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做临行前的准备
第一次建议受挫,让欧阳春始终闷闷不乐,好在一号炉又像原来一样流淌出红彤彤的钢水,这多少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
欧阳春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了几天,这让孟春桃暗暗心急,孟春桃试着问过几次,欧阳春都编着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始终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
一天晚上吃过晚饭,欧阳春实在感到郁闷得不行,他的心里像是压着一块铅,坠得他心慌意乱,他觉得再不说出来就要崩溃了,这才忍不住和孟春桃抱怨。
“我真不知道厂长是咋想的,高炉改造只要市里审批同意,也不用钢厂出钱,钢厂只要出人出力就行的事,厂长怎么就不同意改造呢?难道一定要等到出了大事才好吗?”
孟春桃这才知道欧阳春一直闷闷不乐的原因。
“你一直就为这个不高兴?你向厂长建议啦?他不同意?”
孟春桃问。
“是呀,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嘛,我当面向厂长建议的,他居然没作理会,而且,李总工程师退休前,不止一次建议过,厂长就是哼哼哈哈的,不说改也不说不改。”
“现在不是没影响生产吗?”
“就是在维持,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
“要我说呀,你尽心尽力就行了,也别太较真了,钢厂又不是你说的算,厂长负责制,你还不得听厂长的?就是出事也是他厂长担责,你的资历浅,说话的分量不如李总的足,说多了,厂长会烦的。”
孟春桃的话很实在,却让欧阳春感到很不舒服,他把怨气冲孟春桃发泄了出来。
“怎么着?我是总工程师,这点建议也不能提啦?技改技措就是我分内的事,如果啥都干不了,要我这总工程师何用?”
孟春桃见欧阳春又犯起了书呆子气,忍不住也来了气。
“你说得对,你说得在理行了吧?虽说这是你分内的事,可钢厂是厂长负全责,天塌下来有你们厂长顶着,你尽力就行了,没必要和厂长去争个高低,你也争不过人家。”
“那总这样干工作,憋气窝火,我这个总工宁可不当。”
欧阳春依旧一肚子怨气。
孟春桃气得苦笑起来。
“瞧,越说你还越来劲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你懂不?你也别犯拧,总工你不但要当,而且要当长远了,我不相信以后的厂长也这么不作为,你总有机会的。”
欧阳春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把怨气发泄到孟春桃身上,于是嘟囔了一句。
“我听说他快调走了。”
孟春桃见欧阳春不再犯拧,也缓和了口气劝到。
“好呀,这不正好吗?你不妨再忍几天,他调走后再说。”
欧阳春冲孟春桃发完牢骚,心里好受了一些。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有这样的厂长,钢厂不会发展的,这么半死不活地存在,早晚要关门倒闭的。”
孟春桃急忙压低声音阻止到。
“我的天,这样的话你可千万别再说,小心隔墙有耳,传出去可够你喝一壶的,和院里的人也不要说,忍不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何苦呢?这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欧阳春觉得孟春桃的话虽然难听,却很有道理,人家厂长都不急,他在这瞎着急有什么劲?况且着急也是瞎着急,一点作用也不起,于是没再说话,但他的心情却在慢慢好转。
几天以后,欧阳春已经彻底调整了心态,静等市里新的改革举措出台,他也正好趁此机会忙活儿子欧阳秋实开学的事。
抚东市到上海至少要两天时间,要想赶在九月一日前到学校报到,欧阳秋实最迟必须坐二十八号的火车去上海。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不耽误按时报到,欧阳春利用吃完晚饭的时间开了一个家庭会议,专门商定欧阳秋实什么时间去上海。
孟春桃先让欧阳秋实说说他自己的想法,欧阳秋实似乎早已经想好了,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说到。
“爸妈,我想坐二十六号下午四点的火车走,这样二十八号上午就能到上海,留两天时间我好买点生活用品,我还要去看看爷爷奶奶和我姐,两天时间也挺紧张的,你们看行不?”
欧阳春想了想,笑着提醒了一句,他并不想让欧阳秋实提前走,他想和他一起多呆两天。
“也行,免得匆匆忙忙的,不过,如果你提前走,你可就在家少呆了两天。”
欧阳秋实似乎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离开家的心情极其迫切,因此,听了欧阳春的话,他立即笑着说到。
“我知道你们不舍得我走,可我早走晚走也是要走,只不过是提前了两天罢了,放假我还回来呢,你们也别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孟春桃急忙“呸呸呸”连吐了三口唾沫,埋怨到。
“乌鸦嘴,这样的话少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也别净说好听的,妈来问你,你是不是和英子早就商量好了?不会是她的主意吧?”
欧阳秋实顿时不好意思了,他从小到大都藏不住谎。
“我们是商量了,但提前两天走是我提出来的,她说让我和你们商量后再定,她没意见。”
孟春桃见儿子欧阳秋实说了实话,顿时笑了笑。
“这还差不多,算算不就是后天吗?准备时间可有点紧张。”
欧阳秋实见妈妈没生气,不由放下心来。
“两天够了,我也不买什么东西。”
孟春桃知道儿子已经打定了主意,只好顺着欧阳秋实的意思说到。
“行,你们定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我没意见,但妈有一句话送给你,你自己琢磨,你是男人,凡事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能总听别人的。”
欧阳秋实知道孟春桃指的是什么,急忙说到。
“妈,您放心好了,我又不傻。”
“我看你够傻的。”
孟春桃笑着开了一句玩笑。
欧阳春怕两人话不投机,急忙笑着说到。
“儿子,你妈和你开玩笑呢,那就按你的意思办,你明天去把车票买了,看看还想带什么东西,也一起买回来放着,免得后天丢三落四的。明天我给你爷奶和你姐打电话,也让他们有个准备。”
“你爸说得对,这是五百块钱,你明天买车票和走时带的东西,我还准备给你爷奶和你姐买点礼物,劳累儿子帮着带去。”
孟春桃说完话从皮包里取出五百块钱递给欧阳秋实。
欧阳秋实高兴地答应着,伸手接过了钱。
“行,别太多太重啊。”
“那就这么着,家庭会议至此结束。”
欧阳春笑着宣布了散会。
第二天上午,欧阳秋实和陈英一起去火车站买了火车票,又一起上街买了路上吃的和以后用的日常用品。
孟春桃则利用午休时间去了一趟农贸大厅,买了一些木耳、榛蘑等土特产品用塑料袋密封装好,又给女儿夏荷买了一些爱吃的真空包装的小食品,一起拎回了办公室。
刘颖见孟春桃拎了一大包东西回来,急忙问到。
“哟,这是要出门啊?还是准备送儿子上大学呀?”
孟春桃一边洗着手一边说到。
“当然是送儿子上学啦,这说话的功夫就开学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咳,姐呀,你不撒手,孩子永远长不大,再说了,上大学是多高兴的事,你可别想不开,别到时哭鼻涕抹泪的,弄得孩子心里难受巴拉的。”
刘颖善意地提醒着孟春桃,她知道孟春桃受不了离别的滋味,孟春桃曾亲口和她说过。
孟春桃笑了笑。
“我尽力吧,送我女儿的时候我可是哭得稀里花啦的,送儿子我也不知道会什么样。”
刘颖笑道。
“你还是别哭,我可劝你啦,你别不听劝。”
孟春桃笑了笑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时间已经到了一点了,又到了上班的时间了,现在的机关管理得比以前严格,一旦发现工作时间闲聊,第二天就通报批评罚款,通报三次就下岗走人,因此,两人谁都没敢再说话。
240、一起为孩子送行
两天的时间倏忽即过,到了二十六日,欧阳春原本计划好了,请半天假,中午从单位回家,和儿子一起吃顿午饭,算是为儿子饯行,顺便再叮嘱几句,陪儿子收拾收拾要带的东西,下午送儿子上火车。
可是,上午,厂里临时通知,下午召开全厂干部大会,市长亲自来厂主持,所有人都必须参加,不许请假,如果确实参加不了,必须经厂长同意。
欧阳春不好意思请假出来,自然也没有办法送欧阳秋实,原来的计划只能作废,幸好孟春桃请了一天假,在家帮着欧阳秋实收拾东西。
欧阳春只好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孟春桃,他下午有一个会不能请假,他不能送欧阳秋实了,让孟春桃送儿子去车站吧,然后在电话里又叮嘱了欧阳秋实几句便挂了电话。
孟春桃虽然心里不高兴,也是无可奈何,她没有多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欧阳秋实正蹲在地板上把要带的东西装箱,抬头问到。
“我爸的电话吧?”
“嗯,你爸下午有个会必须参加,送不了你了,妈送你去车站。”
孟春桃怕欧阳秋实失望,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偷眼看着欧阳秋实。
欧阳秋实却显得并不在乎。
“我爸忙,不送就不送,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孟春桃稍稍心安,边收拾东西边和欧阳秋实说话。
“儿子,你看你的衣服都带哪件?我给你找出来带上,省得到那边还得买。”
“行,您把我那套阿迪运动服、黑色带头套的休闲衫、牛仔裤,还有那件灰色呢子外套找出来我带着。”
“好,听你爸说,上海的秋天和冬天也挺凉的,毛衣毛裤和棉衣你还带不带?”
“不用了吧,皮箱装不下了,我夏天放暑假的时候再带吧,光您买的那些东西就占了三分之一的箱子。”
欧阳秋实有些抱怨,孟春桃笑了笑。
“听儿子的,去了上海,你缺什么再自己添置,别不舍得花钱,你上学的钱,爸妈两年前就存下了。”
说起这些,孟春桃的心里忽然难受了起来,她急忙转过身去,打开衣柜给欧阳秋实找衣服,借以掩饰自己情绪上的变化。
欧阳秋实看出妈妈孟春桃脸上的异样,他怔怔地看着孟春桃给他找衣服,心里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他认为自己长大了,离开父母是早晚的事,也是必须离开的,他不想弄得悲悲切切的。
于是,欧阳秋实冲孟春桃说到。
“妈,商量一件事呗?”
孟春桃调整了一下情绪,笑着问。
“什么事?你尽管说,妈都答应你。”
“真的?您可不许食言。”
孟春桃听欧阳秋实问得奇怪,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笑。
“我对天发誓,绝不食言。”
“好,等我走的时候,您不许哭,我是上大学去了,弄得哭哭啼啼的,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也不好看,行不?”
孟春桃又想到了刘颖的劝告,觉得儿子欧阳秋实说得在理,于是笑了笑。
“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孟春桃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欧阳秋实一脸的高兴。
“对了,我和英子约好了一起走,她爸也送不了她,她妈妈送她,到时你们一起去送我们。”
欧阳秋实说完话,偷眼看着孟春桃,他不知道孟春桃听到他的话会作何反应。
孟春桃早已经猜到会是这样,并没有感到意外,边叠衣服边说到。
“你还怕我和英子她妈打起来呀?我压根就不反对你和英子的事,她妈不是也不反对吗?”
欧阳秋实见妈妈孟春桃并没反对,顿时放下心来,笑着说到。
“嗯,她妈可高兴了。”
孟春桃接着说下去。
“她妈不反对就好,只要你们高兴就成,将来怎么样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妈也管不着,不过,妈可叮嘱你几句,去那边了,你们俩要好好相处,少使小性子,少闹矛盾,多担待对方,互相也有个照应。”
“您就放心吧,我们好着呢。”
孟春桃的话让欧阳秋实心里很高兴。
“对了,你爸昨天给你爷奶和你姐打电话了,把你去上海上大学的事说了,他们还要去车站接你们呢。”
欧阳秋实一听有些急了,似乎极不愿意有人接站。
“妈,快告诉我爷奶和我姐,让他们别去接我,我和英子一起去,我不想让他们这么早就知道英子的事。再说了,我们到了上海还有很多事马上要办呢,他们要是去接我,我们都不方便,你和他们说,等我报完到,都稳定下来,我就去看他们。”
孟春桃感觉有些奇怪,一时难以理解。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见英子啊?你对英子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欧阳秋实急忙解释。
“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得太早。”
“那好吧,回头我让你爸和他们说。”
孟春桃看了一眼欧阳秋实,没有再追问下去,两个孩子之间的事,她也不想知道得太多,她一边帮着欧阳秋实收拾东西,一边说着闲话。
不觉已经到了中午。
“上车饺子下车面,冰箱里我给你冻了点饺子,我现在给你煮去。”
说着话,孟春桃去厨房煮饺子,欧阳秋实一个人装箱。
不一会儿,孟春桃煮好了饺子,喊欧阳秋实出去吃饭,欧阳秋实见箱子基本装好,起身去了餐厅吃起了饺子。
孟春桃坐在旁边看着欧阳秋实吃过饺子,又和欧阳秋实一起将最后一点东西装入皮箱,又四处检查了一遍,见该带的东西都已经装箱,刚要坐下来歇一会儿,那妮突然走了进了。
那妮脚刚站稳,就大声问到。
“春桃,你也在家呀?一会儿你去送秋实吗?欧阳呢?”
孟春桃急忙迎出去,拉着那妮到沙发上坐下。
“可不我去送嘛,他爸下午有会出不来。”
“我家老陈也是,估计他们是开一个会,正好咱俩还有个伴。”
那妮看了一眼欧阳秋实,笑着问到。
“东西都收拾好啦?”
欧阳秋实见到那妮有些紧张,以前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那妮笑道。
“这孩子,见到我怎么还紧张啦?我可告诉你啊,你可不许欺负我闺女,让我知道了我可和你没完。”
那妮虽然是在开玩笑,但孟春桃护子心切,便也笑着半开玩笑地说到。
“快得了吧,有你这么厉害的妈,英子也差不了,她不欺负我儿子就行啦,哈哈。”
那妮性格向来粗线条,没那么多心眼,也没听出孟春桃话外的意思,也是“哈哈”一笑。
“我以为孩子自己收拾东西呢,就过来看看,既然你在家,我就回去了。”
那妮说完话,转身走出门,直接回了自己的家。
临近两点,那妮和陈英拖着皮箱来到了孟春桃的家。
孟春桃急忙让那妮和陈英坐,那妮也没坐,笑着问到。
“准备得咋样了?”
孟春桃笑道。
“早准备好了。”
那妮问到。
“两个孩子约定两点去车站,能走不?”
孟春桃看了一眼挂钟,见马上到两点了,急忙说到。
“能走,也该走了,再晚就来不及了,你们稍等我两分钟,我换件衣服。”
孟春桃说完,转身进到卧室,关上屋门,从大衣柜中取出一条长裙短褂,开始换起了衣服。
八月份的天气,是时候穿裙子了。
“不急,打车去车站,十分钟就到了。”
那妮大声说完话,转过身看着陈英和欧阳秋实说到。
“你们这一走,以后可要互相关心,互相照顾,英子你可别使小性子,对秋实好一点,有秋实作伴,妈也就放心了。”
“妈,您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陈英爽快地答应着,一脸的娇羞。
孟春桃换好衣服出来,听那妮这几句话说得还像那么回事,是当妈的该说的话,于是也大声说到。
“我也是这么叮嘱秋实的,你们俩个孩子可要往心里去,省得我们挂心。”
孟春桃的话让欧阳秋实和陈英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低下头,轻轻答应了一声。
孟春桃和那妮见状,忍不住一起“哈哈”笑了起来,欧阳秋实和陈英越发羞臊,却无处躲闪,只好尴尬地陪着一起笑了起来。
241、离别的伤感
抚东市火车站建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虽经过无数次的翻修和改造,却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低矮破旧,拥挤不堪。由于抚东市地处一隅,交通不便利,可怜的两道铁轨也没有几趟火车经过,平时的火车站经常显得有些孤单寂寞。
然而,此时的火车站却显得非常热闹,由于天气晴好,阳光明媚,站前广场上站着一堆一堆送孩子上学的人,这些人都打着旱伞,或欢声笑语,或隐泪低泣,却都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狭窄的候车室里更是拥挤不堪,人满为患,挤得连个走道的空隙都没有,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因为孩子考上大学而互相攀谈着,有恰巧是同学的,更是两家人合在一处大声说笑,候车室里异常吵闹和喧哗。
四个人在站前停车场下了出租车,拖着皮箱直接进了候车室,见候车室里无处立足,就一起出来寻了一个阴凉的地方站住说着闲话,自然免不了千叮咛万嘱咐。幸好火车提前进站了,欧阳秋实和陈英便依依不舍地拖着行李进了检票口,检完票后,两人站在检票口里冲孟春桃和那妮挥手告别,然后便进了站台。
有了那妮的陪伴,看着欧阳秋实走进检票口的时候,孟春桃虽然心里依旧舍不得,但却没有哭,看到两个孩子兴高采烈的样子,她不想影响两个孩子的心情。
孟春桃和那妮一直站在进站口外看着欧阳秋实和陈英检票,直到两人已经进了站台,这才转身离开。
两人穿过站前广场一路来到马路边,那妮冲孟春桃说到。
“咱打个车吧,我花钱,我还要回一趟单位,你还回单位吗?”
孟春桃心里依旧在想着欧阳秋实,心情很不好受,听那妮问她,只是淡淡回答了一句。
“这么晚就不回单位了,你打车走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那妮知道孟春桃的心里难受,担心孟春桃一个人出什么意外,阻止到。
“那哪行?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可不放心,孩子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你要是出点什么事,那我可没法向孩子交待,你先跟我一起回家。”
说着话,那妮也没管孟春桃愿意不愿意,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把孟春桃推了进去,自己也跟着坐在了孟春桃的身边。
“去老城区向阳院。”
那妮冲司机说到。
司机也没说话,开车直奔老城区开去。
那妮看了一眼孟春桃,见她脸色忧戚,闷闷不乐,笑了笑说到。
“春桃,是不是心里不好受呀?”
孟春桃勉强笑了一下,回了一句。
“你心里不是也不好受吗?”
那妮似乎很想得开,她并不认为送孩子上学是一件伤感的事,在她的心里,不论分离还是相聚,都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大不了,她的语气很轻松。
“我还行,英子去那么好的地方上大学,又是那么好的大学,还有一个贴身护卫,我有啥不好受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要我说呀,你大可不必难受,这孩子大了留不住,你舍不得有什么用?孩子恨不得早点离开呢,咱们只要把孩子抚养成人,这剩下的路就得让他们自己走。”
孟春桃虽然觉得那妮的话有道理,而且也确实应该这么想,但她就是放不下她的心,苦笑着说到。
“我的心可没有你的心那么大,这孩子长多大,都是我的心头肉,在我的眼里都是孩子。你说把孩子养大了干嘛?孩子这一走,这回可真成空巢了,就剩下两个大人整天大眼瞪小眼了。”
那妮并不苟同孟春桃的观点,她觉得孩子大了,反倒少了一种羁绊,可以轻松自在了,因此,她试图说服孟春桃。
“春桃,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忙碌操心的命,有福不会享,你想想,咱们为孩子操心操了二十年,现在正好为自己活着,趁咱们还年轻,吃好穿好玩好,无牵无挂,逍遥自在多好。”
孟春桃似乎根本听不进去。
“你别在这耍嘴了,我看你今天晚上怎么过,有能耐你别哭。对了,你刚才说要回单位,你不是请假了吗?还回去干嘛?”
“别提了,我们老板不知道哪只眼睛看中我了,让我教几个南方的面点师做北方食品,这些天,我就忙这个了,今天我的教学任务还没完呢。”
“哟,行啊,当师傅啦,我可提醒你,别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孟春桃的情绪依旧不高。
那妮笑道。
“你还真当我傻呀?老虎为什么不会爬树?那是因为老虎的师傅猫留了一手,我当然要当猫啦。”
那妮的样子让孟春桃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让她的阴霾的心情透进了一缕阳光,让她感觉到了轻松。
“哈哈,那我以后就管你叫老猫得了,还能吓唬吓唬耗子,院里正闹耗子呢。”
那妮假装不爱听。
“哎,你还能行不?你不损我就说不了话呗?”
孟春桃知道那妮并不是真生气,只呡嘴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光顾着说话了,也没注意车已经开到了向阳院的路口。
司机师傅把车停在路口,侧头问到。
“是这里吧?”
那妮急忙探头往车窗外看了看,立即惊叫到。
“哟,到啦,对,就是这。”
说着话,那妮付了车钱,和孟春桃一起下了车,径直往向阳院里走。
进了向阳院的大门,那妮急着回单位,冲孟春桃说到。
“晚上他们回来得晚,咱俩出去散散心呗?”
孟春桃一想自己在家,面对空落落的屋子,难免心里难受,不如和那妮出去说说话,也省得一个人伤心难过。
“好呀,可是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我去单位给他们布置点作业就回来,最迟不超过五点半,你就在家等我,我不和你说了,我得抓紧时间了。”
那妮急着回单位,说完话,急三火四地跑回家,拎起背包出来,将房门锁好,便像一股风似的向院外跑,边跑边冲孟春桃喊到。
“你等我啊,我回来找你。”
孟春桃还没有进屋,回身冲那妮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这才回过身来开门进了屋。
屋里空空荡荡,似乎儿子欧阳秋实一走,整个屋子便缺少了人气,变得死气沉沉了。孟春桃感到压抑,她习惯性地往儿子的房间看了一眼,见电脑孤零零地摆在书桌上,却不见了儿子的身影,心情慢慢又变得阴郁起来,一直被刻意压制的伤感便如潮水一般向她袭来。
孟春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孤单和难过,她的眼泪顿时如决堤的河水奔涌而出,她忍不住想号啕大哭,但她用手死死地捂着嘴,没让自己哭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孟春桃才渐渐止住哭泣,她慢慢站起身走进了儿子欧阳秋实的房间,坐在儿子的床边,环视着儿子的房间,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叠得整齐的被子,住日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似的在她的眼前慢慢飘过,这让她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孟春桃在儿子欧阳秋实的房间坐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到厅里,她在厅里缓缓地来回走着,心里没着没落,魂不守舍,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一颗心早已经飘到了儿子欧阳秋实的身边。
总算等到了五点半,那妮终于准时回来了,那妮连家都没回就直接来到了孟春桃的家。
刚一进门,那妮就发现孟春桃的眼睛红红的,眼角依旧沾有泪水,急声问到。
“你还是哭啦?我那么劝你,你咋还想不明白呀?不过,你和我不是一类人,我的心粗枝大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哪像你这么多愁善感,儿女情长的,哭出来也好,免得窝在心里作病。”
孟春桃急忙低下头,笑着掩饰到。
“我才没哭呢,你的作业布置完啦?”
“完了,做食品就是一个熟练工,没什么难的,走,我请你吃西餐。”
那妮见时间不早了,也想让孟春桃换一个环境换一种心情,也没作过多停留,便拉着孟春桃出了家门。
242、一起吃西餐
孟春桃也没说话,任凭那妮把她拉到门外,出门的时候,她从门口鞋柜上顺手拎起挎包,来到门外,又回身锁好门,这才跟着那妮一起走出了向阳院,径直来到大街上。
孟春桃问那妮。
“去哪吃西餐呀?远吗?这附近好像没有西餐厅。”
那妮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出租车,说到。
“老城区还真没有,我知道步行街有一家,咱们打车去。”
由于是下班高峰期,出租车一时很难打,两人在路边等了十多分钟才坐上出租车。
步行街离老城区并不远,几分钟以后,孟春桃和那妮在步行街路口下了车。两人顺着步行街走过去,在步行街中段的一条横街的拐角,有一家西餐厅,门前挂着一块墨绿色的牌匾,上书“欧罗巴”三个一尺见方的大字。
那妮一指“欧罗巴”的门脸,冲孟春桃说到。
“到了,就是这家,咱们进去。”
孟春桃没进过西餐厅,便跟在那妮的身后走了进去。
西餐厅里面一式欧式装修,顶棚悬挂着数盏欧式琉璃吊灯,窗户上挂着墨绿色的厚绒窗帘,窗帘的下摆分开挂在窗户两侧,地面上铺着墨绿色的地毯。
白色的欧式桌椅随意摆放,桌面上铺着白色的桌布,每一张桌子上面都摆放着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束盛开的红玫瑰,桌面上还摆放着面巾纸盒和一个银色烛台。
此时,餐厅内人并不多,基本都是年轻人,那妮和孟春桃选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
西餐厅里面的布置让孟春桃的心情有所好转,她将挎包放在窗台上,低声说到。
“这里都是年轻人,咱们两个半老徐娘来这里,好像不太合适。”
那妮却一脸的无所谓。
“谁说西餐厅就只有年轻人来?咱这半老徐娘差什么?你就安心地坐着。”
说着话,那妮冲服务生招了招手,一名身着紫红色制服的服务生立即走了过来,躬身说到。
“欢迎光临,很高兴为您服务。”
说着话,服务生双手递过菜单。
那妮伸手接过菜单,顺手又递给孟春桃。
“今天你是主,我是宾,你爱吃什么就点什么,你点完我再点。”
孟春桃知道西餐有牛排、披萨和红酒,她仔细地看着菜单,见牛排一份要几十块钱,红酒也要三十多块钱一瓶,便点了一个火腿披萨、一份鹅肝、一盘水果沙拉,然后把菜单又递给了那妮。
由于是那妮请客,孟春桃没好意思多点,更没好意思点贵的。
“我就点这些,该你点了。”
“你点这点东西哪够吃呀,是不是在为我省钱?”
那妮猜出孟春桃肯定是不想让她多破费,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接过菜单看了看,然后冲服务生说到。
“再来两份牛排,要六分熟的,两盘意式炒面,再来一瓶红酒,麻烦你把蜡烛点上,谢谢。”
服务生答应一声,接过菜单直接去吧台下了单,又从吧台取了一根拇指粗的红色蜡烛来到桌前,将蜡烛小心地插在烛台上点着。
西餐厅里的光线略显暗淡,此时点着了蜡烛,顿时有一种烛光晚餐的浪漫温馨感觉。
孟春桃见服务生离开后,低声说到。
“你点了这么多,咱们能吃完吗?挺贵的,多浪费呀。”
那妮把头凑近孟春桃,也低声说到。
“请你吃西餐,怎么能没有牛排和红酒?我可不想那么寒酸。”
“死要面子活受罪。”
“此言差矣,到这里了就不能心疼钱,否则连服务生都会瞧不起咱们。”
“等结帐时看你心疼不疼。”
“拜托,那叫买单,别那么老土。”
两人正说着话,服务生托着托盘来到了桌前,礼貌地说到。
“你们点的东西来了。”
说完话,一手托着托盘,一手将牛排分别放在那妮和孟春桃的面前,在盘中各放了一副刀叉,然后又把托盘上的东西摆放在桌面,又将红酒的瓶塞起开,说了一句“请慢用”,便走开了。
那妮见孟春桃一脸的慌乱和生疏,笑着低声问到。
“你真的没吃过西餐吗?你的样子好生涩呀。”
孟春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真没吃过西餐。”
“左手叉右手刀,将牛排切成条,用叉子叉住蘸调料吃,牛排要趁热吃,我给你作示范,你照我的样子做。”
那妮说着话,给孟春桃做了示范,孟春桃依样画葫芦,动作虽很笨拙,但还不算狼狈。
孟春桃冲那妮低声说到。
“让你见笑啦。”
那妮边吃边说到。
“挺好的,就这么吃,其实,怎么吃都行,有的人不喜欢刀叉,直接用筷子夹起来咬着吃也一样,这是在中国,又不是在外国。”
那妮说着话,放下刀叉,在两只高脚杯中倒上红酒,然后端起酒杯,轻轻晃着,冲孟春桃一举。
“来,喝一口。”
孟春桃也将红酒摇了摇,这个动作她知道,在电视里经常见到,摇晃过的红酒味道更好。
两人喝了一小口红酒,孟春桃不喜欢使用高脚杯,她不喜欢每次喝酒都要仰着头,否则,高脚杯的杯沿就会卡着鼻子,根本就喝不到酒。
放下酒杯,那妮笑道。
“看样你不是没吃过西餐呀,我是不是班门弄斧啦?你故意在逗我。”
孟春桃忙笑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快得了吧,从你点的东西我就能看出来,不然,你怎么知道点鹅肝?”
“我是从电视上看到的,外国人吃饭的时候都点这个,我见菜单上有就点了。”
那妮还是不相信,孟春桃也不做更多的解释,两人东一句西一句,边吃边随意地聊天,聊着聊着,话题就又转到了孩子的身上。
这或许是女人的通病,话题中总离不开家庭和孩子,她们两人也不能免俗。
孟春桃发着感慨。
“你说啊,孩子小的时候,每天围着孩子忙得焦头烂额,总盼着孩子快点长大,可等到孩子真的离开了家,这心里又没着没落的,像被一下子掏空了,总像失去了什么似的。”
“瞧你,又提闹心事了吧,你呀,就不知道调整自己的心情,就不知道给自己找乐。不过呢,你别看我嘻嘻哈哈的,我心里可能不比你好受,英子是我的独生女,从小到大都不舍得离开半步,这突然就这么离开身边了,说不想那是骗人,那不真成了没心没肺了,你知道英子走时和我说什么了吗?”
一缕伤感从那妮的脸上飘过,那妮急忙低下头吃着牛排掩饰了过去。
孟春桃却哪里能猜到,一脸迷惑地问到。
“英子和你说什么了?”
那妮一边切着牛排一边笑了笑。
“她一再叮嘱我,让我和你好好相处呢,还让我改改脾气,对她爸好点,听了她这句话,我突然间感觉英子真的长大了,我虽然舍不得,但我心里真的高兴。”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真羡慕你哟。”
“我才羡慕你呢,一儿一女,多好,可惜了我这片肥沃的土地,老陈那副破犁就种不出一棵雄苗。”
那妮不想破坏好心情,故意说了一句荤嗑,她的话把孟春桃逗乐了,嘴里的东西差点笑出来。
“你要死呀,你小点声好不?让人听到多不好,又是土地又是破犁的,你当农民种地哪。”
那妮有意让孟春桃笑,故意说的这些荤话,此时也觉得在这大庭广众下有些难为情,她压低声音说到。
“这就是我的命,命中注定怀不上了,想起来都好笑,急得老陈总怀疑他的犁有问题。”
孟春桃忍不住又笑了,她急忙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们,也压低声音说到。
“你快打住吧,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咱们两个女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人家不一定咋笑话咱呢。”
那妮“呵呵”一笑。
“爱咋想咋想,咱们开心就行,不过,现在想想,生几个孩子能怎么着?辛辛苦苦拉扯大了,翅膀一硬就都飞了,家家不都是这样吗?所以,没什么可难受的,你也别弄得像个怨妇似的,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孟春桃反驳到。
“瞧你说的,我就是觉得,孩子走了,心里闪一下,一时难受,调整过来就好了,谁像个怨妇似的了?”
那妮“哈哈”一笑。
“那就好,这段时间我来陪你,直到你的心情好了为止。孩子没走时我就想明白了,咱们要换一种活法,活一种离开孩子的活法,从现在开始,为我们自己活。”
孟春桃忽然又想起了刘颖的话,刘颖的话和那妮此时说的话是如此的相似,也是如此的有道理,女人的前半生为孩子和家庭活,那后半生就要为自己活,活出不一样的精彩来。
243、高丽园吃烤肉
欧阳春从单位开完会,急三火四赶回家的时候,孟春桃正和那妮已经从欧罗巴里出来了,正在步行街上乱逛呢。
孟春桃以为欧阳春会在外面吃完饭回家,肯定不会太早回来,也没急着回来,跟着那妮一家一家地闲逛着。两人什么都没打算买,见到喜欢的衣服和鞋,便乱试一气,然后寻了一个借口便离开,只为让自己开心。
欧阳春却一心担心儿子欧阳秋实刚走,孟春桃一个人在家心里难受,又没有人陪,他担心出什么意外,却怎么都没想到,孟春桃会和那妮去吃西餐和逛街。
因此,干部大会一开完,欧阳春便骑车径直回了家,没想到却是铁将军把门。
欧阳春见孟春桃不在家,心里顿时犯起了嘀咕,他急忙打开房门进到了屋里,四处看了一圈,见并无异常,又见孟春桃的挎包没在家,也没留什么纸条,一时不由暗暗担心起来。
欧阳春正自忧心忡忡之时,陈雷却若无其事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陈雷和欧阳春参加的是同一个会,散会后,陈雷回了一趟办公室,换了衣服这才拎上皮包回来的,欧阳春到家的时候,陈雷还在回家的路上。
陈雷见也是铁将军把门,却并不担忧,他知道那妮的心大,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他开门进屋见桌面上放着一张纸条,是那妮留给他的,上面写着和孟春桃出去吃饭逛街,让他不要等她,自己弄点吃的。
陈雷在沙发上略坐了坐,然后起身去厨房转了转,实在不愿意动手做饭,猛然想起了欧阳春,既然孟春桃也不在家,那他不是也一个人吃饭?何不两个人一起去喝点小酒?只是不知道欧阳春回来没有。
陈雷这样想着,快步来到门外,向欧阳春家望了望,见欧阳春的自行车停在门外,知道欧阳春在家,这才兴冲冲地锁了门来找欧阳春。
陈雷见欧阳春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由一愣,急问到。
“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欧阳春见是陈雷,也不掩饰,急声说到。
“你嫂子没在家,去哪了也没告诉我,这秋实刚走,她能去哪呢?”
陈雷听完忽然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到。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担心嫂夫人,放心吧,那妮知道嫂子心情不好,拉着她出去吃饭逛街去了,借机散散心,嫂子没告诉你呀?”
欧阳春顿时放下心来。
“没有哇,她和那妮出去了我就放心了。”
“你呀,嫂子那么大的人能出什么事,秋实走了,她心里肯定不好受,但也不至于像你想的那样。”
“你不知道,当然夏荷走时,她哭得像泪人似的,我劝了好几天才劝好,今天秋实走,我又偏偏开会回来得晚,我怕她出什么事。”
“这回放心了吧?走吧,咱俩也出去喝两盅?家里冰锅冷灶的,也不能饿着不是?”
欧阳春有心在家等孟春桃,但又不知道孟春桃什么时候回来,一时有些犹豫。
陈雷猜出了欧阳春的心思,上前拉着欧阳春的胳膊往门外走,边走边说到。
“你是不是想在家等嫂子呀?放心吧,有那妮在,她俩绝不会早回来。”
欧阳春一时没听明白,问到。
“有那妮在怎么就一定晚回来?”
陈雷笑道。
“那妮是我老婆,我当然了解她的习惯啦,她是逛街狂,况且今天她就是想让嫂子高兴,她肯定拉着嫂子逛夜市去,你就快走吧。”
说着话,陈雷把欧阳春拉到了门外。
欧阳春想想也是,于是挣脱陈雷的手,说到。
“等我把门锁上,门不能不锁呀。”
陈雷站在一旁等欧阳春锁好门,然后两人一起走出了向阳院。
来到大街上,陈雷问欧阳春。
“想吃点什么?我请客。”
欧阳春笑了笑,说到。
“还是我请你吧,咱们去吃烤肉。”
陈雷也笑道。
“今天我请你吧,算是给你压压惊,前面不远有一家鲜族小店叫高丽园,他家的店虽小,但味道特好,环境也不错,去他家吧。”
“行,听你的。”
欧阳春答应一声,两人便顺着大街一路前行,过了交通岗又往前走了几百米,见街边一家不起眼的二层小楼上挂着一个霓虹灯箱,灯箱上写着“高丽园”三个字。
陈雷一指高丽园。
“到了,就这家,进去吧。”
欧阳春也没说话,跟着陈雷走进了高丽园。
高丽园内部很窄,一楼是散台,两侧摆了两排桌椅,中间留出一个两米宽的过道,桌椅略显破旧,每张桌子上面都摆放着调料盒、牙签桶和面巾纸,桌子与桌子之间都有一个木头隔断,人坐下后刚好可以挡住视线。
陈雷大声问服务员。
“楼上还有包间吗?”
服务员急忙从吧台跑过来。
“请问几位?”
“两位。”
“刚好有一个小包间,请上楼吧。”
陈雷和欧阳春跟着服务员顺着窄窄的楼梯上到二楼,直接进了靠近里侧的一个小包间内。
服务员按亮了包间里的灯,问到。
“可以吗?如果不满意,只能坐一楼的散台了。”
欧阳春仔细打量着包间,只见包间真的很小,仅有几平米大,与散台不同的是,包间里铺着榻榻米,一张小巧的炕桌摆放在榻榻米上,炕桌的两侧各摆了两个坐垫,四周雪白的墙上挂着装饰镜框,镶嵌着山水风俗图案,包间看起来干净整洁。
欧阳春感到新奇,不由点了点头。
陈雷见欧阳春点了头,冲服务员大声说到。
“就这间了,现在点菜。”
“请稍等,我去取记菜单。”
不一会儿,服务员重新回到包间。
陈雷和欧阳春已经脱鞋坐在榻榻米上了。
服务员躬身问到。
“二位想吃点什么?我们这的烤肉……”
没等服务员说完,陈雷笑着直接打断。
“不用介绍了,我来过,来两盘肥瘦、一盘板筋、一盘鱿鱼板、一份生菜包肉、一盘花菜、一盘狗肉和两份湿料,再来一桶米酒,就这些,快点上菜啊。”
服务员刚要走,陈雷追问了一句。
“赠送的围碟快点上来。”
服务员答应一声,快步走出了包间。
陈雷笑着问欧阳春。
“怎么样?比大饭店如何?环境还可以吧?小家碧玉。”
“嗯,确实不错,各有千秋,有家的感觉,卫生也干净,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陈雷笑了笑。
“单位的人聊天,我偶然听到的,他们说这家小店是鲜族风味店,开了有三十多年了,一直没换地方,也没有扩大规模。店主是一对鲜族老两口,他家的肉都是用自己的秘方喂出来的,别的地方吃不着这个味。我不信,有一天就和一个朋友来尝了一回,没想到一下子吃好了,我保你也爱吃。”
“这么好的地方,你干嘛不早说?吃独食啊?”
“我不是怕你们厂领导级别的人吃山珍海味吃习惯了,看不上这小门小店的嘛,干脆我就留着自己享受了。”
陈雷笑呵呵说到。
这时,服务员端着托盘进了包间,将肉和菜一样一样摆放在桌上,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包间,将一盒燃着火苗的碳盆放在桌面中央的凹槽内,从墙角的小桌里取出白钢篦子放在凹槽上,又将桌子上方悬着的排烟筒打开调整了一下,让排烟筒的下口罩住凹槽,这才笑着说到。
“菜齐了,请慢用,如有需要,请拉墙上的绳。”
说着话,服务员退出包间,轻轻关上包间的拉门。
陈雷迫不及待地将肉放在篦子上烤着,催促到。
“动手吧,还等着我给你烤熟了喂你呀?快点,看着就有食欲,更饿了。”
欧阳春也确实有点饿了,平时这个时间都吃完晚饭了,但他一直牵挂着孟春桃,情绪多少还是有些低落。
244、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碳火很旺,篦子上的肉很快滋滋啦啦地冒起了白烟,陈雷一边翻着篦子上的肉,一边急声催促到。
“你想什么哪?肉都焦了,你也不翻一翻。”
欧阳春因为想起了孟春桃而一时分了神,这时听陈雷催促他,急忙伸出筷子快速翻着篦子上的肉。
陈雷又夹了板筋和鱿鱼板放在篦子上烤着,然后伸手端起装米酒的桶,冲欧阳春晃了晃。
米酒桶只比大饮料瓶大一些,里面能装了五斤米酒。
“鲜族的米酒没喝过吧?酸酸甜甜,真是好喝,来尝尝,保你爱喝。”
陈雷说着话,拿起欧阳春面前的玻璃杯,倒了一杯米酒放在欧阳春的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将米酒桶放在桌脚的榻榻米上。
“这米酒配烤肉和狗肉,相化相生,真是绝配。”
陈雷话还没说完,见篦子上的内烤好了,也顾不上说话,快速将篦子上自己一侧烤好的肉夹起来放在面前的空盘中,立即夹起一片肉蘸了调料送进嘴里慢慢嚼着,一脸的享受状。
欧阳春听陈雷说得齿颊流香,味道闻起来确实不错,也把自己这一侧烤好的肉夹到自己的盘中,忍不住夹了一块肉,蘸了调料送进嘴里。
顿时一股不一样的香味迅速冲击着欧阳春舌尖的味蕾,让他食欲大振,胃口全开,他不由点了点头。
“味道确实不一样,真挺香的,好吃,独树一帜,美味啊。”
欧阳春说着话,又夹起一块肉,蘸了调料吃着。
陈雷边吃肉边说话,脸上现出得意之色。
“好吃吧?我还能骗你?绝对称得上独一无二,这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店面小,却不一定菜味不好。”
陈雷已经将盘子里的烤肉吃得精光,又夹了几片肉放在篦子上慢慢烤着,将烤好的板筋和鱿鱼板往篦子边上扒拉扒拉,防止烤焦了,这才接着说到。
“你尝尝板筋和鱿鱼板,味道也不一样,不过,这两样东西都不能烤老了,火候过了就像木头片子似的,又硬又柴,不好吃也咬不动。”
陈雷一边吃着烤好的鱿鱼板一边让欧阳春也吃。
独特的烤肉香味让欧阳春心情好了起来,他笑着开着玩笑。
“你急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吃起好东西来就像换了一个人,不是平时那个连多余话都不爱吃说一句的陈雷了呢?”
陈雷停下筷子抬头看着欧阳春,故意问到。
“我这副吃相,你看着像什么人啦?”
欧阳春笑着开了一句玩笑。
“像饿鬼投胎,你几辈子没吃过肉了?
陈雷“哈哈”一笑,也不介意,端起酒杯,冲欧阳春扬了扬,说到。
“像饿鬼就饿鬼吧,反正都吃我肚里了,我受用,又没替别人吃。不过,也就是和你一起吃饭我才这样,和那两位,我还真没这么放松过,来,尝尝鲜族米酒。”
陈雷说的那两位自然是指马骏飞和李家和,虽说是同一年进厂,又邻居住了二十年,他总觉得他们心里不那么透明,不像他和欧阳春活得坦荡,都有点让人琢磨不透。
欧阳春见米酒透着浑浊的黄色,看起来让人没有胃口,一时犯起了核计,端着杯子问。
“这是酒吗?能喝吗?怎么象汤汁?”
“还能喝吗,你把吗字扔了,这是纯正的米酒,纯发酵制作的,和白酒自然不一样,当然也不是透明的,配着这烤肉,你就只管喝吧,就像是吃螃蟹喝黄酒一样,对卤。”
欧阳春浅浅地喝了一小口,只觉酸酸甜甜的甚是开胃,又不象白酒那般辛辣呛口,不由大喝了一口,只觉凉凉的滑滑的,顺着喉咙直入肠胃,浸人心脾,不由赞到。
“玉液琼浆,不错,没有酒味,口感却很好。”
陈雷提醒到。
“你可别以为没有酒味就不是酒,这东西喝多了一样上头,而且头会很疼,但酒劲一过就没事了,不会象白酒那么折磨人。”
两人一边吃一边说着话,陈雷有意分散欧阳春的注意力,不想让欧阳春因为心里总惦记着孟春桃而难以开怀。
“老兄,今天会上说的事能马上操作吗?市长看起来挺着急的。”
陈雷选择了一个欧阳春熟悉也更关心的话题。
“应该不会拖太久,今天其实是吹风会,并没下文件,如果这几天没什么反对的声音,接下来就会下文,钢厂的人事改革可就开始了。”
工作上的话题果然让欧阳春来了兴致。
“这回的政策比上次的强多了,内退人员的工资奖金一分不少,与在岗人员一般多,个人利益总算有了保障。可我总觉得内退的年龄限定恐怕要有阻力,厂领导五十五岁,其他人五十三岁,是不是早了点?”
“市里有市里的考量,中央一再要求干部队伍年轻化、知识化,五十五岁也是结合我厂干部队伍的现状制定的。你也知道,咱厂很多干部满足不了需要,以工代干的很多,卡到五十五岁还有一部分人达不到要求呢。”
陈雷张罗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吃着肉继续说到。
“可五十五岁离退休还有五年呢,以后要是在岗人员待遇提高了,这些人能愿意吗?不还得闹啊?”
欧阳春将一片肉放在篦子上烤着,不时地翻动着。
“这就不是咱们该想的事喽,估计市领导早就想好了对策,至少暂时可以推动钢厂的改革了,有些干部不走,改革定会困难重重。”
欧阳春指的当然是厂长和书记这类人。
陈雷自然也明白欧阳春所指何人,只是笑了笑没有说破。
“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头,接下来的事就好办,我倒是盼着明天就改革呢。现在厂里这套班子,当然不包括你,我总觉得外表一团和气,内部却是勾心斗角,互相拆台,我听说书记去市长那告厂长状呢。”
陈雷后面的话声音压得很低。
欧阳春急忙小声阻止到。
“这话可不好乱讲的,容易惹火烧身,当心隔墙有耳,这样的话,你和我说完,再不好和外人说的,你晓得厉害的吧?”
陈雷笑了笑。
“我当然知道,我也就和你说说,还是那句话,咱厂早就应该进行调整了,就指望现在这些人,难啊。”
放在以前,欧阳春也会像陈雷一样发着感慨和牢骚,可现在他作为厂领导班子成员,这样的话他绝对是不应该再说的,这是组织原则。
“我相信调整以后,钢厂会迎来一个新的发展机遇,我可听说了,生产厂长年龄也卡边,厂里准备再提拔一个厂长助理,协助生产厂长管生产,但人选还没定,这种机会可是难得的很哪。”
欧阳春不想让陈雷继续说牢骚话,悄悄把话题转了。他本以为透露给陈雷这样的好消息,陈雷一定会感到惊喜,因为这样的消息,外部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没想到陈雷却表现得异常平静。
“我也听说了,但估计也要等调整完了才能定,而且,到时定岗定编,厂领导班子定员再缩编,估计也要黄。“
欧阳春顿感意外,陈雷似乎知道更多的内情。
“这种消息还没最后敲定,你从哪听来的?你怎么这么肯定呢?我可没见到什么文件。”
“估计快了,厂领导班子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多,不过,老兄,你没问题,再缩编,总工程师必须保留,但助理可就悬了。”
欧阳春当然也听说了,但在事实没有公布之前,他必须做好保密工作,刚才提到厂长助理的事,他已经越了雷池。
“这些话都是未知数,就看市里想怎么改了,但不论怎么改,我都相信,钢厂一定会有新气象,绝不会象现在这样一潭死水,钢厂的复兴指日可待。”
欧阳春的话是他的肺腑之言,他的语气中充满着激情和自信,这让陈雷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两人端起酒杯,响亮地碰在了一起,然后一饮而尽。
245、注定是一个失眠的夜
一桶米酒喝完,欧阳春觉得脸热心跳,有种晕乎乎的感觉,由于坐的时间有点长,他感觉腿脚微微有些酸麻,他侧过身子,手扶榻榻米,放平双腿抻了抻,让双腿活活血。
陈雷笑着说到。
“看来你还是缺乏锻炼,我在家经常盘腿坐着,已经适应了,我记得小时候在家吃饭,天天都是盘腿坐在土炕上吃,对了,我忘了你是上海人。”
欧阳春已经吃饱了,便没再动筷,和陈雷说到。
“我从小就很少盘腿坐着,我们吃饭都是坐在凳子上吃,和北方不同的,当然腿脚会酸麻啦。”
陈雷点着头说到。
“也对,你怎么不吃啦?”
欧阳春感觉腿脚不再酸麻了,重新坐好,见桌面上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了,碳火也已经明显不旺,上面蒙了一层白灰,于是冲陈雷说到。
“差不多了,已经酒足饭饱了,春桃和那妮也该回来了,咱们也该打道回府了。”
陈雷打了一个饱嗝,说到。
“坐着吃饭就一点不好,窝着难受,听你的,打道回府。”
两人显然吃得很舒服也很高兴,几乎同时起身,望着桌上的残汤剩饭,欧阳春笑着说到。
“咱俩可真成饭桶了,吃了这么一桌子好吃的。”
陈雷笑道。
“不好吃谁吃这么多。”
两人说笑着走出了包房,顺着窄窄的楼梯来到了一楼,陈雷抢着到吧台结了帐,然后两人一起走出了高丽园。
夜色微殇,暖风习习,却透着微微秋凉,天上繁星点点,一弯月牙浅浅地埋没在星海之中,街边昏黄的路灯发出慵懒的光,大街上略显昏暗。
欧阳春和陈雷顺着大街往家走。
陈雷的情绪非常好,借着酒劲,伸开双臂,吹着晚风,问欧阳春。
“多么好的夜晚啊,老兄,这家小店还可以吧?我现在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确实不错,真是美味在民间啊。”
欧阳春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哈哈,看来你也是吃美了。”
陈雷笑着开了调侃到。
欧阳春也不否认。
“我说的是心里话,谁能想到这么一家小店,居然奇货可居,别具风味?”
“你算说到点子上了,其实,这世界上不论什么人或什么物,如果没有自己的特色,就不会有人青睐,就象这家小店,如果不是因为味道特别,也就不会一直存在。”
欧阳春也感慨到。
“太对了,凡是能长久存在的东西,就一定有存在的优势和理由。钢厂也一样,如果不改革创新,想要发展很难,如果不独自闯出一条新路,恐怕也不会长久。”
“话说说很容易,理也是这么个理,可是,钢厂可以说疾重难返,就像一个病人苟延残喘一般。你说咱们都知道的道理,厂长和书记能不知道吗?分明是不想那么去做。”
提到了钢厂的现状,欧阳春和陈雷仿佛一下子从天上坠落到了凡间一般,情绪都受到了影响。
欧阳春见陈雷的话说到了自己的心里,向四周看了看,见四周一片寂静,这才压低声音说到。
“所以,市里决定,先从人事改革入手,将那些不想作为的干部调走,重新任用想作为敢作为的年富力强的干部上来,钢厂的改革才能真正进行下去,这是市长的意思,原话我记不得了。”
陈雷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也压低了声音。
“几十年的老厂,人际关系错综复杂,想打破这层关系网,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恐怕也不容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市里想那么做,还是很容易的。得了,到家了,咱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家的事吧。”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院门外,欧阳春推了推院门,见院门已经上了锁,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院门,两人进了院,欧阳春又把大门锁好,这才互相摆了摆手,各自回了自己的家。
欧阳春走进家门的时候,孟春桃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电视开着,她却一点也没看进去,她的心里一直在想着儿子欧阳秋实。晚上,虽然有那妮的陪伴和劝导,她的心里好受了很多,但回到家来,一个人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她的心头不免又难过起来。
此时,孟春桃的情绪极其低落,见欧阳春进了屋,她只是扭头看了一眼,懒懒地问到。
“你刚从单位回来吗?吃饭了吗?”
孟春桃依旧坐在沙发上,并未起身。
欧阳春换上托鞋,边往屋里走边说到。
“六点半散的会,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心里难受,就急忙回来了,没想到你没在家,后来,陈雷拉着我出去吃点饭,你和那妮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春桃用手搓了搓脸,说到。
“刚回来不到十分钟,那妮请我吃的西餐,然后一起逛夜市了。”
“也好,比闷在家里强,这以后秋实也不在家了,你也多和同事或朋友出去吃饭逛街,省得一个人难受。”
“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欧阳春的话让孟春桃心里有了极大的安慰,她的情绪有所好转。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急着回来,陈雷让我别急呢,说那妮和你不会早回来的。”
欧阳春回来了,让孟春桃觉得家里不再那么空了,她的心里也稍稍好受了一些,说话也不再是无精打采的。
“老陈说得太对了,那妮拉着我将步行街夜市逛了一个遍,连开门营业的门市和商场也全逛了,完了还不想回来呢,还一个劲地劝我要想明白点,现在应该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为自己活呢,我可不敢苟同。”
欧阳春见孟春桃情绪渐好,不由暗暗高兴,语气也变得轻松了。
“那妮的话有几分道理,以前你为了这个家和孩子,付出了全部的精力,现在有时间了,我又可能经常加班,你真的应该换一种活法,多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做。”
“再说吧,你们下午开什么会开到那么晚?”
“下午,市长又到我们厂来开了一个吹风会,全厂中层以上干部全参加了,市里想在我们厂先进行人事改革试点,把改革新班子建起来,市长对现在的领导班子不太满意。”
“会对你有影响吗?别人我不关心。”
孟春桃的语气有些急。
“和我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一把手和年龄大的干部会有变动。”
“你没有影响就行,别人谁上谁下的与我无关,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孟春桃的情绪虽然有所好转,但依旧不是很高,边说话边起身向卧室走去。
临进卧室的时候,孟春桃停下了脚步,特意扭头看了一眼儿子欧阳秋实的房间,嘟囔到。
“儿子不在家,这家也显得空了。”
说完话,孟春桃才进了卧室。
欧阳春知道,孟春桃还在想儿子,笑着劝到。
“儿子是读大学去了,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总想也没用,何苦呢?”
欧阳春说着话也进了卧室,他刚要关门,孟春桃阻止到。
“家里也没外人,就咱俩,门开着吧,心里也敞亮点。那妮劝我要想开点,可我怎么就做不到像她那样呢?”
孟春桃说着话,已经换上了睡衣上了床。
欧阳春也换了睡衣躺在床上,侧头看着孟春桃。
孟春桃郁郁寡欢的样子让欧阳春心疼,他继续劝说到。
“人和人能一样嘛,那妮向来大大咧咧的,心粗得象筛子,当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了,不过,她那样的人也挺好,心路宽,不会钻牛角尖,省去多少烦恼,你真该向她学学。”
“其实,那妮心里也想英子,我能感觉到,只是她会调整自己,看来,我真得和她好好学学。”
“我看行,以后你下班就多和她说说话,也免得你总想儿子。”
孟春桃翻过身去,背对着欧阳春说到。
“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欧阳春其实也想儿子欧阳秋实,但他不能表现出来,那样只会让孟春桃的心里更焦虑,于是,他也重新躺好,满脑子却都是儿子欧阳秋实的影子,搅得他心烦意乱,睡意全无,一时根本就睡不着。
246、该来的总是要来
246、该来的总是要来
时间是长了腿的,一刻也闲不住的,它不会因为欧阳春的忙碌而停留,也不会因为孟春桃对儿子欧阳秋实的思念而驻足,它一如既往,如一年四季缓缓流过的河水,在人们的不经意之间悄悄流逝。
不知不觉已是九月上旬,署热渐去,秋凉甫至,早晚更是凉爽宜人,风和日丽,公园和广场上陡然间多了很多花枝招展的老人,在有节奏的音乐当中,相伴共舞,似乎终于等到了暑热的离去而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经过十余天的慢慢发酵和沉淀,孟春桃的心情也彻底好转,虽偶尔依旧会因为想念儿子欧阳秋实而变得没着没落,却并不十分伤心难过了,慢慢的也就好了。
在过去的十余天时间里,欧阳秋实和陈英也顺利地开始了大学生活。
报到那天,上海的天气格外的好,天空碧蓝如洗,透着清澈和碧透,空气似乎更加洁净和清爽,街边和公园里,绿树成荫,芳草萋萋,随处可见盛开的鲜花,这让欧阳春和陈英心花怒放。
本来,欧阳夏荷和爷爷奶奶想去车站接欧阳秋实,但接了欧阳春打的电话后,知道欧阳秋实不让去车站接,她们不想惹欧阳秋实不高兴,也就没去接站。
但欧阳夏荷还是忍不住在欧阳秋实报到的次日去了同济大学,先是在建筑系的宿舍管理员处打听到欧阳秋实的宿舍,便直接去了欧阳秋实的宿舍,在宿舍房间里见到了欧阳秋实。
欧阳夏荷的突然出现,让欧阳秋实惊讶不已,立即大声说到。
“姐,你怎么来啦?”
一年多没有见着了,这刚一见面,姐弟两人都很激动,分外亲切。
宿舍里其他的人知趣地出去了。
欧阳夏荷埋怨到。
“你这来了还不让姐去车站接你,我只好来学校找你啦,都安顿好啦?哪个床是你的?”
欧阳秋实指了指身后的下铺。
欧阳夏荷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按了按床铺,见一切都好,于是说到。
“爷奶一直想见见你呢,你又不让他们去接你,你是不是不想见他们呀?其实爷奶人挺好的。”
欧阳秋实与他的爷爷奶奶很少在一起,自然没有和姥爷姥姥亲,他听了欧阳夏荷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说到。
“也不是不想见,只是觉得陌生,感觉挺怪的,我准备稳定两天再去见你和爷奶呢。”
“那一会儿就跟我去吧,我正要去爷奶家取东西。”
“一会儿去呀?那好吧,我把爸妈给你和爷奶买的东西带上。”
“爸在电话里说了。”
欧阳秋实知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早晚要去一趟,便没再耽搁,将皮箱里自己的东西取出来,箱子里只装着给姐姐和爷奶的礼物,拉上箱子和欧阳夏荷一起走出校园,打车去了爷爷奶奶家。
欧阳秋实将孟春桃买的礼物代为转交,他的爷爷奶奶想留他在家里住,被他婉言谢绝了,他只在爷奶家吃了一顿饭,当晚便回了学校的宿舍。
在这一段时间里,欧阳春更是如释重负,一身的轻松,与孟春桃重新过起了二人世界,虽说都已是人到中年,日子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一天早上,欧阳春和平时一样到了单位,收拾完办公室的卫生,便坐在座位上静等开早会。
每天早八点,厂里都会召集厂机关部门的一把手和厂领导班子成员一起开会,布置安排当天的工作,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了。
可是,八点未到,厂办公室忽然打来电话,通知欧阳春早会取消了,让他八点半去一楼的大会议室参加干部大会,说是市长孙振东亲自主持大会。
欧阳春立即敏感地意识到,自己一直渴盼的时刻终于来了,一场风暴即将在钢厂刮起。他莫名地激动着,他一直期待着这样一场风暴的来临,这场风暴足以让平静了十余天的钢厂再次站到风口浪尖上。
欧阳春的内心早已经厌倦了钢厂这种一潭死水的环境,自从加入厂领导班子后,他对更多的事情有了深彻的理解,他就更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即无可奈何,又无法适应的不适感觉,这种不适感觉一度让他感到心灰意冷。
就在欧阳春热切地等待着开会时间到来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
电话还是厂办公室打来的,通知欧阳春马上到办公楼大门外迎接市长,市长的车已经快到厂大门口了。
欧阳春放下电话,急忙整理衣服快速下到一楼来到门外,厂长韩锋和书记冯伟林已经等候在门前,其余的厂领导正陆续来到门外集合。
几分钟以后,市长孙振东的车队缓缓进了钢厂的大门,顺着中央马路向办公楼前驶来,当头开路的警车经过办公楼门前划了一个弧停在楼前的停车场,市长孙振东坐的轿车缓缓停在了门前。
厂长韩锋急忙上前打开车门,市长孙振东一脸微笑地下了车,从后面随行的车里分别下来了几个人站在一旁。孙振东与车门前迎候的韩锋和冯伟林分别握了手,简单寒暄两句,又与排队列候的其他厂领导分别握手,厂长韩锋依次向市长孙振东作了介绍。
孙振东似乎对厂领导班子的每一位成员都很了解,韩锋每介绍一位,孙振东就能随口说出这个人的职务,及至与欧阳春握手的时候,孙振东显得有些特别,笑着说到。
“总工程师,好,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欧阳春急忙弯腰致意。
“欢迎市长光临指导。”
孙振东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便与下一位握手去了,及至与十余位厂领导分别握完手,韩锋和冯伟林便陪着孙振东及随行人员一起进了一楼大会议室旁边的贵宾接待室。
接待室里已经摆好了茶水和水果,两名戴着雪白手套的年轻服务员候在门外,随时准备给客人添茶倒水。
孙振东一边坐下一边摆手说到。
“你们也坐,随便坐。”
及至所有的人坐下以后,孙振东一指桌上的水果,收起笑容,说到。
“工厂和家庭不一样,这些客套就不必有了,改革就是要改掉这些陈规陋习,中央要求节俭办企业,反对铺张浪费,就要从这些小事做起。”
韩锋和冯伟林的脸色顿时显得很不自在,这么多年来,凡是上级来人,他们一直是这么做的,这表达的是一种诚意,如今突然被说成铺张浪费,心里虽然不服气,面上却不敢有任何流露。
韩锋急忙点头说到。
“市长说得对,以后我们一定改掉这些不好的习惯。”
孙振东笑着点了点头。
“当然,这种作风是国企普遍的作风,我的话也不是单指你们,对了,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孙振东说完话,抬手冲坐在旁边的一位身材健硕,四方大脸,棱角分明的中年男人一指,笑着介绍到。
“这位是董兆全,国资委一处处长,负责国企管理。”
说完又指着左手侧的一位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圆脸无须,长着一双剑眉,高鼻阔嘴的男人介绍到。
“这是市纪委监察一室主任左维忠,你们先认识一下。”
董兆全和左维忠站起身来,分别与韩锋的冯伟林握了手,彼此点头致意算是认识了。
孙振东又问到。
“你们的人都到齐了吗?”
冯伟林接话说到。
“都已经到了,就等您指示呢。”
孙振东对冯伟林的话很不满意,更对他们近来的做法感到生气,脸色微微一沉,丝毫没留情面。
“钢厂改革虽然是由市里牵头,是因为我们知道阻力很大,单靠企业自己是推进不下去的。但也不是说这就是市里的事,和你们就没有关系,工作重心还在钢厂,主要还要依靠你们,不能什么事都往市里推,更不能怕有风险就推诿扯皮,好了,现在开会吧。”
247、终于作了调整
孙振东说完话,冷冷地看了一眼韩锋和冯伟林便走出了接待室,直接进了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足足坐了有两百多人,黑压压座无虚席,此时见孙振东走了进来,立即全体起立鼓掌,以示欢迎。
孙振东冲大家摆了摆手,脸色凝重地走上主席台,在指定的位置坐下,随行的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姚远坐在他的左手侧,一位副秘书长坐在他的右手侧,董兆全、左维忠、韩锋和冯伟林分别依次坐下,其余的厂领导与市长随从人员则被安排在下面的指定位置就坐。
会议室里的人见董兆全和左维忠两张陌生的面孔坐在主席台上,不由窃窃私语,纷纷猜测。
孙振东环顾了一遍所有的人,面色冷峻,扭头问冯伟林。
“在座的都是党政正职吗?”
冯伟林急忙点头说“是”。
孙振头的眉头微微一皱,面色变得很凝重,说到。
“开始吧。”
冯伟林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将面前的麦克风打开,大声说到。
“现在开始开会,今天会议的主题是传达我厂人事改革相关工作,由市委组织部传达市委市政府关于我厂人事改革的文件,会议由孙市长主持,请大家热烈欢迎。”
冯伟林说完话,带头鼓着掌,会议室里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孙振东站起身来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待掌声停歇,朗声说到。
“同志们,钢厂改革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了,但因为种种原因,迟迟推进不下去,这其中有人的原因,也有其它客观原因。大家都知道,钢厂是我市的支柱企业,钢厂的兴衰直接影响全市的经济发展,钢厂改革的成败直接关系到我市国企改革能否深入开展。选择钢厂等几家重点企业作改革试点,这是经市委市政府反复研究,报请省政府批准同意的,我们首先在钢厂试点是因为钢厂的形势最急迫,不容再等。鉴于前段时间存在的问题,我们对钢厂的改革重新进行了安排和布署,决定先进行人事改革,以便后续改革举措能顺利开展,下面,由市委组织部姚远副部长代表人事局和市委组织部,全文传达市委市政府关于钢厂人事改革的文件。”
孙振东说完话坐了下来,一脸的冷峻严肃,仿佛能拧出水来。
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姚远站起身来,将市委市政府关于钢厂人事改革的文件全文进行了传达,市长孙振东等姚远坐下后,紧接着说到。
“大家一定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这份文件不是由人事局来传达,而是由组织部来传达,这是因为人事局的领导临时有事来不了,我就让组织部来做这件事情,本来也是人事局和组织部联手做的工作。对文件中规定的内容,我一会儿再做解读,今天这个会议还有一个重要议程,算是我的临时起意,下面,还请姚远副部长宣读市委市政府对钢厂领导班子的调整意见。”
所有的人不由神情一愣,韩锋和冯伟林更是出乎意料,他们不约而同,很少见地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透着猜疑。
尽管在座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市里要对厂领导班子进行调整,但谁都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突然,所有的人都凝神屏气聆听。
“下面我就公布对钢厂领导班子的调整决定。”
说着话,姚远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再次起身读了起来。
“经市委组织部考核,征求群众意见,并报请市委市政府批准,结合钢厂改革的需要,现对钢厂领导班子进行调整,具体如下:
任命:
董兆全任钢厂厂长、党高官;
左维忠任钢厂纪高官、副厂长
欧阳春任钢厂党委副书记、总工程师;
免去:
韩锋钢厂厂长职务,调任工业局任副局级调研员。
冯伟林钢厂党高官职务,调任国资委任副局级调研员
**抚东市委员会、抚东市政府
1999年9月1日
公布完毕。”
姚远副部长宣读完任命文件后,冲孙振东点了点头,这才坐下。
孙振东等姚远坐下之后,没有再起身,而是坐在座位上说到。
“在这里,我说明一下,原厂长韩锋和原党高官冯伟林由于年龄原因,现退居二线,不再担任实职,并不是说工作上存在问题,希望大家不要误解。”
孙振东其实对韩锋和冯伟林的工作非常不满意,如果他们在前期调研时能把情况如实地反映上去,那么就不会出现这个反复,也更不会闹得全市沸沸扬扬。但他并不想让他们两人当众难堪,毕竟年纪都大了,多少还得给他们留点情面,于是,孙振东还是为他们作了掩饰。
下面的人谁都没敢鼓掌,每个人都知道韩锋和冯伟林被调走的原因,在这个敏感的时刻,稍不留神就会引火烧身,因此,会议室出奇的安静。
孙振东接着说到。
“下面,请韩调研员和冯调研员分别作离职报告。”
韩锋和冯伟林都已经提前知道自己要调走的消息,离职报告也是提前写好了的,因为他们不知道市里的人事调整文件什么时候下发,这种干部大会什么时候会开,因此,写好的离职报告总是随身携带。
两人暗自庆幸,互相虚情客套了一下,便先后作了离职报告。
离职报告中,无外乎一些感谢和祝愿的话,在大篇幅肯定自己成绩的同时,也对自己存在的不足作了并不深刻的检讨。
孙振东始终一脸严肃地听完两个人的离职报告,他对两个人的报告颇有微辞,本想说些什么,但思考再三,决定还是不说的好,只是静静地听完才再次说话。
“刚才两位调研员都作了个人的离职感言,我仔细听了一下,两位在钢厂的工作时间都不短,而且也都为钢厂做了很大贡献,付出了很多心血,钢厂能有今天,也有你们的一份功劳,希望你们在新的岗位上继续发挥余热。”
孙振东的话是反话正说,虽没有明面批评,在座的每一个人却都清清楚楚听出来了一种不满,韩锋和冯伟林更是听得明明白白,不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幸好孙振东没有继续说下去,算是给他们留足了脸面,两人虽心中有气,却不敢有丝毫表现,只能低着头默默地坐在主席台上,都有一种被剥光了衣服在大庭广众下示众的感觉。
孙振东知道自己的话肯定不会让韩锋和冯伟林受用,他向两人分别看了一眼继续说到。
“刚才姚副部长全文传达了文件,随后,我们会把文件发下来,大家要认真解读,做好传达工作,并遵照执行。在这里,我结合文件内容,和大家说几句话,结合前段时间工作上的失误,我们根据详细调研的情况,将原来的改革方案内容做了调整和补充。大家也听到了,新方案中对人事改革提出了具体措施和步骤,前些日子我也给大家开过吹风会,到现在为止,我没有收到任何不同意见,算是新方案通过了,接下来,新方案的执行可能会触及到某些人的个人利益,如果有一时想不开的可以直接来找我。大家知道,钢厂存在的最大问题之一就是人员年龄偏大和干部队伍人浮于事,这直接体现出来的就是工作缺少热情和创新,缺乏动力和干劲,厂领导班子中还有年龄偏大的副职,请新任厂领导班子尽快研究出方案报上来,尽快实现干部队伍年轻化和知识化。”
孙振东说完话,故意停下来喝了一口水,想看看大家的反应,见大家都鸦雀无声,这才放下水杯接着说到。
“经验告诉我们,干部队伍不强,工作总会出现问题,因此,钢厂中层干部这一层,就由新任领导班子负责调整,一定要选精兵强将充实干部队伍,但目前的干部太多,必须精减。我知道在坐的都是钢厂各单位的党政正职,你们自己看看,光正职干部就多达二百多人,还有副职呢,用得着吗?我看用不着。当然了,用多少人用什么人不是我说的算,要由新的厂领导班子来定,要根据钢厂生产和管理的实际需要定岗定编,所以,新的领导班子任务艰巨,希望尽快拿出方案来报给我看,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248、突然的见面会
孙振东说完话,看了一眼随行人员,又看了看所有的人,这才又说到。
“刚才大家听到了任命,还不知道新任厂长是谁,下面我就正式给大家介绍一下,让他与大家正式见个面。”
说完话,孙振东笑着指着坐在主席台上的董兆全,又大声说到。
“这位就是董兆全,原是国资委的一名处长,现在是钢厂新一任党高官和厂长,今天算是和大家正式见了面,三天后到任,还望大家多多支持,下面,请董厂长作任职报告。”
董兆全从自己的手包里取出一份打印好的报告站起身来,笑着冲全体人员鞠了一躬,然后作起了报告。
韩锋和冯伟林接到的通知只是市长带队来公布人事改革方案,却没有想到市委组织部会公布对厂领导班子的调整决定,虽然会前在小会议,孙振东介绍他们认识了,但却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人就是新任党高官厂长,这让他们颇感意外,一时又颇为尴尬,只好一脸赦然地起身鼓掌表示欢迎。
董兆全的报告并不长,更多的是表述决心和期望,他在国资委工作时,对抚东市的国企状况都清楚,在市里决定让他主政钢厂的时候,他又对钢厂作了详细的了解,他对钢厂存在的问题和现状更是一清二楚。因此,在报告中,他还提到了钢厂下一步改革的重点和急需解决的问题,分析得头头是道。
孙振东等董兆全作完报告重新坐下,这才又接着说到。
“刚才大家也都听到了,董厂长对钢厂的现状了如指掌,我相信在他的领导下,钢厂的干部队伍素质会有一个质的提升,钢厂的生产经营会有一个量的飞跃,钢厂的改革会取得突飞猛进的效果。”
孙振东说完话,停下来喝了一口水,他想看看所有人的反应。
会议室里的人似乎心领神会,立即掌声雷动,热度爆棚。
孙振东很满意地笑着继续说到。
“大家也都听到了,从今天开始,钢厂不再单设党高官岗位,由厂长一人兼任,另外,大家一定也在纳闷,任命文件中提到了纪高官,下面,我就代表市委向大家正式说明一下。根据中央的要求,凡是国企必须充实纪检监察力量,强化纪委的监督力度,所有纪检监察工作人员名单必须上报省市纪委备案,主要职责虽然没变,但要求强化对党员领导干部及重要岗位人员和重大事件的监督力度,加大对存在问题的党员领导干部及党组织的党纪处理力度。钢厂的纪高官一职一直由党委副书记兼任,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从今天开始,钢厂纪高官安排专人负责,下面,请钢厂新任纪高官左维忠作表态发言。”
左维忠一脸冷峻,起身冲所有人躹了一躬,然后作了表态发言。他的发言很短,只是表达了自己努力工作的决心和态度,言语不多,却掷地有声。
孙振东对左维忠的发言并没有多做评论,而是继续说到。
“左维忠书记一直在市纪委工作,专门负责监管国企,对我市国企情况非常熟悉,本人业务能力突出,工作经验丰富,一定不会辜负组织的重托和厚望。左书记一直在机关工作,初来乍到,多少会有陌生感,我希望大家能精诚协作,同心同德,一起打造一个风清气正的政治环境。”
孙振东说完话,带头鼓起了掌,把左维忠调来钢厂当纪高官,纯粹是他向市高官建议的,他知道钢厂的干部队伍太复杂,政治生态环境不好,他需要一个得力干净临危受命,大刀阔斧,兴利除弊,彻底改变钢厂的政治生态环境,为钢厂的深化改革扫清道路,这钢厂未来的发展打造一支积极向上的干部队伍。
掌声甫歇,孙振东大声说到。
“今天的会议议题已经结束,感谢大家的参加,也请韩调研员和冯调研员尽快与董厂长交接工作,三日内到新单位报到,散会吧。”
整个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却是一次分量极重的会议,几家欢乐几家愁,众人各怀心腹事离开了会议室。
孙振东等着会议室里的人都走了,这才起身边往会议室门口走边冲韩锋和冯伟林说到。
“咱们再到小会议室坐坐,我还有些话要和你们交待一下。”
孙振东不走,主席台上所有的人都不敢走,这是官场的潜规则,从古到今,概莫能外。任何官场,只要官大一级,总会被众星捧月般成为焦点和中心,官低之人必俯首贴耳,唯马首是瞻,更有阿谀奉承之人,溜须拍马,大献殷勤。
孙振东虽然很反感这样前呼后拥的场面,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无力改变人们心中的官本位意识,他也阻止不了别人这么做,因为,这种意识是普遍的,谁都会这么做。
韩锋和冯伟林急忙前边引路,将孙振东及随行人员领进了接待室。
众人等孙振东坐下后,纷纷寻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韩锋和冯伟林正襟危坐,准备洗耳恭听孙振东的指示。
孙振东看了看董兆全、韩锋和冯伟林,笑了笑,说到。
“从今天开始,董厂长就算是上任了,你们一定要把工作交接好,谁都不要有什么情绪,这次干部调整,市里是有长远考虑的,也是按照中央的要求必须这么做。钢厂的建厂历史长,历史负担重,遗留问题多,这是不争的事实,钢厂如今的现状你们也清楚,为了钢厂发展的长远大计考虑,更为了全体钢厂人的利益着想,再不改革不行了。我们的动作已经晚了十几年了,这当中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不能说与我们就没关系,是我们的思想和意识不够开放,我们都有一种小农意识,小富即安,因循守旧,这要不得。因此,我希望你们在交接工作时,都能心怀坦白,大公无私,把个人的意识放在一边,将工作交接得明明白白,谁都不要保留,只有这样,才有利于接下来的各项工作的顺利开展,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孙振东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话,其实,更多的话是说给韩锋和冯伟林听的,因为他已经看出韩锋和冯伟林心中的不满和怨气。他也知道韩锋和冯伟林向来貌合神离,必然会利用这最后的机会,互相掣肘,彼此拆台,必定会给董兆全开展工作形成阻力和干扰,因此,他才这样苦口婆心。
韩锋和冯伟林自然也听出孙振东话里话外的意思,但他们根本就消除不了长期盘绕在心底的隔膜和芥蒂,也都怀有私心,毕竟这么多年,有的人为他们鞍前马后地出力,临了总要有所交待才行。
可是,在市长孙振东的面前,他们却不能流露出半点这样的意思,他们把这种心思严严实实地埋藏在心底,脸上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冯伟林抢着说到。
“请市长尽管放心,我们一定站好最后一班岗,一定将工作交接清楚,方便董厂长开展工作。”
韩锋没抢过冯伟林,只好媚笑着一边点头一边随声附和。
孙振东似乎并不想和他们多说什么,而是把头转向了董兆全。
“董厂长,钢厂就交给你啦,钢厂的情况你可能也有所了解,很多工作需要你大胆去做,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钢厂的改革能否进行下去,我可全看你的了。不过,请你放心,我始终是你坚强的后盾,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我全力支持和配合,钢厂的改革必须进行到底,你有没有信心啊?”
“请市长放心,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董兆全立即表态,因为,孙振东的话给了他足够的勇气和信心。
249、序幕终于拉开
三天后,刚好是周一,董兆全已经与韩锋和冯伟林交接完毕,董兆全正式走马上任,成了钢厂新一任掌门人。
与此同时,市里关于钢厂人事改革的红头文件也发到了钢厂,文件中对内退人员的年龄和工龄重新进行了明确的界定,并将原来内退人员的补偿条款修改为工资奖金与在岗人员一样,直到正式退休,不少一分。
在这份文件中,把内退的年龄界限更改为厂领导五十五周岁,中层干部及员工五十三周岁,工龄超过三十年,只要符合这两个条件,均无条件内退,特殊技术人才可酌情办理。文件中还将原方案中的一次性买断工龄的条款删除,明确了人事改革完成的时间,整个方案更体现人性化,对内退人员的利益有了更充分的保障。
董兆全先是自己将文件学习了一遍,这才召集厂领导班子成员开会,将文件全文进行了传达,并在会上进行了动员。随后,他又安排人事部门和组织部门在前期工作的基础上,对全厂干部员工队伍的自然情况进行细致排查,准确统计每一个人的年龄和工龄时间,同时,对全厂各单位的岗位设置情况重新进行筛查,并将筛查情况形成调查报告。
董兆全早就听说钢厂的领导班子不和,内部拉帮结派,人际关系错综复杂,他预感到推进人事改革必将困难重重,他独木难支,必须寻求市长的支持,同时在钢厂内寻找新的帮手。
由于初来乍到,董兆全对钢厂的情况又不是很了解,对厂领导班子其他成员更是知之甚少,根本摸不准谁可以依靠,他没有贸然作决定,他决定先观察几天再说。
几天以后,组织部将全厂干部队伍的自然情况统计出来,人事部也将全厂岗位设置情况形成了调查报告,一并报送给了董兆全,董兆全先是认真看了统计表和调查报告,对情况有了一个详细的了解。
可是,人事改革迫在眉睫,不容耽搁,更不容闪失,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尽快寻找到帮手。
经过深思熟虑,更为了让人事改革工作能顺利推进下去,董兆全最终选择了左维忠和欧阳春,因为他们二人是市委组织部考察过的人,又是刚刚提拔的干部,自然可以靠得住。
董兆全决定找新任纪高官左维忠和新任党委副书记欧阳春谈一次话,将话说在明处,以便后续工作的开展。
次日开完早会,董兆全将左维忠和欧阳春叫到了小会议室,笑着请他们坐下,又亲自给他们倒茶。
左维倒没表现出什么,欧阳春却已经有点受宠若惊了。
“厂长,我自己来吧,怎么能让您给我倒茶呢?不合规矩的。”
欧阳春急忙躬身站起,神情紧张地说到。
董兆全微微一笑,说到。
“欧阳总就不要客气啦,我对钢厂的实际情况不熟悉,摸着石头过河,难免会落水,你却是钢厂的老人,我的工作还需要你大力协助呢。”
欧阳春急忙表明态度。
“请厂长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配合您的工作,有需要我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董兆全见欧阳春站着说话,伸手按住欧阳春的肩膀,将欧阳春按坐在沙发上,然后坐在了旁边的另一个沙发上,看着左维忠和欧阳春说到。
“中国有句老话,叫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钢厂的改革还需要两位同舟共济,鼎力相助。不瞒你们说,我以前就知道钢厂的水很深,我对别人不了解,不知道谁会真心拥护改革,所以,我就仰仗你们二位啦,不知道二位愿意不愿意?”
左维忠向来正直不阿,一身正气,见董兆全如此说了,立即开口说到。
“你就放心吧,我老左绝对心无二志,你指哪我打哪。”
欧阳春自然是改革的拥护者,他一直期待着钢厂改革,见董兆才说出体己话,不由产生一种责无旁贷的想法。
“我早就盼着钢厂改革了,我也期盼着钢厂能好,我会竭尽所能,绝无二心,和左书记说的一样,你指哪我打哪。”
董兆全双手轻轻一拍,一脸的高兴。
“好,有你们二位大力协助,我不破楼兰终不回。钢厂的问题很多,有的问题甚至到了积重难返的程度,这是我来这几天了解到的。钢厂后续的改革难度会很大,但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很有信心,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信心?”
左维忠笑着说到。
“改革的目的就是兴利除弊,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一定全力以赴助你把改革进行到底。”
董兆全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问欧阳春。
“欧阳总你不用紧张,我这个人很好相处的,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我知道你在原来的班子里并不顺心,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人。”
欧阳春急忙笑着说到。
“钢厂确实如您所说,有些问题已经积存多年,早就应该改了,只要厂长有信心,我必有信心,愿效犬马之劳。”
董兆全笑着说到。
“我不要你做什么犬马之劳,你就作我的帮手,不瞒你们,市长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我在十月底前必须完成人事改革和定岗定编工作,时间紧迫,不容闪失啊。一会儿,组织部的高飞和人事部的唐登奎部长来汇报干部队伍现状和岗位设置调查情况,你们俩也一起听听,以便开展下一步工作。”
这时,唐登奎和高飞先后来到小会议室门外,高飞敲了敲门,两人没有立即进去。
董兆全见两人来了,立即冲门外招手,大声说到。
“高部长,唐部长,快进来。”
高飞和唐登奎这才推门进去。
“二位部长,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啊,我们正说你们要来汇报工作呢,你们就来了,快坐下说。”
高飞和唐登奎坐到两侧的单人沙发上。
董兆全也起身来到近前给唐登奎和高飞各倒了一杯菜,唐登奎也是诚惶诚恐说着“谢谢”。
董兆全笑了笑,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说到。
“高部长,唐部长,左书记和欧阳总是我专门留下来的,你们但说无妨。”
高飞已年过半百,身体显得很单薄,背微驼,头顶心的头发过早地卸了一块,露出一片亮亮的顶秃。他冲左难忠和欧阳春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冲董兆全说到。
“厂长,你就别高部长的叫我了,我这马上退休了,你还是叫我老高吧,我听着舒服。”
董兆全“哈哈”一笑,说到。
“好,就叫老高,你年龄大,就你先说。”
高飞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说到。
“按照你的吩咐,我们重新梳理了在岗干部队伍状况,我把梳理情况作一下汇报。”
高飞从公文包里取出两份打印好的统计表格,每份表格都足有五页,他递给董兆全一份,自己留了一份,冲左维忠和欧阳春歉意地笑了笑,说到。
“左书记,欧阳总,不好意思,厂长没告诉我二位领导也听汇报,我只准备了两份报表。”
董兆全立即接过话头。
“没关系,报表我已经看过了,我这份让左书记和欧阳总传着看看就行,你说吧。”
董兆全说着话,将手中的统计表格递给了左维忠,左维忠接过去和欧阳总一起看着,等着高飞进行汇报。
“我厂现有中层以上领导干部2026人,其中管理干部1100人,其中包括9名厂领导,技术干部450人,五十三周岁以上的1012人,中专以上学历1782人,中级以上技术职称758人,详细的信息都在统计表里了,请三位领导看看,有不清楚的我再解释。”
高飞说完话,背靠沙发坐好。
董兆全笑着说到。
“基本情况我已经提前了解了,我们厂干部队伍人浮于事的现象很严重,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还有话要问你,咱们再听听人事处的排查情况。”
250、寻找改革突破口
董兆全转头看向唐登奎,笑着说到。
“我也叫你老唐吧,你说说岗位设置情况。”
唐登奎将一份打印好的调查报告递给董兆全一份,自己拿着一份开始汇报起来,董兆全则把调查报告递给左维忠和欧阳春。
“我们厂内车间岗位设置及人员配备情况是这样,目前,厂内现有在岗职工2856人,子弟中学、技校和幼儿园在职教师1120人,医院在籍医生护士246人,生活公司656人,房产处231人,离退处60人,少年宫45人,交通队208人,供应处231人,三产共3451人,在岗职工总计9104人。
其中,53周岁以上2354人,男职工6120人,女职工2984人,管理人员3246人,技术人员1231人,此外还有离退休人员3120人,这就是我们调查的情况。”
听完唐登奎的汇报,董兆全一脸严肃地问到。
“数据准确吗?”
“为了确保数据准确,我们在前期工作的基础上,又筛查了一遍干部员工的数据库,又分别到各单位进行了核实,我不敢保证一点也不错,但基本不会有错。”
唐登奎对自己的工作很自信。
“那就好,辛苦你们啦,你说了这么多数据,不瞒你说,我听都听晕了,你先喝点水休息一会儿再说。”
董兆全说完,转向左维忠和欧阳春,笑着说到。
“过去我在国资委工作,我知道,国企普遍都背负着沉重的负担,这次改革也是想让国企减轻负担。国企办社会是七十年代末恢复大生产的时候,由于百废待兴,社会财富不丰富,经济水平低下,中央不得已提出来的,这一晃快三十年了,国企还背着这个沉重的包袱,接下来的工作着实不轻啊。”
左维忠和欧阳春默默地点了点头,都感到肩上担子的沉重,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董兆全接着说到。
“这么大一个摊子,如果我们眉毛胡子一起抓,恐怕一年也完不成人事改革。这几天我细想了一下,反正下一步工作就是重组和分流,学校医院后勤三产全要逐步剥离,走向社会,咱们就先把这一块放一放,慢慢来。咱们先把厂内的人事改革完成,从供应、生产到销售,一条龙都屡顺了,这样咱们的摊子铺得小一点,也有精力把工作做细,再慢慢推广,这叫解剖麻雀法,你们看怎么样?”
左维忠立即赞同到。
“我看行,不找个突破口,我们的精力有限,真的有点无从下手。”
欧阳春也说到。
“我也同意厂长的意见,这么大的摊子一起抓,反倒什么都抓不好,不如先在厂内试点,再慢慢展开。”
董兆全双手一拍大腿,兴奋地说到。
“众人拾柴火焰高,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咱们就从厂内入手,先把生产这块稳住,毕竟生产是钢厂的命脉,没有稳定的生产作保障,改革将很难进行下去。”
说完话,董兆全又转向唐登奎说到。
“你再说说岗位设置及人员配备情况,只谈厂内这一块就行。”
唐登奎看了一会儿调查报告,用笔将有关内容标注清楚,这才说话。
“厂内的岗位配置情况是这样,八套生产装置加十套辅助装置,外加供应、销售和消防队,共有岗位293个,其中,生产装置75个,辅助装置80个,供应52个,销售41个,消防队50个,生产装置和辅助装置每个岗位配备两人,供应、销售和消防队的岗位有的配备两人,有的配备一人,有的岗位还配备了几个人。”
董兆全插话说到。
“供应、销售和消防队先不用说,只说生产和辅助装置。”
“好,生产及辅助装置的岗位都是按两人配备的,这是以前定的标准,一直在执行。只是我们在核实过程中,发现有个别岗位可以合并,有的岗位可以取消,这个我在调查报告中也都详细写了。”
董兆全点了点头。
“我看到了,这么办吧,你先不用汇报了,大致情况我也清楚了,你回去把调查报告修改修改,只保留厂内有关内容,将供应、销售和消防队一并写进去,再打印两份给左书记和欧阳总每人一份,但这一份全的还要保留,以后用得着。”
“行,我回去就安排人做这项工作。”
董兆全又转向高飞说到。
“你这边也是,重新将厂内的干部队伍情况详细统计出来,也包括供应、销售和消防队,我们再议。”
高飞点了点头,问到。
“什么时候来得及?”
“两天时间行吗?”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好,老唐也是两天时间,你们先回去吧,有需要我再找你们,记住,先不要和任何人透露这些信息,注意保密。”
董兆全叮嘱了一句。
高飞和唐登奎答应了一声,又冲左维忠和欧阳春点了点头,走出了小会议室。
董兆全并没有走的意思,左维忠和欧阳春也只能陪坐着。
董兆全双肘托在办公桌上,看着二人说到。
“在国资委的时候,我对国企背负沉重负担多少还有了解,减轻国企负担,提高生产力和生产效率,是我们这次改革的目标。实话实说,我的压力还是蛮大的,先不说分流重组,定岗定编这一块,你们有什么好的想法一定要说出来,这一块做不好,后面的工作将很难开展,甚至我们的疏忽会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
左维忠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似乎很有信心,笑着说到。
“这个您尽管放心,您既然信任我,我必尽心尽力,关于定岗定编,我觉得重点在机关和车间的管理人员这块,操作岗位可以适当宽松一点,毕竟我们装置的自动化水平不高,还需要人去控制更稳妥。”
欧阳春点头同意,并接过话头。
“提到装置自动化水平,确实像左书记说的那样,但技术岗位这一块,我觉得还应该充实。刚才我听唐处长汇报,我算了一下,我厂的技术人员刚刚能占总人数的三分之一,比例低了一点。目前,我厂的技术人才不够用,尤其在装置生产这一块表现特别突出,加上对人才培养和技术创新方面一直不够重视,技术人才出现了断层。我厂装置的工艺水平又普遍较低,有的还是五六十年代的技术,这也是改革的重点,技术不行,效率就上不去。”
董兆全点了点头。
“很有道理,但我觉得岗位设置的事,还要基于现实的需要,不能想当然,如果需要保留就不能撤,重要的岗位我们还要充实力量才行。所以,我个人认为,不论操作、管理还是技术岗位,该撤的撤,该充实的充实。”
董兆全停下来喝了一口水,继续说到。
“这几天我也了解了一下,装置的技术水平确实太落后了,有的工艺居然是已经淘汰的工艺,我们却还在用,能耗高不说,效率也低。更严重的是,有些环保设施急待更新,这些都是以后工作的重点,所以,欧阳总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欧阳春笑了笑,说到。
“这也是我一直关心的问题,前任李总工程师多次提出建议,却始终没人重视。厂长您的这一番话,说到我的心坎里了,我们在这方面的欠帐太多,整体的技术水平上不去,高效环保生产就只是一个口号。”
董兆全点头同意。
“你说的也正是我关心的,等工作流程屡顺,人员都稳定下来,你就可以大胆工作了,我全力支持你的工作,但也不能心急,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人事改革。总之,一切陈规漏习我们都要摒弃,一切制约生产的因素我们都要逐步清除,钢厂不能这样沉沦下去,我不希望这个时间太长。”
左维忠适时提醒到。
“改革真的不能急,急了就容易出纰漏,就容易迷失方向,你是大家长,凡事都要慎重作决断。”
董兆全哈哈一笑,说到。
“左书记提醒得是,我一定谨记在心,下一步,在选人用人方面,左书记可要多费心,对营营苟苟的干部决不能手软,对真正为钢厂长远着想的干部要大胆推荐,我绝对重用,干部队伍的纯洁事关改革的成败,你可是我们的坚强后盾啊。”
左维忠也哈哈一笑,说到。
“厂长您过奖了,我尽力而为就是。”
董兆全笑着说到。
“那这么着吧,你们先回去,等人事处和组织部的材料报上来,咱们再细商议,如何?”
左维忠和欧阳春都点头同意,三个人便一起起身离开了小会议室。
251、筹备新的领导班子
下午,欧阳春正在办公室筹划以后将如何开展工作,因为他从董兆全上午的谈话中敏感地意识到,一旦厂内的人事改革完成,他的工作就会忙起来,他必须早作筹划,早做准备。
自从当上总工程师以来,欧阳春感觉到处处掣肘,他什么都没做成,这让他总觉得愧对这个职位,更愧对李总工程师对他的厚望。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欧阳春随手接起了电话。
“喂,我是欧阳春。”
“我是董兆全,你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想与你和左书记商量。”
听到是厂长董兆全的电话,欧阳春急忙说到。
“好,我马上就去。”
放下电话,欧阳春一时想不明白董兆全找他商量什么事,略作思索,便一头雾水地急冲冲去了厂长办公室。
左维忠已经到了,正与董兆全坐在沙发上聊天,董兆全见欧阳春进来了,立即招手说到。
“欧阳总过来坐,就等你了。”
欧阳春径直走到沙发处坐下,三人成品字形坐着。
欧阳春问到。
“不知道厂长找我们商量什么事?”
董兆全笑了笑说到。
“你先尝尝我这茶,是朋友昨天送我的,清前龙井,咱们边喝边聊。”
说着话,董兆全将茶几上一杯已经泡好的茶水往欧阳春的面前推了推。
欧阳春端起茶杯,揭开盖子先是送到鼻子前闻了闻,又喝了一小口慢慢品味一番,笑着说到。
“确实是清前龙井,只是用这大茶杯冲泡,有点可惜了,影响了茶的味道。”
董兆全不知道欧阳春对品茶有研究,他看了一眼左维忠,一脸惊讶地说到。
“行啊,欧阳总是品茶高手呀。”
左维忠笑着说到。
“欧阳总是上海人,对喝茶自然有讲究。”
董兆全恍然大悟。
“怪不得,不过,我们北方人泡茶都用大茶杯,自然少了几分精致,你入乡随俗,学着用大茶杯喝茶吧。”
欧阳春笑了笑。
“小杯喝茶不如大杯喝得痛快。”
“我们北方人喝茶叫牛饮,行啦,不说茶了,先说正经事。中午的时候,我从人事部要了一份厂领导班子成员的自然状况统计表,仔细研究了一番,我想把我的想法和你们说说,你们边喝茶边听。”
董兆全停顿了一下,示意欧阳春和左维忠喝茶,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后继续说到。
“市里给咱们新的厂领导班子定员七人,除了咱们三个人外,还有生产副厂长、设备副厂长、财务总监和经营副厂长各一人。现在任厂领导班子共是十一人,其中有四人符合内退条件,这四个人是经营副厂长、财务总监、党委副书记和技术副厂长,另外,生产副厂长和设备副厂长再过一两年也到五十五岁了。我想了一下,符合条件的四个人必须退下来,我们还要物色两个人担任经营副厂长和财务总监,原技术副厂长的工作就由欧阳总先担起来,设备副厂长现有一个助理,我们再物色一个人选作生产副厂长的助理,你们帮我推荐推荐人选。”
欧阳春听到让他负责技术副厂长的工作,急忙婉言拒绝。
“厂长,我是总工程师,做技术副厂长的工作恐怕不妥吧?我还有一个党委副书记的职务,还要配合您做党委的工作,我真怕我精力不够,忙不过来,影响以后的工作,耽误改革的大局。”
董兆全笑了笑,说到。
“我仔细研究了工作分工,我发现你的工作与技术副厂长的工作有交集,完全可以一肩挑,你就别客气了,也算是临危受命,以后,我仰仗你的地方还多着呢。再说了,市里给我们的定员中没有技术副厂长的职位,我们又没有权力增减职位,这个担子少不得你来担了,你先干着再说。”
左维忠知道董兆全主意已决,不可更改,他怕欧阳春再拒绝,于是也笑着说到。
“欧阳总,厂长信任你才这么安排的,这叫能者多劳,你就不要再推辞了,你先干着,等一切都稳定下来,如果真忙不过来,到时让厂长给你配人手,现在不是拒绝的时候。”
欧阳春有些勉为其难,他不想身兼数职,他只想专心做好总工程师的工作,彻底改变钢厂技术落后的现状,但听董兆全和左维忠都说话了,也不好再拒绝,于是说到。
“那好吧,我就听从厂长安排,不再推辞,帮助厂长把场面先撑起来。”
董兆全一拍欧阳春的肩膀,笑着说到。
“你这就对了,我想了很久了,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你这是雪中送碳,及时雨啊,这事就这么敲定了,不再更改。对了,我这可不是官僚啊,业务分工我这个厂长是有权力作决定的。好了,你们现在帮我推荐另外两个人选。”
左维忠似乎早就替董兆全想好了,立即开口说到。
“本来最应该考虑的人选是组织部部长高飞,但他已经五十六岁,已在退休人员之列,不好再考虑。我看唐登奎不错,这段时间我侧面了解了一下,他工作起来很认真负责,人也挺正直的,让他担任经营副厂长应该没问题。由于财务总监的工作专业性太强,外行人根本干不了,也干不好,依我看,财务总监只有现在的财务处长周长友合适,至于生产副厂长的助理人选,如果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认为可以暂时缓一缓,再考察考察。”
董兆全点了点头,低头凝眉沉思片刻,忽然抬头问欧阳春。
“欧阳总,你看左书记推荐的人选怎么样?我们毕竟不是很了解他们,你是钢厂的老人,肯定了解他们。”
欧阳春急忙说到。
“据我了解,这两个人口碑都不错,工作认真负责,又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我看行。”
董兆全眉头骤然展开,满脸高兴地一拍大腿说到。
“好,你说行就行,你们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助理先不考虑了,等等再说,这件事就暂时这么定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高飞退休,由谁接他的班合适?是从内部提拔,还是从外面调任?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左维忠沉思片刻,似乎并不想作什么决定,犹豫着说到。
“这个,我还没想好,还是由厂长定吧。”
董兆全猜出了左维忠的意思,却并没有点破,而是转头问欧阳春。
“欧阳总看看什么人合适呢?”
欧阳春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好如实说到。
“请厂长定夺吧,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也说不出来合适的人选。”
董兆全知道左维忠和欧阳春是不想推荐人选,因为组织部部长是一个很敏感的职位,人选不好推荐,他能理解两人的想法,于是说到。
“组织部不同于别的部门,组织部长人选必须政治合格,思想过硬,干净正直的人才可胜任,我也一直没想好人选。不过我倒倾向于从内部提拔,起码工作直接能上手,如果换一个生手,至少需要有一段时间熟悉和磨合,而我们的人事改革却不能再等了。既然你们没有推荐人选,那我就自己做主了,从组织部内部提拔,对于这三个人选,明天我让组织部安排人考察,没问题的话就尽快上班子会讨论。”
“厂长,您能保证那四位就愿意退吗?”
252、与老婆分享喜悦
左维忠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不了解这些人,他总觉得事情不能那么顺利,他不得不给董兆全提个醒,以免节外生枝。
“这个我早有准备,也提前做了工作,应该没问题,方案是市里定的,任何人不能搞特殊。昨天我分别和他们四位单独聊过,征求了他们的意见,虽然都有点不想退,但又都怕市长亲自找他们谈话,就都答应退了。等我把人选定完,就先从厂领导班子开刀,来个快刀斩乱麻,上行下效,只要厂领导带头遵照方案办了,下面的人估计也不好不照办。”
董兆全很有把握地说到。
左维忠顿时放下心来。
“只要他们同意退了,下一步的工作就好开展了,我这两天一直在替您担心这个,没想到厂长举重若轻,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难题。”
董兆全“哈哈”一笑,说到。
“我有尚方宝剑在手呀,这腰杆子不是硬嘛。”
说完话,董兆全又冲欧阳春说到。
“欧阳总,以后,你还要帮我做好党委的工作,你身兼数职,担子可不轻啊,等钢厂改革成功了,我给你记一大功。”
欧阳春笑道。
“我不要功,只要工作别出纰漏就好。”
左维忠也笑道。
“欧阳总放心,我帮你立功。”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董兆全说完,又是“哈哈”一笑,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三个人就这样,在谈笑间开启了钢厂改革的大门。
此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窗外斜阳依旧火热,透过窗户撒进来暖暖的光来,在地板上映出老大一片光亮。
欧阳春回到办公室,静静地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仰靠在椅子靠背上,反复在想着厂长董兆全的话,一股汹涌的真气渐渐从丹田升起,鼓荡着他的心胸,让他浑身充满了干劲和力量,他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走廊里渐渐响起了脚步声,欧阳春知道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但他并没有起身,依旧闭着眼睛坐着,直到走廊里安静了下来,他才慢慢从座位上起来,换掉工作服,拎着皮包走出了办公室。
长长的走廊如空谷一般安静,欧阳春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轻轻锁好门,顺着楼梯间来到了楼下,从自行车棚里推出自行车,一路骑向厂北大门。
本来,厂里给欧阳春安排了一辆专车,用来接送他上下班,被他婉言谢绝了,他习惯骑着自行车上下班,他觉得只有这样才是他的本分,他才能保持住自己的本色。
欧阳春依旧在北门处下了车,推着自行车走出厂门,然后再骑上车一路骑回了家。
虽然只是晚走了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大街上的车流和人流却已经明显稀薄。
或许是心情太好的缘故,欧阳春一路上都觉得顺风顺水,神清气爽,就连平时让他总是抱怨的并不宽阔也不平坦的大街都变成了阳光坦途,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红灯的存在,一路绿灯,畅通无阻。
欧阳春知道孟春桃爱吃沟帮子熏鸡,半路上,他特意拐到百货大楼,在一楼的熟食柜台买了一只熏鸡,这才兴冲冲地回了家。
孟春桃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正站在窗口向院门处望着,虽然她知道欧阳春经常加班晚回来,但她就是愿意这样等。
自从儿子欧阳秋实离开家以后,孟春桃越发在乎欧阳春了,尽管她知道自己必须适应欧阳春不在身边的生活,可是,只要欧阳春没有告诉她晚回来,她就愿意做好了饭菜等欧阳春。
此时,见欧阳春推车走进了院,又等到欧阳春把车停在了墙脚,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孟春桃这才走到门口推开了房门。
欧阳春没想到孟春桃会开门,他急着进屋,险些撞在房门上,他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堪堪避过房门。
欧阳春刚想埋怨几句,孟春桃却先笑着说了话。
“怎么才回来?忙也不来个电话。”
欧阳春把即将出口的牢骚话咽了回去,笑着把手中的熏鸡递给了孟春桃。
“我去了一趟百货大楼,给你买了一只熏鸡。”
孟春桃接过熏鸡和欧阳春手中的皮包,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到。
“非年非节的,你买这个干什么?”
欧阳春知道孟春桃是心疼钱,虽然他家的生活条件并不差,但孟春桃就是没学会大手大脚,用她的话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过日子就要精打细算,该花的钱必须花,不该花的钱能省就省。
“不过年不过节就不许吃好的啦?你不是爱吃这口嘛,好久没买这个了。”
欧阳春已经换好托鞋进了屋,边洗手边说话。
孟春桃也在厨房的水池洗了手,又取过一个空盘子,将熏鸡一点一点撕成碎块装在盘子里,见欧阳春洗完了手,说到。
“快过来吃饭吧,都要凉了。”
欧阳春去壁柜里取出上次和马骏飞喝剩下的半瓶古井贡酒和两只玻璃酒杯,来到桌边坐下。
“今天咱俩喝两盅。”
孟春桃见欧阳春一脸的喜气,知道欧阳春一定有什么好事了,一边揭去盖在饭菜上的纱罩,一边笑着问到。
“你这是有什么喜事啦?瞧你高兴成这样,都喜形于色了。”
欧阳春见孟春桃还没坐下,催促到。
“你快坐下,陪我喝两盅,我慢慢和你说。”
孟春桃笑着坐了下来。
“有什么喜事说出来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
说着话,孟春桃从盘中拿过一只鸡翅做势要啃。
欧阳春已经在两只酒杯中倒满了酒,将一杯酒放在孟春桃的面前。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你先别吃,来,先喝一口。”
孟春桃见欧阳春兴致极高,虽然不想喝酒,但也不想扫了欧阳春的兴致,勉强端起了酒杯。
欧阳春与孟春桃碰了一下杯,一仰脖干了。
孟春桃也没阻拦,只是轻轻喝了一小口,然后放下酒杯,吃着鸡翅问到。
“这回可以说了吧?你怎么还学会卖关子啦?”
欧阳春夹过一块鸡胸肉边吃边说到。
“你老公我这是时来运转啦,你知道今天我们新来的厂长和我说什么了吗?”
孟春桃猜测一定是好话,也很想快点知道,急问到。
“厂长和你说什么啦?你倒是快说呀。”
欧阳春笑了笑。
“厂长说了,等厂里的改革一完,第一件事就是进行技术升级改造,还让我负责技术副厂长的工作。你不知道,这两个月来,我活得特憋屈,总是像被人掐着脖子,有一身的力气就是使不出来,这回好了,我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
孟春桃不禁有些担忧。
“那你身兼数职,能忙活过来吗?这不是累傻小子呢吗?”
欧阳春却是满怀信心地说到。
“累点算什么?只要没人限制我干工作,我愿意付出所有。不过,说心里话,我也不想接技术副厂长的活,但厂长说我的工作和技术副厂长的工作有交集,而且岗位定员中没有技术副厂长的职位,我只能答应了。其实,我只想做总工程师的工作,一心一意做好技术改造升级工作。”
“厂长让你干,说明他信任你,拿你当自己人了,这个很关键,对你有好处,所以,他既然让你干,你就干,绝对不白干,祝贺你,干一杯。”
孟春桃听了欧阳春的话,不由也是满心欢喜,她知道,不论在哪个团体里,站好队才是最重要的。
253、温馨快乐的夜晚
欧阳春心情好极了,喝酒也变得豪爽了,一仰头又干了一杯。
孟春桃见欧阳春喝得太急了,急忙阻止到。
“你慢点喝,谁又没摧你,又没有外人和你抢,你急什么?喝急酒伤身体的。”
欧阳春笑了笑,把酒杯放在桌上,夹了一口菜边吃边说到。
“我不是高兴嘛,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孟春桃见欧阳春高兴,她的心里也高兴,不由说了一句俗话。
“你知道人生四大喜事是什么吗?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更何况你还加了官进了爵。”
欧阳春以前也听到别人说起过这四大喜事,因此,并没感觉到意外,只是笑了笑说到。
“其实,真正让我高兴的还不是我又分担了技术副厂长的工作,而是厂长对我的一种信任和支持。从他的话里我能听出来,他这么做就是为以后技术升级改造做准备,他信任我,这对我来说,比给我多大的官都让我兴奋,这也是他让我即担任党委副书记,又让我兼任技术副厂长的原因,人生能遇一知己足矣,何乐而不为?”
孟春桃知道,欧阳春不是一个浑浑噩噩的人,他有抱负,有理想,有干事业的雄心壮志。只是这么多年来,他犹如被捆住了四蹄的千里马,始终无法自由奔腾起来,虽说遇到了李总工程师这位伯乐,将他带上了一个更高的平台,却奈何这个高台上的束缚太多。如今,欧阳春再遇伯乐,岂有不乐之理?
但是,不管怎么高兴怎么乐,酒不能这么喝,这样会伤身体的,没有好的身体什么都是白扯,只能临渊羡鱼,却无力撒网。
孟春桃担心欧阳春的身体,急忙劝到。
“那你也得吃点东西再喝呀?把身体喝坏了,你想干什么都有心杀敌却无力回天,你把鸡腿吃了。”
说着话,孟春桃将一只熏鸡腿夹给了欧阳春。
欧阳春也没客气,伸手接过鸡腿,一边吃一边说到。
“知道你爱吃熏鸡,我今天特意给你买的,你多吃点,以后我可能会更忙,这个家就全交给你了。”
孟春桃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暖意,让她浑身感觉舒坦,于是笑了笑说到。
“就像你以前为家里操了多少心似的,这么多年了,家里哪一样不是指望着我?这个时候说这话,假惺惺的。”
孟春桃假装生气,欧阳春的话显得太客气,让她感觉到有些生分。
欧阳春心情好,也没在意孟春桃是否真生气,继续说到。
“有句话叫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我知道你把心全给了这个家,我能娶到你做老婆,我一点都不后悔。”
“哟,自打那件事发生后,你可不止一次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了,你想忏悔什么吗?弄得我的心里都没底了,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言不由衷。”
孟春桃虽然喜欢听这样的话,她对欧阳春也并没有怀疑,她所说的那件事也已经成了过眼烟云,她已经不再计较了。可是,好话听多了也难免会觉得不真实,她忍不住这样问了一句。
欧阳春立即借着酒劲指天发誓,那件事已经成了他心底的痛,稍微触动一下都疼。
“我说的话绝对是心里话,如有假话,我愿天打雷劈,我向天保证,不论那件事发没发生,我的心里都一直是这么想的。”
孟春桃急忙阻止到。
“快打住吧,谁要你赌咒发誓了?话说多了就假了,你今天高兴,我也多说点。那件事发生后,我确实心里难过了好长时间,但现在已经不在乎了,都已经过去了,我更不去想它了,你也不要总觉得愧疚,心里记着这个教训就完了。我虽然有时会提起这件事,那也就是顺嘴一说,没有揭你短的意思,你更用不着多心。但我可提醒你啊,以后你可要把握好自己,别在小事上栽跟头,尤其在这个时候,别被同一块石头绊着了。”
孟春桃说的话确实是她心里想的,她早已经不计较那场风波了,她现在更关心欧阳春的以后,她只希望欧阳春能从此遂了他自己的心愿,一切都顺风顺水。
欧阳春听孟春桃如此说话,顿时释怀,孟春桃虽然已经不再计较了,但他心里的愧疚却始终存在,这让他变得敏感和小心,只要孟春桃提到那件事,他就会急于向孟春桃表明心迹。
此时,听了孟春桃的话,欧阳春越发高兴起来,他兴奋地端起酒杯,说到。
“你真是我的好老婆,咱们干一杯,杯酒释前嫌。”
孟春桃含笑嗔到。
“什么杯酒释前嫌?难听死了,我可提醒你啊,这可是第三杯了,事不过三,这杯干了,接下来你必须慢慢喝。”
“遵命,你也干。”
欧阳春的心情是真的好,他端起酒杯与孟春桃碰了杯,一饮而尽,然后拿着杯子看着孟春桃也喝干了杯中的酒。
孟春桃知道,大口喝完酒后,如果立即张嘴呼吸,酒的辛辣气就会直冲脑门,那种滋味并不好受。因此,她忍住一口气,急忙夹了一口菜放进了嘴里,胡乱地嚼了几下就咽进了肚里,借以压住奔涌而上的酒气。
欧阳春见孟春桃禁鼻皱眉,一脸痛苦模样,他给孟春桃的杯里倒上酒,笑着说到。
“我记得你以前能喝白酒呀?这怎么辣成这样啦?”
孟春桃又连着吃了几口菜,终于将辛辣之气压了下去,这才说话,语气中多少有些埋怨。
“我多少年不喝急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我今天见你高兴,想陪你喝一杯,我才不喝这东西呢。”
欧阳春嘻嘻笑着说到。
“那咱们慢慢喝。”
孟春桃白了一眼欧阳春,却是一脸的笑意,她喜欢这种感觉。
欧阳春继续说到。
“其实,新来的厂长这么看重我,我虽然高兴,可我的心里却并不踏实,总感觉不太真实似的,你帮我分析一下,新来的厂长为什么这么器重我?”
欧阳春的心里确实有些不踏实,因为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他并没有做好足够的心里准备。
孟春桃想了一会儿才说到。
“要我说呀,你就是一个烧包,心里一直盼着被人器重,有人赏识,一直盼着能有所作为,这机会来了,却又疑心重重。你们厂要改革,不能光靠厂长一个人,他必须要找稳妥的人帮忙,而且,这个稳妥的人必须熟悉钢厂的情况,又无帮无派,而你却恰恰符合这个条件,他不信任你信任谁?你大可不必多心,一门心思把工作做好是正经事。”
欧阳春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刚开始时我还能想明白,还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可是越想越糊涂,可能是天上突然掉下馅饼,把我砸晕了。”
孟春桃笑着提醒到。
“你可千万别晕,现在这个时候可是暗流涌动,一个不小心就会阴沟翻船,你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行。”
“谨遵夫人之命,多谢夫人教诲。”
欧阳春的心情依旧那么好,此时正神采飞扬,他拿腔作势地冲孟春桃一抱拳说到,一脸的调侃状。
孟春桃被欧阳春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很舒畅,笑过之后回了一句。
“你少来啦,又是夫人又是教诲的,只要你顺风顺水,我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有说有笑,一直吃到了很晚,欧阳春的好情绪也让孟春桃的心情大好。
此时,柔和的晚风吹进屋内,带走了褥热和烦闷,这是一个温馨凉爽的夜晚,必定有着不一样的温馨和快活。