，问到。
“你怎么洗这么快？洗干净了吗？”
马驰把身体向李招娣凑了凑，开着玩笑说到。
“干净，不信你闻闻。”
李招娣劈头盖脸打了一巴掌，马驰灵巧地避开了。
李招娣假装生气。
“以后你少在我面前骚性，本姑娘不吃这一套，你要是敢有别的想法，小心我把你的性别给你变了。”
马驰顿感索然无味。
“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至于这样吗？”
李招娣假装不依不饶，虎着脸说到。
“至于，卫生间地擦没擦？”
其实，她挺喜欢马驰这样对她的，起码说明她在马驰的心中还有地位，但她不想太随便。
“早擦完了，有事快说，本少爷困了。”
马驰说着话，打了一个哈欠。
李招娣瞪了一眼马驰。
“憋着，我有正经事和你说。这马上过年了，我想回去过年，你是怎么想的？”
马驰顿时惊讶得差一点跳起来，他急忙坐直了身体，像是不认识李招娣似的，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才说话。
“这还是我心目中的李招娣吗？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吵着叫着再不回抚东的那个人是你吗？那个喊着和我在广州永远住下去的人是你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李招娣抬手打了马驰一巴掌。
“你严肃点，我是认真的，你就真的不想家？”
马驰慢慢地重新坐好，看了一眼电视，说到。
“其实我也想回去看看，可是，我又没脸回去，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爸我妈，更没脸面对你爸你妈，都知道是我拐跑的你。”
“少胡说，我自己要是不愿意，你也拐不走我，别说得那么难听，你就说你想不想回去吧？”
“当然想了，这半年咱们吃了多少苦，不想家是假的，可我真不想回去，至少今年不想。”
李招娣想了想，说到。
“其实，我也是没想好回不回去，咱们虽然攒了点钱，但我们的脚跟刚站稳，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如果回去总是要花点的。那这样吧，今年不回去了，咱们各自给家里写一封信，咋样？”
马驰点了点头。
“行，只要不回去，写信发电报都行。”
李招娣故意问了一句。
“那打电话行吗？”
马驰立即摇了摇头。
“不行，我不知道怎么和家里人说话，还是免了吧。”
李招娣被马驰的样子逗乐了。
“哈哈，看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马大公子也有怕的时候。”
马驰掩饰到。
“不是怕，是不知道怎么说话，我总不能说我错了吧？更不能说我是拐骗良家妇女的流氓吧。”
李招娣正色说到。
“马驰，我再提醒你一遍，不是你拐骗我，是我愿意跟你出来的，和别人无关，更和流氓没半分钱关系。以后不许你总这么想，我们谁都不欠谁的，你听到没有？”
413、一样的心思
李招娣的话象是一股暖流，迅速弥漫到马驰的全身，温暖着他并不强大却又充满愧疚的心，来广州这段时间，他一直觉得对不起李招娣，他不该让李招娣跟着吃苦受累。
因此，马驰一脸感激地点着头，说到。
“谢谢你这么理解人，你真是太好了，你的话我记住了。”
李招娣换成一张笑脸，用手摸了摸马驰的脸，深情地说到。
“我喜欢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马驰，敢闯敢干，天马行空，我可不喜欢小绵羊似的唯命是从的马驰。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知道我是心甘情愿跟你出来的就够了。回家过年的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抽空把信写了，今年就不回家了。”
两人就这样商议妥当，然后各回各的房间休息了。
生活为一个人打开一扇门的同时，往往又会关上一扇门，凡事都不会无休无止，总是有失有得。
李招娣亲手打开了服装生意的大门，却也亲手关闭了回家的门，这对于李招娣和马驰来说都颇有些无奈。
此时此刻，尽管已经作出了不回家的决定，但李招娣还是忍不住想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特别想回家看看。
李招娣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索性起来拉开窗帘，穿着睡衣站在窗前，抱着双臂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和静谧的一切静静地出神。
李招娣想姐姐李迎娣，想妈妈张蕊，却并不怎么想爸爸李家和。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前世情人，对于李招娣来说，她却和李家和亲不起来。
在李招娣的记忆中，爸爸李家和就像是一块阴影，时刻充满着冰冷笼罩着她，从来没有让她感觉到过温暖。
李招娣记得，自从自己记事以来，爸爸李家和看她的眼神里就总是充满着厌恶和嫌弃。她能感觉到李家和看姐姐李迎娣的目光的不同，那里面有关心和疼爱，更有舒服的温暖。
李招娣曾经无数次地问过自己，这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没长那么一个茶壶嘴吗？她甚至怀疑自己不是李家和的亲生女儿。
爸爸李家和想要一个儿子，李招娣是知道的，她也从妈妈张蕊的嘴里听说了，生她的时候? 李家和是充满了期待和希望的，满心以为她会是一个带茶壶嘴的。可是，她一生下来，却偏偏少了那么一个嘴嘴，这让李家和充满了绝望。
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便整天生活在一种被忽略和歧视的世界里吗？
李招娣反复问自己? 却始终得不到确切的答案? 这让她的心里极度痛苦，也极不平衡。
李招娣开始无声地反抗着，她故意逃学和抽烟喝酒? 故意和一帮社会小青年鬼混? 故意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却又偏偏要让李家和知道。她很清楚李家和最反感的是什么，李家和讨厌什么? 她偏做什么? 她就是要和李家和对着干? 她就要破罐子破摔。
在李招娣的记忆里，除了被爸爸厌恶和训斥外? 就是爸妈没休没止的争吵? 这让她感觉不到快乐。又由于长期处在一种被忽视和压抑的环境当中，让她渐渐地产生了一种自卑的心理。
李招娣故意这么做，也有一种不想被忽视的意味，她想引起爸爸的关注，她喜欢被社会小青年众星捧月一般包围着的公主的感觉，她粘着马驰也是因为她害怕失去朋友，她害怕孤单，害怕被抛弃，她太需要别人的关注。
李招娣清楚地记得，当初她和马驰翻窗逃走的那一刻，她兴奋和激动得有些神经致，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一种摆脱束缚的快感，这种快感让她微微有些颤抖。她拉着马驰的手，疯了似的跑出了向阳院，仿佛一只被牢笼禁锢的小鸟重新获得了自由一般，她为此欢呼雀跃着。
直到坐在驶往广州的火车上，李招娣都还在激动和兴奋着，她没有想过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更没有想过会遇到什么艰难。但那一刻，至少她是快乐的，是自由的，她不再在压抑和窒息当中苟活。
李招娣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这叫离家出走，是和马驰私奔，是给李家和脸上抹黑，更是对李家和的一次沉重的反击。这让她感到痛快的同时，也把她逼上了绝路，她知道，这一走，她想再回那个家就难了。
李招娣暗暗发誓，不出人投地，不混个人模狗样，她绝对不回抚东。
庆幸的是，李招娣没有被歧视和自卑压垮，她顽强地挺了过来。仅仅用了半年，她就把自卑转化成了一种这个时代年轻人最应该有的品质，那就是倔强和坚持，这让她活出了另一种精彩。
可是，这一段时间，李招娣似乎在不断地否定着自己，她开始想家了。这让她感觉到很奇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突然会这样。她曾经是那么讨厌那个家，那么急迫地想逃离那个家，现在却又那么想回到那个家。
李招娣站累了，她便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过去的事，她努力沉静着自己的心情，却仍然难以入睡。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李家和也仍然没睡，他也在想着李招娣，他也在反思着自己。
尽管李家和在李招娣的成长过程中，一直没有给予过李招娣应有的父爱，甚至一直偏执地认为李招娣的出生挡住了他要儿子的路。但李招娣毕竟是他和张蕊的骨肉，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不可避免地会有一分牵挂。
李家和不敢辗转反侧，他怕吵醒张蕊，但他实在躺不住了。于是悄悄坐起身下了床，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抽着烟。
清冷的月光从窗口泻进客厅，定格在地板上，让客厅里并不很暗。透过朦胧的月光，能看到李家和手中的香烟燃烧时散出的袅袅的清烟。
本来，李家和以为，马上就要过年了，一切工作都会暂时告一段落，过了年才会重打鼓另开张，尤其技术改造的工作更不是一蹴而就，不能操之过急。但他实在没想到，欧阳春居然想在年前把改造方案明确下来，而且安排他出差，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不得不做出改变。
临到年根底下，家家都有很多事要做，李家和不得不把这一切全抛给张蕊，这让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况且，他原本打算这个春节回趟老家看看父母，他已经有四年没回去了，虽然有小弟在照顾两位老人，但他是长子，他不能把老人全推给弟弟照顾。
自从参加工作来到抚东近二十年来，李家和只回去过五次，平均每四年回去一次。每次回去，他都能从父母的眼睛里看到一种期盼和欣喜，每次离开，含着泪水的父母又总会强颜欢笑，说他们会照顾好自己，不用他担心。
想起这些，李家和的心情越发不能平静，他想出去散散心，在月亮地里走一走，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可是，想到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他一个人像一个孤魂野鬼似的在外面散步总让他感觉怪怪的，于是打算了这个念头。
李家和不愿想这些乱七八糟得事情，他把头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的大脑不去思维。渐渐地，他的心平静了下来，神经也得到了放松，顿时一阵困乏袭遍了他的全身。
李家和又让自己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了睡意，这才起身回到了卧室，轻手轻脚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心里默默数着羊，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414、观念很难改变
抚东的冬天黑得早亮得晚，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张蕊和平时一样醒了，李家和依旧在酣睡。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和调整，张蕊本来就剩下不多的怨气已经烟消云散，她悄悄下了床，轻手轻脚去了厨房，她不想吵醒李家和。
张蕊就是一个直性子的人，想什么说什么，心里从来不装事，也藏不住事，她从不掩饰自己，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此时的张蕊，就像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心里依旧装着李家和和这个家，依旧惦记着给李家和和李迎娣做早饭。想到李家和要坐长途车，还要赶飞机，她准备让李家和吃得好一点。
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忙碌，张蕊终于做好了早饭，见时间已经不早了，担心李家和赶不上飞机，就走进卧室，准备叫醒李家和。
李家和却已经自己醒了，正坐在床上，一脸的疲倦，他的心里有事，从来都睡不实，也睡不好。
张蕊来到床边笑着问到。
“昨天晚上睡得很晚吧？我迷迷糊糊中觉得床在动，你是不是下床了？”
李家和笑了笑，懒懒地说到。
“不好，睡得不踏实。”
说完，李家和又闭上眼睛小坐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屁股下了床，站在床边抻了一个懒腰。
由于睡得太晚，李家和感觉自己的身体还没睡醒，他必须强迫性地伸展身体。
张蕊叠着床上的被子，叮嘱到。
“上了飞机记得补觉，出差挺累人的。”
“行。”
李家和答应一声，慢慢走出卧室进了卫生间，先是尿了一泡尿，然后在淡淡的尿骚味中洗脸刷牙。
李家和洗漱完毕，刚走出卫生间，李迎娣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进来，一脑门的汗。
张蕊已经收拾好了床，正从卧室里走出来，边走边问。
“又跑步去啦？”
“不跑怎么行？参加高考还要看体育成绩? 不达标还不行，我跑步本来就是弱项。”
李迎娣边往卫生间走边说话? 她想洗脸刷牙。
张蕊进到厨房，把饭菜摆上了桌，边盛饭边冲李迎娣说到。
“那可要好好练练，争取一次达标? 不能影响高考。”
为了让李家和吃饱，张蕊特意多煮了几个鸡蛋。
李迎娣边刷牙边说话? 一嘴的白色牙膏泡沫。
“可不是嘛? 我是和同学约好一起跑的? 还有好多项要练呢。”
李家和坐到桌边插话说到。
“体育达标也是为了你们好? 学生就应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李迎娣用水漱了口? 把水吐到水池里? 边擦嘴边说到。
“爸? 都啥年代了，还德智体美劳哪？你的老脑筋真该换换了。”
张蕊催促到。
“你快点过来吃饭吧? 别耽误你爸的时间了。”
“知道啦，我去换套衣服? 这身运动服都湿了。”
李迎娣说着话，跑进自己的房间? 很快换了衣服出来坐到桌边，边吃饭边问李家和。
“爸? 你不是今天出差吗？怎么还不走？”
张蕊接过话。
“中午的飞机，你让他走那么早干嘛？”
“我哪知道是中午的飞机呀，我爸又没和我说。”
李迎娣说完扭头冲李家和说到。
“对了，爸，都说吃在广州穿在上海，你这次去上海，别忘了给我买一件蝙蝠衫回来。”
张蕊立即打断李迎娣的话。
“不行，我不同意，胳膊下象是挂着两个大口袋似的，穿着也不好看。”
李迎娣不爱听了，立即反驳到。
“妈，你别老土了好不好？这是今年的流行款，我们同学都穿，我看着挺好看的。”
张蕊坚持着，一脸严肃地说到。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妹妹去年穿你又不是没看到，你听到谁说好看了？我都恨不得拿剪子把衣服铰了，我不同意买那种衣服。”
李迎娣一脸委屈地说到。
“不，我就要蝙蝠衫，我同学都穿，我也要穿。”
李家和一直没说话，此时见张蕊又要说话，担心两人吵起来。他已经多次见到娘俩说着说着就吵得不可开交，于是，急忙冲张蕊说到。
“孩子喜欢就买呗，又不是买不起，你就少说几句吧。”
张蕊刚想冲李家和发火，但瞬间她又忍住了，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噔了李家和一眼，没再说话，她不想在李家和出差前吵架。
李家和冲李迎娣笑着说到。
“你也少说两句，我去上海看看再说，万一有别的更好的款式呢？你放心吧，爸肯定给你买衣服回来。”
李迎娣强调了一句。
“我就要蝙蝠衫。”
张蕊气得把碗往桌上一放，气哼哼地冲李家和说到。
“一丘之貉，气死我了，你就惯着她吧，我怎么就没见你对招娣这么好过？我不吃了。”
张蕊说完，起身进了卧室，对着镜子化起了妆，她该上班去了。
李家和悄悄冲李迎娣摆了一个ok的手势，小声说到。
“快吃饭，吃完饭去学习。”
李迎娣立即眉开眼笑，也冲李家和作了ok的手势，很快吃完了饭，拎着书包走出了家门。
李家和吃完饭，收拾完桌子，把碗筷刷了，去卫生间取了洗漱用品转身进了卧室。
张蕊已经化好妆，正在穿外套，见到李家和走了进来，没好气地说到。
“你就是一个没原则的人，当初招娣穿蝙蝠衫你反对，这迎娣要你就给买？我真是服了你了。”
李家和从床底下拖出拉杆箱，打开拉杆箱，把洗漱用品放进箱子，边检查里面的东西边说到。
“此一时彼一时，今年不是流行嘛，再说了，我看不惯的是她穿喇叭裤，把屁股绷得溜圆，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张蕊见时间来不及了，也不愿意再和李家和磨牙，拎着挎包边往屋外走边说到。
“你看着点时间，别误了飞机，再看看东西，别忘了带，我去上班了，到地方给我打个电话。”
张蕊说完，快步来到门口，换上鞋便出了门，骑着自行车上班去了。
看着张蕊走出了家门，李家和抬起身子坐到了床边，刚才张蕊的话触动了他的心，他越发觉得对不住招娣了。时代变了，年轻人追求时髦不算什么错，他的观念其实并不落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时就特别反感李招娣穿那样的衣服，怎么看都不顺眼。
“难道是我一直对李招娣存在一种偏见影响了我的判断和言行吗？”
李家和反复在问自己，一种愧疚和自责让李家和的心里很不好受，但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很难说服自己，他的愧疚和自责也仅仅停留在父亲对女儿的层面。最后，他把一切的错都归结在李招娣不该穿喇叭裤，更不应该和马驰搅和在一起，丢人现眼，有伤风化。
看看时间快到八点了，李家和不再去想这件事，蹲下身重新检查了一遍要带的物品，见没有遗漏，然后将拉杆箱合上，穿上外套拉着拉杆箱出了家门，打车直奔长途汽车站，坐上机场大巴直接去了仙桃机场。
415、向厂长作汇报
李家和还没到机场的时候，欧阳春正在厂长董兆全办公室，向董兆全汇报着钢厂下一步技术改造工作的准备情况，当然也包括李家和的这一次出差。
董兆全是在开完早会直接把欧阳春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的，今年钢厂技术改造是重头戏，丝毫马虎不得。他已经在市长孙振东面前夸下海口，今年必须完成技术改造，他必须全面掌控这项工作的进程。
董兆全等欧阳春坐好，笑着看着欧阳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欧阳，这段时间我看你们每天都在忙技术改造的事，找你来不为别的事，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的准备情况。你也知道，钢厂技术升级改造工作是当务之急，关系到钢厂的未来和发展，是我们厂今年各项工作的重中之重，你给我介绍介绍你们的准备工作做到了哪一步。”
欧阳春没想到董兆全会直接问起技术改造的事，一时也没有准备，他凭记忆叙述了一遍。从他和李家和查阅国内国际同行业资料了解到的技术行情，到技术改造方式的造型配型对比分析，再到技术改造存在的利弊和难度，他详细介绍了一遍。
听完欧阳春的介绍，董兆全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呵呵说到。
“你们辛苦啦，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很好，干工作就是要先做好基础工作，然后再未雨绸缪。与目前国内和国际先进的炼钢技术比起来，我们不止落后十年，我们必须奋起直追，否则，在未来的钢铁市场，我们很难立足，更谈不上发展了。你刚才谈到的选型配型，也就是选择的技术改造方式，我个人觉得都可执行，也都符合我厂的现状，你们是行家，说说看，你们觉得哪一种方式更好一些？”
董兆全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欧阳春。
其实，在董兆全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也倾向于建设新厂区。但技术改造工作关系重大，涉及到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更关系到钢厂的未来发展，他不敢冒然做出决定。而且，他认为最了解钢铁技术市场的还是欧阳春，自己不能班门弄斧，他必须听听欧阳春的意见和建议再做决定。
欧阳春笑了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他把身体坐得更直，很认真地说到。
“厂长过讲了，我也是在学习和探索当中，绝对谈不是行家。在选择技术改造方式上，我和李家和反复做了权衡对比和分析，就钢厂目前的现状来说? 我们在考虑不影响员工收入的前提下? 这三种方式中，最稳妥的是第三种，那就是建立新厂区。”
欧阳春本想继续深入地说下去? 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决定权? 他不能把话说得太肯定。他要看看董兆全的反应再决定是不理要继续说下去，如果把话说得太满太死，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因为? 他的本意就是想说服董兆全选择第三种方案。
董兆全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说到。
“继续说下去，和前两种方案相比? 第三种方案有什么优势？”
欧阳春见董兆全很有兴趣想继续听下去? 思想上便没有了顾虑，他决定把心里想的全说出来。
“我和李家和经过反复对比分析，结合我厂的实际情况，一致认为建立新厂区有三点优势。一是建立新厂区是在老厂区之外选择地块建新厂，不影响老厂区的正常生产，只要老厂区平稳生产，按照现在的市场需求和技术水平，保证员工收不降低还是有保证的。二是新厂区与老厂区分离，可以另外安排一套人马专门进行新区建设，人员按部就班，互不制约，便于稳定队伍和顺畅管理，不用一心两用。三是和局部改造比起来，新厂区完全是新建模式，不会受到原有技术和设备，甚至区域空间的限制，完全可以参照国际一流标准建设一个一流的厂区。”
董兆全边思考欧阳春的话边点头说到。
“说得很好，这会是优势，那缺点和不足呢？”
欧阳春已经预料到董兆全会这么问，这个问题也是他反复在思考的问题，他知道，要想说服董兆全同意他的方案，那就必须进行全面的综合分析。
“结合我厂现在的实际情况，我认为建立新区确实还存在难度，比如说头等大事就是资金，靠钢厂自己，肯定是不行，这是我们最大的短板。还有申请地皮、项目报批、技术和设备的采购、建设安装，以及项目管理和后面的人员配备、机构设置及技术培训等等，这一切都需要时间，需要精心组织和安排。”
董兆全听得很用心，见欧阳春停了下来，于是问到。
“那你有什么想法和建议？”
欧阳春原本也想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董兆全也对建设新厂区感兴趣，而且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欧阳春笑了笑，继续说到。
“既然问到我了，那我就越徂代庖，先说说我的想法。资金这一块，光靠我们自己肯定不行，我大概算了一下，需要几十个亿，我们必须寻求政府和银行的支持，还有向社会集资。申报审批这一块我觉得难度不大，只要我们的方案经住论证，而且确实能创造经济效益，增加就业机会，为地方创收，通过论证不是问题。项目管理和建设及后续的管理模式、机构设置及技术培训这一块必须做好，项目管理很关键，这涉及到巨额资金的往来和设备的采购，还有管理模式必须向国际一流钢企看齐，象现在这种管理模式肯定不行。”
董兆全点了点头，说到。
“你的分析很全面，也很有道理，可以说理论联系实际，论述得很充分。就照你的这个思路，你回去制定一个详细完善的技术改造方案，把方方面面都写进去，尽快报给我，争取春节后完成。新厂区的厂地的选择也很关键，要充分考虑面积、交通及建设难度，等方案出来，我们再细研究。”
欧阳春点了点头。
“好的，请厂长放心，我争取年前把方案制定出来，时间尽量往前抢。”
董兆全笑了笑，说到。
“不急这两天，俗话说的好，磨刀不误砍柴功，准备工作做得越仔细，后面的难度就越小。这次你安排李家和考察学习，我想你对选哪一种技术好象心中有了数，等李家和回来，把他考察的情况写进方案，恐怕时间上有点紧。”
欧阳春也没再坚持，他也不敢确定李家和会不会及时把考察情况报上来，他没敢把话说死。
“那好，听厂长的，年后我会尽早把方案报给你。”
董兆全笑着说到。
“那就这么说定了，越早越好，辛苦你啦，我没事了，下午我去找孙市长，先给他吹吹风。”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回办公室了。”
欧阳春起身说完，冲董兆全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厂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